窜山猴被叫的面皮红涨，他姓朱名敢字行风，每次他捉弄了人后，那些好友便要叫他猪肝，被人笑的次数多了，他见人只报名号，若是再亲近些的，就报自己的字。

齐国远一边擦着脸，一边流着眼泪鼻涕对着林桐哼了一声道“你那招肯定是猪肝那厮教你的，早知道你是他带来的人，我就不出面了。”看来他们对窜山猴这人很是了解。窜山猴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拿了解药出来，吩咐齐国远一会把这药粉溶到水里洗洗脸。

一行人介绍了下来历，便往寨中去了。林桐还未曾见过古代那些绿林好汉住的地方，这会要见到，心中自是有几分新奇。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两座峭壁中间连着一堵高高的石墙，石墙上开了个石洞，可容三四个人过去。林桐有心想看看那石墙是不是人工弄出来的，就被窜山猴从后面催促，只得放弃了细细观看一番的想法。

从那石洞下面过去，入目尽是苍翠叠嶂，一条幽径蜿蜒，这便是上山的道了。走了没几步，林桐便觉得上方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一般，四下望了望，却看不出什么异状。窜山猴嘿嘿一笑，指着一处山石，林桐细一定睛，那山石后面竟藏着个人。再看向别处，隔不多远就有人在，只不过这些人都隐藏了起来，若不是有窜山猴指点，想发现他们的踪迹却是不易。

宛子城，聚义厅。

窜山猴把林桐介绍给周围这一干人，齐国是个大咧咧的粗人，看林桐给他赔了礼，也就不放在心上。蒲扇般的大掌在林桐后背大力一拍“你是那猪肝带来的，不知有何本领啊？不如我们一会比试一番，如何？”原来他还惦记着想找回脸面，齐国远觉得林桐刚刚是凭借着取巧胜了他，又听喽啰说林桐勇猛难当，力大无穷，心中便想与对方正式比试一番，也好找回刚才丢的面子。

“我没怎么学过武，就跟着一个猎户学过一点粗浅招式。”林桐为难道，他从王成那里学的不过是些野路子，齐国远他们看起来都是身经百战的样子，自己那点破烂招数根本登不上台面，遇到这些小喽啰还好说，遇到这种有功夫在身的人，他就极吃亏。

“你到底比不比！”齐国远把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一瞪，笑脸一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凶恶。林楠有些担心自己父亲，他看那人那样威风，自己父亲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偷偷扯了扯林桐的衣服下摆，“爸…”想起林桐的吩咐，急忙改口“爹爹，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吧。”说着一脸小心的看着齐国远那一张黑脸。

王伯当见林桐身边的那小孩粉白可爱，剔透的玉人儿一般，不由心生喜意，一把抱起，哄道：“放心，那位叔叔不会伤了你父亲的。”说着有些纳闷的看了林桐一眼，像是在疑惑这人都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了，为何还这般面嫩，后来又看了看窜山猴，二十多岁的人了跟十五六的一样。心中暗暗感慨果然是物以类聚，这面嫩的找的朋友也是面嫩的。

林桐推了两次，也不好再推下去。这寨子里都是强盗，最看重的是悍勇之人，自己若是一味躲避退让，以后少不得被他们瞧不起，不如尽力一搏。

“齐兄弟，我就一把子蛮力，也没学过什么招数。俗话说，刀剑无眼，不如你我二人用那木刀试试如何。”林桐建议道，跟王成练习了几个月的刀法，仗着自己的力气应该不会输的太过难看。

两人到了山后的教武场，其实就是一块方圆几十米的大石头，修的平整，不少人都在此处练武。见自家头领过来，这些人纷纷退开。两人各自挑了一把木刀上场。

其实林桐却也是太高看齐国远了，这厮虽说是个山贼，可却是武艺一般。后来跟着王伯当他们一起入了瓦岗寨，因为总是输，这家伙还得了个名号，叫“败阵齐”，是个一上阵就败，从未赢过一次的倒霉蛋。他的招数看起来好看，不过是些花架子。

齐国远心中是有些瞧不起林桐的，刚刚竟然用那种下三滥招数对付自己，八成跟窜山猴是一路货色，左右不过是些小毛贼罢了。谁知林桐一刀劈下，他那虎口就是一震，连刀也险些握不住。

这小子好一身蛮力，齐国远心中这才警觉起来，谁知对方是一刀接一刀，根本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一次快过一次。其实林桐练的最熟的也就是劈，砍，刺这三招，却已让齐国远挡的是手忙脚乱。

这就是先机，林桐在这场比武中占了势，齐国远因为大意第一次没挡好，失了先机，接下来林桐的攻击如狂风骤雨一般，他也只能这样被动挨打了。

连着劈砍了七八下，只听‘喀嚓’一声，原来林桐砍得实在太过猛力，那木刀竟承受不住从中间断开来。

“停！就比试到这里。”齐国远如同得了赦令一般，急忙喊道。这小子的蛮力太吓人了，一刀接着一刀，一势猛过一势，再比下去，自己八成就要丢丑了。

林桐只觉身子根本没活动开，对方就已喊停，看了看手中断开的木刀，暗自笑道，原来自己并没那么差。

这寨子里的人最是看重武艺，林桐虽说一开始用了阴招，可是刚刚在比武场却是把自家二寨主打的毫无招架之力。那些喽啰们的眼神也变了，态度顿时热情许多。

林楠在一边看的小脸通红，激动不已，父亲果然是最棒的。撑着要从王伯当怀里下去，又从那些喽啰手里拿过布巾，一脸殷勤的给林桐送了过去。

“爹爹好厉害。”看着儿子崇拜的眼神，林桐也禁不住失笑“那你是你齐伯伯让着爹爹。”他并不是那些不懂事的人，既然自己要在人家的寨子里混下去，就别那么高调不知好歹。刚刚比武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实力呆在这山寨中，落了齐国远的面子却不是他的本意，此时还是把话说的婉转些比较好。

齐国远刚要笑，就见窜山猴在那里面露嘲意，不由怒道“窜山猴你这小子有本事过来跟我比上几招。”他倒也聪明，柿子捡软的捏，见自己不是林桐对手，便要拿窜山猴出气。

窜山猴好一阵告饶，又盛赞了一顿对方的武艺，觉得找回脸面的齐国远这才由怒转喜。一行人又回到厅中，吩咐摆酒设宴。

林桐从这天起便带着儿子正式成为了山贼的一员。

29.护爹的娃

当强盗的日子算不上艰难，下去劫几个富商，到周围的庄子里抢些粮草，足够这些悍匪过的很是滋润。林桐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只是看到寨子劫掠的并没有穷人，也没有欺凌过那些弱女子，也就自我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劫掠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那么尽心尽力，好在他每次还都能完成布置下来的任务，因此也没多少人说他。

而林楠从进这寨子的第一天起就荣升为最受女性欢迎的男孩，这寨子里的男人各个五大三粗的，除了个王伯当看起来是个斯文人之外，其他的各个都长的凶神恶煞。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这些丑爹自然生不出什么漂亮儿子来。寨子里也有不少人娶亲生子，只是这些孩子跟他们的爹没什么差别，说不上歪鼻子斜眼，可也一点不俊。又加上整日里晒的黑黢黢的，跟个泥猴一般，说话都是吼来吼去的，要是哪天没人受伤，那就是寨子里有事，把这些泼猴们全关起来了。

见惯了粗野的泼猴们，猛然眼前出现一个小金童，还是那种读书识字，未语面先红的斯文娃娃，把这些大妈大婶们稀罕的。每天见着林楠就要伸手在那粉嫩的小脸上捏上那么一把，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不忘给这小家伙送过来一份，因此林楠的生活总体来说应该是相当不错的，只是这只是应该。

小家伙也有小家伙的烦恼。他爹出去打劫，这点林楠已经知道了。虽说抢东西是不对的，可是他爹做的事就是对的，这是林楠的神奇思维，因此小家伙倒也没怎么纠结这方面。他纠结的却是另外两件事，一是他那师父窜山猴，另一个就是寨子里的那些小孩。

林桐每次出去，窜山猴就趁机溜过来，考校他的功课，其实就是偷技，顺便教他一些新的东西。林楠心中一直记得他父亲的交待，不能学这个，谁知窜山猴却说他当时之所以被方无良他们捉去，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本事在身，如果学了他这本事，以后逃跑躲藏，暗算阴人都不在话下，这话一下就把林楠说动了。后来林楠问窜山猴为何不教他武艺，窜山猴则大咧咧道“你现在人小体弱，学了武艺也伤不了人，不如学些逃跑的本领来的实在。你要是想学武，回头跟你爹说，终南山那里有个神仙，叫他去那里请人教你学武。”

林楠当时就默默的把终南山这个地名记下来，决定哪天就跟他爹一起去那里拜师学武去。

后来事情就简单了，林楠每次都趁着林桐出去的时候偷偷跟着窜山猴学艺，因为瞒着自己父亲，每次看到林桐的时候，小家伙心中总是为他违背父亲的话而内疚不已。这是他第一件烦心事，第二件烦心事就是这寨子里的泼猴们。

原来那天初次见面时，林桐对齐国远使了阴招，这事被人说了出去。寨中的这些小家伙往日里最是崇拜英雄，像林桐那日的行为在他们眼中就叫小人行径，是极为不耻的。加上林楠又那么讨他们那些母亲婶子的欢心，这些小孩心中更是不满，得到了机会便想欺负欺负林楠。

可林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小家伙以前就是那温室中的花朵，单纯又不知世事。可是这一年来，他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性情早已有了变化。他那师父窜山猴每天对他不遗余力的洗脑，又日日教他那些江湖上的诡道骗术。可以说，现在的林楠虽然看起来还是只小羊，但是内里已经在慢慢蜕变成一只小黑狐狸。这只小黑狐狸虽说手段计策什么的还稍显稚嫩了点，但是收拾这些单纯的泼猴们已经是没什么问题了。

想欺负林楠，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反欺回去，这些泼猴们也长记性了。不跟林楠直接对上，整日里趁着他们父子出去的时候，就去他们屋里捣乱，刚托人浆洗好的衣服，转眼间就被人扔了块泥巴上去。早上起来出门，屋门口不知谁弄了一堆脏污，诸如此类的恶作剧行为。这种恶作剧不疼不痒，但是就是能恶心到你。

父亲在外面已经很辛苦了，回来还要受这种气，林楠心中真是万分的纠结忿忿。

这日林楠装作出去的样子，却转了个身，躲在附近，等那些泼猴过来。看那些家伙将脏东西往自家屋前倒，林楠悄悄走到他们身后，猛的一拍肩膀，高喊道“原来是你们几个！”

冷不丁被人这样一拍肩，那个倒粪桶就是一惊，手一滑，粪桶掉了下去，里面的东西溅了他一身。周围几个小孩纷纷后退，生怕粘到那脏东西，林楠看了一圈，板着小脸道“为何？”

“因为你父亲是个小人，咱们寨子不要小人。”一个小孩大着胆子说。这一下可把林楠给惹恼了，极端恋父的林楠，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爹的不好。

“我爹哪里是小人了？”林楠一把揪起说话那人的衣服瞪眼道。

要知道，林楠现在不过刚七岁，个头并不高，这寨子里的不少男孩都长的人高马大的。他这般个头，去揪人家的衣服，便只能踮起脚尖来，十分辛苦。

看着林楠摆出这么艰难的姿势，林桐在远处不停叹气。这几天小家伙在烦恼什么他大概也猜出一二来。临近冬天了，东西都抢的差不多了，寨子里早已没什么事情了，林桐现在每天出去只是练武，他知道自己武艺不行，又知道王伯当的厉害，便天天缠着对方要他教自己几招。

今天正在那里练习射箭，就有一个小喽啰过来在王伯当耳边嘀咕了半天，王伯当笑着看了林桐一眼“你儿子准备跟人打架呢。”

打架？楠楠？自己那内向的可以当小姑娘养的儿子，准备跟人打架？林桐实在是有些不能相信，他又担心自己儿子吃亏，将弓箭一收，便跟喽啰去了。

看到林楠晃着那鸡蛋大小的拳头在别人面前挥舞的时候，林桐说实话是挺想笑的，小家伙也不看看别人的拳头快顶他两个大了。

“我爹爹才不是小人，我爹爹是英雄，是全天下最有本事的人。”说这话的林楠明显已经有点气昏头了，什么冷静，什么计谋，都被他忘的一干二净，此时小孩心里就记得要给他爹找回名誉。

“哼，你爹一开始给齐寨主下药，最后才赢了比试，你敢说没这回事么？”被揪住衣服的那个小孩一脸不屑道。

“我爹那时要照看我，手中又没有合适的兵器，自然不能讲究太多招式，后来我爹又跟齐寨主打了一架，我爹没下药，可也没输。”

林桐看着儿子努力维护他的名誉，心中颇有点我家有儿已长成的自豪感。“好孝顺的小子。”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林桐扭脸一看，竟是王伯当来了。

两人都没出声，躲在一边看着这群小孩闹腾。看了没一会儿林楠竟然跟人动起手来。林桐有多宠林楠，寨子里的人是知道的，可今天他儿子跟人打架，他竟然只在一边看着，一点也不插手，王伯当有点惊讶。

眼看着林楠跟人扭打成一团，小家伙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细一看，原来林楠尽用些阴损招数，撩下阴，捶鼻梁，使绊子。这些手段都是从窜山猴那里学来的，

还好寨内之间的打斗一般都是单打独斗。毕竟都是自己寨子里的，很少有蜂拥而上的情景。因此那些小孩也只是在一边看着给人鼓劲，林楠跟人撕扯了半天，把那个说他爹坏话的小子给收拾了一顿，得意洋洋的踩在那小孩的背上“你还说不说我爹是小人了。”

“小贼种，你爹是小人！”那孩子被林楠用阴招放倒，哪里肯服气，在地上嗷嗷叫着。

“你才是贼种，你才是小人。”林楠一边喊着，一边举起那鸡蛋大小的拳头在对方身上狠捶着，打到最后，那孩子竟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你骗人，他们都说你不会打架，他们都说你是个读书人。”

周围的那群孩子看打的不像样子了，就要去拉，林楠甩开他们，直起身，瞪眼道“原来你们所谓的英雄就是以多欺少。”

这群小孩又吵又闹，弄的不可开交，寨中的那一群女人听到信后，急忙赶来劝架。林楠远远的见来了人，往后退了几步，一句话也不说，等那些女人来了，就默默扭脸掉泪。一副我被人合起来狠狠欺负却不敢告状只能偷偷流泪的可怜模样。等人上来哄的时候，扭头就跑了，肩膀还一抖一抖的，留下一个单薄可怜的背影给那些女人们。

这些女子们往日就最喜林楠，加上跟林楠打架的那个小子又是寨子里最皮的那几个，当即就认定是那几个小子欺负了她们寨子里的乖娃娃。一巴掌就朝着那倒霉孩子的脑袋上招呼过去。

看着那群泼猴被他们的母亲婶子们给拖走，远远的还能听到这些泼猴们哭着辩解，还有那巴掌打到某处肉多地方的清脆回响。林桐开始回忆窜山猴到底教自己儿子学了什么，这演技要是搁到现代都可以去当童星了。王伯当则摸着下巴道：“你家儿子不愧是窜山猴教出来的。”

30.扎手美人

一转眼，严冬已过，又是草长莺飞时，林桐父子二人来到隋朝已经有一年半了。

这日山下的小路上过来一行人，当中一个青衣少女半侧着骑在马上，身边一个骑驴的小丫头，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那少女坐在马上，腰背挺的极直，显得身段婀娜，头戴一顶帷帽，薄纱随风而动，微扬之时隐隐能看到白净精致的下巴。

“公…”那小丫鬟刚要开口，马背上那少女便淡淡的哼了一声，丫鬟急忙改口道“姑娘。”

“什么事。”淡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小丫鬟只觉得脊背一阵酥麻，红了脸道“姑娘，听说前面有山贼，咱们要不要换条路。”

“换什么换，本公…咳，奴家…我倒要看看那些山贼有什么本事。”帷帽下的人轻轻咳了咳，言语中尽是自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