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下+番外——木兰坠露
木兰坠露  发于:2012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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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头依了自己的求情,但日后也会寻个借口加倍惩治回来。但若是后者,陆炳心里清楚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了。

陆炳低着头,道,“我出去领板子。”

朱厚熜道,“你不必低眉顺眼的,倒似我欺负了你一样。也不必出去了,你好好呆在这儿罢。”说完,朱厚熜出去吩咐

黄锦去取一根杖来。等黄锦将杖取过来。朱厚熜让黄锦将杖放下出去,自己拿起杖走到屏风后面。

陆炳见朱厚熜兴致昂然的拿着杖,不禁道,“罚我至于那么开心吗?”

朱厚熜故意收了笑容,仍掩不住嘴角向上翘,却又故意一本正经道,“你欺君罔上其心当诛,本因从严发落,不过孤念

你一时知错,只打算略加薄惩。现在还不给我快快……”说道这里朱厚熜不知道为什么笑出声来,也不好再说下去。

陆炳向上面的屋梁看了看,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朱厚熜,去了外衣,趴到地上,道,“你动手吧。”

朱厚熜见趴在地上的陆炳穿着白色内衫,而下面是一条蝴蝶青的裤子。尽管是直直的趴着,但看上去却有着说不出的曲

线和妩媚。朱厚熜拿着杖,站到了中间,先是学者那些掌刑人的样子,侧立着举起杖,下去就是一杖。下面躺着的人杖

落下的时候,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朱厚熜看看陆炳的后面,又看看陆炳的前面,居然看到陆炳似乎慵懒的耸了一下肩

朱厚熜有些气闷,不禁下了一些狠力又打了一杖。下面躺着的人这下有了反应,杖落的时候背后有了一点点抽动,但须

臾就不见了,就好似海中跳起一条小鱼嗖的一下就不见了,似乎方才所见是一片幻觉。朱厚熜又从陆炳的前面看到后面

,依旧是那个乖乖的趴着一动也不动的人。

朱厚熜又打了陆炳几板子,居然有些饶有兴致起来。两人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可惜之处就在于不能见到对方身体的全貌

,因为过分贴近而遮住了视线。而现在朱厚熜站着,陆炳趴着。所以陆炳对疼痛和刺激做出的一点点的反应都可以被朱

厚熜捕捉到,朱厚熜有些喜不胜收。遗憾的却是,因为朱厚熜是侧站着,所以只能看到陆炳前面的反应,看不到腿和脚

,等朱厚熜抬起板子的时候,后面就已经静如止水。

朱厚熜想了一下,干脆面对着陆炳趴着的身子,然后双手举杖,就见杖落的时候,后面的脊背和双腿都一并的颤动了起

来,有些像七弦琴被压住中间后一下子放开的微颤,可惜却没有余音绕绕,因为陆炳很快的就平复下来。然而这样的微

颤清扰有些说不出的蛊惑让人想再看一眼再寻觅一番,朱厚熜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又举起杖。

就在杖就要落下的时候,却被停住了。朱厚熜几乎要呵斥,却见杖是被下面原先趴着的陆炳抓住的。朱厚熜有些气愤又

有些疑惑的望着陆炳。陆炳倒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能这样打我。”

朱厚熜叫道,“为什么?你做错了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罚你,你……”

陆炳哪里知道朱厚熜正“玩”得乐不思蜀,吸着凉气道,“你打在我的腰上。这样再打几下,我就半身不遂了。”

朱厚熜有些喃喃的,就像小孩子看中了一个珍稀的物品,尽管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又忍不住的想撒娇要一下,

忍了忍,想了想,咽了一下口水,道,“可我想罚你怎么办?”

陆炳见朱厚熜期待的目光,有些不忍拒绝,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倒一杯茶给我喝。”

朱厚熜急急的去倒了一杯茶,殷切的端到陆炳嘴边。陆炳侧卧着喝完,就看到朱厚熜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望着他,心中只

好又是一叹。

陆炳想了一下,解了自己汗巾,将后面露出来趴好,然后又让朱厚熜将内衫的边角叠放到腰部下面一点,又细细嘱咐朱

厚熜,唯恐他再生出什么闪失出来。

朱厚熜连声称是,“我知道了,落杖只能落露出的地方,如同棋子只能落在中间一样。”朱厚熜又执掌站好,看了一眼

,不忘对陆炳道,“你看其实正好还有河楚界呢?”陆炳听了这话,暗自好笑,自己怎么可能看到身后?

朱厚熜看陆炳后面露出来的部分有了一点点微红,像春天的风一样带着微醺的芳香。一杖下去,后面就泛起了涟漪,各

处层次不同,近的是圈圈紧扣,颤动不已,邻近的有一点点的波动,却是缓缓起伏,而被衣服遮住的身体却因为衣料的

缘故,有一点点的折光,竟有波光粼粼之感。

朱厚熜又打一杖,于是就见那后面是红云围着一道彩霞,映着阳光格外的分明。蝴蝶青的裤子掩着的大腿,竟成了一道

静静的海洋,与变换的红云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前面的白衫是远处的天空。杖起杖落则宛若惊起一只只沙鸥在湖光山色

中飞起。面对这样诱人的水光天色,朱厚熜不经意的加重了板子一下接一下打下去。就见朝霞开始燃烧晨雾,红云开始

翻腾出兽形的涛澜,连同静静的海和远边的天也跟着滚动起来。锦绣霞披远不如此时的绚烂,神笔马良也画不出这样的

娇艳。红霞在堆积,波澜在翻滚,那种呼之欲出的期盼驱使朱厚熜接二连三的在同一个地方打下去,似乎再有一下,那

红色就会跃出海面,将金色撒遍各方……

“啊,”陆炳不禁呼出声来,有些诧异的转向朱厚熜。陆炳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原也没有想逃了责罚。只不过,陆炳

有些诧异朱厚熜何故下如此痛手。

尽管是不高的一声呼唤,却如同裂锦一样惊醒了朱厚熜。就看到陆炳正转头看着他。陆炳面色有一些惨白,但惨白中又

隐着些许红色,渗着微微的汗。朱厚熜再一看陆炳身后,是紫霞镶在五彩斑斓中,如此颜色比起陆炳脸上淡淡的笑容却

有些黯淡。原来狠狠的追迫,呼之欲出的景色就在身边,只是他一直没有回头罢了。

陆炳道,“皇上,臣做错了事情,怎样罚都是应该的。不过可否让臣休息一下?”

朱厚熜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刚才的“假公济私”,故作镇定的问道,“你可知道错了?”

陆炳皱了一下眉头,道,“我刚才不是认错了吗?”

朱厚熜又咳了一声,道,“你不要总为别人求情,你作为锦衣卫是我服务的。你心中总惦记着他们。为我做事做得也太

三心二意了。”

陆炳不知道为什么朱厚熜又牵扯到为别人求情的事情上,只能揣测着,说道,“隐瞒夏首辅青词的事情是我的错。若你

还想追究前天日子我贸然为杨爵求情的过失,想一并罚我,可不可以到另一半打我。你这样一味的在一边打一个地方,

我就算筋骨都是铁打的也经不起。”

朱厚熜这才想起刚才是为了夏言的事情打陆炳,便顺着道,“你知道错就好。还不快起来?”

陆炳不知道为什么朱厚熜忽然又饶了他,动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打重了。扶我到床上去吧。”朱厚熜“喔”了

一声,搀起了陆炳。

熬刑本是极累的,陆炳睡了一会儿,醒了之后就见朱厚熜躺在他的身边,身后并不觉得很痛,想必朱厚熜给他敷了药,

心中叹道,自己以后恐怕真的很难劝朱厚熜什么了。想到这里,又是一叹。

第三十三章:囚首垢面

嘉靖二十年。户部主事周天佐为杨爵鸣不平,廷杖六十,后不治而亡。陕西巡按御史陆辉为杨爵、周天佐境遇上疏,被

锁拿至京,下到诏狱。(注:陆辉不是这个历史事件的人名,因为不忍辱没古人所以换了名字。)

陆炳到了杨爵被囚处,问道,“狱卒报你有事找我?”

杨爵眼睛示意了一下。陆炳见状便让人开了牢房,然后让杨爵跟他到了一个单独的审讯室,问道,“什么事?”

杨爵道,“可否帮我换一处囚禁?”

陆炳道,“为什么?可是狱卒有所怠慢?”

杨爵道,“不是,只是想换一个环境。”

陆炳也没有追问,道,“也罢。我让他们找两间邻着的囚室,帮你与陆辉一起换掉。”

杨爵赶紧摇头,苦笑道,“我想换囚室,就是不想再与陆辉为邻。”

陆炳不解,道,“他为你入狱,我以为你们私交甚好。”

杨爵叹道,“起先的一个月还好。现在每隔三五天,他就不断说他怎样冤枉,空有一番报复,可怜皇上刚愎自用。我虽

知他是为我上疏而入狱,但每隔几天被听他重复念叨,实在心中郁结。而且这些话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我一个人也

就算了。但家严年迈,为人子不能奉养已是罪过,若是再祸及家人,还不如就此了却的好。”

陆炳点头,吩咐一个校尉过来帮杨爵换囚室。陆炳一个人坐在审讯室中,想到陆辉心中一叹。若论族人算起来,陆辉算

是陆炳远房的叔伯。只不过陆松跟兴王去了藩国,而陆炳又生在安陆,所以与族人没有多少往来。后来到了京中,又因

是近臣,父亲陆松在世的时候也刻意提醒陆炳不可结党,反而与族中的人更加疏离。

这位叔伯算有才学,三甲进士。在地方当官的时候风评也甚好。原来一步步升到陕西巡按御史算是一帆风顺。这次被下

到狱中,杖责三百之后,自然心中郁结。五十年所学皆付流水,想当初雄心满腔壮志凌云,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而今却

得在这囚室中空度时光。

陆炳却无法求朱厚熜放人,一方面朱厚熜对于那种为狱中人上疏的人特别厌恶,也许朱厚熜觉得这些人是故意与他作对

,另一方面前些日子挨的板子伤痕犹在,朱厚熜也不会听陆炳所言。更重要的是,这个叔伯的怨气像是觉得皇上亏欠了

他。这样的秉性脾气,如果真到了外面,只怕容易多生祸端,还不如囚着他,这样至少保着他妻儿父老的平安。

陆炳正想着,就听狱卒报,说陆辉闹着要见他。陆炳便吩咐一位校尉带陆辉过来。

陆炳见到陆辉,站起身,因官服在身,所以没有行礼,不过是颔首表示招呼,又吩咐别人取来一张凳子让陆辉坐下。陆

辉道,“侄子,唉,我这牢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陆炳挥手吩咐别人退下。陆辉又道,“想当初我中甲的时候,全

族觉得荣耀……”陆炳对这些已经听了二十多遍话,有些苦笑,只是帮陆辉斟了一杯茶。陆辉却越说越颓唐,道,“如

果不是一时之气,为杨爵伸张,我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廷杖,唉,想我……”陆炳不断的听着,忙着斟茶。

陆辉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满腹经纶却蒙灰在此,上不能报效皇上,下不能有利黎民,真是空空的耽误了。早知道

赶那个考场干什么,不过是非成败一场空罢了。”

陆炳又帮陆辉倒了一杯茶。陆辉却又喃喃自语道,“我其实被骗了,被这些圣人之学骗了,什么叫直臣。所谓君明才有

臣直,这君只顾着念道修仙的,我做什么直臣。不过是这些圣人之言骗人。可怜我一生所学所听都是骗人之言。你看一

个个读书生还紧着脖子往里面钻。最后我看都是按在午门挨板子的结局。”

陆炳听着陆辉不断说着“圣人误我”“廷杖残忍”,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一些厌倦。这已经是多少次听陆辉说同样的

话,抱怨怀才不遇,所生非是时了?而且这样的话,不能附和只能听着。现在陆辉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两个里面,一个

是金榜题名家族荣耀的光辉,一个是当众被辱困在囚室的凄惨。两种心思不断冲击着,于是有了这样近乎于着魔的喃喃

絮语。周围临近的犯人都得不断听他整日近乎于疯狂的絮絮叨叨。因此也难怪杨爵想换囚室,杨爵为了打发时光在监牢

中读书写字,倒也平和。相比之下,陆辉不断倾诉的失意竟让人慢慢减去了对他落魄的同情。

陆炳为自己的不耐感到一丝罪恶,却又不知道如何制止。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侮辱,当侮辱和失意超过一个人承受的

时候,精神就会崩溃。絮叨曾经的辉煌不过是给自己一番安慰,告诉自己曾有着如此的尊严和体面。而倾诉那种种的不

堪,也不过是为了脆弱的心灵去寻求对方一点点带着怜惜的安慰。然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一遍遍的去倾听别人受

辱的痛。如果听一次是同情,听两次是叹息,那么听了十次,二十次,又会怎样?

陆炳看着陆辉一张一合的嘴,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也许应该说,让他安心坐牢,顺便找一

些事情打发时间。或者应该说,希望他忘记被杖责的屈辱?有些屈辱到来的同时,毕生的努力和挣扎也被击破了。若残

余的日夜中只有屈辱剩下来,那么怎么才能够有面对人生的勇气?陆炳并非不同情,也不并非不理解陆辉。只是这样的

理解和同情被一次次的喋喋不休的倾诉给消磨得有些苍白。

陆辉忽然抓住了陆炳的臂膀,道,“你跟皇上求,放我出去复了我的官,好不好?”

陆炳叹了口气,心说,又到了这一幕了。陆炳道,“对不起,世伯,我做不到。”朱厚熜若已下决心惩处人,无论谁劝

,只怕会落得同样的遭遇,甚至更加悲惨,因为朱厚熜最恨的就是忤逆和欺骗。

陆辉道,“你们都是兴陆的。以前你杀了兵马指挥,他都能赦了你。放我出去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能够求得来。”

陆炳苦笑一声,兵马指挥那件事情不过是因为他先斩后奏,若朱厚熜早先知道他存了欺骗的心,估计立刻囚了俞大猷。

陆炳不过是抢了先机,像这些已经入诏狱的,朱厚熜断断是不会给陆炳机会为别人求情的。陆炳明白,只怕是自己口还

没有张,那边的板子春凳就已经摆好了。

陆辉有些怨道,“为什么你这么寡情?虽说你自小跟你父亲在安陆,但族里面的人多少有些帮衬。你怎可如今全番不理

?”

陆炳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陆辉见陆炳不说话,越发的抱怨开了,“你在皇上身边不劝着皇上,反而是我这个远处的巡

抚上书。也不知道你父亲怎么教得你如此懦弱不辨是非?”

陆炳道,“世伯请不要辱及家父。”

陆辉想着自己的凄惨被囚,而陆炳听了那么多自己的哀求却还依旧如此寡情冷血,便道,“辱及?真正辱及的人只怕是

你。不要以为你与皇上之间的事情没人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佞幸的小人罢了。”似乎辱骂陆炳可以给陆辉拾起一些旧日

的气焰,陆辉越发的有些口不择言了,“说高明一点你是近臣,说明白一些,你不过是一个没有穿戏服的伶人罢了。或

者这金色飞鱼服就是你戏服。”

陆炳听陆辉越说越不像话,便唤了一个校尉带陆辉回囚室。陆辉被拉走的时候,回头喊道,“你这样以色服人,日后有

何面目去见你父亲?你最好别忘了邓通是怎么死的。”

陆炳面色有些苍白。被呵斥懦弱寡情。陆炳无心辩解。现在所作之事,有多少负了父亲从小谆谆的教导。自己与皇上的

关系,日后地下真的有面目去见父亲吗?现在所有的一切,多少是自己赢来的,而多少是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如果父

亲知道,是不是也不屑于自己?伦理纲常是父亲教的,而今自己这臣不臣的样子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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