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看起来大多是贫穷的，脸上都是长年劳累和饥饿留下的的痕迹，不过他们大多很乐观，在遭到拒绝后还会很快乐地
祝福道：天神保佑您。
瑞伊无奈地回以微笑，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信仰体系的人。
陀里安的宗教不在当年鸢尾盟誓之后重修的宗教体系中，而是信仰着祭司院几百年来所推崇备至的“天神”，在他们眼
中没有光明女神伊西斯，也没有黑暗女神姬尔，更没有混沌之神，在他们眼中，唯一的真神就是天神，仅此而已。
作为一个异教徒在陀里安是十分危险的，陀里安的宗教相当排外，所以瑞伊也换下了出门时常被服装牧师服，而是将自
己打扮得像是个纨绔的奴隶主。
不过很显然格雷特并不乐意在自己的脖子上戴上项圈，也不高兴脚上多一副镣铐，如果在他身上刺上“我是个逃跑的奴
隶，请抓住我”，那么很好，他会暴走。
所以他依旧穿着骑士装，看起来像是个尽忠职守的护卫。
两人雇佣了一辆马车，顺利地离开了陀里安的王城德米拉，前往附近的桑克郡。
在马车上瑞伊拿出了那封信展开来又看了一遍。
“你确定这是埃尔利骑士寄来的？”格雷特怀疑地问。
“唔，事实上我和威廉大神官都是这么觉得的。我核对过他的笔记，没有问题。”瑞伊抚摸着粗糙的羊皮纸说道。这种
羊皮纸随处可见，当然对于平民而言还是太过昂贵了，魔法师学徒倒是常用这么羊皮纸来誊写初级卷轴。
“这么说来他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
“不能确定，但是或许他是想起了一些东西。”瑞伊靠在柔软的靠背上，用无名指的指甲刮着羊皮纸发出沙沙的粗糙摩
擦声，“总之我带着艾伦大神官的日记和一本游记，还准备亲自送到他手上，他应该感到很荣幸了。”
“你觉得这样有可能找到维德吗？”
“唔，格雷特你总是这样一针见血。”瑞伊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谁知道呢，我只是觉得埃尔利骑士会是一个线索。
”
“也许是一个陷阱。”格雷特提醒道。
瑞伊弯了弯嘴角：“在绝对力量的面前，一切自作聪明的投机取巧都会显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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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粥的资料来自于discovery channel的纪录片《你所不知道的古罗马》，因为佐料基本是照着抄的，所以这里注
明一下）
四十一·来人（下）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到达了桑克郡。确切的说是桑克郡外的墓地。
对于常人来说这地方可真不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聚会场所，但是对于瑞伊和格雷特而言，这里无处不在的死气和浓郁的
暗元素涌动都让人觉得像是沐浴在花香之中。
瑞伊看了看墓碑，再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长袍，最后还是放弃坐在墓碑上。倒不是怕半夜有鬼来找他麻烦，多半还是出于
洁癖和对死者的尊重。
墓地的老树抽出来新芽，嫩绿的树叶和柔软的新枝为这棵濒死的老树平添了几分生命力。而枯树周围却是荒草和泥地碎
石，一派荒凉。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瑞伊从空间戒指中找出秘药，一整瓶的玫红液体已经被用掉了大半，看来回去前还要去祭司院多拿一些才行。
甜腻的味道让他心满意足，他甚至满足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路上阴郁的心情都被治愈了。
“信中说将东西寄到桑克郡的罗格墓地，你真的确定他会出现吗？”格雷特问道。
“总会有人出现的。”瑞伊指了指远远走来的人影。
守墓人看起来年老体衰，他拄着拐杖满满从他的小木屋里挪了出来，拖着一条坏掉的腿一步一挪地走来。
瑞伊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守墓人，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只有眼白，看起来格外恐怖。
“两位是来看望什么人吗？罗格墓地埋的都是些无名氏，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守墓人苍老的声音里透出风烛残年的死
气，虚弱而疲惫。
只要稍微有一点积蓄的人或者亲友尚在的人都不至于被埋在这片破败的坟场，陀里安没有教堂，但是大部分人都会被葬
在统一的墓地中，如果你足够富有，甚至可以葬在祭司院的后山中，享受天神的庇佑。
而这个坟场，埋的大多是死于酷刑与劳作的奴隶，以及无名无姓的异乡人。
“有人向我索要一份礼物。”瑞伊从空间戒指里取出艾伦大神官的日记和游记，“信中的地址是这里，虽然我不知道寄
信人是不是还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拜托您转交吗？”
守墓人点了点头：“有人委托我代收这个，前几日他来询问过我是否有人寄来这个，我想他还会再来。”
瑞伊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其中一本日记交给守墓人：“请麻烦告诉他，剩下的东西还在我手中，我会在……德米拉城的
阿尔奇旅店等他。”说完他还支付了一些铜币作为传话的报酬。
“我会记住的。”守墓人枯瘦的手里紧握着几个铜币，“您是一个善人，天神会保佑您的。”
瑞伊扯了扯嘴角，显然他对陀里安的“天神”毫无敬意，也并不觉得他和善良这个词很亲近。
完成任务离开桑克郡，事实上他们连桑克郡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
回到德米拉成的阿尔奇旅店，两人再度享用了一餐“美味”的豆子粥，瑞伊终于忍无可忍地要了一大盆葡萄，愤愤地拿
竹签一戳一个吃下去。
“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在吞食毒药。”格雷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吃葡萄的瑞伊。
“不，我只是对这里的伙食表示不满，我真想找个服务和伙食都更符合我品味的住所，而不是住在这种看起来就摇摇欲
坠墙壁上还充满了裂缝的破旧旅店。”瑞伊指着窗子旁显而易见的缝隙说道。
这家旅店确实非常破旧，五层的旅舍每一间都显得格外狭小，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之外一无所有——两人甚至不得不
在床上吃饭。
为了提防维德的势力渗透得太深而使得两人的行踪暴露，他们不得不易容出行，尽量保持低调。人流量大服务又低劣的
旅馆显然是不错的选择，除非要出行，不然两人就会穿着平民的衣裳。
美味甘醇的葡萄酒稍稍抵消了瑞伊不悦的心情，他啜着葡萄酒，然后皱了皱眉头，果断地摸出装满蜂蜜的水晶瓶，将一
整瓶蜂蜜都倒了进去。
格雷特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麻木地承认瑞伊的味觉神经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当然，他也确实不是人类了。
“我猜你在想我的味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造物主的奇迹，或者说失误。”瑞伊端详着杯子中的葡萄酒那暗红的色泽，
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再体贴地递上一瓶蜂蜜。”格雷特一本正经地说道。
瑞伊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意味深长地微笑了起来：“我真高兴……格雷特。”
“不客气。”格雷特无奈地舀了一勺豆子粥，最后还是放弃了。
反正对于他们而言，进食完全是无意义的，他们不需要食物。
“唔，我们等的人大概来了。”瑞伊托着下巴看着破损的大门，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步子带着骑士特
有的气质，脚步声停下了，然后大门被礼貌地敲响。
瑞伊用眼神示意格雷特，格雷特心领神会地打开了大门。
一道修长冷漠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雪白的骑士装，锐利却透着几分茫然的眼神，他的视线缓缓从格雷特的脸上移开，
转到了静坐在屋内的瑞伊的身上。
“瑞伊……姬尔。”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瑞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大门前。埃尔利骑士很高，瑞伊不得不抬起脸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久违了，埃尔利骑士。”瑞伊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与你相同，我也是黑暗神殿的……背叛者。”
四十二·厄尔斯（上）
“我想你大概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的。”
埃尔利拿出瑞伊送过去的两本笔记，一本是艾伦大神官的日记，一本是他的游记。
“我总是梦见一个人，穿着洁白的礼袍，对我微笑。”埃尔利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按着额头，眉头紧皱。
“我一直想不起他的名字，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走在一个地下室的走廊里，里面是一间又一间的房间，我站
在其中一间前，上面写着两个名字：艾伦·姬尔，埃尔利·姬尔。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关于他……”
“我推开了那扇大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两个水晶棺，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一个人，就是我一直梦见的那个人……艾伦，我
确定他叫艾伦。他闭着眼睛，神情很安详，却又好像觉得委屈，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人，四周只有死物和黑暗，他
……死了。”
说到这里埃尔利的神情因为痛苦而突然狰狞了起来，他用手指抓着头发用力撕扯着，像是在对抗巨大的痛楚。瑞伊立刻
站了起来，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默念着咒语，元素安息的力量使得他体内翻腾的死气渐渐平息了下来，他长长舒了口气
，睁开疲倦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
“谢谢。”他低声说道。
“精神烙印对你已经失效了吧。”瑞伊凝重地问道。
埃尔利点了点头：“或许吧，每次我回忆起艾伦，体内的烙印就会翻腾，可是我不能挣脱它，不然维德就会发现我的异
常。”
“你这样出来他不会发现你的失踪吗？”瑞伊谨慎地问道。
埃尔利低垂着视线摇了摇头：“他躲了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关在地下室好几天都不会出现。”
瑞伊用指甲刮着杯子，凝视着里面暗红色的葡萄酒。
“你想复仇吗？”瑞伊问道。
埃尔利点了点头，茫然的神情被一种深沉的怨恨和愤怒所取代，阴郁的杀意带着仇恨的气息，在他身上凝结成一种强大
的力量。
那是属于死亡骑士的力量。
“与我合作吧，我答应在一切完成之后带你回到神殿……去见艾伦大神官。”
“谢谢。”
瑞伊露出了一个微笑，带着一种苦涩的味道：“不必谢我，因为……我也很想回到神殿。”
是啊，想回去那里，不再是一个背叛者被驱逐者的身份，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抬起头骄傲地向所有人宣称：我，瑞伊？姬
尔，是黑暗神殿第二十七任大神官，黑暗神殿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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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伊摇晃着手里的长颈锥形瓶，玫红色的液体艳丽得惊人，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他拔出了软木塞，然后像是品尝美酒
一般将药剂吞咽了下去。
浓烈的甜味已经接近苦涩了，瑞伊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要出发了吗？”格雷特拿起长披风问道。
瑞伊看着手里空空的玻璃瓶嗯了一声。
体内蠢蠢欲动的魔神的力量被强行压制着，瑞伊也不确定这一次会不会引起它的彻底爆发。
动用魔神的力量是十分危险的，一旦使用不当意志不坚定，很可能会被吞噬。
可是面对黑暗议会的残余势力，如果不动用魔神的力量而用神殿的势力来清剿，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会让人承受不起。
“在想什么？”格雷特一手按着瑞伊的肩膀问道。
瑞伊抬起头看着他，有些疲倦地问道：“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吧。”
“如果你是说黑暗议会的话，是的。”格雷特回答道。
“嗯，我已经觉得很累了，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去精灵族用生命之树消弭魔神的力量吧，或许不用多久我们就能重聚了
；如果生命之树无法毁灭魔神，那么我们就去寻找上古遗留下来的神迹，当年混沌之神封印魔神的俄而比斯山，那里的
塔兰宫或许遗留着封印的办法。”
“一定会的。”格雷特用前所未有的确定的语气说道。
但愿吧。
瑞伊在心底叹了口气。
总是有事情充满了意外，也总是有些人……会让他觉得失望，以及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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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里安国以南是一片内海，桑克郡就在内海的半岛上，出海后往南有大量的岛屿，其中一个叫做厄尔斯岛，这个岛屿终
年被迷雾笼罩着，经过附近的渔船还能听到岛上传来的野兽的嘶吼声，而进入迷雾范围的渔船商船多半是无法平安归来
的。所以当地的人就将这个岛屿命名为厄尔斯——陀里安国传说中因为对抗天神被打入内海封印的恶魔厄尔斯。
然而事实上，这座岛在神殿的典籍记载中被称为最接近罗生之门的所在，也就是最接近亡灵国度的地方。
用金币买下了一艘渔船，两人不得不尝试着控制风帆，手艺极度不熟练的两人在惨遭失败后终于走向了极端。
“……我始终觉得这有点浪费。”格雷特看着鼓鼓的风帆说道。
瑞伊毫无压力地操纵着海面上的风将帆船带往厄尔斯岛的方向。
“亲爱的，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我相信即使花上三天三夜我们还会在港口处徘徊。”瑞伊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默念咒
语。
狂风使得海面上的浪一下子大了起来，船身在海面上不安地摇晃了起来，瑞伊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禁不住趴到了船边
呕吐了起来。
“你晕船？”格雷特古怪地看着瑞伊问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呃……”瑞伊刚想站起开，一个大浪打来，他又倒了下去，继续把胃里的食物送给海洋。
格雷特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不得不上前扶住瑞伊，拍了拍他的背。
“这种感觉糟透了，就好像我突然发现红茶里漂浮着一只蟑螂的尸体，而我已经喝了大半杯了。”瑞伊嘀嘀咕咕地翻找
着手巾，最后还是格雷特快一步找出了自己的递给了瑞伊。
瑞伊擦了擦嘴角，无奈地看着天气。
“我希望风向正确，至于召唤大风，算了，我还想多保持一点战斗力。”瑞伊看了看天边的一线阴云喃喃道。
大风很快带着船漂向了厄尔斯岛，一夜过去，黎明将近的时候这艘小船已经来到了厄尔斯岛的海域内。
大雾弥漫，连天空上的月亮都被遮挡了，瑞伊的双眼看破迷雾，径自站在船头，迎风傲视这片属于死亡的海域。
近百米高的坚硬岩石像是一堵高墙拦在前方，这就是厄尔斯岛的北侧，因为海浪侵蚀导致的崖壁像是被刀削过一般，崖
下更是尖锐嶙峋的礁石，难以靠近。
“往东侧走，那里有一个能够进入厄尔斯岛的狭窄缝隙。”瑞伊说着伸展出手臂，风系元素大量在他的手上凝结，像是
遵守最崇高的命令一般齐齐转变了方向。
风帆鼓起，负责掌舵的格雷特迅速掉转了方向——值得庆幸的是他在一路上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基本的掌舵技能。
船只向着厄尔斯岛的东侧缝隙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