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骑士好奇地问道：“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最后瑞伊大人趁着欧恩团长洗澡的时候冲进澡堂当着他的面脱得一干二净，然后……”小骑士努力憋住笑，“然后欧恩团长哭着从浴室里裸（防和谐）奔了出来。还是瑞伊大神官不慌不忙地穿好了衣服让门外的神仆带上浴巾给欧恩团长披上。”

皇家骑士抬头远远地看着欧恩骑士站在钟楼下振奋地做着演说，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嗯，真是有趣的童年轶事。”

天快黑了，夕阳远远地悬挂在天边，有一种瑰丽而落寞的美。小骑士默默地看着曾经的战友们，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能和他们并肩战斗过真是太美好了。”小骑士笑着看着远方。

“嗯。”

“该走了吧。”说话间，骑士的身上已经散发出了乳白色的微光，像是环绕在他身边的萤虫一般。

“好吧。”皇家骑士说道。

“我叫扎克斯？安德烈，很高兴认识你。”小骑士对皇家骑士伸出手。

“我也是，我叫罗宾？格林。”罗宾握上了扎克斯的手，对他微笑。

夕阳下两个骑士握在一起的手被金红的光芒穿透，两人身上浮现出的白色光芒渐渐明亮了起来，然后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在了夕阳中。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一起前往亡灵的国度吧，在那里你们会有新的生活。

祝好运。

十四·冰封之地（上）

亲爱的菲尔老师：

日安。

不知道您近况如何，能够离开神殿前往各处游历应该是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相信对于您在魔法上的研究也能有所帮助，但愿您和巴泽尔骑士一切安好。

……

（中略）

……

至于我，最近王城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情，科林皇太子殿下被黑魔法袭击了，我调查这件事情却晚了一步，那个黑魔法师已经早一步在神殿骑士团捉拿她之前逃之夭夭，对此我深感惭愧，您也许可以猜到是谁对殿下施展了如此歹毒的黑魔法——正是之前锡德兰伯爵一案中逃过一劫的锡德兰夫人，曼娜？锡德兰，她杀害了熏风歌舞团的歌姬蔓迪小姐，然后伪装成她混入其中，找到机会对王子殿下施下了恶毒的黑魔法企图置他于死地。

皇太子身上的黑魔法没有记载在任何一本相关典籍上，倒是在艾伦大神官的笔记上有相关记载，似乎与大神官当年调查的秘密组织有关。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是已经嗅到了它透出的邪恶与血腥的味道，锡德兰伯爵家族的覆灭，被改造成死亡骑士的格雷特，巫妖碧斯，王子身上的意外，黑魔法师锡德兰夫人，甚至是我自己……我越来越感觉到王城周围不安的气息。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个组织脱离不了关系，那个东方巫者让我小心黑暗议会，那么黑暗议会是不是与这一切有关？

我会想办法解除王子身上的黑魔法，这也是长老会给予我的命令，我无法违抗，希望您也能回来给予我指导，继任大神官之后我才越来越发现自己学的东西还太少，在浩瀚的魔法世界之前，我还只是个初学者。

听闻精灵族族长将要换任，届时一定会来王城请光明神殿的大神官前往，我记得您对精灵族相当有兴趣，不妨和尤莱亚前去一同观礼。

姬尔女神保佑，但愿一切都能顺利起来。

您忠诚的，

瑞伊？姬尔

寒武历175年夏历中月14日于王城艾菲拉

＊＊＊＊＊＊

放下羽毛笔，用红蜡封住了信封，瑞伊长长出了一口气。

昨晚神殿骑士团围捕锡德兰夫人的行动失败了，不知从何收到风声的黑魔法师堂而皇之地变装逃出了王城艾菲拉，不知去向。

瑞伊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之前他去接触蔓迪时被看出了异样抑或是神殿走漏了消息，他想或许是后者，毕竟他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机会非常少，即便在皇室中认识他的人也不多。

算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除王子殿下身上的黑魔法。

如今菲尔老师也不在，他也只能去请教那些人了……

想到这里瑞伊起身去敲格雷特的门，格雷特不在房间。瑞伊去花园看了看，依旧没有人，伊莱和卡尔也不在。

或许是在训练场，瑞伊抱着这样的想法换下睡衣准备出去找找他们。走到门边的时候发现大门上钉着一张纸条：我带孩子们去训练场，中午回来。

是格雷特的笔迹。瑞伊撇撇嘴，决定去训练场拯救被这个严苛教练训练的两个孩子。

＊＊＊＊＊＊

“伊莱，把手举平！”格雷特厉声说道。

原本在神游中的伊莱一下子绷直了手臂举着剑继续砍砍砍……没几下就重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瑞伊看着可怜的伊莱，默默回忆起自己练习剑术的时候。巴泽尔骑士永远板着一张脸要求他挺直背高举着对他而言超重了的剑练习剑术，而菲尔老师则是永远在一旁面带温柔的笑容嘲笑他惨不忍睹的剑术。

那时候瑞伊就想，如果以后他有了孩子，一定要对他很温柔很温柔，如果他不喜欢剑术，那就不去勉强他——因为他自己深受其害；如果他不喜欢黑魔法，那就让他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不需要涉及这些黑暗恐怖又邪恶的东西。

然后他有了伊莱和卡尔，虽然他们并不是他的孩子，却一样很令他欢喜。他是个喜欢孩子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缺失的童年和记忆，所以才加倍地想要补偿给他们。

“我觉得他们需要休息。”瑞伊走上前来摸了摸伊莱的脑袋说道。

伊莱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丢下剑抱着瑞伊的腰蹭了蹭，孩子身上沐浴香料的味道让瑞伊觉得很舒服，蹲下来在伊莱小小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还不是休息时……”格雷特还没表达完抗议，瑞伊已经回过头来怒视他了。

“……好吧，先休息。”格雷特怏怏地耸耸肩，微翘的卷舌音更显得无奈。

卡尔丢了剑精疲力竭地往地上一躺，喘息不止，伊莱一下子从瑞伊身上下来了，跑去卡尔身边问长问短。

格雷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瑞伊身后轻声问道：“有没有失落感？”

瑞伊看着两个孩子的笑脸，撇撇嘴：“没有。”

“是吗？”格雷特的声音里透出怀疑。

瑞伊笑了笑，回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当然，你也勉强可以兼职打发时间的用途。”

“我该感到荣幸吗？”格雷特斜了他一眼反问道。

“唔，大概吧。”瑞伊摸摸鼻子笑道。

卡尔已经坐起来了，正和伊莱轻声说话，年轻的骑士看起来神情温柔，脸上也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伊莱拿出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两人有说有笑的，听得出来是在小声抱怨格雷特的斯巴达式训练。

格雷特干咳了一声转而问瑞伊：“你来看他们？”

瑞伊这才想起来他是做什么的，说道：“不，我来找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见见几位大人物。”

“谁？”

“几位在世的退役大神官以及他们的骑士。”

十四·冰封之地（下）

神殿后面有个地下洞穴，是在后山的深处。站在洞穴边就有一股冷气传来，让周围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沿着用青石铺成的楼梯走入洞穴中，洞壁上镶嵌着光属性的魔法水晶用作照明，照亮了这个阴冷的地穴。

“为什么会这么冷？”格雷特皱眉道。

“洞穴深处有一个冰湖。”瑞伊说道，领着格雷特沿着狭窄的通道往里面走去，“你看，就是那里。”

一百坪左右的地下湖，上面是厚厚的冰层，甚至弥漫着薄薄的白雾，如果来的人是个精通冰系魔法的魔法师，他一定会惊叹这里的冰系元素活跃得异常。

“神殿夏天避暑用的冰块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因为有这个冰湖所以不需要冰窖。也算是一点小小的便利吧。”瑞伊说道，指着湖边一个明显开凿过的地方说道，“喏，那里就是挖冰后的痕迹。”

格雷特站在冰湖旁打量了很久，然后问道：“冰下面……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下面有东西。”格雷特说道。他也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只是冥冥之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冰层下面有什么非常邪恶的力量，又有一种非常圣洁的力量，两者像是在不断地搏杀，然后一起被大量的冰元素冻结，被魔法封印在了最底层。

瑞伊笑了笑说道：“也许下面是个美丽的冰公主，怎么，你想来个英雄救美吗？唔，近年来骑士与公主的爱情故事确实很流行。”

“就算有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可没有恋尸癖。”格雷特看着瑞伊意味深长地说道。

瑞伊撇撇嘴：“嘿，虽然我是个黑魔法师，但是你也不能认定所有的黑魔法师都有恋尸癖，我对冰恋真的没有兴趣……唔，最多稍微有些收藏癖而已，包括人体的……”

“……”格雷特庆幸他没有参观他的地下室的爱好。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好奇了，这个冰湖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菲尔老师说是因为非常强大的冰魔法阵，可是我想不出大费周章见一个冰魔法阵来取代冰窖的效益所在。要维持这么大一个冰湖需要多少魔法晶石啊，足够建上百个冰窖了。”瑞伊喃喃道。

“也许这是神殿独特的炫富方式。”格雷特一本正经地猜测道。

瑞伊猛地抖了抖，然后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格雷特抱怨道：“这里已经够冷了，可你让我觉得更冷了。”

两人从冰湖上穿过，来到了对面的地下通道内，通道内不再是魔法水晶照明了，而是一种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荧光苔藓，再往里面走到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空间内，地面是用青石板铺成的，上面是一种特殊的墨水绘成的魔法阵，混杂了空间虫——一种能够穿越时间和空间界限的特殊生物的血，空间虫体积微小，要绘成一个这么大的传送魔法阵需要数以万计的空间虫，维持这样的一个魔法阵也需要大量的魔法晶石。

空间魔法确实可以称之为魔法中最玄奥的一种，因为其强大到逆天的力量而被重视，可是又因为其复杂和深奥而使得相关的研究很难有所进展。

曾经有一位大法师提出构想，将传送魔法绘制在特殊的纸张上，可以瞬间启动传送魔法，他将它称之为传送卷轴，可是却没有一种纸张可以承受空间魔法发动时扭曲空间的巨大力量，有人开玩笑说这恐怕需要龙皮——当然也确实有魔法师这么尝试了，然后自己被卷入不知名的空间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恐怕已经被传送到了某个不知名的位面，甚至很可能被空间中流窜的宇宙力量给搅碎了。

愿女神保佑这个倒霉的家伙。

两人踏上传送阵，瑞伊发动了它，白色的光幕从魔法阵四周升起，待光幕再降落之时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隐居的小农庄，几个召唤出来的僵尸正在慢腾腾地耕着地，虽然速度不尽如人意，但是胜在劳动力持久不需要投食。

细草微风的宁静城堡庄园，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初夏的时节已经长满了莲叶，疏疏落落地铺开去。两个戴斗笠的人正在岸边钓鱼。

＊＊＊＊＊＊

“这里是……”格雷特喃喃道。

“咱们老了以后住的地方。”瑞伊笑着说道。

其中一个钓鱼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对两人挥手道：“嗨，瑞伊，上午好。”

“威廉大人，日安。”瑞伊恭敬地对他行礼道。

名叫威廉的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浅金色的短发和蔚蓝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异常俊美，他身边的骑士泰勒也放下了鱼竿和瑞伊打招呼。

瑞伊向他们介绍了一下格雷特，威廉说道：“我见过他了，之前神殿换届的大典我们几个都有偷偷去看。”

说着威廉还冲瑞伊挤了挤眼睛：“扔手套那个动作，帅呆了，我真后悔和泰勒签契约的时候没想出这么拉风的创意。”

“咳咳。”骑士泰勒干咳了两声，威廉也恢复到了平常优雅高贵的前大神官形象。

“有什么事吗？”威廉整了整衣领抬起下巴问道。

瞬间从一个乡野嘻哈的闲人恢复到了曾经的优雅端庄的大神官形象，其变脸速度让瑞伊叹为观止。

“呃，艾玛圣女贝弗圣女在吗？把人叫到一起再说吧，事情有些复杂。”瑞伊说道。

“贝弗圣女和爱德华骑士去参加一位故友的葬礼了，艾玛圣女大概在地下室，我们进了城堡再说吧。”威廉大神官说道，然后对泰勒骑士指了指两人的渔具和半桶钓上来的战利品说道，“别忘了把东西带回去，今天的午餐就指望它了。”

“如果你要亲自下厨那我万分期待，但愿你对付鱼类有对付尸体的一半认真，我可不想吃到内脏完好的鱼类。”泰勒骑士拎起水桶和鱼竿说道。

“我觉得你还在下水去清醒清醒吧。”威廉懒洋洋地说道，“除非你负责洗一个月的袜子。”

“嘿，说好了自己的袜子自己洗！”

“是吗，我不记得了。”威廉大神官耸耸肩，走了。

瑞伊和格雷特听他们争论了一路的袜子和午餐的问题，莫名觉得胃口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了。

“有什么感觉吗？”瑞伊问格雷特道。

“……如果一定要我找个词语形容这种微妙的感觉的话，我想大概是——老夫老妻。”格雷特说完觉得不大恰当，又纠正道，“当我知道从词义上理解这不大准确。”

威廉大神官和泰勒骑士已经齐齐回过头来了：“嗨，小子们，现在你们这是蜜月期，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是老夫老妻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在外面游历的时候洗袜子是件多么令人感到厌恶的事情——做饭也是，教育下一代也是。你看看菲尔和巴泽尔，都多大的人了还总是为了这种问题打成一团——哦，当我没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人前干架了。”

“我记得我们游历的时候好像是靠抽签决定的。”泰勒骑士说道，“而且你频繁作弊还用各种恶劣的做法强迫我对你的作弊熟视无睹。”

威廉大神官哈哈大笑，猛地拍了拍泰勒的后背说道：“嘿，老伙计，别总像个娘们似的唠叨过去的事情。”

在两人身后的瑞伊和格雷特就这么清晰地目睹了恼羞成怒的泰勒骑士把水桶和鱼竿往旁边一抛，抽出骑士剑指着威廉说道：“来吧，决斗！”

威廉摸摸下巴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啧啧，丢人。”

瑞伊和格雷特齐齐别过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好吧，两人打起来了。

魔法师和骑士的决斗可看性不如两个魔法师或者两个骑士决斗来得有趣，前者双方对轰魔法效果无比华丽，后者则是近战肉搏令人热血沸腾。

而魔法师和骑士的决斗几乎是由开场决定了胜负，要击败一个魔法师最简便快捷的方法就是让他没时间吟唱第一个魔法。

很遗憾，恼羞成怒的泰勒骑士显然没有注意到在他拔出骑士剑的时候威廉大神官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已经开始结手印了——作为搭档这个失误很愚蠢。用手印代替魔法吟唱或者配合魔法吟唱在魔法中是相当偏僻的门类，不过威廉大神官原本就以钻研偏门出名，这点小把戏他向来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