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查出来的。”淡淡答了话，敏天见魏祖年没有别的吩咐了，挂断了电话。安静的屋子里，魏祖年的话，似乎还在他耳边不断缭绕，那些叫他震惊的故事，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顾拓真的是想保护那个孩子，那么这九年来，他不是无法脱手，而是不想脱手。

而既然能够骗过蛛峰九年，就说明他在这件事上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可既然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现在又怎么可能曝光呢？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像魏祖年说的那么简单，以顾拓的个性和智慧，他如果决心要隐瞒过去的事，是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的。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看到过那个电话号码，那么他就应该知道，那个号码并不安全，蛛峰的联络电话不可能不能换才对。

第六十二章

那天之后，敏天开始不仅仅留意顾拓的动向，还留意他身边几个骨干的动向，这次他们回国，沈争没有跟着回来，敏天觉得很有可能是沈争留在马来西亚保护那个孩子了。顾拓恐怕是想等找到确实的对象，才把那个孩子接回来。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顾拓除了那天去沈家花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门过，身边的人也大多都呆在家里，和敏天住在一起的几个人整天都在抱怨，说无所事事很无聊，大家还私下里在讨论，为什么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亏，老大都没去报仇。但是敏天知道，顾拓不是不报仇，他只是在等待时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王礼也没有来找过顾拓，顾拓这边异常的安静，却让魏祖年那边有些急躁起来。大家都知道顾拓在策划什么，但是他迟迟不动手，对未知食物的猜测和恐惧就会让人烦躁不安，而且顾拓准备的时间越久，就越说明这件事会很严重。魏祖年连续几天给敏天打电话，到后来是敏天不耐烦了，让他不要再打过来，有事他会联络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顾拓突然把敏天找了去。顾拓的房间很大，长长的天鹅绒的床帐从头顶吊下来，有几分欧洲中世纪的味道，床很大，估计可以睡好几个人。床是白色的，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顾拓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寝具。

敏天进去的时候顾拓正在摆弄他的枪，侧脸俊美如神祗，如果不是太过冰冷，真的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您找我。”敏天走近他，淡淡开了口。他在顾拓面前会尽量少说话，说的多错的多，何况他还要担心被顾拓认出来。

顾拓微微点了点头，把手上的枪插进上衣内侧的枪套，又递了一把装有超远瞄准镜的来福枪给敏天，面无表情地说：“跟我出去一趟。”敏天抬手接过枪，看了一眼，垂着眉问：“去暗杀吗？”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瞄不准，而是担心不会知道要杀的人是谁，这样一来，很可能杀掉他不想杀的人。

顾拓又点了下头，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走了。敏天皱了皱眉，转头看到顾拓的背脊挺的笔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反正顾拓会要杀的，应该就是那几个人了，如果真的杀了他不想杀的人，那也只能是对方运气不好了。只是，希望那个人不是叶梵。

顾拓带着他从密道走，这让敏天突然想到，是不是还有别人在监视顾拓？顾拓是为了要避人耳目，之前才一直按兵不动的吗？那么今晚他这个行动，又到底有多少把握呢？

出了密道，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顾拓和敏天上了车，车子立刻就发动了。路上顾拓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直侧目看着窗外，开车的兄弟敏天不认识，像是新人，反正也一路沉默。车子后来开上了山，下了车后，敏天才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可以看到之前他们被偷袭的高架。

顾拓斜倚在一棵树上，终于开了口：“十分钟后会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经过，车牌号是1508，我要你杀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人。”敏天端着枪看了一眼瞄准镜，距离虽然有点远，但还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瞄准镜很清晰，他几乎可以看清每一辆在高架上经过的车里坐的人的脸。这样很好，他就不会杀错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漫长，但是敏天始终绷紧着神经，顾拓虽然说是十分钟后，但这种事根本说不准，万一对方早了或者晚了，都需要他自己掌握。顾拓似乎还有别的计划，眼睛没有看着高架，而是看着他们斜下面的山崖。

9分半钟时，目标的车子出现了，敏天从瞄准镜中看到了那个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人，一个眉眼间带着凶恶气息的男人。看清那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敏天没有过多犹豫，按下了扳机，装了消音器的枪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数秒钟后，远处传来了玻璃被打碎和汽车紧急的刹车声。

几乎于此同时，顾拓从怀中摸出了他的枪，朝着他们斜下方的山崖开了一枪。斜下方传来一声闷响，敏天惊讶地转头，只看到山崖上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他无法想象顾拓是怎么瞄准对方的。

“走吧。”甚至没有查看一下高架上的情况，顾拓转身就走，敏天虽然觉得事情很蹊跷，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问顾拓什么，只能跟着他走了。

第六十三章

回到家，王礼好整以暇地坐在顾拓的房间里，正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看着。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王礼一下子站起了身，看着顾拓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顾拓点了点头，朝敏天看了一眼，说：“他的枪法很准，没问题的，我这边也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等那个人亲自来了。”他这句话说的很淡漠，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敏天总觉得他此刻的情绪应该是很激动的。

那种激动中还带着愤怒，还有无法化解的可以用悲哀来形容的一丝感情。敏天狐疑地皱起了眉，无法理解顾拓为什么如此突然地改变了情绪。王礼沉默地点了点头，看了敏天一眼，轻叹了口气说：“那个人估计三天之内就会到了，暗杀的计划你都安排好了？”

“嗯，这次绝对不会再失败了，如果再失败的话，我就太对不起那个人了。”一句低声的轻喃，几乎不像是顾拓会说的话了，敏天的眉皱的更紧了，这一瞬间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好像不是顾拓。

而不管是顾拓还是王礼都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顾拓冷冷地叫他出去，随后和王礼单独密谈。敏天回到自己的房间，给魏祖年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杀了一个人。

“车牌1508的红色法拉利？你确定？”魏祖年对这个消息非常惊讶，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敏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魏祖年看不到他，又“嗯”了一声。

“那车是他们自己人的，顾拓为什么要杀自己人？”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理由，而且他好像还杀了一个人，在山上，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当时非常黑，应该看不到那个人才对。”

“看来事情的蹊跷很多，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你有消息再和我联络。”

“嗯。”挂断了电话，敏天轻轻叹了口气，脑子里又忍不住去想之前浮起的疑惑，总觉得顾拓今天的样子很奇怪，那似乎不应该是他会有的表现。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无法有头绪，现在的顾拓对他来说也许已经是陌生的了，所以也许，那就是顾拓会有的反应。

这样想着，他躺到床上，决定不再去考虑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已。他的人生中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东西了，现在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两天后的晚上，敏天再次接到了魏祖年的电话，看到熟悉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时他觉得很烦躁，明明说过有消息会联络的，为什么那家伙又来电话了呢？在手机震动了许久后才接起电话，敏天没好气地说：“你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我被他们发现才甘心吗？”

“狼烟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魏祖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冷，一句话说的很快，隐隐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敏天愣住了，狼烟取消了和AI的合作？这是为什么？而且，为什么如此突然？之前明明没有一点预兆的。

“怎么会呢？中途抽身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虽然AI和狼烟也许没有什么冲突的机会，但是得罪了这样的组织总是有弊病的，谢家兄弟到底在想什么？还有叶梵，他不是和谢家兄弟在一起吗？他们不是要杀顾拓的吗？为什么突然就这样放弃了？

是意识到他们根本杀不了顾拓，还是因为感觉到了危机？又或者，叶梵已经不想再为一个死人报仇，觉得杀不杀顾拓都无所谓了？

“不知道，谢家兄弟没有给我们理由，但是很坚定地表示不会再对付蛛峰和顾拓，他们把近期的几笔生意也都推掉了，就好像不想再涉及黑道的事一样。”

“这样还真是很奇怪呢，那然后呢？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第六十四章

敏天不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有什么能帮的上魏祖年的，他也觉得魏祖年不会天真到认为他能帮他们去劝谢家兄弟。先不说他不能暴露身份，就算他暴露了，谢家兄弟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就来趟这样的浑水。

魏祖年在沉默了片刻后答了话：“我觉得问题应该还是出在顾拓那边，我要你帮我查一下顾拓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谢家兄弟这么忌惮，除了蛛峰和顾拓之外没有别的力量了，可是顾拓最近明明都在处理和蛛峰有关的事，又怎么可能去动狼烟？

敏天叹了口气，觉得魏祖年实在是会给他找麻烦，上次的事情明明还没查到，居然又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我尽量吧，说实话我不觉得顾拓对我完全信任，未必能查到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去过墓地之后，顾拓就很少和他打照面，敏天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顾拓看出了身份。

但是，如果顾拓已经知道他是程敏天，却还保持着这样的态度，那又说明了什么？顾拓故意装傻，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不会，就算不想再和他纠缠，顾拓也一定会调查他混进这里的目的，还是说，顾拓已经知道他在为AI做事？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出现在脑海中，敏天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挂断了魏祖年的电话后，他坐在床上想了很久都没能理清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正在悄悄发生，而这件事，似乎和他也有着一定的关系。

这件事后来敏天暗地里费里很大的功夫去查，但是很可惜，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查到，顾拓最近常常和王礼碰面，只不过每次碰面房间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别的人谁都不能进去，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另一方面，顾拓似乎对他开始冷落，有时候组里开会也会特别把他支开，不让他参与。因为这件事，敏天愈加觉得顾拓已经知道他在为魏祖年做事，可是，为什么在知道之后却不拆穿他，这一点让他非常匪夷所思。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有一天敏天早上刚起来，就被顾拓叫去了书房。他很意外地看到顾拓今天穿了一身深黑色的衣服，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异色的深沉的颜色，让他看起来分外冷酷和肃穆。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皮箱，从样子和大小来看敏天猜测里面应该放着可以组装的来福枪。

“我需要你今天帮我杀一个人。”顾拓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冷冷开了口，从语气和神色来看这个命令是绝对的，没有丝毫可以反对的余地。

敏天打开皮箱看了一眼，他猜的没有错，而且从箱子里的配置来看这次的暗杀行动非常艰难，但是却绝对不容许失败。

“要杀谁？”

“一个该死的人。”

顾拓这句话说得很沈，那一瞬间从他身上溢出的气息让敏天觉得他有些陌生，眼前的人就好像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好像是挣扎于悬崖边的困兽，被很多东西逼着，却因为无路可退，只能垂死挣扎。

敏天没有问是谁，他知道现在的顾拓什么都不会告诉他。根据顾拓的安排到了藏身地点后，敏天装好了枪，安静地等待时机的到来。据说要杀的是个外国人，敏天猜不出那是谁，现在也不可能和魏祖年打电话，也就只能先执行了任务再说。

到了约定的时间，果然看到了外国人，只不过，让敏天惊讶的是来的不是一个外国人，而是一群外国人。好在那群人的首领还比较好认，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态度看起来非常嚣张。从瞄准镜里，敏天看到顾拓和那个首领握了手，然后准备请他们进屋。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人群立马骚动了起来，敏天注意到那个和顾拓握手的男人非常紧张地回头朝另一个人像是他手下的人望了一眼。抓准了那一瞬间的功夫，敏天对着那个手下开了枪。

来福枪的子弹正中那人的后脑勺，那人倒在了地上，其他所有剩下的外国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屠杀很快开始了，虽然那群外国人都奋力反击，还是很快就被顾拓和王礼的手下杀了个精光。

等枪声全部消失，敏天望着血流成河的别墅慢慢瞪大了眼睛。顾拓到底在做什么？这样大规模的杀戮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明明可以直接在那里就结束这群人，他为什么要特地让自己来暗杀那个属下？

带着这些疑问，敏天回到了别墅，顾拓正在书房等他，他的手下忙着处理尸体，别墅里的女仆忙忙碌碌地在收拾东西，看起来顾拓要出远门。敏天狐疑地看着一切，总觉得他跟这里的一切都好像脱离了关系一样，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程敏天，辛苦你了。”站在窗边的顾拓看着外面的手下处理尸体，声音淡漠地开了口，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对敏天来说却无疑于是一道平地炸响的惊雷。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顾拓，那一瞬间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顾拓转过了身，冷若冰霜的目光落在敏天的脸上，再度开口：“是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程敏天，我希望你做好思想准备。”

第六十五章

这句话就仿佛是一根刺，突兀地刺进了敏天的耳朵里，随后一点点慢慢深入，再刺进他的心里，顾拓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为什么在知道了之后还能维持这样的假象呢？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顾拓吗？顾拓会露出让他如此陌生的眼神吗？

顾拓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敏天以为他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他才冷冷地开始说话：“我不是顾拓，顾拓在半年前就死了，死在谢家兄弟和魏祖年联合制造的车祸里。”

“你说……什么？”敏天在好久之后才愣愣地回答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觉得没有听清刚才的那句话。顾拓这是怎么了？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在说什么荒谬的话？

“我是乔安，顾拓一直在努力保护的人，蛛峰真正的继承人。”有着顾拓的脸和身形的乔安冷冷地说着这句话，他看着敏天的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憎恨，除了憎恨，还有很多其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东西。

敏天一下子跌坐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不想相信这个人的话，可是很多事在眼前飞过去，眼前的男人确实不是他熟悉的顾拓，他很清楚。

乔安朝他走了过来，走到很近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父亲对顾拓有恩，所以他拼死也要保护我，当时蛛峰和狼烟同时逼过来，顾拓根本无路可退，但是真正让他决定用这种方式来保住我的，却是你和叶梵同时对他的背叛。程敏天，知道为什么狼烟中途突然退出了吗？因为我把真相告诉了叶梵，我也告诉了他，等我处理完蛛峰的叛徒，我会让你回到他身边去。”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他！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敏天突然大声喊了一句，猛地站起身，脑袋差点要顶到乔安的下巴。他的眼睛瞪的圆圆的，从十多岁开始发生的事全部一起在脑海中涌了出来。他做错了什么？被独自抛下的他为了生存那样做有错吗？是叶梵把他从那种地狱般的生活里带出来的，他报答叶梵，喜欢上叶梵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