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闻言似是有些赧然，‘羞涩’地朝那妇人笑了笑道：“这珠钗却是给我妹妹买的。”

“可这镶翠的钗子是我看上的啊。”那妇人不让步得道。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本来拿在自己手中看着也就是寻常，一旦有人要抢，再普通的东西都会觉出几分不凡来。

却听高飞道：“大姐眼光不错，这最漂亮的两支珠钗都被你挑着了。”见那妇人面露得色又道：“不过我觉着大姐选这只牡丹花的珠钗更好些？”高飞言罢指向了妇人手中另一支珠钗。

“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那妇人有些疑惑的道。

对着妇人圆圆的脸盘，高飞款款而谈道：“这牡丹花最是富贵，我看着大姐是个有福的，选这样的款式，自是十分相宜，而且这珠花做工也十分细致，大姐买上一支绝对不亏。”

那妇人闻言笑道：”你可真会说话，不过这牡丹花样的珠钗既然这样好，你为什么还要选这镶翠的呢？”

却听高飞不慌不忙的道：“这牡丹花的样式虽好，但却极是挑人，只有真真的富贵之人才能衬的起来，言罢看了那圆脸盘的妇人一眼，似是在说你就是这类人一样，那妇人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高飞见状又道：“而这镶翠的珠花，比较素淡，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戴更适合些，大姐你看呢？”

那妇人闻言，赞同的点点头，看着一脸期望的高飞道：“好吧，那这镶翠的珠花我就让给你了。”见高飞露出高兴地神色，那妇人自觉做了一件好事，也很高兴，问定了那牡丹花样的珠钗的价钱，似是要表现自己的富贵一般，也没讨价还价，爽快的买了下来，临走时还挑了两块儿綉帕。

眼看着几句话就做成了一单生意，两个小姑娘被一下镇住了。高飞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上辈子他倒腾古董转手就是上万的生意，挣这点儿小钱还真没啥成就感。眼见着又来了一个买家。高飞才要出言，边听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插口道：“这位小姐……”

高飞惊讶的望过去，却见洛疏宇不知何时也来到摊位前，冲高飞使了个眼色，便和那新来的买家攀谈起来，他生的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说话又风趣，很快就同那女子详谈甚欢，最终那个被侃昏的女子买走了两条络子。

目送那女子离去，高飞看了一眼‘无师自通’的洛疏宇，却见对方也正面有得色的看向他，两人默契的对望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位买家……

第32章

在两位哥哥的保驾护航下，摊位上的小饰品被迅速的卖出。后来，洛疏宇干脆把两个小姑娘挤到了一边，自己当起了‘掌柜’，同高飞这个‘托儿’唱起了双簧。

在卖货的过程中，高飞发现，洛疏宇在营销上自有一套风格。同自己力求从每件商品上找到价值所在，用‘真诚’打动顾客不同；洛疏宇的脑子活络，总能旁敲侧击的问出客人之所需，有侧重点的看菜下单，心算也极为惊人，在讨价还价时往往能以最小的让利让顾客自觉占了大便宜。两个人无间的配合，让一些原本没什么购买欲望的客人也慨然解囊。最后，在把一支卖相不甚好的珠钗同一块儿綉帕搭售给一个猎户后，两人卖完了摊位上所有的商品。

顺利结束战斗，高飞长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了呆站在一边的岳沁莲。却见对方立马心虚的低下头去，并不与高飞对视，一时气氛有有些冷凝。

同两人的相对无言不同，洛氏兄妹这边却是热闹的紧，却见洛疏宇给了淑瑶妹妹一个大大的暴栗，埋怨道：“你个死丫头，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也不告诉我，哥哥真是白疼你了！”

小姑娘闻言有些委屈的辩解道：“哥哥不是被爹爹禁足了吗，我也是怕给你添麻烦啊。”见洛疏宇仍是面有不虞之色，淑瑶妹妹索性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袖小意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还不行吗，”眼珠一转又道：“好啦，反正东西也卖完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天色还早，不如我们逛一会儿再回去吧。我和岳姐姐这几天发现了一个超又意思的人呢。”

轻叩了一下淑瑶妹妹的小脑门儿，洛疏宇并不上当：“甭跟我转移话题……”

“是真的！”淑瑶妹妹连忙解释道：“最近这集市上出了个说故事很厉害的家伙，哥哥不听他说一段儿，一定会后悔的。”又转向岳沁莲：“是不是啊，岳姐姐？”

岳沁莲闻言一抬眼，含混的应了一句，又低下了头。

洛疏宇见状也有些犹豫，他被拘在家中多时，心里却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放风的机会。想了想道：“那就去看看，要是没你说的那般有趣，我可不饶你。”

淑瑶妹妹连忙打包票道：“哥哥去听了就知道了，真的很有意思。那讲故事的家伙长的虽然不怎么样，但故事可是说得顶好的，那‘黑山鬼事’，讲得活灵活现的，就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洛疏宇终于下定决心，扭头看向高飞：“阿岳，咱们在外面逛一会儿再回去吧。”

高飞此时却没什么压马路的心思，看着神思不属的岳小妹，心说“这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些事还是回家再问吧”便道：“不了，你们去看吧，我同妹妹这便回去了。”

淑瑶妹妹闻言立马反对道：“不行，我同岳姐姐都约好了，今天去听那‘黑山鬼事’最后一折的，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淑瑶！”洛疏宇轻吒叱声，止住了妹妹的话头，他以是看出了这岳家兄妹有些不对，上前揽住高飞，挡开兄妹俩对望的视线，见高飞的视线投向自己，洛疏宇洒然道：“既然出来了，就逛逛呗，横竖今天小挣了一笔，总该犒劳一下自己。”高飞迫于对方的强势，最终只能无奈点头。此时洛淑瑶已经拉着岳小妹走到了前面。

同洛疏宇并肩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高飞索性沉下心，细细观察起这黑水县的‘闹市区’来。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且不说，光是站街的小摊贩就多到让人眼花缭乱。有的大声吆喝吃食饮品，有的高声叫卖针头线脑，间或有一些卖什么陶器，团扇，小件儿家具的，真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高飞看着着喧闹的街景，络绎的人群，一派欢腾喜乐。心中一下子明朗了许多，不复刚才的阴郁了。

正看得有趣，忽听前方一阵吵嚷之声，远远看着似是是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壮汉。此时，那帮人正扛着一堆东西，浩浩荡荡的穿过这条街区。路人见着对方的阵势，自觉的让出一条通路，让对方过去。高飞一众人也被挤到了路边。洛疏宇见对方走近了，不由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献祭表演’的舞乐班，还真是嚣张呢。”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路人闻言回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人家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显摆的机会，当然不能浪费。”他话一出口，引得的周围一阵附和之声。却见那壮汉中领头的那个似有所觉的向这边看了两眼，也不出言反驳，冷哼一声，便傲然离去了。

高飞对着所谓的‘献祭表演’倒还有些了解，这是赶牲节期间最重要的一种民俗表演。到时这所谓的‘舞乐班’成员届时会分别扮作‘虎肆’、‘皆筱’、和‘采女’，供往来的民众拜祭、祈福。其中这虎头蛇身‘虎肆’代表的是强健的体魄与无畏的勇气，这牛头豹尾的‘皆筱’代表的是丰收与财运，而这唯一以人形出现的‘采女’其象征意义倒是比较模糊，有说是保佑姻缘美满的，有说是护佑阖家安泰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见那乐舞班的一行人远去了，行人也随即上路，奔向各自的目标。在一旁早有些不耐烦的淑瑶妹妹立马拉起岳小妹，扭头对洛疏宇道：“哥哥，咱们快一点儿，耽搁了时辰，那说故事的就走了。”

在淑瑶妹妹不断的催促下，众人来到了一个围着很多人的摊位前，还未走近，便听的一个阴戾的声音徐徐传来：“却说那岳姓书生，同那山中水魅……”穿过层层人群那站在最中间一本正经说故事的，赫然是那岳家村的岳二狗！高飞当然不认识这岳二狗，正纳闷着这贼眉鼠眼的家伙究竟是谁呢，却听得静立在一旁的岳沁莲喃喃道：“这二狗大哥还真是厉害呢。”高飞闻声看向岳小妹，却见对方立马把视线投向别处。

却说这岳二狗自从因那‘大黑山灵异事件’博得了极大的关注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给从不同村落慕名而来的村众讲故事。这种活动虽然带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却同样占用了他不少的务农时间。于是在父母的劝诫同媳妇的白眼中，岳二狗开始考虑从这讲故事的过程中谋取经济利益的可能性。

几经思索，岳二狗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黑水县城，开始了他‘说书卖艺’的职业生涯。为此他提前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包括把自己这个快要说烂的故事进行精加工。于是在他的努力下这‘大黑山灵异事件’的改良、升级、加长版‘黑山鬼事’就此新鲜出炉。

在他的口中，前些天连绵的阴雨是‘水魅’作怪，而那最后才露脸的岳千山成了主角儿‘岳书生’，同那美艳的‘水魅’演绎了一场古装版的‘人鬼情未了’，而整件事的见证者黑子，则被他直接丑化成了贪恋水魅美色，最终枉死的闲汉。才子佳人的桥段加上丝丝骇人的鬼气，让岳二狗从开讲的第一天便再没缺过听众，当他拿着第一天的‘工钱’几钱碎银同几十个黄灿灿的大钱回家后，家中的反对之声霎时消散无踪……

看着四周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高飞有些无聊的四处张望起来。这种由恶俗的桥段拼凑起来的故事让他提不起什么认真聆听兴致，视线划过不远处玩闹的幼童，卖糍粑的大婶，终于停在一个罕有客至的角落。望着那有缩在角落里的，有些眼熟的粗丑身影，高飞怔了怔，心道“那不是肥婆吗？”

此时那肥婆正有些憋屈的蹲在角落中，目带讨好的望着来往的行人，不时叫卖几声。不知是因为她长的太不讨喜，还是货品太过冷门，就在高飞观察的这一会儿功夫里，竟是连个过去问价的人都没有。带着疑惑，高飞朝肥婆的摊子走去。此时肥婆也已经发现了不远处的高飞，眼中闪过一丝窘迫，也不做声，静静的等着高飞走过来。

待走近了，高飞发现，肥婆做的竟也是饰品生意。各种零碎的小物件，被小心的摆在她出门时背的那个木箱上，静待客人挑选。朝肥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高飞俯身看起摊子上各色的货物来。细细看去，肥婆摊子上的各类饰品竟都十分的精致，那种带着点儿南方风情的小巧与细致从那造型各异的盘扣，栩栩如生的绣品里透出来。

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膀大腰圆的肥婆，高飞心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粗丑的家伙还生着双巧手，只是不知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没顾客了”又看了一会儿，最终，高飞被一个随意挂在木箱背带上的红色手环吸引住了视线，只见那造型别致的手环用红色的粗绳编成，乍一看去那种包含着质朴的秀气，十分的夺人眼球，而那偏中性的样式则更令高飞中意。

缓缓拿起那串手环，高飞道：“这个怎么卖啊？”却见那肥婆闻言一愣，过了好久才呐呐道：“这、这个不买的。”与在小院儿中的嚣张跋扈不同，此时的肥婆竟是有些紧张，在高飞疑惑的目光中，肥婆更加窘迫，好一会儿才吭哧吭哧的道：“那，那是我男人随便编的小玩意儿，挂在箱子上就求个平安，见高飞皱眉，似有不满，肥婆一惊，终是带着几分不舍道：“要是岳小哥你想要，我，我卖给你就是了……”此时她好似才想起来自己卖家的身份，带着些急切又磕磕巴巴的介绍起自己的其他商品来：“岳、岳家的小哥还是先看看这边的綉帕，盘扣吧，这……”

‘长相凶恶，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不甚用心的吆喝，以及没什么技巧的推销’，高飞大概可以归纳出肥婆生意不好的原因了，见这手环对方没什么出卖的诚意，高飞也失了谈话的兴致，就要回身去找岳小妹一行人。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高飞扭头看去，却是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洛疏宇。

第33章

“看什么呢？”一把抢过高飞手中的手环，洛疏宇疑声问道。

把那手环仔细端详了一番，洛疏宇有些不确定的道：“这……应该是‘钟情环’吧，不过这一条还真漂亮。”

“钟情环？”高飞有些疑惑的看向洛疏宇

“就是一种定情信物，”洛疏宇不在意的道：“情人间互赠的。”

“这种手环很流行吗？”看着那样式别致的手环，高飞出言问道，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样式的饰品，街上也没见有什么人佩戴。

“那倒不是，洛疏宇解释道：“这种手环就在翼州的一些地方比较流行，苍州是根本没有的。”又有些好笑得道：“不过我娘亲倒是有一条，是我老爹亲手编的，难看的不行，当年我偷看娘亲首饰盒的时候……”似是意识到自己顺嘴说了些不该说的，在高飞似笑非笑的目光里，洛疏宇有些尴尬的住了嘴。

高飞心说，没想到严肃古板的洛老爷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又想到肥婆刚才为难的样子，他一时也有些讪讪，歉意的看向肥婆，却见肥婆正焦急的看着洛疏宇手中的手环，一副想抢回来又不敢的样子。

“那这手环一定很重要了。”把手环夺回来，还给肥婆，高飞随口道。

“那当然！”洛疏宇煞有介事的道：“这‘钟情环’可不是想送就送的，必须要亲手编织才能代表诚意，而且一旦送给了对方，那就是许下了一生相伴，白手首不离的承诺，你说重不重要。”

两人正说得热闹，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却是那叫‘二狗’的说书客已经讲完了故事，开始向听众们讨要赏钱了，看着纷纷解囊的众人，高飞带着点儿羡慕道：“这说书也太好赚了，人家讲小半个时辰抵的过咱们忙乎半天了。”

“说书？你说那个说故事的？”指着眉开眼笑的岳二狗，洛疏宇有些奇怪的问道

高飞闻言一愣，心道：“合着‘说书’这个词还没出现啊？”

却见洛疏宇寻思了一会儿喃喃道：“倒也是，那家伙不就是把话本儿上得故事说给大家听吗，这‘说书’俩字也挺贴切的”，又道：“谁让人家脑子活络呢，能想到这么个活计，这年头这路边卖艺的不是胸口碎大石就是唱小曲儿的，大伙儿早看厌了听烦了，这突然来了个说故事的自然是倍受追捧了，”又断言道：“我看着，那家伙现在也就是小赚，等到了赶牲节那几天，这四里八乡的村民都聚到黑水县拜神了，怕是得挣个盆满钵满。”言罢又看了高飞一眼，“你也犯不着羡慕别人，那可不是什么轻省活儿，你以为站在那儿大半个时辰不停的说容易啊，我告诉你，就他那一会儿，不比咱们大半天松快多少，”拍着高飞的肩，洛疏宇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啊，咱俩还是老老实实卖些针头线脑，赚点儿外快得了，又不指着这个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