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慕容承晏这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女装，他一脸漠然的点了点头。

「是我连累了王爷。」

司马敬三没有忽略掉慕容承晏对他的称呼，他还是叫他王爷。

「别这么说，让你穿女装，你可不要介意……」

司马敬三话还没有说完，慕容承晏就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也是权宜之策，是王爷为了保住我的命不得不这么做，我能了解。只是还要劳烦王爷照顾我，我真的深感歉意。如果王爷想离开的话，那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现在的我不但不是太子殿下，还是朝廷钦犯。」

「你能理解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对了，会饿吗？要不要吃点粥？还热腾腾的呢！」司马敬三故意忽略慕容承晏语气中的冷淡。

「那就有劳王爷了。」慕容承晏伸出手想接过碗，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

「还是我喂你吧！」

「谢谢。」慕容承晏顺从的张开嘴，让司马敬三一口一口的喂他。

吃饱后，司马敬三又帮他换了药，才让他躺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司马敬三对慕容承晏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的，从旁人的眼光看来，两人真的就像是一对恩爱逾常的夫妻。

而慕容承晏则是一反过往的任性，对司马敬三的话是言听计从，他叫他吃，他就吃；他要他喝，他就喝；他要他休息，他二话不说立刻躺了下去。

这样的慕容承晏看在司马敬三眼里，却是充满了不安，他乖顺得让他觉得眼前这个慕容承晏其实是别人假冒的。

只是对于他的合作，他能说什么？难道要他对他说，他不想要一个这样的慕容承晏吗？

虽然慕容承晏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精神也好了很多，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从不离开房间，最多只是坐在窗边，静静望着窗外的白云飘过，听风儿掠过，看着落叶飘零、繁花褪尽。

他安静到有时一天连一句话都没有，要是司马敬三没有主动问他话，他几乎不开口，他的静默让司马敬三觉得，似乎只要一个不注意，他就会消失在尘世中。

这天，慕容承晏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又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外头。

司马敬三来到他的身边，轻声的唤道：「承晏。」

「王爷有事？」

王爷？闻言，司马敬三不禁暗暗的叹了口气，他怎样都不肯改口叫他的名字，那句王爷就像一道墙，挡在两人之间，让司马敬三怎么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你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对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慕容承晏摇了摇头，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有没有将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关于你母后的仇……」

「今生大概是无望了，只希望母后在天之灵能原谅我。」

「你放弃报仇了？」

「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无疑是以卵击石，况且，慕容承宇一定会加强戒备，我又何必白白去送死呢！」

「你要是真的能想开了，那就太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慕容承晏话一说完，又将视线转回窗外，静静的发起呆来了。

趁着司马敬三不在房内，慕容承晏立刻运起功来。他开心的发觉，先前那种停滞的现象几乎没了，这就代表，复仇的时刻到了。

要他放弃替母后报仇，想都别想，就算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放过慕容承宇的。

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慕容承晏立刻坐到窗边，就像平时那样，一动也不动的宛如木偶。

看着如同槁木死灰的慕容承晏，司马敬三只觉得一颗心全揪了起来，他还这么年轻，难道往后的日子，他就要这么呆坐着过完他的人生吗？

他绝不能让他就这么糟蹋掉自己的人生，也许，换个环境对他会好一点。反正，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承晏，我想，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上九华山好吗？」

「好。」慕容承晏顺从的点了点头。

要上什么山他都没有意见，因为过了今晚，他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思及此，慕容承晏呆滞的双眼，不自觉的流露出伤痛。

「那就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上路。」

「嗯！」慕容承晏脱了鞋，乖乖的上了床。

司马敬三则一如往常，小酌了几杯，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当他又慢又长的呼吸声传到慕容承晏耳里时，他立刻翻身坐起。

司马敬三大概作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他的酒中放迷药吧！这是他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要店小二帮他买的。他骗店小二说自己睡不着，看在那一大锭银子的份上，店小二二话不说的立刻帮他买来了。

慕容承晏脱下身上的女装，换上了司马敬三的衣裳，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后，轻巧的走出了房门，然后从低矮的墙上一跃而过。

利用夜色，慕容承晏快速的在街道上奔走。一刻钟后，他终于来到了皇宫的大门外。正当他想利用之前所造的通道进入皇宫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没料到会让人发觉的慕容承晏惊讶的回头一望，才发现来人竟是司马敬三。

「你、你不是喝了……不！不可能的。」

「我没有喝下那瓶酒，快跟我走。」

「不！我不走，不杀了慕容承宇，我死都不走。」

「你明知道自己杀不了慕容承宇，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死的不是你娘，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你给我滚，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慕容承晏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

司马敬三知道自己劝不动慕容承晏，为了不让他白白送死，他怒斥一声，出手如电的点了慕容承晏的穴道，然后扛起他，回到了客栈中。

司马敬三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店小二，给了他一大笔银两，要他帮忙找愿意现在出发到九华山的马车，他愿意给三倍的价钱。古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一刻的工夫，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上了马车，直往九华山而去。抱着昏迷不醒的慕容承晏，司马敬三心里是百感交集，看来，他从来没有了解过慕容承晏。

年纪轻轻的他，竟然能把杀母之仇忍下来，让他丝毫没有看出破绽。要不是他闻出酒的味道不对，他还以为慕容承晏真的放弃报仇了。

抚着慕容承晏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司马敬三真是心疼死了。想起他所做的一切，司马敬三更是不舍，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忍受那一切？丧母之痛，他又该如何去克服？

司马敬三叹了口气，期盼时间可以带走一切。

「……母后、母后……慕容承宇纳命来……」慕容承晏猛然睁开了双眼，他跳下床，目光凶狠的找寻着他的杀母仇人，「慕容承宇、慕容承宇，你给我出来。」他抓起了椅子，用力的朝着墙壁狠狠地打去。

巨大的声响，立刻引来了司马敬三。

「承晏，你怎么了？快把椅子放下来，你会伤了自己的。」

「慕容承宇，你敢出面了是吗？还我母后的命来，还我母后的命来。」慕容承晏就像疯了似的，拿着椅子对着司马敬三用力的挥下。

司马敬三赶紧躲了开来，他不住地大叫道：「承晏，住手，是我，司马敬三，我是司马敬三，不是慕容承宇。」

对于司马敬三的叫声，慕容承晏却是恍若未闻，他通红的双眼，死命的瞪着司马敬三，嘴里狂暴的叫道：「还我母后命来，还我母后命来。」

「承晏，你冷静一点。」司马敬三一把夺下慕容承晏手里的椅子，抓住了他的双肩说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司马敬三、司马敬三。」

「你……你是司马敬三……你不是摹容承宇。」

「对，我是司马敬三，不是慕容承宇，看清楚了吗？」

「这……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宫里吗？我要杀了慕容承宇，我要杀了他。」

慕容承晏转身就想冲出去，司马敬三立刻抓住了他。

「这里不是宫里，这里是九华山。」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宫去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母后死得那么惨，你要我怎么冷静？」

「承晏，冤冤相报何时了？」司马敬三艰难地说道：「皇后娘娘确实做了很多错事，这是她的报应，怨不得任何人啊！」

「报、报应……这是母后的报应吗？」慕容承晏抖着唇，泪水终于忍不住的落下。明知道是娘亲自己种的因，可他却无法承受这个果。

「是的，就算她是你的娘亲，我还是不得不说，她作的孽、害死的人……不在少数，你多少应该知道。」

「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可是，我又做了什么？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慕容承晏突然疯了似的捶打着自己，「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原谅我……母后……」

「承晏，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司马敬三抓住慕容承晏的双手，深怕他再伤害自己。

「是我、是我，就是我。」慕容承晏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泪水更是无法控制的潸潸落下，「为什么我不听母后的话？为什么当初不让她杀了所有的皇子？如果当初我听了她的话，那么今天她会是高高在上、享受尊荣的皇太后，而不是落得如今受尽折磨而死，连尸骨都不知道有没有被收埋的下场，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要这么想。」司马敬三再也受不了心里的激动，将哭得肝肠寸断的慕容承晏拥进自己怀里。

司马敬三温暖的怀抱，让慕容承晏心里的痛，似乎稍稍平息了些，可他蓦然想起，这种温暖只是一时，他不需要这种充满怜悯的温暖。

「不用你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慕容承晏猛然推开司马敬三，「你为什么不滚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现在的我，虽然只是只丧家犬，但也不需要平西王的怜悯。」

「我不是怜悯你。」

「那么你是想怎样？喔！我知道了，你是想，哪天要是你想回朝廷，就可以把我交出去，慕容承宇到时候就会让你官复原职，搞不好他一高兴，就封你为一字并肩王，让你享尽荣华富贵，我说的对不对？」

「我若是贪恋官位，当初，就不会救你。」

「也许会救我，只是你的一时冲动，或许你现在就反悔了也说不定。」

「我从来就不曾后悔救了你。」司马敬三轻轻的说：「我后悔的是，为什么自己没有从头到尾都相信你，我后悔的是，为什么会动手伤了你……」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出去、出去……」他不能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惑，他不能再沉醉在自己的自以为是里，事实上，司马敬三不曾相信过他、不曾爱过他。

「承晏，原谅我。」

「我原谅你，可以了吗？你可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反正所有的人都不要我，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走！你走！」

司马敬三无言的看了慕容承晏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慕容承晏见他离开，也想跟着离开，这时才发觉，门竟然被上了锁。

「司马敬三、司马敬三，该死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拆了这间房子。」慕容承晏狂吼一声，用力的捶打着门，就像要发泄自己满腔的怨恨，他疯了似的狂吼狂叫，直至伤痕累累，才无力的跌坐在地，任由悔恨的泪水将他淹没。

司马敬三全然没有料到，第二天看到的竟是，慕容承晏低垂着头，满手是血的坐在地上。

「承晏、承晏，你醒醒、醒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这个该死的司马敬三。」慕容承晏突然挺起身子，用着满是鲜血的手，紧掐着司马敬三的脖子。

即使被掐到快要无法呼吸，司马敬三还是丝毫没有抵抗，他只是带着怜惜、愧疚的眼神看着慕容承晏。

「你为什么不抵抗？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为什么？为什么？」

「杀、杀了我，会让你……觉得好、好一点吗？」司马敬三艰辛地问着。

「会，杀了你会让我觉得痛快极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慕容承晏加重了力道。

「那，你就动手吧！」司马敬三闭上了双眼，丝毫不在意无法呼吸的痛苦。

「你……你……」慕容承晏无力的松开了手，又跌坐了回去。他痛苦抓着自己的头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这样，你会伤了自己的。」司马敬三拉开慕容承晏紧抓着自己头发的手。

「你管不着！」慕容承晏用力甩开司马敬三的手，更加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丝毫不手软的捶着自己的头。

「住手、住手。」

「放开我、放开我。」慕容承晏形同疯狂的又叫又跳。

司马敬三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把他的双手、双脚给绑了起来。

「司马敬三，最好你可以搞死我，要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明知道我也不想这么做，我只是怕你伤了自己。」

「哼！」闻言，慕容承晏冷哼了一声，「怎么？只许你伤害我，我却不能伤害我自己吗？别告诉我，你忘了你是怎么对我的。要不要看看我的胸口，你的掌印还留在上面。」

「我不是有意的……」

「凶手！你是凶手，你这个慕容承宇的帮凶，要不是你打伤了我，母后也不会就这么死去，你这个凶手，还我母后的命来。」

慕容承晏的话，就像是针般一根又一根的刺在司马敬三的心上。只是不管他怎么痛，也比不上慕容承晏的痛啊！

第九章

「承晏，来，该用膳了，我喂你。」

司马敬三将慕容承晏给扶了起来，刚开始，他是怎么都不肯张开嘴巴，可在司马敬三一次又一次的温言软语中，他终于张开了嘴巴，吃下了司马敬三所喂的饭菜。

只是慕容承晏虽然张开嘴吃下了饭菜，却没有将饭菜给吞下肚，而是用力一吐，将嘴里的饭菜全给吐在司马敬三脸上。

被吐得满脸饭菜的司马敬三，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的将脸上的饭菜给拭去，又尝试着喂慕容承晏。

而慕容承晏吃下了第二口饭，还是吐得司马敬三满头满脸。然而，不管慕容承晏怎么做，司马敬三只是无言的将饭菜给拭去，丝毫不动怒。

「为什么你不生气？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对待自己，你这个样子，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慕容承晏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子，背对着司马敬三。司马敬三见状，无言的放下了饭碗，在慕容承晏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坐到天黑，司马敬三站起身，去帮慕容承晏准备晚膳，可慕容承晏还是一口都没有吃，司马敬三也不勉强他，两人无语的各据一方，直至天明。

三天过了，慕容承晏还是一口饭都没有吃，他憔悴得让司马敬三的心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他知道慕容承晏压根不想活了，就像他说的，他打算把自己的命赔给他的母亲。

「承晏，别这样，再不吃一点，你会撑不住的。要不，喝点汤好吗？」司马敬三将一旁的鸡汤给端了过来，「这鸡汤我熬了好几个时辰，喝一点好吗？」

慕容承晏转过身看着司马敬三，这三天，他完全没有进食，可他呢？他有吃吗？除了帮他准备餐点外，他就是在房间陪着自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你……吃了吗？」

「我？」闻言，司马敬三不由得一愣，他有吃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这些天，他的心里只有慕容承晏，他只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其它的，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有，我有吃，你也吃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