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回荡着康熙怅惘的话语，怀中的人似是颤了颤。康熙挑起胤礽的头，发现怀里的小家伙已是泪流满面，心中大为不舍，边亲吻着边说道，“保成怎么了，为何哭？谁敢欺负你？”“你，就是你欺负我……”胤礽咬牙切齿的掉着眼泪，眼睛红红的，抓着康熙的领口，还有些醉酒的含含糊糊说道，“你骗我，你总是骗我，你哪里对我有这么好，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你眼里有老大，有老四，有十四也有胤衸……就是没有我胤礽！”康熙微微怔住，胤礽却不等他多想，接着哽咽说道，“你将来还不是抛弃我了，现在假惺惺的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被幽禁还不是你的错！我当了那么些年的太子，小心翼翼不敢出岔子，你还疑心我……现在倒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执手一生……什么你想要的只有我……全是谎言！骗子，大骗子！”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回荡在冰冷的房间里。

胤礽深吸一口气，醉醺醺的晃了晃脑袋，想要摆脱这种眩晕之感，心情却又苦涩难抑，恨不得将这所有的委屈全发泄出来，胤礽盯着康熙惊愕而神色复杂的脸，带着些凄凉的笑容，勉强的说道，“呵呵……呵呵……皇阿玛……这一世……你还会不会二废太子呢……”说完，眼前一黑，竟是这样倒在康熙怀中昏睡了过去。

康熙呆呆的抱着胤礽，因胤礽声嘶力竭的责问而勾起了心底最不敢面对的事情，久久的默不作声，愧疚与自责涌入心头……待到缓过神来，却是惊喜激动的将胤礽抱的紧紧地，似乎要揉进怀里一般……保成，这个，真的是他的保成！他要守着他！护着他！弥补他！一生一世，再不许任何人欺负于他，既是要与世人拔剑相向也在所不惜……

保成，保成……朕知道你受了好些委屈，我们有许多年的时间让你慢慢诉说，让朕慢慢的补偿……不过，让朕好好疼你，好好爱你好么？朕发誓，绝不再让你同今日一般歇斯底里的难受……就再相信一次，可以么……朕真的不知道，朕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那颗被朕伤的千疮百孔的心重新完整起来，你告诉朕好不好？你教朕好不好？朕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为何前世从未觉悟？朕真的爱你啊……

34、相认

“皇上，太子只是一时心绪不宁受了刺激，才会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容臣煎几副调理的药，便能还给您一个健健康康的太子。”迷糊之中，胤礽听到太医恭谨的低声禀报道。“朕本以为太子是醉酒昏了过去，怎地如此严重？”康熙话语里有着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焦急，“人怎么还不醒，不是喂了参汤了么？”呐，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皇上请放心，太子并无大碍，大约是心里存了许多委屈的事儿，一时爆发出来这身子实在不能承受的住，还是让太子多歇息会儿吧。待到缓过神来，太子便能醒了。”略带怜悯的偷瞄了胤礽一眼，太医不慌不忙的答道，谁说这太子之位是令无数人羡慕的？这样好生生的一个孩子竟硬是被逼到如此境地，必定是受了许多罪吧。

“行了，下去吧。”康熙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屋里却突兀的压抑，令人喘不动气。待到所有人都退下之后，康熙才略带落寞的坐到他身边，轻抚着胤礽的脸庞，话音中强压着心酸，“是……因为朕么……”胤礽最是听不得这人如此的语气，心一下子便软了许多，下意识的动了动睫毛，被一直盯着他的康熙敏锐的捕捉到了。“保成……你醒了……”康熙轻叹着将他抱起，动作轻柔小心，似是将他看作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胤礽无奈，睁开眼睛，张了张嘴，“皇阿玛……儿臣……”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朕都懂……”康熙心疼的掩住胤礽的口，“当时，朕虽是去了，却还在你们身边，朕都瞧见了……老四他欺负你，其他人也待你不好，是不是？”“皇阿玛……你……”胤礽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攥紧康熙的袖子，口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说道，“明知是有人陷害，他还趁机夺了弘皙的官位，儿臣的弘皙……他都不肯放过……”眼眶也有些红。“小傻瓜，就记得你的弘皙……朕不该因政事繁忙遗忘了与你多多交心，是朕冷落了你也没照顾好你……朕不该疑心你，可你也不该轻信了索额图的挑拨，想要至朕于死地……你我父子，何时竟变得那样一发不可收拾。”康熙柔声细语的安抚着他，怜惜至极。“是儿臣一时糊涂罢了……儿臣不想伤害皇阿玛……”胤礽闷闷的说道，“皇阿玛……别不要保成了……儿臣不喜欢当皇帝，也不想篡权。可皇阿玛不要我了，我也只剩下一个皇位可以去争，结果那位子还被许多人惦记着……”

“朕怎会不要你？便是前世，朕心里也放了你进去罢，还介意朕宠爱小十八么？就如同朕疼爱弘皙一样，只不过是瞧着他可爱，很像保成小时候罢了……”康熙心中一痛，“保成喜欢做皇帝，朕便将皇位给你，反正朕为大清奋斗了几十年，自问是无愧于心，早已倦了。朕曾经是魔障了才会为了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与保成决裂，现如今……朕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自朕重生以来，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封保成为太子，既是决定了，朕便不会后悔，纵然将来……保成你只是想要那天下……”

胤礽静静听着，若没有一丝触动是不可能的，听到最后，意外的抬起头来，“皇阿玛何时进了这身子？”“下立储圣旨前的几天，怎地了？”康熙奇怪的看着他。胤礽苦笑连连，“皇阿玛，当真是天意若此么？可知儿臣何时入了这身子？便是在册封的那一日，儿臣睁开眼，还未能从梦境一般的恍惚中摆脱出来，便接到了这旨意，当时只觉得讽刺。”“保成，朕害你受委屈了……”康熙觉得对不起这人，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胤礽好受些。

胤礽沉默良久，突然冷哼一声，高傲的扬起精致的下巴，露出美丽如天鹅颈的脖子，“儿臣可没这么容易打发，一句我受了委屈，皇阿玛你很后悔就完了么？哼！儿臣可不是讨饭的。”反正这人连他所有丢人的事情都知道，更是晓得他的所有缺点，甚至可以说他早就与这人撕破脸皮，还装什么乖巧去委屈自己迎合他啊……胤礽现在实在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康熙似是知晓胤礽心中所想，宠溺一笑，顺着胤礽的话接道，“是是是，朕的保成可不是乞丐，用多少座金山来换朕都不换哩！保成，朕知道朕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可是朕会努力，给朕一个机会好吗？”胤礽脸色古怪的瞧了他一眼，那种‘我什么都明白，我什么都知道’的自信笑容，真的碍眼的让胤礽想揍一拳啊！颇为不满的翻了个白眼，“皇阿玛，你行么？”话语里尽是挑衅，眼神里尽是嘲笑，激起了康熙的好胜之心，坏笑一声扑上去咬住那张刻薄的小嘴，省的他再说胡话，嗯，小妖精真是该好好教育一番，刚刚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就又开始刺激他……看胤礽涨红了脸扑蹬的样子，满足的不得了，这样耀眼的人儿……是他的保成。

亲热了许久，胤礽才摆脱了快要被憋死的处境，懒洋洋的靠在康熙怀里开始告状，有的没的都要说上一通，反正泼脏水不花钱，说的那个凄惨……好像每个兄弟都将他欺负的惨兮兮。康熙虽然知道这个不老实的小混蛋在胡说八道，但胤礽说他这个阿玛上辈子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哪里知道这些不是真的？康熙想想也是，就当是让胤礽出出气吧！不过听的久了也不免有些生气，他确实知道一些，他那几个‘好儿子’做的好事虽然没像小妖精说的那么严重，但也的确动了这份心思，他怎能就此放过？“哼哼，要是他们待你这样不好，你还上赶着跟小八小九靠这么近？老四呢？胤祉呢？听说你如今跟他关系也不错。”康熙故意板着脸教训他。胤礽不答话，做了个鬼脸气他。半晌，才有些犹豫的开口，“皇阿玛，小八，他也跟我们一样……”“胤禩？朕早知他有些不简单，还以为是从小便心思深沉只是朕未曾发觉，原来……”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淡淡杀意，“他跟你走这么近，你都不防范？！你就这么信他？不怕他背后捅你刀子？”康熙是不喜欢这个儿子，而胤礽也瞧得明白，胤禩也不稀罕这个阿玛。胤礽暗中叹了口气，原以为皇阿玛变了，看起来，却只是待他变了……待其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康熙的这份绝情他是学不来，或许他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胤礽抬头定定的看着康熙，“皇阿玛，你也知道儿臣虽性格乖张暴躁，却容易心软，儿臣没有皇阿玛这般魄力，儿臣真心希望能够与他们和平共处……小八他并无恶意，儿臣也看得出来，他同我一样，并不贪恋权势……前世我们都做过不少不可挽回的事……也只是身不由己……皇阿玛，为何，这一世不可能从新来过呢？不然，上天又何必让我们重活一回？”康熙看了他许久，怜惜的亲了亲胤礽的额头，“你呀……总是心善，非要旁人欺到头上才做反击……罢了，有朕守着，看谁敢存些不轨心思。”

“皇阿玛放心，儿臣也不是易与之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胤礽笑的很纯良，可康熙偏偏爱煞了他这份表里不一。“莫要再轻信索额图，你只要相信朕就好了。”康熙还是忍不住嘱咐他。胤礽撇撇嘴，“儿臣自是清醒的很，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明白至极。但皇阿玛能看在儿臣的面子上，真到了收拾朝中那群老狐狸的时候，能让他平静度过余生就更好了……他毕竟真的对儿臣不错……”“朕对你的请求早有预料，只要他别太过分，就让他衣锦还乡吧……”康熙点点头。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造成两人过去分裂的原因太多太多，而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心不在一处……

如今，康熙再无顾虑，只想一心一意好好对待胤礽。

自相认之后，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胤礽依旧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心不被发现，而康熙依旧绞尽脑汁的将人拐到手。只不过，少了些试探，多了份随意的相处，当真是令两人都觉得不错。胤礽明白的很，或许，这世上，康熙是唯一能依靠与给他温暖的人，不过可惜的是，他现在想自立了，又不是长不大的小娃娃。

“捐官？”胤礽这一日一早便的来到了索额图府上，索额图惊愕的问道。“嗯，捐官。不要官职的也可以抬旗，二选一。”胤礽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摸样，“务必要传达给近京的那些富商，远的……有意向者也可以，直白地说，掏银子说话。皇阿玛如今将这份重任交与索大人，索大人可要好好表现才是啊……胤礽可是听说……”略带顾忌的看了看周围，索额图了然的挥退伺候的奴才，胤礽才接着说道，“皇阿玛属意明珠当这一届会试的主考官，索大人可要与其他几位大人提前做好准备才是……”“多谢太子爷指点。”索额图眉头微蹙，一看就是在考虑着如何防着明珠欺上瞒下，当然，也不排除想要给他制造点混乱……胤礽传完了话，也不再耽搁的离去。

于是在当事人明珠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朝中其他几个将从会试中得到既得利益者便早已开始做防范了……不过这事儿跟胤礽无关，他只想在胤禔分去别人注意力之前，先打击明珠一把。

“也不知能筹到多少银子，若是一战而斩杀噶尔丹，也算是能多省了一场劳民伤财的战事。”胤礽嘀咕的躺在摇椅上，无事就逗逗小弘皙，小日子过的也满是自在……正打算小憩一会儿，宫人便呈上了一封密信，胤礽一瞧那字迹，不敢懈怠的打开，里面的内容……却让他脸色‘唰’的阴沉了下来……

35、结仇弘皙

“小洛子啊……最近你有跟谁走的很近么？”胤礽漫不经心的瞥了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一眼，随意问道。小洛子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乖巧的说道，“没有啊，只不过最近敬事房的小太监福禄偶尔会来找奴才说上两句，奴才当初在惠妃娘娘那儿时，这人挺照顾奴才。”“以后离他远点，你只要跟着爷就好了，爷不喜欢自己的人跟旁人有什么理不清的牵扯。”胤礽也不想多提，翻了页书，凉凉的说道。

“爷，奴才知道了。”小洛子低着头说道，他家爷说的话他只要听从就好了，爷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起这样的事儿，肯定是他给爷惹麻烦了……小洛子心中暗暗自责。“别担心，有爷在这儿呢，谁敢打你主意？你乖乖的做好自己的事便够了。”胤礽瞥见小洛子担忧的样子，魅人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温柔，仰起头后抬起手来轻抚着他的脸庞安慰道。看着小洛子终于是安下了心，胤礽脸色不着痕迹的一暗。

“保成，你怎么看？”御书房里，康熙略微歪头看向在一旁几乎快要打瞌睡的人儿，笑的很柔和。“嗯？”胤礽支着下颌，懒洋洋的说，“还能怎么办？明珠想挖儿臣墙脚真是太没创意了……那小东西认死理的紧，也算是憨厚，关键是听话，儿臣觉得他不错。明珠一伙儿最多只是威逼利诱，儿臣毕竟是太子，他们还有许多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我的人。”康熙查到惠妃频频打探小洛子的消息，便向胤礽通了通消息。“哼，你倒是挺看好他啊……”康熙阴阳怪气的哼了哼，“小洛子是你的近侍这事儿很少人知道，也就是宫中之人，明珠若不是瞧见了是不会在意一个他送进宫的小太监的，是不是保成带他出宫时被瞧到了？”“是么……”胤礽微微皱眉，无奈的摇摇头，“无妨，管他呢。”

“保成，索额图那边处理的怎么样？”康熙其实也不怎么在意一个区区的侍者，他恼的只不过是还是有人想要打他家保成的主意。“嘿嘿，他自然是会尽心尽力的，这可是个肥差，他自个儿刚掏了二十万两，怎么也得让人家找磨回来点嘛。”胤礽依然用手支着下巴，戏谑的拿笑靥瞧他。“哼……少勾引朕……”面对着胤礽冲他抛媚眼儿，摆着工作脸的康熙咬牙切齿的说道，“若不想跟朕滚床单就老老实实的……朕可不是柳下惠，你再不听话，霸王硬上弓也不错……”胤礽听康熙有些生气的语气，吐吐舌头乖乖去批奏折了，自从知道这人是害他那么惨的那个混账男人，胤礽便总想不让他好过，他知道康熙想要什么，所以才会挑逗于他。当然，看着这人那双平日锐利冰冷的眸子饱含无奈与宠爱的围着自己打转，看着这人因为他略带恶意的挑逗而心旷神驰，小小的在心里得意一番，瞧，不管受了多少委屈，最后爷还不是拿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