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 上+番外——凡心点点
凡心点点  发于:201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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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

邵寻带着江口成田的骨灰回到了他的家乡崎县。

江口成田的骨灰被安葬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墓地,荒凉,破败,如同只是乱葬岗。

面对着江口成田的墓碑,他的家人们似乎并无太大的悲伤,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今天,又或是他们将悲伤都埋在了心里。

江口成田的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人,虽然普通,但是邵寻却看得出他们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人。但他们除了江口成田这个儿子,同样有一个优化基因的女儿。女孩今年只有十七岁,正是花样的年华,长得也非常漂亮。但面对哥哥的死,她却显得很坦然。或许,在她眼里,这样才是哥哥真正的解脱。

可是,成田,你知不知道,我此刻却无比的伤心,无比的难过。你今天也还不满二十岁,可你已经永远没有了明天。如果你能成为天上的星星,那么在那里你一定只能为自己祈祷,祈祷下辈子做一个完美的人,能够完完整整地走完自己的一生。不要再为别人,也不要为我。或许,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而我,或许很快就会再见到你了。

回到酒店,邵寻一头倒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身体似乎已经提不起一丝的力量。虽然疲惫,虽然难过,但心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邵寻,你要打起精神来,你要勇敢一点,你不要放弃,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爱你,你要等着他回来,一定要等着他回来。”

和一,你现在还好吗?

邵寻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上正在直播着聂仲延盛大的葬礼。

几声响彻巨空的向伟人致敬的鸣炮之后,阴霾的空中开始飘洒着数不清的纸钱。

聂恭手捧着祖父的遗像,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近那无比庄严,无比豪华的墓地。

悲伤的哀乐响彻四周,悲恸的哭喊震耳欲聋。

聂恭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片俯身倒地,捶胸顿足的人群。身前是一群悉心护着一尊水晶棺木,表情步伐整齐划一的共和国神圣的军队护卫。

最后,在无数人的不舍,哭泣和呐喊声中,黄土,掩埋了一切。

或许,这就是一个英雄与一个草民的差别,抑或也是英雄与草民的相似。

这个世界,究竟怎样活才有意义呢?怎样死才有价值呢?

为了名,还是为了利?为了爱,还是为了梦?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命原本的存在?

邵寻的眼前一片茫然。

23.

江口成田安葬后,邵寻原本打算在崎县呆一段时间,然而不久之后一直在重庆修养的养母却又传来病危的消息。

邵寻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重庆。

医院的病房之内,邵寻的养母已经陷入了昏迷。

邵寻轻轻抓着母亲干枯的手,抚弄着她额前的头发,凝视着她衰老而又苍白的容颜,想着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她的身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这样积劳成疾吧?从小到大自己让她操碎了心,小时候小心翼翼无微不至的照顾,长大后生离死别悲痛欲绝的痛苦。这个母亲,虽然不是自己的生母,却将一切都给了自己。

而自己的呢,对她永远只有无尽的自责与懊悔。妈妈,原谅我。不是儿子不孝,不是儿子不愿陪在您身边,只是我不愿每天看到您那为我劳碌,为我担心的样子。我不愿意您面对操劳了一生依旧无法改变的现实,我不愿您看着我在您面前离开这个世界。

才短短几个月,上次我看到您的时候您还健健康康,还笑着对我说很快就会好起来,可现在您却已经要离去了。您可真是会安慰人,永远将痛苦留在心里。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让您看到我走在您前面,那您肯定会比现在更痛苦,对不对?

“好了,小寻,”一旁,一脸憔悴的邵寻的养父何启扬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妈妈在健康的时候一直很开心,很快乐。她说你是她最好的儿子,一直感谢你重新回来找她。如果不是你回来,她可能早已撑不到现在。”

是么,妈妈?儿子曾经也给您带来过快乐吗?您从来不曾怪过儿子既懦弱又倔强吗?儿子在您心目中真的是个最好的儿子吗?可是,儿子却什么也没有为你做。

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也是儿子真正的妈妈。

办完母亲的葬礼,生活依旧需要继续。

父亲何启扬让邵寻留在重庆,一起做一些关于坎伯星新的研究工作。

上次邵寻让聂恭带回的资料让共和国再次前往坎伯星的计划暂时搁浅,目前新的研究主要由何启扬负责,邵寻也点头答应会留下帮忙。

由于无法进入研究中心工作,邵寻只能在家里帮助父亲做一些辅助工作。但一直以来,不论身在何处,邵寻一直没有间断对坎伯星的研究,所以很快又有了一些新的进展。

这里是研究中心为何启扬安排的一处秘密而又安静的住所,身处一片深山密林之中。夏天的重庆不像东京那般雨水淋漓,反而是潮湿燥热,让人透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气氛,也让邵寻时常坐立不安,身体也越来越觉得不堪负荷。

这一日,邵寻在住所见到了久违了聂恭。

聂恭不知是来见和教授还是来见自己的,但看看他那一如既往的高傲,不屑一顾的神情,邵寻也知道恐怕他很厌恶见到自己。

“听说你母亲过世之后你心情一直不好,身体也差了很多?”聂恭坐在邵寻敲着二郎腿,淡淡地问道。

“没有关系,做完这些工作不成问题。”邵寻回答。

但邵寻心想,他的爷爷也去世不久,为什么他这么快就能恢复得一如往昔呢?

“那做完之后呢,有什么打算?”聂恭又问。

“当然是回日本等和一。”邵寻回答。

“听说邵家不同意你和和一在一起?”聂恭又问。

你知道的还真多,邵寻腹诽。

“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邵寻不以为然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能不能在一起不是靠父母决定的。”

“你以为和一很爱你?”聂恭又有些嘲笑地问道。

“我又不是傻瓜,”邵寻见惯了他这种表情也懒得再在乎,继续说道,“我知道用自己的心去感觉。和一非常爱我,我也非常爱他。”

“可惜啊,”聂恭弹了弹烟灰,又一脸不以为然道,“真心不能用来当命使。如果你死了,再爱又有什么用?既然你知道会让活着的人痛苦,又怎么忍心让和一一回来就看到这种要死不活的你呢?我们可是要活很久的,你想让他痛苦一辈子么?”

邵寻一愣。难道自己真的已经颓废到临近死亡的边缘了么?

“跟我去医院!”接着聂恭又厉声道。

不顾邵寻的反对,聂恭强行拉着邵寻将他带到共和国最好的军区医院。

等做完所有的检查,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看来你的身体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差。”开着车的聂恭一手翻着检查报告,一边对身旁的邵寻说道。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邵寻不赖烦地咕噜着。每一次进医院,面对那些纷繁的检查项目,邵寻都感觉到像是浑身脱了一层皮,最后被折磨得没有丝毫精力。

“还是要注意,你的身体虽然没有大问题,但免疫系统很差,心情很重要。”聂恭又说。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邵寻打了个哆嗦说道。

“冷吗?”聂恭看看邵寻的样子,伸手调了调冷气开关。

“我们去哪里?”邵寻看着车子正在自己并不大熟悉的街道上行驶,开口问道。

“现在已经晚了,回去恐怕困难,去我家。”聂恭说道。

“你家?”邵寻微微吃惊。他的家,只去过一次。但那一次,就让自己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去饭店。”邵寻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聂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现在可是宝贝,我要对你负责。”

呵!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邵寻索性闭上了眼,倒在沙发上蒙头大睡。

似乎很快,朦胧中的邵寻被聂恭叫醒。“到了,下车!”

邵寻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车门。

江北聂家浮云大宅。

眼前是宽广的草坪,四周是茂密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花粉的香味。喷泉,雕塑,石径面前喷洒,矗立,蜿蜒。一栋闪着萤光的巨大西式豪宅出现在了不远处。

这里,邵寻曾经来过。但此番再来,却已经再也找不到从前的记忆了。没有了从山脚一直蜿蜒而上的大红灯笼,没有了那现代中强行参入古典的不伦不类的布置,没有了那熙熙嚷嚷斛光交错的人群,同样没有了那时在内心泛起的一丝丝强烈的感情,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如此陌生。

聂恭将邵寻带入豪宅客厅,让他先在这里休息片刻。但偌大的宅子里同样显得安静,除了少数的佣人,如同没有人住一般。

“你的家人呢?”邵寻接过聂恭递来的一杯饮品,有些不解地问道。

聂恭放松身体向背后的沙发的一靠,伸展了一下四肢,随即又起身点了一支烟,直至烟圈吐了好久,才无所谓地说道:“哪里有什么家人!爷爷一走,这里就彻底没人了!”

“那你的父母呢?”邵寻也不知道聂恭对他祖父的死究竟是什么看法,只能又问。其实,自己以前也很少听说过聂恭的父母,他总是和他的爷爷联系在一起。

“哼哼!”聂恭冷哼了两声,继续说道,“你还真是身外之仙啊!我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母亲深居简出,几乎从来不出现。”

“啊!”邵寻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的家庭是这样。

但又看看对面缭绕在烟雾之中的聂恭的面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仿佛在说别人的模样,邵寻忍不住又追问:“那你的妻子呢,你不是已经结婚了么?”

“哈哈,妻子?”聂恭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了两声说道,“哪里有什么妻子!难道你不知道,自从从你上次那么一闹,所谓的订婚宴早就告吹了么?邵家可真是厉害啊,看把你心疼的!不过那些根本也无所谓,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吹了就吹了,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多好,想干什么干什么,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啊——!”邵寻又是吃了一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婚礼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没有如期举行么?是邵家后来做过什么么?但聂家那么有权势,怎么会把邵家放在眼里呢?而自己,对这一切,竟然是毫不知情。

“好了!”聂恭灭了烟蒂,接着又说道,“你也别想来想去了。这些事你永远也不会想明白!我带你去你的房间,你洗漱一下,然后把药吃了,早点休息!”

说完,聂恭便起身将邵寻带去了客房。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

邵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朦胧中,他看到了香山和一微笑的脸,看到了他正在向自己招手的身影。邵寻喜极而泣,飞奔而去。可是突然,又有一张脸出现在了眼前,挡在了他和香山和一的身前。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张带着愤怒表情的脸。那个人,挡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他是我的!是你抢了我的东西!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随后,那个人转身握住香山和一的手,两人带着幸福的微笑从自己眼前离开,消失……

“啊——!”邵寻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已是湿淋淋的一片。

原来只是一个梦!邵寻颤抖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是这个梦,自己已经做了好久了!

邵寻打开壁灯,走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下,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但睡意已去,精神无比清醒。

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屋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抬眼望向天空,繁星浩瀚,星光无限。

邵寻裹了件单薄的睡衣,打算出去看看星星,看看天上的香山和一。

下楼来到大厅,厅内空无一人,但依旧亮着灯光,而一旁侧厅却隐隐传来一些碰撞的声音。

邵寻循着声音向侧厅走去。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原来,是聂恭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桌面上,已经喝空的酒瓶东倒西歪散成一片。桌前,身型已经不稳的聂恭坐在沙发上依旧在给桌面的酒杯倒酒,接着伸手抓起酒杯,一口饮尽。接下来又重新倒酒,重新开始。

“聂恭——”邵寻轻轻叫了一声。

聂恭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无比英俊而又深刻的脸。雕塑一般的线条,光洁平坦的额头,浓黑的眉毛,漆黑的双眼,高挺的鼻峰,丰满而鲜红的双唇,整齐有型泛出下颚的青茬。在那张脸上,有着永远让人羡慕,让人嫉妒的无比自信与一丝看低一切的嘲弄。

然而,在此刻。那张脸,却显得如此迷惘,如此失落。

被酒精涨得通红滚烫的肌肤,含着泪水泛着血丝的双眼,微微颤抖喃喃自语的嘴唇,无法遮掩丝毫的落寞的表情。

这是聂恭么?邵寻差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24.

“是你?”聂恭醉眼朦胧地看了邵寻一眼,低声唤道,“过来坐。”

邵寻走进厅内,坐到了聂恭对面。

聂恭抓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眼又看了看邵寻,“你要不要来一杯?”

“不用。”邵寻回答。

聂恭没有再多说,拿起酒杯又一口灌了下去。

就这样,在邵寻的注视之下,依旧是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聂恭兀自地灌着自己,似乎永远也不想停下来。

“聂恭,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别再喝了。”邵寻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聂恭面前的酒杯。

“放手!”聂恭红着眼睛看着邵寻的手微怒。

邵寻索性将酒杯拿开。

“我叫你放手!”突然,聂恭一声怒吼,抓住了邵寻的手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

邵寻的手微微一抖,但抓住酒杯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那么,谁才能管你?”邵寻开口问道。

“他们早死了!”聂恭用力一扯,将酒杯夺回手中,怒道。随后,仰头就将酒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这样?”邵寻看着聂恭痛苦的样子,又开口说道,“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如果想他们,可以去看他们,可以对着他们说出你的心里话。”

“呵呵,”聂恭不屑地摇头笑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说,死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想哭就就哭,想笑就笑吗?”

“但他们是你的亲人,”邵寻又说,“难道在亲人面前,都不能够表达吗?”

“亲人?”聂恭索性大手一挥,将桌面的一片酒瓶打翻在地,面露凶光地说道,“没有亲人!从来就没有!有的只是利益,责任!”

说完,又奋力地打开一瓶酒,又往酒杯里倒。

“但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呢?”邵寻又说,“在你心里,难道不是爱着他们,渴望着他们的吗?”

“哈哈,”聂恭仰头大笑,“痛苦,爱,渴望?我也会痛苦?我也会爱?我也会渴望?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恨不得他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从来就没有生过我!他们死的好,死得妙!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

邵寻无法想象聂恭会说出这样的话。生在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家庭,拥有这样一份完美的基因,获得他人一生一世都无法取得的成就,为什么他还是不满足?为什么他还会如此地愤恨,如此地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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