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发现郑九异常的是他的妻子张春翠,那晚,张春翠半夜醒来,差点被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人的郑九吓个半死,问他为何半夜不睡觉吓人,郑九就知道喃喃地重复说着虫子,紧张害怕地瞪大眼睛瞧着房间的阴暗角落……
直到鸡啼,郑九才抵受不住浓重睡意的侵袭睡去,即使睡着了,他也睡得异常的不安稳,像条虫子一样动来动去。
等到天色大白,担心了半宿的张春翠终于按捺不住摇醒了郑九,追问了好几次,才从郑九口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张春翠害怕了,她觉得那条古怪的虫子是要向自己丈夫索命,不需多久,郑九就会被它活活折磨而死,她想到了楚东离,整个安平郡也许只有他能救自己的丈夫,虽然听说楚东离性格怪异,行为乖张,心情好的时候芝麻绿豆的小事他都会帮忙,心情一般的时候,无论是你如何恳求,他不帮就是不帮,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楚东离不能说是一个善良的人,安平郡人对他的评价更多的是亦正亦邪。
……
听郑九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楚东离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郑九一番,见他虽然是精神状况很差,可是却不像是被鬼怪缠身,然而那条虫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虫子,楚东离就想起昨日密林里那密麻麻的恶心虫子,还有张家村那个举止怪异的张大嫂。
想了想,楚东离问郑九:“你是在哪里看到那条虫子的?”
郑九道:“城南的封山,我是一个大夫,封山上很多草药,所以我经常会去那里采药,那天我就是封山半山腰的一个草棚里看到那条虫子的。”
城南的封山?张家村就在城南,那座满是虫子的山也在城南……楚东离回头小声问孔雀:“这封山和张家村近么?”
孔雀拿眼睛瞄他,鄙视:“封山就在张家村旁边,大概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楚东离脸皮特厚,完全无视自己式神的鄙视,又问:“那张家村附近有座山,山上有很多虫子的,那是什么山?”
“虫山。”
楚东离挑眉,“这名字倒是贴切,那这封山和虫山隔得远么?”
孔雀道:“虫山在张家村的右边,从封山到虫山约莫一个时辰路程。”
楚东离沉吟:“一个时辰啊,那也挺远的。”
孔雀不解:“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东离很认真地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一条虫子有无可能从虫山爬到封山吓人。”
孔雀:“……”这问题真诡异。
楚东离问郑九:“你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交恶?”
郑九摇头。
楚东离转头看张春翠,“你刚才说你叫那什么?你姓张的?”他刚才只顾着喂小团子喝蜂蜜水,也没留意这女人叫什么名字,就记得她介绍自己姓张而已。
孔雀扶额,真丢人。
张春翠道:“小妇人姓张,张春翠。”
楚东离心念一动,“你是张家村人士?”
张春翠点头。
楚东离目光在张春翠脸上转了一圈,问:“那你认识张安平母子么?”
张春翠一愣,神色之间有些不自然,她低头,道:“认识。”
楚东离道:“那你知道张安平前些日子投河自尽了么?”
“你说什么?!安平死了?”
17.虫变(7)
离开楚府之后,郑九夫妻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张春翠心里很乱,张安平怎么就投河自尽了?难道是和那件事有关……
看了一眼闷头走路的妻子,郑九很不是滋味,闷声问:“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张安平?”
张春翠抬眼看他,心中有气,说话也有些冲,“想着他又如何了?”
郑九火气也上来了:“你是我郑九的人,想着别的男人就是对我不忠,我可以休了你!”
“你!”张春翠想发作,但是又忍住,道:“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跟一个死人计较作甚。”
郑九哑口无言。
一阵沉默。
张春翠不安地自言自语:“安平为什么会投河自尽?”
难道知道是自己害了他,一时想不开……不会的,他不会知道是自己动了手脚,张春翠自我安慰,可是心里还是存了一个疙瘩。
郑九冷哼了一声,本来张春翠是要嫁给张安平的,若不是……郑九忽然又想到,那条阴魂不散的虫子不知道和张安平有没有关系,可是这张安平人都死了,又怎会跟那条虫子有关系?
郑九甩了甩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说来说去,都怪自己那天鬼使神差地砸了那条诡异的虫子,因此它才会死咬着自己不放,不把自己给吓出个好歹来是不会罢休的,也不知道那个楚东离靠不靠得住……
楚府
在小团子的熏陶下,楚东离最近也喜欢上了喝蜂蜜,每天都会喝上三杯,早午晚各一杯。
看着他们一人一毛球眯着眼睛咂着嘴像是品尝绝世佳酿般的享受模样,孔雀嘴角抽了抽,心说:这蜂蜜真的这么好喝?尤其是小团子,都把蜂蜜当饭了,说起来也奇怪,别看小团子不怎么吃喝,可是倒也长得快,几天就胖了一圈,圆滚滚的,可爱得紧,就是这脾气要不得,破坏力又大……
想到不久前一片狼藉的花园,孔雀就头疼了。
“小离子,你对这事怎么看?”
楚东离摸摸下巴,道:“张春翠和张安平之间应该有点什么。”
孔雀不解:“怎么说到张春翠了?”
楚东离摸了小团子两把,道:“哎,团团你好像又胖了。”
小团子撩了撩眼皮——大惊小怪。
楚东离道:“你刚才注意到了没有,听闻张安平的死讯,张春翠的反应很大。”
孔雀点头,“这也没什么啊,她是张家村人,认识张安平,也许还是很熟的那种,所以反应大也正常。”
楚东离摆手,“但是张春翠除了惊讶之外,还有那么一点不安。”
“不安?”
楚东离点头,“对,不安,不安有很多种情况,例如害怕、担心、心虚什么的,张春翠的不安是属于心虚,一个人会心虚,通常都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莫非这张春翠曾经对不起张安平?”
孔雀糊涂:“即使张春翠真的曾经对不起张安平,那和郑九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是问你你觉得那条诡异的虫子是怎么一回事?”
楚东离没有马上回答,问正在梳理羽毛的小团子:“团团,你干嘛对那条虫子那么执着?”
莫非团团见过那条虫子?
楚东离摸摸下巴,他天天和小团子影影不离,若是说小团子见过那条虫子,自己也该见过,最近最有可能见到虫子的地方就是虫山,莫非就是在那里见到的?
“团团你在虫山见过这条虫子?”
小团子点头。
“看来得再去一趟虫山。”楚东离自言自语,他咕咚咕咚喝完蜂蜜,擦擦嘴巴就往外跑,“孔雀,我出去了,大概傍晚才回来。”
“哎……”孔雀才叫了一声,楚东离就已经带着小团子跑得无影无踪。
孔雀叹气,低头对趴了一圈的毛球道:“你们主人啊,贪新厌旧。”
毛球们信任地看着孔雀:不怕,我们还有你。
……
出南城门的时候,楚东离又看到那个卖炒栗子的老头,只是这次他不卖炒栗子,也不卖冰糖葫芦,改卖茶叶蛋。
这个老头很古怪,别人卖东西总会吆喝一两声,他就像个哑巴似的,半天也不吱一声。
楚东离忍不住想:难不成这个老头每天都卖不同的东西?
老头见楚东离盯着自己看,便问:“小哥要买茶叶蛋么?”
楚东离摇头,他可不想又拉肚子。
老头不吭声了。
楚东离正想出城门,忽然就见几个人气冲冲地围住了老头,纷纷说他们的孩子昨天吃了他卖的冰糖葫芦上吐下泻……
楚东离:“……”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他很认真地对小团子道:“昨天我们烧了他的冰糖葫芦是做了善事啊。”
小团子瞄了一眼抱着茶叶蛋冲出包围圈的老头,兴致勃勃的:那今天的茶叶蛋还烧不?
楚东离看了一眼被追得抱头鼠窜的老头,哈哈一笑:“不用烧了,让他被人追杀吧。”
走到张家村村口,正想向右走去虫山,忽然就看到路上远远来了一个人,有些眼熟,是张春翠。
楚东离心念一动,闪身躲进了一旁的玉米地。
张春翠低着头心事重重的……看着她走过去后,楚东离正想尾随其后,才刚站起来,肩膀上的小团子忽然叫了一声,楚东离低头,就见小团子扭头看着来路。
探头一看,路上又来了一个人——郑九。
看着张春翠和郑九一前一后地进了张家村,楚东离眯起了眼睛,这对夫妻貌似有很多秘密……
张春翠很不安,她急切想知道张安平为什么会投河自尽,希望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不然自己就等于间接害死了他,当初她没有想过会害死张安平的,她不想的……
跟着张春翠和郑九来到了张安平家,楚东离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张春翠在门口徘徊,好几次抬脚想往里走,可是才刚把脚抬起来又缩回去……她害怕,害怕真相。
深呼吸了一口气,张春翠终于推门进去。
“大娘,大娘,您在家么?”
张春翠叫了几声,就见张安平的娘亲张大嫂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张春翠,张大嫂神情冷淡,问:“你来干什么?”
张春翠嗫嚅:“我听说安平他投河自尽了,是不是?”
张大嫂没回答。
“安平他为什么、为什么……”
“你问我他为什么自杀对么?”张大嫂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尖锐刺耳,“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你告诉我,我儿为什么扔下我这个母亲投河自尽,告诉我!”
张春翠惊得退后两步,满脸涨红,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张大嫂冷哼:“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推搡着把张春翠推出门口,关上门之前,张大嫂恶狠狠地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包括那个郑九!”
18.虫变(8)
张春翠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她一走,郑九就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只见他黑着一张脸,目光不善地看着张安平家那扇紧闭的木门。
楚东离坐在树丫上,把半路顺来的雪梨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咔嚓地一边吃梨,一边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小团子无奈地看他,心说:这人的嘴巴真是没有一刻是空闲的,不说话的时候多半在吃东西,不吃东西的时候多半是在嘀嘀咕咕,丢人呐!
“团团,你说这张春翠做了什么对不起张安平的事?”
小团子抖了抖毛:没兴趣知道。
楚东离忧心:“团团你这样不行啊,小孩子怎么能没有丝毫好奇心?”
小团子翻白眼:我不是小孩子。
楚东离闷笑:“你自然不是小孩子,你是小不点,小毛团。”
小团子趁楚东离顾着取笑自己,飞起一爪子把他手上吃了一半的雪梨踢飞了,我让你笑!
又大又甜的雪梨在地上滚了两滚,成了泥梨一个。
“啊,我的雪梨!”楚东离看了看空了的右手,又看看得瑟的小团子,怨念了。
这小家伙的脾气真坏!
郑九在原地站了一会,上前拍门。
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大嫂探出头来,一见到是郑九,她当即冷下一张脸,硬邦邦地问:“郑大夫有何贵干?”
郑九看着张大嫂那张感觉像是七拼八凑的脸,心忽然剧烈一跳……他发现,这个女人那仇恨的目光和那条古怪的虫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打了一个哆嗦,忘记了自己敲门的目的,就知道惊恐地盯着那双丑陋的凸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大嫂嘿嘿地阴笑了两声,忽然蹲下来,从下往上瞅着郑九,阴森森地道:“还我的腿,还我的腿!”
郑九几乎要跳起来,他惊怒交加地指着张大嫂,怒骂:“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你这个疯婆子!”
张大嫂拍拍衣服站起来,咧开嘴对郑九笑,古怪扭曲的笑容笑得郑九心里发毛,他忍不住厉喝:“你笑什么?你别以为用一条虫子就可以吓住我!”
张大嫂忽然不笑了,面无表情地道:“张春翠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郑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左右看看无人,正想狠狠教训这个恶毒的女人,忽然就听见远远传来几声惊呼声:“有人掉河里了,快救人!”
郑九的手举在半空,整个人都僵住了。
谁?是谁掉河里了?不好的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
张大嫂哈哈大笑,凑到郑九耳边快意地道:“张春翠这个负心女人掉河里了,她死了。”
郑九瞪大眼睛,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了,举高的手也一下子软了下来,他脑中一片空白,是惊,是怒,是怕……
“啊!”郑九忽然发了疯大声喊叫着往河那边冲去。
看着跌跌撞撞地跑走的郑九,张大嫂嘿嘿地笑了……
树上的楚东离眉头紧皱:张春翠死了?
河边
郑九冲到河边的时候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大群人,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疑惑惋惜的表情。
“这不是张大有家的女儿么?听说她嫁到城里去了,怎么会跑到这里自杀?”
“我听说啊,春翠和安平是青梅竹马,后来安平没了一条腿,她家就嫌弃了,安平前几天跳河自尽了,难道是殉情来着?”
“有可能啊,我刚才远远看到,她是自己跳进河里的?”
……
那些窃窃私语就像一个个闷雷在郑九耳边炸响,震得他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他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张春翠浑身水淋淋地躺在地上,只见她双眼凸出,神情惊恐。
郑九双膝跪地,颤抖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死了,真的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张春翠离开张安平家,到他听到呼叫声,前后一刻钟也没有,而且张春翠是会水的,她怎么能会突然淹死?更加不可能自杀,一定是那个女人动了手脚,一定是!是她害死了自己妻子,是她!
旁边有人认出郑九就是张春翠的丈夫,议论声更大了。
这时的郑九已经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只知道那个像虫一样的女人不会放过自己,因为他害了她儿子,她要报仇,现在他妻子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他不能坐而待毙,他要先杀了那个女人,为妻子报仇……
郑九弯腰想抱起妻子的尸体,一低头就见一条虫子从张春翠的头发里爬出来,那条虫子通体发黑,身下长着密麻麻的红色小脚,头部长着一只三角形的眼睛,此时那只眼睛正仇恨地瞪着他……
郑九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扔了张春翠的尸体转身就跑。
众人一阵惊愕,看着像个疯子一样边跑边喊的郑九议论纷纷。
人群背后的楚东离穿过众人,走到张春翠尸体旁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