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点点头，当时的情形的确很危急。“对了，那女鬼是谁，她干嘛要杀我。我又没得罪她。”

胖子奇怪的看了眼夏天，说：“你不记得呢？”

“记得什么？”夏天不解。

“就是大前年，那时候你不是还住这里嘛。当时五栋有个女人跳楼死了，记得吗？”

听胖子这么一说，夏天终于想起来了，“啊，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大的。你的意思是那女鬼就是当年跳楼死的女人？”

“对啊，叫李月红，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了，听说是失足落下来的，对吧。”

“鬼扯。”胖子一脸的不屑，“李月红是被他男人给推下来的。李月红这女人心黑得狠，先是害得她男人的老婆流产，接着就逼着男人离婚和她结婚。那个男人当然不肯了，这么心黑手辣的女人谁敢要。后来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被她男人给推了下来，就这么死了。死了也不安生，一到晚上就顶着一张鬼脸四处招摇撞骗。我刚死那会，还差点着了她的道。这女人以后你碰见了，别跟她客气。要知道做鬼可不像做人那么多规矩，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看见吧，刚才我一出手就把她给制住了。以后学着点。”说到后面，胖子无不得意。

夏天暗中撇了下嘴，看着胖子那一堆肥肉跟着他的手臂挥舞而上下抖动，忍着笑，说：“行，我知道了。早知道我就等你回来了再出去。”快天亮的时候，胖子扶着夏天上了楼顶，等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夏天已经感觉小腿那里舒服了很多，至少不会痛了。胖子检查了一下，“嗯，不错。走，我们先下去，明天早上再来。”

“就不晒了吗？”

“太阳越来越大，晒久了不好。”

两只鬼一前一后的下到12楼，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家门口，掩饰不住的焦急，死命的按着门铃。嘴里还大声的叫着，“夏天，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第六章

夏天两天没去公司上班，也没给一个电话说明一下。作为他的上司，吴征很生气，但是更多的是担心。打手机没人接，打他家里的电话说什么还没到家。后来吴征终于想起来，夏天在出差前无意中有提到住到市区来了。吴征急急忙忙的赶到夏天的公寓，可是按了几分钟的门铃都没有反应。吴征气急败坏，忍不住大力捶打防盗门，大声的叫着，“夏天，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飘在上空的夏天，看到吴征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暗爽。吴征一天到晚就跟黑面神似地，总是以欺压他为乐。如今难得看到他这么失控的样子，夏天觉得值了。胖子在旁边，没出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吴征。

夏天在吴征面前晃来晃去，看着吴征那个表情他就觉得乐。忍不住想恶作剧一把，往吴征脖子上吹了几口气，又反复从他身上穿过。就见吴征忍不住打了个颤，真是怪了。胖子拉住一脸得意的夏天，“没看出你这经理还挺关心你的。”

夏天撇嘴，“他哪是关心，他这分明是找不到人给他当牛做马，这不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来了。”

胖子不赞同夏天的看法，“看着可不像你说得那样，我觉得你这经理还挺靠谱的。”

“工作上是挺靠谱，其他的就不敢说了。不管他，我们先进去，等晚上再说。”夏天带头飘进房里，躺在沙发上睡下。累了一个晚上，真不好受。看来做鬼和做人一样，都有不得已的地方。

手机没电了，响了两声，夏天还来不及看一眼是谁的电话，手机就自动关机了。躺在沙发上，胖子就挨着他坐着，“怎么没听到动静？”

“估计走了吧。”夏天翻了个身，休息一会再说。

在管理处焦急等待的吴征此刻是坐立难安。等保卫部主任从监控室出来后，吴征急忙上前，“主任，怎么样？”

“吴先生，你进来看一下，我们查到了8栋1202业主在十一号那天确实有回来过。你看，”主任指着屏幕上的人，“这位业主出了电梯，直接进了1202。这两天的带子我们都检查了一下，也询问了在八栋附近巡逻的保安，一直没看到人出来。”

“我现在要求你们开门，我担心夏天出了问题，否则不会没有一个电话。夏天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吴征扶了下自己的眼镜，严肃的对刘主任说。

“吴先生，让你看带子已经是破例了。在没经业主的许可下，我们不能进去。”刘主任不急不缓的说，心想着这个人真是难缠。

“刘主任，如果夏天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却因为你们玩忽职守，没能得到及时的帮助，而至于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时候刘主任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再说，我已经表明了我的身份，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可以保证，夏天不会追究你们私自闯入的责任。”吴征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开门进去看看。他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总觉得夏天出了什么事。他怕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刘主任很为难，可是吴征说得也是个理由。“你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最后刘主任派了两个保安带着工具和吴征一起来到1202房。吴征再次按响门铃，里面依旧没有反应。深吸一口气，大声说：“给我把门撬开。”

对于帮业主撬门这事，两保安已经干过不少回了，因此还摸索出一套开门的技巧。果然没一会，锁在没有损坏的情况下，门开了。吴征第一个冲了进去，客厅里空荡荡的，两个行李箱还放在地上。吴征大叫：“夏天，你……”在吴征站在卧室门口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吴征心里很慌，慢慢的走进去，嘴里轻轻的叫着，“夏天。”可是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在后面进来的两个保安，一眼就看见蜷缩着躺在床上，一脸痛苦扭曲之色的男人。心里一突，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一个保安急忙拿出电话拨打110，另一个则急忙打给办公室的刘主任。

吴征很恐惧，他的手颤抖着伸向夏天，鼻翼处无丝毫呼吸。吴征不相信，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三个人一进来，胖子就站了起来。现在看到那个叫吴征的一脸痛苦之色，还想抱着夏天的身体，胖子冷哼了一声。飘到吴征的对面，冷冷的看着他。房里的响动，惊醒了还在睡觉的夏天，揉了下眼睛，飘起来，就看见有人闯进了自己的家里。飘到胖子旁边，“他们想干嘛，怎么进来的。”

“撬门进来的。你看，”手指着吴征。

此刻吴征伸出双手将夏天的身体抱在怀里，他不相信夏天死了，刚才一定是错觉。夏天怎么可能这么短命！还站在门口的两保安一见不对，急忙大喝一声，“不要动他。”又急忙跑过去。

吴征双眼通红，表情凶恶，冲保安大吼一声，“滚。”

两保安一看，不行，很有默契的上前强行将人给架开。吴征一脸痛苦之色，声音嘶哑着叫唤，“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放开我。夏天没有死，你们还不快点叫救护车。放开我……”可是他一个天天坐办公室的人那是两个退伍兵的对手。两保安强行将吴征给架到客厅，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夏天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他万万没想到会是吴征发现他的尸体，也万万没想到吴征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无措的样子，看在胖子眼里有点不忍。胖子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上司挺关心你的。”

夏天下意识的点点头，他是真没想到吴征会找人撬门进来。他以为有一天等尸体臭了，有味了，估计邻居就该报警了。或者说，李木良心发现，来找他，然后发现自己的尸体。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没有吴征的影子。可是看着吴征那么痛苦的样子，夏天心里不知不觉也跟着难过了起来。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吴征的痛苦难过？或者是两者皆有。

经过一番无谓的撕打，吴征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冷的冲两个依旧架着他的保安说：“放开，夏天没死，你们拉着我干嘛？赶紧叫救护车。”

两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吴先生，那你先别动，我进去看看。”

等保安出来后，两人都急切的望着他，尤其是吴征，“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夏天不可能死的。”

保安摇摇头，“冰冷的。”言下之意，人是真的死了。怕刺激到吴征，所以说得很含蓄。

吴征不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整个人猛然间垮了下来，“怎么可能会死？”他痛苦的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似是在哽咽。

夏天看着不忍，他想不到吴征会这么在意他，在意得远远超出一般上下属的关系，甚至超出了一般朋友的关系。可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却没见过吴征对他笑过一次，永远都是黑面神的样子。这样的吴征怎么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感情？还为他哭？夏天觉得世界简直颠倒了，最该第一个发现他，第一个为他哭的李木，迟迟没有出现。而一个本质上和他关系并不大的吴征却为他的死亡而哭泣。夏天无法再看下去，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双眼已经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了。

刚飘出大门，就看见一溜的人上来了。有物业公司的，也有警察局的，个个面容严肃，似是这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一般。不就是死个人嘛，连他这个当事人都没所谓了，何必了。夏天靠在墙边，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胖子陪在他旁边，皱着眉头，想了想，“夏天，你没事吧？”

夏天扯开嘴皮子笑了下，“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吗？”

胖子点头，当然像。“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什么，看他们怎么动我的尸体？看他们怎么乱翻我的房子？我受够了，人都死了，那些事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夏天莫名的愤怒起来，大力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胖子觉得夏天情绪很不稳定，他不该是这个态度的。难道是被那个叫吴征的刺激了，又联想到李木的事情？果然只要是和李木牵扯上，夏天就会变得失常。

胖子对于夏天不定时的情绪低迷，也是无计可施。拍拍他的肩膀，飘进房里。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这些进进出出的人，究竟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法医在卧室里检查夏天的身体，皱了下眉，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急忙走到客厅，对一位貌似是领导的人耳语。那领导不动声色。胖子飘过去想听听他们究竟说什么。领导小声的问，“你确定？”

法医点点头，“不能十分确定。你知道医学上有个词叫做假死，现在必须把人送到医院里做检查才能最终确定。”

领导摸了下下巴，“这就有意思了。你立马去安排，务必确定。还有，这事暂时不要声张，明白吗？”

法医点了点头，领导又叫了个下属过来，叮嘱一番，就开始行事了。

胖子看着有趣，飘进卧室，打量着夏天蜷缩的身体，这么说夏天还真有可能没死了。可是外面的灵魂又怎么解释？三魂七魄可都是齐全的，没道理没了魂魄这肉身还能保持一丝气息。难道中间有什么地方是他忽略呢？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胖子想不明白，他当初亲自检查过夏天的身体，确定了没有一丝气息，可是那法医为何会判断有可能是假死。胖子一个俯身，钻进了夏天的身体里面，没有动静，瞬间又穿过了夏天的身体，飘到了空中。胖子不甘心，没道理一个人都能检查出来的东西，他一个鬼还检查不出来。

胖子狠狠心，拿出血红色的木钉子，嘴里念叨，“夏天，你可千万别怪我。”心一横，眼疾手快的将木钉子往夏天的额头戳去。就在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胖子手腕吃痛，一束光直刺双目，胖子连连后退，差一点就没躲过去。胖子有一丝后怕，更多的是不解，看着手里的木钉子还完好无损，胖子舒了口气，这可真是邪门了。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过诡异，胖子心有余悸，这分明是有什么东西镇着。

胖子打量四周，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目光落在床上，胖子瞬间飘到床底，一个诡异的木盒子出现在眼前。胖子一见这玩意就大吃一惊，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胖子没有动那木盒子，飘出大门，眼睛直愣愣的看着1201的大门，若有所思。夏天看着奇怪，飘过来，“你看什么？”

胖子一脸严肃，完全没有平时的嬉笑，看上去威严不少。胖子摇摇头，“没什么。”他决定静观其变，这里面还有没想明白的事情，暂时也没必要告诉夏天。至于假死，在那些警察还没有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还是别给夏天希望了。免得到时候解释不清楚，他又失望一次。

第七章

夏天的身体被医院的人给抬走了，夏天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就似在看无关的事情似的。而门口的吴征一脸的淡漠，始终是冷冷的，即便在警察问话的时候，也是一副黑面神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之前那位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的吴征和现在的吴征是一个人。

夏天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笑，心想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吴征，永远都跟机器一样的生活，理智，冷静，天塌下来也不动容。胖子点燃一根烟，刚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就被夏天给拿走了。夏天猛吸一口，没说话，眼神迷离，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胖子另外点燃一根烟，有点拿不准主意，说：“夏天，我们要不要跟着去趟警察局。”

“胖子，不是都说国徽能震慑鬼魂吗，为什么我们一点事情都没有？”夏天不答反问。

“那些都是瞎说的。鬼魂自古有之，国徽才存在多少年？这两样根本没关系。反正人世间对阴间的各种传闻，猜测大部分是建立在想象的，自我心理安慰的基础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嘛，这鬼界的事情，你问我就行了。至于以前做人时候听到的，就当是放屁。”胖子大力的挥下手，“你还没说要不要去？”

“不去。”夏天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一了百了。”夏天转身进了大门，不再理会胖子。

吴征已经被问完了话，抿着唇，一脸的冷漠。将屋子扫视了一遍，毫不留恋的走出大门。夏天愣愣的看着，心里无声的说：“谢谢你，吴征。”

刘洋在睡梦中被警察敲门叫醒问话。透过门缝，夏天看到里面的摆设和两年前几乎没有区别。夏天想进去逛一逛，看看牛圈究竟有什么见不得鬼的东西，想起上次差点着了道，夏天就有点不服气。刘洋抬眼，冷冷的往门口一瞥，这一瞥让夏天不由自主的就止住了脚。等夏天回过神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夏天晃了晃脑袋，靠，这真是邪门了。

“胖子，你刚才看见了吗？牛圈看了我一眼，我确定他能看见我们。”夏天拉着胖子，有点激动的说。

“我什么都没看见。夏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刘洋就一普通人。你觉得他会是有异能的人吗？”胖子反拉着夏天的手，将他拖进房里。“你不是要睡觉吗？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听胖子这么一说，夏天也觉得自己估计是太累了，精力不集中，看花了眼。从昨晚到现在，夏天累得够呛，现在正好休息一下。夏天躺了下来，看见胖子往门外走，叫道：“胖子，你不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