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荞喜滋滋地捧着凉糕，乜斜了颜琼一眼——哼，终于让我扳回一局——呃，虽然名声被毁了——但是话说回来，这凉糕味道很真不错……

颜琼看着叶荞美滋滋吃着凉糕的样子，不但没有被算计的懊恼，反而充满了一种宠溺感，心里就这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然以后一直这样宠着他吧，一直宠下去……

09.卖画

吃完凉糕，颜琼也把摊子摆好了，简单的笔墨纸砚。然后正式开始卖画。

叶荞在旁边看了一下就明白了。颜琼所说的卖画是真正的卖画，不掺任何水分——先即兴挥毫泼墨，然后吹吹干，就摆在那里等看中的顾客上门。

叶荞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生意不好，赚不了多少钱。于是把颜琼推到一边，自己亲自上马。

一会儿，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

“小公子，你可以给我们画画像？”看着摊子上新挂出来的条幅，一个有些五大三粗的武人模样的人摸着胡子问，之前只听说过有一些水平很高的画匠给皇族中人画像，平常摆摊的画匠有那么高的水平吗？

叶荞瞄了一眼，恩，穿着还不错，应该有点地位。“是的，可以给您画肖像——您的样貌我可以给您画下来，也可以根据您的描述画其他的人物或者山水。只要您说我就能画。如果画得不像我一分钱也不收。”叶荞笑得甜甜的，俨然一谦恭有度的淑男啊。

“那我如果描述别人的相貌，画别人也可以？”另一个书生样子的人显然有点不太相信。这个也不能怪他们，一般的画匠能将面前的人惟妙惟肖地画出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如果没有见过面，只凭买家的口述就将人物画出来，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可以的。不过嘛，就是价格稍微贵了点……”故意有点吞吞吐吐，叶荞画素描的时候，曾经专门练过这方面，所以虽然铅笔换成了笔墨，应该不成问题。

“啊，银钱不成问题！只要你能画！”那书生立刻表态。

于是，一顿饭的时间后。

“哎呀，小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貌相我也很厉害——叶荞暗暗翻了个白眼。脸上依然谦恭有度：“哪里哪里，您觉得画得像即可。”

显然由于受到现在造纸水平和画技单一的影响，现在的人物肖像画一般的画匠根本画不好，但是这个根本难不倒叶荞，看看周围一群人的惊呼就可以了。

叶荞迅速地忙碌起来，为周围的人写写画画，忙得不亦乐呼，连收钱都来不及，戳了戳在旁边杵着的颜琼，催促他来帮忙，这才好些了。

好不容易送走一批人，叶荞的额上渗出了细汗。虽然现在的天气不是很热，但是日头就要到最头顶上了，很快就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了。颜琼适时收了条幅，把最后一个买主打发走，就要收摊子。叶荞有点不愿意，这刚赚了点呢，就要走吗？颜琼有点哭笑不得，这都累出汗来了还不知足。再说，颜琼看了一眼自己兜里的银钱——这小半天挣得赶得上他以前半年挣得了，还嫌少！

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立刻搂着他肩膀柔声哄道：“你看这都快到晌午了，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再说了，你只给一部分人画画像，没有画到的人就会等着下次来找你画，这样更有利于你名声外传是吧。”

叶荞想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物以稀为贵嘛。于是也不再埋怨，乖乖地跟在颜琼身后收拾。

旁边的老大爷和中年看命的也挺高兴，这画摊的生意一火，连带着他们的生意都有了起色，顿时对着叶荞又是欢喜又是敬佩，可着劲儿地夸奖，只把叶荞夸奖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就连叶荞这个听惯了夸奖话的也不禁不好意思了。

看着脸都红了的叶荞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扭捏的样子，颜琼心旌一荡。立刻缓过神来，暗暗耻笑自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居然被一个小家伙迷了心神。心想归心想，跟那算命的和卖凉糕的告了辞，一手把不多的家什从叶荞手中拿过来，一手握了叶荞的手就离开了。

叶荞被颜琼拉着走，感觉被握了手有点不太自在，甩了两下没甩开，忍不住涨红了脸抗议道：“我自己能走！”

颜琼嬉笑道：“现在这个时候人多，被挤散了你能自己回去么？”

叶荞瞧了瞧周围，虽然不至于说是摩肩接踵，但是确实人流比今晨多了很多，万一真的走散了……叶荞抖了抖，反手握住颜琼的手，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颜琼顿时一阵得意，手握得更紧了。

10.调戏

颜琼拉着叶荞的手在一家二层酒楼前站定。是木质的房子，在周围的茅草房顶、泥糊成的墙壁中显得鹤立鸡群。叶荞看了看牌匾，咳咳，不认识，有心问颜琼，又不想被嘲笑，干脆不说话。

又向四周看了看，好像附近只有这一家二层的店。真是……够落后的——也不知道东西好不好吃，叶荞心里嘀咕着。就觉颜琼捏了捏他的手：“这家是酩城最好的酒家了。”说着拉着叶荞的手进了门。

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厅，几根木桩树立其中，显然起着支撑作用。叶荞撇撇嘴，打量着四周，大厅里就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一个大柜子放着密封好的一坛坛酒。四周散落着一张张桌子，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人们熙熙攘攘的，好生嘈杂。

叶荞皱了皱眉头，正在四处找位子，颜琼已经拉着他朝二楼楼梯而去。旁边有小二看到两人穿着，立刻热情地迎上前来，引着二人朝二楼而去。

上到二楼，叶荞又是一阵失望。二楼倒是挺清净，但是连个屏风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雅间了。唯一好的就是桌子都摆在靠窗的位置，视野比较好。

颜琼拉着瘪着嘴的叶荞坐在靠着楼梯口左边的第二张桌子上。这里的视野最好，通过打开的窗子刚好能看到小半个酩城的概貌。刚好这里没有人，于是立刻落座。

直到坐下，颜琼方才放开了叶荞的手。叶荞偷偷摸摸自己的手，总感觉有点说不出的怪怪的。

店里没有菜单，也没有推荐板，叶荞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菜，眼巴巴地盯着颜琼。颜琼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跟小二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招牌菜？”

小二立刻顺溜地报出一堆菜名。叶荞没大听清楚，就好像记得有个“梅花鸭”，还有个什么“四方来朝”。那个鸭子能听明白，那个“四方来朝”是什么东西？

叶荞还在那里琢磨呢，颜琼略一思索，立刻报了几个菜名。正好听到那堆菜名里有“梅花鸭”和“四方来朝”，叶荞有心想问问，又怕被耻笑，压下心下的疑问有点喜滋滋地想，听名字挺好听的，应该东西也还不错的吧。

上菜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上齐了。叶荞傻眼了，那个“四方来朝”搞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但是鸭子在哪里？

叶荞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那个，那个梅花鸭在那里？”

“梅花鸭？”颜琼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指着一碟甜糕样子的糕点道：“你说的是“梅花烟”吧。”看着叶荞呆住的样子，不禁笑着解释道：“这道甜品是用当年的梅花瓣，放在糖里面腌好了，然后研碎放入磨得极细的糕粉里，加入各类果仁做出来的，一层层的，粉细如烟，因而被称为梅花烟。甜而不腻，是这个店里的名品，你尝尝。”说着夹给叶荞一块儿。叶荞深受打击，原来自己听力差这么多么？这么大个人了，连个话都听不清楚？悻悻地拈起来，送到嘴里——嗯，滋味还真不错，虽然比不上现在的那些糕点，但是细品有一股淡淡的梅香味儿，还是纯天然的，真是不错。

叶荞忍不住连吃了两块儿。颜琼看他那馋嘴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抓住他要抓第三块糕点的手：“还有其他菜，不要光吃这个。”然后掏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他沾了些油和糕点渣的手，这才放开他。

叶荞捻了捻自己刚才被擦干净的手指，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不知道哪里怪。也就放开了，继续问：“那个，那个，嗯，′四方来朝′是哪个？“瞪大眼睛看着颜琼。

颜琼有些好笑地将他面前的一个形状有点奇怪的类似陶罐的容器挪过来，推到他面前：“这个就是！”

叶荞立刻用那个有点笨重的陶制的勺子舀起来看里面的菜，又傻眼了：“这些……是冬瓜吗？”

颜琼笑着看他：“不光有东瓜，还有西瓜、南瓜和北瓜。”

“啥？西瓜不是水果吗？北瓜又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难道是因为用东西南北四种瓜炖汤就叫做“四方来朝”？哦天呐！！叶荞觉得简直是惊悚！

颜琼也有些好奇地问：“你不知道西瓜和北瓜吗？那些都是姬国各地出产的瓜类，煮汤喝味道清淡爽口，很多人都喜欢的。”说到这里，颜琼摸了摸下巴：“你们那里没有这两种瓜吗？”

叶荞顿时脸涨红了，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颜琼画里的荷塘，然后莫名其妙地赖在了颜琼家里，还没有跟人家说自己的来历，这个确实很说不过去，不过，这个怎么说？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

颜琼看叶荞的样子，以为他误会自己在嘲笑他，立刻摇摇手道：“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对了，那个——”颜琼立刻转移话题，想到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正好问出来：“那个，你画画得真好啊，那种细线勾勒的画法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也是你们那里的画法吗？”

叶荞一听更纠结了，想了想，这里连“无中生有”这种事情都有，还有什么灵者，还分几阶几阶的，更加不可思议，说不定自己的这点事情根本不在他眼里呢，于是打定主意如实交代。

这么想着，叶荞下定了决心，脸色也郑重起来：“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跟你谈谈。”

颜琼一看叶荞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立刻也严肃起来：“嗯，你说……”

“这位公子，这位小公子是你的人吗？可否割爱？条件任你开！”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两人一起抬头。

11.姬君桐

见叶荞和颜琼都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姬君桐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于是露出迷人的微笑再次冲着颜琼道：“这位公子，在下是姬君桐。”转头朝还在发呆的叶荞笑了笑，回头朝着颜琼继续道：“这位小公子想必是你的人吧？是否可以割爱，想要什么补偿请尽管开口。”

叶荞听了这话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他是被调戏了？还是这么……彬彬有礼的调戏？

颜琼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叶荞自己没有自觉，他自己确是知道的。叶荞身材修长，眉清目秀，又年纪小，气韵活泼好动，皮肤细腻白皙，放在人前就像是一个自带能源的发光体，让人移不开视线。而且叶荞长相偏中性，属于大部分人喜欢的类型。自己一脸平凡，却身着丝帛绸缎，叶荞被人想成是自己的人也就是正常了。想到这里，颜琼很后悔贪看叶荞容颜不肯给他易容，要不然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至于这个姬君桐……还是有点印象的……

看到叶荞终于反应过来要发飙的样子，颜琼立刻按住叶荞的手，用眼神安抚了他一下，然后转头看向面前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姬公子你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友人，不是内子。”

叶荞听到“内子”两个字，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虽然面上强撑着不肯吼出来，心里早将颜琼的家族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叶荞心里气哼哼的，不用说不是，就算是吧，难道你就能把我给卖了？！叶荞不知道，在姬国，妻妾特指已婚女性，内子，拙子特质已婚男性，即属嫁地位的男子。不论妻妾内子拙子均为丈夫的所有物，除了一些身份特殊的人如皇族，一般人是可以出让转卖的。而且一些上层的士大夫中还有这种风气，即将自己的宠妾或者宠爱的男子相互转赠，来以此炫耀或者加强彼此的交情联系。

叶荞不明白，颜琼却了然。于是用眼神安抚叶荞稍安勿躁。

“也就是说，这位小公子是自由人了？”姬君桐眼睛一亮，满眼热切地转向叶荞：“请问小公子尊姓大名。”

叶荞再也忍不住，不管颜琼朝他使眼色，立刻吼回去：“我是不是自由人干你什么事？！我叫什么你管的着吗？！！”

那姬君桐一愣，似乎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吼过，呆了一下方才缓过神来，微微一笑，依然迷死人不偿命地道：“当然管我的事了，如果小公子是自由人，我就有权利追求你而不需要管旁边这位公子的意见。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所以当然要问小公子你的尊姓大名。”

叶荞顿时语塞，被一个男人当众告白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吼回去说自己是个男人？！可是这里是姬国，男人也是会和男人结合的，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再打量眼前的男人，轩昂的气度，温文高贵的气质，一身显然是料子极好的墨色长衫，腰间还挂着一块上等的璧，用一根明黄色的带子结在腰带上。容长脸，眉毛细细长长，有点丹凤眼，嘴唇不厚也不薄，再配上他那真挚热切的眼神，真的是一个容貌很出色的男人。而且，叶荞说不上来，虽然这个人的话惹毛了他，但是不可否认，他不讨厌这个男人，这个姬君桐身上有一种令人亲近的特质，这种特质颜琼也有，但是没有姬君桐这么浓厚。

所以，对着这个有礼的男人，叶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琼见叶荞窘迫的样子，立起身来站到他身边，用手抚了抚他的背，然后抬头对姬君桐笑道：“姬公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府上恐怕不简单吧？相信姬公子以后定能找到其他的可人儿。但是恐怕今日你是无法得偿所愿了，还是请回吧。”

姬君桐笑笑，正要答话，就听到楼梯口一阵嘈杂，十来个穿靛蓝短衫打扮的武人冲上了楼，姬君桐扫了那几人一眼，那十来名大汉立刻放轻步伐，敛声，敛容，退后几步恭谨地站在姬君桐背后。

他有些歉然地朝叶荞笑笑，然后转向颜琼：“我对这位小公子确实是一见钟情。这位公子猜的也没错。我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姓，足可以见我对这位小公子是真心的，并非是存有玩弄之意。”转头看了一眼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叶荞，继续看着颜琼。

颜琼扫了一眼姬君桐半掩在长袖里的手背，沉思了一下，方前跨一步，用只有姬君桐和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声音道：“他是灵者。”

姬君桐一呆，反问道：“可是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

颜琼朝他意味深长地笑：“别忘了，除了普通人没有灵力波动，你只能探查到到比你低阶的灵者阶位。”顿了顿又朝他继续道：“相信你应该听说过我，我是柳颜。”然后扫过他的手背，笑眯眯地说：“我对你有点印象，你是八阶药师吧？！”语气虽轻却异常肯定。

姬君桐一听大吃一惊，看着面前面目普通的颜琼立刻明白对方是易了容，于是立刻拱手施礼道：“冒犯灵上了。”转头看了看还呆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个状况的叶荞，眼里滑过一丝失落，朝着叶荞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12.晚饭

一顿饭吃得波澜起伏。颜琼知道叶荞一肚子问号，也不急着给他解惑，只是不停地催促他吃饭。好在这家店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叶荞吃得心满意足，肚子里的问号也暂时忘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