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堡垒+番外——毒伯爵斯内普
毒伯爵斯内普  发于:2013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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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陈楚!你醒醒啊你坚持一下说话啊!”蓝染这才扭头看他,一根足有碗口那么粗的角质触手贯穿了他单薄的胸膛将他钉在座椅上,鲜血仍在疯狂喷涌止也止不住。听到叫他的名字,他抽搐了一下。

“陈楚!陈楚?!!……要我给谁带句话么……”蓝染拍拍他的脸颊,他的眼睛仍然睁开,瞳仁却已经散大了。按按他的脉搏,手依然是温暖的,但再也没有了生命的搏动。

“陈楚。”蓝染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皮,昏暗的残光下陈楚的神色还是平静,嘴角还带着没有消退的半个微笑。只是皮肤已经完全褪色为一种没有光泽的白,腮边还有未拭净的血迹,像个细致逼真却被毁掉了的玩具娃娃。

“你真不应该死在这里……”蓝染摘下了他的身份识别链,金属铭牌上刻着纤细的字迹。“陈楚 749200002108063”。他把它挂在自己的铭牌边,假如他还能活下去,它也许能看到战争结束。

蓝染就靠在他身边,沉默了很久。直到陈楚的手变得金属一样冰冷僵硬怎么暖也暖不回来。他从飞行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却没有打火机。关于陈楚的一切记忆在他死去的几分钟之内模糊不清起来,如落如海底的针,再难寻回。

渐浓的夜色中蓝染拼命想再看清他的脸,那么用力的看,仿佛是要把这冰冷苍白的一线侧像深深烙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永远也不要褪去。

然后蓝染就按下仪表板最下方的一个白键,跳出座舱向河边跑去。北方四月的河水依然冰冷,他却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仿佛一扇门在身后喀哒关闭,把从前的一切都锁在了门的那一边。于是失了重的人就飞了起来,永远不能再回到地面。

夜空中的“小铃铛”已经全部化成了眼泪。

就在他踏上河对岸的那一刻,脚下的大地传来微微的震动。

历史

2009年4月4日青岛陆沉。510万人死亡。王尔古雷中心芯片完好,转移到伦敦堡垒。

同年6月 “超级十字架”系列空天母舰依靠陆沉后的伦敦堡垒残留能量建成。

9月初 “亚瑟王号”、“维多利亚号”试飞成功。

12月蓝染调任北京堡垒,任联合国直属外空间防御舰队 飞行员,军衔少校。

苏陵参加代号“众神之黄昏”绝密项目,驻塔克拉玛干沙漠基地。

康佳派驻香港堡垒。

2010年7月 多伦多陆沉。

8月 多伦多废墟建成四艘空天母舰。蓝染临时指挥蒙特利尔大撤退,升任中校。

2011年2月 “众神之黄昏”技术小组完成cell芯片亚洲部分收集工作。

2012年4月 8枚外空间战略攻击卫星“芙莉雅之首饰”发射。

苏陵调任兰州军区,升任中校。

11月蓝染担任空天母舰“维多利亚号”驾驶员。

2013年6月 柏林战役。旗舰“亚瑟王号”坠毁。蓝染临时代替阵亡司令员指挥战斗,惨胜。任“维多利亚号”代理舰长,上校军衔。

9月美洲部分芯片收集工作完成,平衡精算模式开始建立。

2014年1月马德里陆沉。

10月蓝染在纽约遗址结识空军上尉久信由纪子。纽约建成六艘空天母舰,包括亚欧舰队旗舰“尤利西斯号”。

12月 “参孙”系列太空核武器装备军队。

2015年3月全球米迦勒系统全体连接,建成总导流系统。阿尔法遗留文明在地球“觉醒”,

9月伦敦复升,成为外空间联合舰队总指挥部。对德尔塔战争进入主动进攻阶段。

2016年1月格林威治天文台报告阿尔法领航舰队主炮在距离地球3.42光年地点发射。

2月蓝染越级升任少将,亚欧舰队总参谋长。与久信由纪子结婚。

9月陈立军少将在兰州病逝。

10月苏陵担任中国驻联合国武官,军衔上校。

2017年4月蓝婷出生。

12月 阿尔法舰队主炮光弹到达月球轨道,完全击毁滞空母舰。泡防御抽调了全球能量,七十四处堡垒范围防御消融50秒。期间外空间防御舰队拼死击坠已分裂次级母舰的72%,无一堡垒陷落。亚欧舰队几乎全军覆没,久信由纪子阵亡,刘翔阵亡。蓝染调回北京堡垒。

2018年5月亚欧舰队重组,负责东半球截击德尔塔残余部分。蓝染担任指挥官,授中将军衔。

7月载人科考飞船“逐日号”发射,第一批月球移民在月面定居,空天时代开启。

苏陵向安理会提议战后彻底摧毁阿尔法文明遗留武器,提议未通过。

10月美军冲绳基地核武发生泄露事件,怀疑为某国擅自操纵总系统导致。

2019年1月苏陵被紧急召回审查,携家外逃南美某国,开除党籍军籍。技术上校康佳因怀疑与此事件有关被紧急审查,关押两周后失踪,怀疑外逃。

3月蓝染未经上报批准摧毁“芙莉雅之首饰”,申请退役,未得到批准。

4月陈楚被追授中国工程科学院院士,迁葬八宝山革命公墓。

7月环南太平洋战役,德尔塔文明最后一只捕食者被击落。第一次恒星际战争彻底宣告结束。人类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202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重新编制。蓝染升任上将,姜长河列五大元帅之一。

15.

天气很好,海水是一种绸缎般细腻柔软的蓝。2020年五月,战争结束后第一个初夏。青岛刚从地下升起两个月,我终于调回了这座现在在世界上已经很有名的城市。等我回来的时候前海一线已经整修得差不多了,栈桥搭了脚手架,清理完了残骸准备重修。

“那个砖红底子绿玻璃的就是百盛大厦,以前是青岛老城区第一高楼。当年青岛泡防御第二指挥部就在那儿,主要是二十三楼的君安证券大厅。二十四楼也有,就两间导流室。”我领着年轻的助理小姑娘沿着海边从八大峡向中山路方向走,真是和平年代,连拎着劣质小喇叭戴着太阳帽的旅游团都出来了。太平路上栽了新松树,维多利亚风格的铁灯座还在不断散发出防锈漆的味道。

连那几个报摊都在原来的位置。我不禁有种错觉:根本没有那十几年的战争没有陆沉,我只是去做了个飞行训练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还等着到天主教堂后面那家小店去吃碗加了很多糖和香精的桂花汤圆。

“早报多少钱一份啊?五毛?”助理朱晓摸出钱包,翻了半天也找不到零钱。还是我给了她一个一元的硬币。

报纸最后一版居然是路依依,穿着白色婚纱笑得很灿烂,靠在一个穿外空间防纵队黑色军礼服扛少将军衔的男人身上。那家伙相对他的军衔还很年轻,高个子长一双吊梢眼,头发不长却被摩丝弄的一缕缕直竖着。

“泡王江洋……不就是上海陆沉时候冒死开战斗机把路依依带出去的那个家伙么。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我用报纸扇着风,阳光有些刺眼。

“他还写了本书叫《上海堡垒》,据说卖得挺火的。技术部那边半老大叔们一人举着一本看着看着就哭。”朱晓伸过头来。“里头爱情太感人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一手,简直比得上战前那个写《中间人》的江南。不知道是不是亲戚?”

“就上过一次正面战场也好意思说他打过仗。老在讲他和几个姑娘的故事,你有时间还不如去看《红楼梦》呢,整一江宝玉。”不知是谁撺掇的,当年的小兵现在的大将们攀着伴儿写开了回忆录。统一命名《XX堡垒》。北京上海成都重庆合肥什么地方的都有。

惟独少一处《青岛堡垒》。

“据说当年青岛第一个试飞了V系列战斗机,第一处有了导流系统和碱式导弹。要是有故事的话一定很好看。要不将军您来写吧。”这丫头不依不挠穷追猛打。

“嗯。”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有一点说不明白的东西从胸腔底部慢慢涌上来,有点甜也有点涩。“其实也真没什么故事,和别的地方也差不多和现在也差不多。你跑泡防御部那边转一圈就知道什么样了。那些人就是抖抖八卦,让你看看现在那些扛大衔头的家伙当年也有当小兵的时候。”

那丫头听得这么损毁偶像形象,顿时噘了嘴。“那……将军,据说当年青岛泡防御最有名的传奇英雄陈楚,就是您以前好朋友。”

陈楚。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它已经从我的脑海里慢慢淡薄,刚才泛上来的那点东西成型了,是个白皙秀致的小人儿,眉眼细长,寂寞地冲我笑笑。一回头,闪过肩上有老牌贵族气派的单翼鹰徽。

“没吹得那么神,他也就一普通男孩儿,挺聪明的。个子还没你高,提琴拉得不错,吃饭很挑。”我拼命回忆,却只有这么多词语。那小人儿的面貌又开始模糊,碎裂成无数细腻又不真实的片段。那个讨厌我抽烟的陈楚,那个喜欢穿将校呢蓝大衣一年七个月怕冷的陈楚,那个抢我的鸡腿的陈楚……

那个苍白冰冷蜷缩在战斗机座舱里的陈楚,我早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将军……”朱晓碰了我一下,马路对面红绿灯底下站着个空军那边的小伙子,正抻长了脖子向这边张望。那家伙我认识,一到下班的时候就蹲我办公室门口向里瞅,反正不是等我的。

“去吧,好容易和平了,是该你们年轻人享受青春的时候了。”我也笑着冲那小伙子挥挥手,他红了脸,腾地一个立正。却隔得太远了不知道该不该向我敬礼。这兔崽子,连这点气势也没有还怎么开飞机上天。朱晓向他跑过去,鞋跟滴滴答答。她身上新式军装的裙子很短,一如战前青岛街上那些女孩,那些我年轻时候认识的女孩们。

“真可惜,你大姐也没了好几年了……”我自言自语,抱着手臂向中山路上走。在战舰和人工天体上呆久了,觉得踩着地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前海一线的老房子保护的不错,高层建筑倒倒塌了不少。我打算找空儿跟市政局那帮人说说,前海最好别盖大楼了给留点绿地。现在军官说话还有点分量,不知道有没有人听。

人已经不多了。现在中国人口8亿,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水平。无数的新移民将从周边地区迁进来重新填满这座城市。他们将成为新的青岛人。这场漫长的战争中美军伤亡一千三百五十万,解放军是这个数字的将近三倍。单我带的亚欧联合舰队就重组过两次,人类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这漫长如十四个世纪的十四年的。

我从前的一切都没有了。前天登陆艇降在机场我顾不上记者一头就扎进了当年的宿舍,保护得还不错,连我当年早上起来懒得叠的被子都好好地堆在那里,旁边是给陈楚支的行军床。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从尤利西斯号进入山东地区内就一点点开始升上来,它在提醒我把它忘了,但它又是什么?

我用报纸扇着风,把军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上头还带着上将肩章,穿门过市太惹眼了。那本《上海堡垒》我也看过,也感动,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泡王江洋终于撞上了路依依,但青岛堡垒7492部队当年那么大的编制,我认识的活下来的就三个。一个已经身在南美估计此生难回祖国,剩下的就姜长河,我也没得评价。

不敢幻想赵茜还活着,九中那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楼在第二轮强烈冲击波到来的时候倒塌了。

百盛大厦经海水浸泡时间太长,已经不能使用了。准备原地爆破之后修建7492部队对抗德尔塔战争阵亡将士纪念馆。几天前朱晓还拿着门口军人群雕的设计草图问我同不同意让他们把飞行员的头像用我的脸,我笑笑:一律别用现实人物,换成无名士兵像好了。

他们还说过那个技术员要用陈楚的,也被我否决了。

晚上推了战后庆功晚会在翻苏陵寄来的《青岛堡垒》打印稿,那段往事混合着机油气味和血腥扑面而来。他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向联合国安理会提出要在战后毁掉阿尔法文明遗留武器,被大多数第三世界国家支持却同时被祖国列为叛乱分子,差点被安全局秘密枪决掉。我偷着自己把尤利西斯号上的登陆艇开出来,把他一家三口送到满洲里边境。那时候他一支接一支抽烟,登陆艇没有舷窗,他和妻子就是那么一直看着密封的舱板,眼角不时有水光闪动。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一年有一两次他会给由纪子在伦敦的信箱寄点东西,大多是当年的回忆录或史稿。文笔仍然跳脱,但看得出来,拖家带口流落异国,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阿尔法领航舰队主炮那一记轰击其实没有真正帮上什么大忙,月球轨道上那滞空母舰在此之前大肆分裂,并在那个超级泡防御抽调全球能量,各个堡垒城市防御消融的那50秒内疯狂扑向那些脆弱的城市。泡王先生说得不错,那个瞬间确实很美。相当于两个整编集团军的亚欧联合舰队在前后五分种的战斗内几乎全军覆没,阵亡名单印了有《牛津大词典》那么厚。我失去了妻子和许多多年的战友,尚在襁褓的女儿失去了母亲,为了不损毁市区我忍痛下令让三联费米粒子炮将失去滞空能力的战舰全部连乘员就地摧毁。舰载阳电子破城炮的乳白色光弹与德尔塔母舰发射的紫色光流在天空中交织成华丽的巨网,上面点缀的每一朵火花就是成百上千人的性命。那种美丽,谁还见过?

中山路真长啊,或者我已经老了。总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头。每走一步就感觉自己似乎年轻了一点,就把十八九岁的时光捡回来一分。很多事情回忆起来了:赵茜笑起来带着小酒窝的脸,上海路上每到春天那点点飞散的扬花,战争开始前这个城市每夏天里红绿蓝白交错饱满的颜色……但我怎么也想不起陈楚。这些年的记忆随着时间被空天战舰中的人造空气压缩成了苍白细小的粉末,遇火不化入水不溶。

胶州路的尽头是东西快速高架路,在分陆沉划版快的时候给断成了三截,但总体没什么大损坏,修补修补马上就能通车。动脉已经被打通,这个沉睡了十一年的城市正在醒来。

也许这样也好……后来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太冷酷,他受不了。

有什么东西依然带着冷硬的线条和棱角,在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扎了我一下。那疼痛像是那架王尔古雷前挡板上溅起的一抹猩红,惨烈而释然。我把那条身份识别链拽出来,两块铭牌十一年一刻未离开我的脖子,此时终于看到了战争结束。

王尔古雷的自毁装置足能熔毁那封存在全钛黑匣中的芯片,那么一个单薄的小人儿自然尸骨无存。那天我拖着疲惫的步子走了四个小时才找到人家,地面救援队第二天早上来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些变形的钛条和陶瓷板,整个河滩的沙砾都熔化成了玻璃。就连前年战事缓和时候迁葬北京,四个礼兵抬的灵柩里也只是一身军装带着少将肩章,黑白照片挂着黑纱,上面的脸年轻得让人心疼。

我捏着那链子靠着快速路桥头上的栏杆,片刻失神。

一群人围着市立医院旁边一块新立的电子大屏幕,它晃闪两下,亮了。

纤细柔媚的提琴声,上面播的是公益广告。是用当年在青大国际学术交流中心和百盛大厦的闭路电视资料剪接成的。那么多年轻的脸庞,庄蝶,康佳,刘明亮罗志宏王梦琳……我那时候真年轻,爬战斗机舷梯就三四步的工夫……他们把苏陵的镜头剪掉了,不过没有关系,存在过的永远也无法抹杀。

回忆渐渐地柔软生动起来,那个十八岁的陈楚挟着提琴盒子向我走来,神情冷漠淡定,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轻狂。

我笑笑,将链子放回衣领挤出人群。视线突然拉远,从白色的飞机残骸开始,整个烈火与烟尘中的青岛,整个山东半岛,整个中国,整个地球,停留在月球轨道上庞大的德尔塔滞空母舰,最终回到那闪亮的白色身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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