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抱歉。”

方念苏接过袋子，笑一笑：“不要紧。只是一件衣服，不用特地跑过来。”

林方圆的视线从方念苏的肩处滑过去，刚好看到陆宋朝百无聊赖地敲着车门。发现林方圆在看自己了，

赶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方念苏是一直客气而生疏地微笑着，林方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请

你们吃夜宵吧？”

林方圆也明白自己的拖拉不清。只是觉得别人帮了自己，总是要知道感激。他不晓得自己只会最笨拙不

利己的方式，在周文端身上贴上了这么多年，仍是不知悔改。好在在一路上需要他报答的人并没有多少

。

这片区域虽然不是红灯区，但在夜里的确是繁华的。再远一点就是悄无声息的黑夜了。方念苏四下看了

看，很好看地耸耸肩，摊开两只手：“下次吧，今天实在晚了。”

又转过头去，拿不远处的陆宋朝当挡箭牌：“而且我朋友就要出国，刚在店里为他践行过，估计也是吃

不下什么了。”

陆宋朝正窝在车里同自己在小打小闹自娱自乐，猛抬头发现两人都看向了自己，不明就里地附送了傻笑

。

方念苏忍不住要咳嗽。

林方圆无意义地“嗯”了声，微张了嘴，然后磕了下唇。他这个孩子气的举动被人挑出来批了许多次，

里面有周文端同陈飞。接不了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现，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不

知所措。他也努力过，下一秒卡壳，还是卡在同样的神情上。

方念苏只有替他接下去：“过几天再请好了，如果你有空的话。”

林方圆猛点头：“我下班后和周末都是有空的。”

把自己毫不休闲娱乐的宅居生活暴露无疑。

方念苏仔细看他认真的表情，渐渐笑起来，说：“好，到时我给你电话。”

便扬长而去了。

陆宋朝见方念苏朝自己走过来，很是谄媚地一长手开了车门，方念苏看也不看他一眼，把手里的袋子往

后座上随便一扔。

陆宋朝“哇”了一声：“这么酷？”

方念苏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快开车。”

陆宋朝翻翻白眼：“我刚吃了践行宴撑着了，要开你自己来。”

方念苏回过脸正对他：“哦？耳朵这么长？”

陆宋朝还很骄傲，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得意地说：“那是，我们陆家人都是耳长七寸福泽深厚。”

方念苏立马坐离他远一些：“原来你同高祖兄同出一窝，失敬失敬。”

陆宋朝对他的反应很是不屑，瞄了下观后镜里林方圆越来越小的身影：“这个小朋友不好么？”

方念苏摇了摇头，也没有去看镜子，陆宋朝等了半天，才慢悠悠地来了句：“他没有什么不好。”

陆宋朝被他半吊子的话蹭蹭蹭地要上火，他又跟着来了句，“他很好。”

陆宋朝彻底蒙了，如果不是自己正握着方向盘，估计早是一个激灵蹦起来指着方念苏的鼻子了：“那你

还对他始乱终弃？”

方念苏“呵呵”地笑起来，别有深意地看住陆宋朝，陆宋朝直觉自己的汗毛都被一根根看地立起来：“

看样子你倒是很中意这个小朋友啊。”

陆宋朝瞪他：“我看他是纯真无辜的小绵羊，被你这只大灰狼骗了还一次又一次跑过来给你数钱。说真

的，”他难得言语认真起来，颤了下，觉得自己真是难得一见可遇不可求的好心人，“就算是光看外表

，也比你之前那堆乱七八糟好多了。”

方念苏严肃地皱了皱眉：“乱七八糟？我的品味有那么差？”刚好是碰到红灯，方念苏在陆宋朝的跑车

上前后左右打量了一阵，转换了话题：“这车底盘怎么这么低？”

陆宋朝只顾着怨恨自己脾气怎么那么好，居然没把这家伙一脚踢下去：“我的车都这个德行，您看不惯

自己去开辆高拔个儿得了。”他往边上随便一指，“喏，我看你肯定很喜欢那样的。”

方念苏向边上停着的公车看过去，赞赏地点点头：“我果然很喜欢。”

陆宋朝正要反唇相讥，发现方念苏已经在他停顿的这会儿间隙里接起了电话。之前虽然的确是无所事事

地监测着方念苏同林方圆的进展，他在心里默默替自己辩白说那也是因为他们离地实在不远啊。此时此

刻念苏同学和他不过几公分的距离，隐私简直就是玻璃上的灰，还没吹气就没了踪影。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方念苏笑起来，那笑很是温柔。陆宋朝装不经意看了他好几眼，心想平时能

有这么温和就好了哼哼。

那边又继续说着，方念苏只是一味地笑，在最后才开了口，说：“乖。好好休息吧。”

这通电话方念苏只说了这一句话。他对林方圆虽然话也并不是多的，但那显然是出于陌生人的矜持，那

温和也是路人式的。陆宋朝对有人能将方二少收拾地服帖大感兴趣，禁不住往那屏幕上瞄了一眼，那光

亮就瞬间地黯下去了，他只来地及看清一个“韩”字。

陆宋朝被自己囧了一下，直想质问念苏是不是和韩国友人勾搭在一起了。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他不禁

咯噔一下。

这时候红灯已经变换成了绿灯，后面的车见陆宋朝这边没动，开始按喇叭提醒。陆宋朝看着提示灯，蓦

地想起来，原来这个电话也不过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他开过了一程才开口问：“刚是韩在？”

方念苏“嗯”了一声，慢慢地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困倦了。

陆宋朝把车开地磕磕碰碰地，方念苏居然没开口损他，已然是个奇迹。只是陆宋朝并不欢迎这样的奇迹

。

车道上只有两边的路灯是亮的，远处看不见星光，方念苏的通话目录上有了“韩在”，这些所有都让他

急躁不安。他“轰”地要炸了壳：“他还是个孩子！”

陆宋朝脱口后马上反应过来这样的过激是不应当的。他心虚地去看方念苏，发现方念苏只是默默地看着

车窗外。

陆宋朝大学时听说表演系的漂亮女生多，乐呵乐呵地跑去报了选修课。上课时果然看到一班子的帅哥美

女。陆宋朝还记得讲台上的中年美妇说，要做好迷茫的姿态，不是要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而是要心有

惶惶然。

他觉得这一刻方念苏的神情可以拿去做模板。

第八章

过几天方念苏来电。NS公司涉及户外广告和媒体宣传，大抵是方氏集团要做全套，欲将产品的宣传推广

也归于门下。林方圆平日里要做的不过是产品调查市场研究和资料整理，很是容易上手。

方念苏的时间挑地好，数据档案刚在上午递交完毕，所有人从资料堆里爬出来吁一口气，郭老先生在民

间溜了趟，人道地在这个当口恩准他们自由活动。

林方圆在前一天取了钱。悉数地装进了钱包，想了想，把银行卡也带在了身上。

方念苏在电话里之说是在后巷的一个馆子，叫做“进士坊”。林方圆从站牌上知道“更生”所在的那条

街道就叫“后巷”，街不长，但是无论白天夜晚都是人声鼎沸。

林方圆被“进士坊”这个神气的名字震地晕乎，下了车一个劲地往四周的高大招牌上张望，上面没有一

个名字是这样气派。

林方圆保持仰望的姿势在后巷里走了个来回。他对建筑物的认知一向处于懵懂阶段，做学生时去图书馆

，每次都很有只如初见的意味。这个症状常常要到了第二年才慢慢有起色。

林方圆的跟前来了一家三口，还没来地及开口询问，他们就一拐进了边上的一家小店。林方圆巴巴地想

要追着问，猛抬头看到那家店铺上俨然悬着一大块门匾，上书“进士坊”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进士坊的里面虽然没有名号神气，但足够端着做个小家闺秀。它从门边到里间是一列阁子，这些阁子是

竹制的，不过一米多高，纯粹是为了营造氛围。

也许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又是非早非晚的时间段，店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林方圆看到方念苏已经

是在其中一个阁子里，正低头认真地看着什么。他快步走过去。

这几天天气开始转凉。方念苏放下菜单的时候发现林方圆已经是到了，套着件白色的连帽衫，比前两次

看到时又小了几岁，活脱是像颗大白兔奶糖。那领口处因为兜连着后边的帽子，同时也是为了挡风，隆

起了一块，刚好是遮在了林方圆的下巴。

林方圆将它压下去一些，抱歉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方念苏把看好的几样菜式交给了守在一边的服务生，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领口又慢慢慢慢地爬上去了，说

道：“不碍事，是我早到了。这边有几个菜非常不错，我之前有幸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刚好今天

可以让林先生破费了。”

林方圆在进来时就明白自己的银行卡可以是安稳了。他“呵”了一下，傻气恳切地为方念苏排除负疚感

：“其实应该在当天就好好道谢的，没想到后来会越拖越长。”

林方圆实际上还想继续说，何况方先生照顾了那么长时间。只是串联到那平白跳过的一天，自己也觉得

很有质问的嫌疑，便默默地将它按下了。

方念苏当然不知道林方圆心里已经转过几个念。那天纯属心血来潮，看到林方圆一脸的紧张震惊，不过

是恶趣味地想知道他的下一个反应罢了。睡一觉醒来，早把自己的恶劣行径忘到一干二净。

只是林方圆三番两次谢地多了，他也慢慢有自己果然是个好人的念想，一面又心想着这个小朋友果然是

一根筋，说：“没事。”停了下，又想到一段，“对了，前段时间和朋友去旅行，把手机忘家里。回来

的时候看到它罢工了。”

林方圆点点头：“难怪之前打不通。”

方念苏微笑着没有接话，只是将跟前的咖啡搅了搅。咖啡不是他的嗜好，只是和茶比起来，有个小勺子

好像就会显得不那么无所事事。他本身的确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是碰上非是说不可的场合，糊弄起人

来也是绰绰有余。

而林方圆却是不一样的，那时他恪酢醍懂地跑了过去，方念苏就看出他是不太会说话。

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到褐色液体的波纹慢慢平和下来，林方圆是终于找到了话题，语境上没有问题，只是

间隔的时间太过突兀：

“旅行愉快吗？”

方念苏忍住笑，非常绅士优雅地喝下一口咖啡：“景色旖旎，团队优秀，过程结果都很愉快。”

一面抬头看着林方圆只哦了下又茫然无措，不禁浮出一丝笑意。

欺负别人总会有隐秘的快乐，尤其是双方都毫无知觉，这快乐更是加倍。

好在菜陆续上场。这个时间人很少，方念苏点了四菜一汤，很快就上齐了。吃的时候可以不用话题填补

空白，方念苏简直要替林方圆说一声庆幸。

不料林方圆这时候却是出乎意料地开了口：“方先生很喜欢海鲜啊。”

方念苏拿着一串菠萝虾烤串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咬了一口才想到，“你不会是对海鲜过敏吧

？”

林方圆忙摇头：“没有没有。”他跟前放的是酱汁蘸蒸鱼、香煎三文鱼，而方念苏面前的是菠萝虾烤串

，中间摆着一大碗鱼羹，还剩下的一样金灿饱满其实算是点心。方念苏介绍说是叫做鸡蛋饭团，林方圆

拿起一个好好研究了下，发现裹着的配料是海苔香松。

方念苏简直对海产品有执念。

林方圆好奇起来：“方先生的老家是临海的吗？”

方念苏夹了块鱼，很仔细地抹上调料：“不是啊。”扫了一眼桌上的虾虾鱼鱼，“不过我大学是在沿海

那边上的，喜欢吃这些可能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吧。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方先生是本地人？”

方念苏将那鱼修整好了同一个鸡蛋饭团堆在了一起，听到林方圆这口气竟然是有些失望，不禁笑起来：

“说对了，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差不多可以说是土生土长。”

林方圆的确是有些失望。如果方念苏也是他乡异客，他大概就会很开心了——这大约便是出于天涯同路

人的抱团观。

方念苏看林方圆一下子神色又黯下去，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他盛汤的碗拿过来舀好了递过去，说：“林

先生是南方人吧？这鱼羹的做法据说是从你们那边传过来的，不知道绕了那么远的路，是不是变了口味

。”

林方圆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和别人提起自己是从南方过来的。那鱼羹到底是南方先有的还是北方早就存在

了，他没有研究过。接过来尝了一口，低头看碗里的羹已经是有些类似汤水了：“我们那边的话，应该

是会更浓稠些。有时会添上其他诸如火腿之类的作料增味提香。当然，也是每个饭店都不一样的。”

他笑了一下，想了想，“如果方先生不嫌弃的话，哪天可以去我的住所吃一下南方菜。”

方念苏饶有兴趣地惊讶起来：“原来林先生还会下厨，想必手艺一定是不错了。”

林方圆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最平常的几样家常菜，有时觉得还好，也是因为被自己荼毒习惯了。”

方念苏一下子笑起来：“所以林先生是出于‘光自己一个被荼毒实在是太冤枉了，最好是拉一个人进来

才不吃亏’的心理。”

林方圆也笑起来，赞同说：“的确是这样。”

又过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犹豫地，“还是叫名字吧，一直叫先生总是很奇怪。”

方念苏心说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别扭到一定境界，只是面皮上丝毫不露声色。这个先生虽然是林方圆最

先开口说起的，但是认真加起来，明显是方念苏口中出来的多了一大截。

方念苏理所当然地说“好”。鲜滑爽口的鱼羹的确是很有些意思，但更有意思的，仿佛应该是，面前的

这位小朋友了。

第九章

陈飞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林方圆正排在队伍的最末。

NS附近有条耶稣弄，民居古旧。林方圆一直以为它是类似民国遗物的存在。清池面馆就是在这耶稣弄里

了。它虽然冠着面馆的名号，家常小菜倒是样样足量美味。

林方圆每天下班后会到这面馆来报道。虽然常常要排队等上半个多小时，但是小巴非常中意它们的蛋黄

南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回到住处再买菜下厨不在理性方案的范畴之内。

因为是领号政策，林方圆一边捂着手机的通话口一边同服务台的报号小姐说了声，便朝门口走去。

清池面馆的前面一块空地里停满了各式轿车，间或夹杂着几辆自行车。林方圆一面看着这些车子，陈飞

在那边似乎是说地差不多了，叹口气，问：“你在听吗？”

林方圆笑了下：“……在听。”

电话那端停了下，过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其实这些由你来办的话，也是一样。周文端并不是那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