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大仙。
当温君谊和宋逍书听到在疫病中幸存的老辈对小辈娓娓道来这故事的时候,不禁轻笑。
实则在人间,他们也不过扮个凡人罢了。
又是一年冬日,寒风瑟瑟,温君谊把松鼠揣到衣裳里头,让它整个儿窝在里头。
宋逍书却努力伸了个头出来:“君谊,你冷不冷?”风声呼啸,它感到君谊的身体有点发抖。
温君谊道:“不冷,你就在里头就好了。”
松鼠道:“你在抖……”
温君谊道:“没事,你的身体很暖和,窝在我怀里,我也便更加暖和了。”
宋逍书却不安分了:“君谊,要不这样吧!”
它窜出来,一下子乍然而来的寒风让它打了个哆嗦,却还是很快爬到温君谊的脖子上,伸开身体首尾相
接,绕了温君谊的脖子一圈。
宋逍书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颈后是松鼠温暖的身体,喉间是它尾巴上厚厚的毛,宋逍书绕在他脖子上,替他挡住了钻入衣领的寒风
。
虽是温暖了不少,温君谊还是道:“逍书,你回来吧。”
宋逍书知他嘴硬:“这样就好了。”
温君谊拗不过宋逍书,只好任它作一条围脖。
迎头来了一个缩着脖子的人,见这松鼠围脖稀罕,劈头便问:“这毛围脖卖不卖?多少钱?”
温君谊道:“不卖的,抱歉。”
那土霸王却不依不饶:“我还非要定了!”伸手便去抓。
然后是一声惨叫。
那人对着气势汹汹抬头咬人的松鼠一脸张皇:“居然是活的!”活的松鼠竟然这么乖地窝着给人当围脖
!手都被咬破了!
于是骂骂咧咧之后,吓得落荒而逃。
温君谊伸手摸了摸松鼠脑袋,宋逍书这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又抓住尾巴尖围好一个圈。
松鼠还忿忿不平:“也不想想他是谁!除了君谊,还有哪个配得上本大仙的围脖!”说着蹭了蹭温君谊
摸它脑袋的手。
温君谊淡淡地笑了,他们还在赶路,要尽快回到客栈去。
风雪还在狂啸,白茫茫大地上是一列长长的脚印。
——正文完——
小剧场(所有的番外和小剧场,时间都是他们在天界安顿下来以后^^)
(一)
温君谊很喜欢摸摸或者揉揉松鼠状的宋逍书,宋逍书也乐得被摸。
但是换成别人,它可就不乐意了。老君它还不敢说什么,再有其他人,可不把两颗门牙龇出来么!
温君谊替它苦恼:“可是也不好拒绝吧,天王将军各路神仙,哪一个都不好说不。”
宋逍书立马来了精神:“放屁!”
温君谊呆。
宋逍书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骂你,我是说,谁要捏我屁股,我就放一个屁给他。”
温君谊:“……”
大侠,你还记得“形象”这个东西么?!
……再说了,你以为屁是想有就有的啊!
(二)
宋逍书认为,身为小动物就要撒娇,小动物的可爱之处就是会撒娇。
于是它在桌面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君谊——我们去月宫找兔子吧!
”
温君谊被它滚得头晕,伸手一抓,准确命中它的尾巴,把它揪起来扔到床角去。
宋逍书头栽棉被脚朝天之时,深切地感受到,尾巴大也有尾巴大的不好之处……
温君谊沉默了好一刻,才微皱着眉,犹疑踯躅地开口:“逍书?”
宋逍书考虑了一下,应道:“是我。”
既然有心和温君谊相伴,真身被对方知晓也是必然,只是或早或晚罢了。如今出现破绽了也好,若是对
方不允,也可趁早抽身离开。
因此此番露馅了,它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端看温君谊接受不接受罢了。
温君谊神色依然有些怪异,努力想要自己平静下来。于是左右瞅瞅,这下担心后怕反倒占了上风,先问
道:“怎么就在这儿睡了?不怕被飞禽捉走吗?很危险的。”
宋逍书心里有底:“不怕,我在房子周围施了法术屏障,飞禽走兽进不来。”
“哦。”
温君谊在打量眼前这只松鼠。
它现在蹲在石桌上,两只前爪拢在一起,从胖胖的肚皮下面还是能看到两只支撑着身体的后爪。尾巴冲
天,弯着,也许是因松鼠不喜欢尾巴高过头顶之故。这么近地注视它,鼻子以及鼻子上的胡须都清晰无
比。眼睛和耳朵都很有精神地张着,在等温君谊下一步动作。
温君谊伸手戳了戳它的胡须,它好奇地把头偏过来,结果鼻子碰到了手指。温君谊干脆摁住它的小鼻子
,把松鼠整个身体都推得后仰。这下,宋逍书卯上了劲,又使力推回来。温君谊又推它,它又推回来。
接着宋逍书突然伸出红嫩嫩的舌头,卷松子一般舔了温君谊一下。
温君谊吓得缩回手,对着手上一条细细的痕迹,方才知道原来松鼠的舌头也不短,只是平时并不伸出来
。
石桌上的宋逍书觉得自己胜利了,正神气着。
温君谊心里噗嗤地笑了,面上还保持着严肃的样子。
双手把松鼠捧起来,收起它的两只后爪,然后放到桌上,让它坐下。
谁知宋逍书一下子蹦起来,又回到蹲着的姿态。
温君谊再一次把它放下坐着,它又蹦起来。于是,温君谊再放。松鼠,再蹦。再放,还蹦。再让它坐,
它照样蹦起来。无论温君谊试多少次,都无功而返。
温君谊无奈地笑了:“你怎么就不老实的坐着呢?”
宋逍书一本正经:“松鼠要时刻观察着周围,保持随时逃命的姿势。”
“不是说周围有法术屏障,不会有危险吗?”
宋逍书:“……”君谊啊为什么这下反应这么快!
不过温君谊已经笑了,宋逍书暗暗长呼了一口气。
宋逍书问:“你不怕么?”
温君谊反问:“怕什么?”
“我不是人啊。”
温君谊摸着它的脑袋道:“没关系,虽然你是个妖怪,不过你是个好妖怪。那,为什么要怕你?”
宋逍书闭了眼,如释重负地在他手中蹭:“嗯,那就好。”
“而且……真的很可爱。”温君谊摸得爱不释手,满足地微笑。
尽管以前听过这话,可这一次是直接对现形后的它说的。宋逍书高兴地把身体往温君谊手里团。
不想它缠上来的爪子和尾巴被温君谊拨开:“让我瞧瞧罢?”
(三)
宋逍书午饭之后折腾得累了,径自在桌上睡着了。好在它不容易着凉什么的,因此温君谊也不去挪动它
。
睡了半个时辰,宋逍书悠悠转醒。
温君谊正在桌边看书,看它眼皮一点一点睁开,还带着初醒的迷糊。接着这个毛团微微动了动,脑袋慢
慢地探出来。尤其是一双眼睛,明明平时都精干伶俐的,现在很沉静,迷迷蒙蒙的。
还未清醒的时候宋逍书都比较乖,温君谊看着它这个乖巧的样子,心里忽然有十分欢喜涌出。
想及过去的风雨,那些痛楚和垂死之际的相互依偎,都已然是昔日之景。如今宋逍书依旧是个活蹦乱跳
四处捣蛋的绒毛团,而他也得以长生不老。他们还能在一起闲暇坐看人间风云变幻、世事更迭。
而小松鼠宋逍书,应该说是外表袖珍实际一把年纪的宋逍书,又天天顶着它一身亮泽的毛发,在温君谊
面前晃来晃去。
温君谊忍不住伸手把它捧起来,凑到嘴边亲吻。
温君谊一个吻顶它半个脑袋大,瞅着它的脸和小耳朵亲。只是感受到小家伙的温度,心里竟然是这般欣
喜。
宋逍书被吻得脖子都歪了,傻傻地被温君谊送了好几口热气之后,总算清醒过来,在温君谊离开他的时
候,摆正脑袋撅起嘴巴往温君谊双唇上“啾”地亲了一口。
温君谊揉揉它,接着亲它的脸蛋和脖子。
吻毕把宋逍书放回桌上,温君谊抹了抹嘴:“逍书,你掉毛了。”
嗯,前肢没有后肢长。抖抖小胳膊,倒是好像还挺有力气的。也是,不然怎能在树干上上下下?身上的
毛浓密厚实,尤其是有很多刚长出来的小茸毛,越往肚子越浓厚。把宋逍书倒下来躺着看,唔,这个好
像是……骂人生儿子没啥的那啥。这个上面的一堆毛当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
温君谊赶忙把浑然不觉的宋逍书提起来。
宋逍书一见他红着脸,就明白了。
“君谊,你……”
它窝成一团,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又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母松鼠也有这个,不过我是公的……”
温君谊也正好没脸面对它的正面,这下刚好看看它的背部。蹲着的时候松鼠脊背不正,用人来做比喻的
话,就是佝偻驼背。但是看宋逍书人形姿态端正,那么想必这是松鼠的正常样子。
温君谊先是用手背顺着它的脊背抚下来,又试着捋捋它毛茸茸的尾巴。宋逍书一开始没反应,接着尾巴
就动了,尾巴尖扫过他的掌心,又用整条尾巴一圈一圈一圈地缠着他的手指。
而少了尾巴的衬托,宋逍书整个身体更像一个球了。
温君谊正巧发现了这点,把它转回来,两手虎口圈起来丈量它的身体。宋逍书只能伸开胳膊配合他,于
是温君谊从腋下的一圈一直量到松鼠臀部。至于脖子嘛,那就算了。
宋逍书一面站好,一面心里自觉奇怪,为何仿佛有种赤裸着被非礼的感觉……虽然松鼠本来就不穿衣服
……
丈量完毕,温君谊发话了:“变成松鼠,竟然胖了这么多。”明明人形的时候不是特别明显。
宋逍书略带羞腆:“喝了酒嘛,肚子比较鼓,哈哈。啊!”
松鼠盯着那根戳出它的尿意还来不及收回的手指,立即捂住肚子:“君谊不要戳!”接着飞速窜下石桌
,飞奔进茅房解手。
从茅厕出来,又是一位微胖的翩翩佳公子。
宋公子对温君谊镇定一笑:“君谊。”
温君谊:“我……我还没那么快习惯……”
这不习惯延续到了晚间。本来春天到了就已经被温君谊请回另一个房间就寝的宋逍书,大大咧咧地爬进
了温君谊的被窝。
温君谊坐在床上为难地推拒:“逍书,春天不比冬天,挤着睡有些热。”
宋逍书毫不在乎:“没关系。”
温君谊尚且来不及反应,眼前的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松鼠规规矩矩地仰躺到床上,挪到枕头
边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煞有介事地把被子拉上来盖到脖子,扭头对温君谊道:“晚安。”
温君谊目瞪口呆,却无法拒绝,只好木然地躺下,回道:“晚安。”
本以为会难以入眠,没想到侧头看了几次睡得依然规规矩矩的松鼠,他就也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温君谊却是被脖子上异样的感觉弄醒的。脖子边上似乎有个温热的东西,脖子上也有什么东
西,痒痒的。
伸手一抓,握住一根毛茸茸的东西。竖起来看了半晌,温君谊还想不起这是何物。低下头之际,下巴卡
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一动,吓了温君谊一跳。
宋逍书也醒了,把架到温君谊脖子上的尾巴和后爪收回来,爬到温君谊视线之内对他道:“君谊早。”
温君谊窘然良久,方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
这……他还是不习惯一只松鼠用宋逍书的嗓音说话啊。
此后找不着宋逍书的时候比以往更多。
“逍书?逍书?你在哪儿?”
明明宋逍书没有出门,温君谊却翻遍全家也不见人影。
此时衣柜上传来一个声音:“君谊,我在这里!”
温君谊刚抬头,一团东西就冲他飞来,吓得他立时闪避。
那东西扑了个空,在地上转个圈转回脸来蹲好,相当委屈:“君谊……”
温君谊讶然叹气:“啊,抱歉,我没想到是你……”
又或者,明明在洗衣服的宋逍书突然不见了踪影。
“逍书?”温君谊小声嘀咕,“人呢?该洗完了吧。”
“这里这里!”盆子里探出一个湿漉漉的松鼠脑袋。
温君谊:“呃……”
还比如在院子以外的树林里。
“逍书,你在哪儿?啊!”
温君谊先被一个小扁桃砸到了头,不太疼,但足够引起他的注意。果然一仰首,松鼠正蹲在树枝上,手
里还抱着其他的扁桃。
见温君谊有反应了,宋逍书丢下食物,几个小跳,蹦到温君谊怀里。
温君谊抱着它,很是疑惑:“你的食物不要了?”
松鼠道:“跟君谊回家比较重要。”
如此这般,温君谊着实过了月余才逐渐习惯。不过,与一只松鼠精共同生活,倒也有别致的乐趣。
整药材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东西从背上蹭蹭蹭地爬上肩头,然后有人说话了。
“右边的那一摊是什么?”
“这个么?大黄。”
“有何用途?”
“清热祛火。”
“哦。我也可以吃吗?”
温君谊笑着点它的小鼻子:“你这小身板,小心拉肚子。”
宋逍书捉住他的手指:“不要小看松鼠!松鼠的身体也是很强的!我的牙可比你能耐多了!”
说着,用大门牙在温君谊手指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又把尾巴和身体往温君谊脖子上蹭。
温君谊赶快抓住它:“别乱动,痒!好好我认输,你的牙齿很厉害,尾巴也很厉害!”
总算把小家伙从脖子上抓下来,可那尾巴还在摆个不停。松鼠用前爪抠住嘴角拉开:“哇达嘴巴也可以
很大。”
温君谊笑喷:“好好好,你厉害。厨房还有核桃,磨牙去吧。”
“啾!”宋逍书立即就没影了。
自宋逍书显了原形之后,原先他睡的那张床便空下了。每天晚上,松鼠总是窝在温君谊床上,占个小小
的位置屯成一团。
初时温君谊醒来发现它不见了,心道怕是被自己扫下床,便急忙在屋里叫了两声:“逍书?逍书?”
话音刚落,只见被子抖了抖,有一坨东西在动。
掀开一瞧,果然是窝着的宋逍书。
也有温君谊一醒来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的,一把抓上去,温温热热,双方都吓了一跳——温君谊听到胸
口传来的“啾”声。
于是温君谊逐渐记得宋逍书会在半夜滚进被窝。好在他一向卧有规矩,从未发生过把宋逍书压到之类的
事故。
宋逍书似乎偏爱以松鼠的面貌示人,当然这也仅在温君谊面前。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拘于形,人间极乐”。
不过用饭的时候,他倒都会化成人形,据说是因为“松鼠肚子太小,吃不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