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慕容大少那颗酸透了的小心肝里突然又加了点甜——变成糖醋的了。
臭绵羊!看大爷见到你怎么收拾你!
林寒止猛的打了个喷嚏,虽然及时侧过脸,但仍然对面前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道了歉。
其实林寒止在法国也不算没名气,向来眼高于顶的“暖”只青睐的造型师,每年三场大秀都不能缺的那技术还能不出色么。
可难得的是这人没什么大牌的脾气,为了达到最默契,所有参与走秀的模特,无论主次,他都认认真真的跟据衣服造型搭配,态度也温和。
林寒止性格好,但认真工作起来也不愿意被打扰到的,雅凯站在一边看衣服有没有最后要修改的,见他顿了一下就插嘴问道:“你连个电话都不打,麻烦会生气的吧!”
“……来了再哄吧。”已经生气了,如果刚才打过去没准直接转头就回去了也说不定,那样更难摆平。
慕容风到秀场的时候,离开秀只有一个小时了。
由于是主人吩咐的,所以司机直接把他带到后台的入口。
和T台上的安静不同,后台到处有人提着裙子或裤角跑来跑去,有负责音乐的唱灯光,甚至还有光着脚从他身边走过的,也不知鞋子去了哪里。
侧面一片画妆镜,灯光打的亮亮的,一个白衬衫的背影正在弯腰化妆。
林寒止。
其实慕容风这次来就是兴师问罪找别扭的。
可他突然在那人背后三四步的地方停住了。
他其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寒止。
一个,认真的林寒止。
第34章
可是现在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慕容风索性就拽了把椅子倒坐着在林寒止的侧后方看他。
林寒止正在给一个男模特上眼影,他微微倾着腰,一只大粉扑套在右手尾指上,手中拿一把刷子在对方眼眶上勾画几下,然后不时从左手上拿的几把慕容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刷子里选出一个人交替着用,换工具时甚至都不用看上一眼。
脸上写着找茬的慕容大少突然间好像迷失了,他看着这样的林寒止,一时间,视线都移不开半分。
林寒止开口,不知轻声的说了句什么,模特回答后,他略微一顿,然后笑着点点头,从一边的台案上拿起一盒东西来。
无名指的指腹沾上去,然后在模特的眼角点两下,中指带着一推,然后手腹剩下那点也没浪费,分别在额头中间、鼻粱和下巴上点一下,然后晕开,最后上了哑光的唇膏。
慕容风从遇到林寒止时这人温吞,偶尔见过他给明星画妆,虽然他细致耐心,举止也自然得体,但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懒洋洋。
可是现在,在这么紧张的节奏里,那人仍然是不紧不慢的动作,却出奇的带出一种可以让人放心的稳定气势,在乱怏怏的后台里,四处有都大声通告和叫喊的环境下,他那一方,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周围什么喧嚣,都听不到。
这是个近看十分不讨好的烟熏妆,在慕容风眼里,白脸再配个黑眼眶,那真是跟鬼一样,可奇怪的是,当模特退后了两步他视线有一丁点模乎时,竟然生出一种妖异又灵动的感觉。
高大的模特此时正穿着一件有点宫廷式的白色衬衫,领子没有规矩的系着,反面敞开了三颗扣子,露出浅麦色但结实的胸膛,下身包裹长腿的黑色裤子在侧面绣了不张扬却立体的金色暗纹。
这模特妆化好了连镜子也没照,拿起椅背上的一件灰蓝色的短风衣穿上,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像是随手抓出来的有点暴躁又不羁的发型,后点上去的金色亮粉给本来有点压迫感的气势明显带的年轻了许多。
那模特妆都化好了却不离开,顶着一双熊猫眼向林寒止使了个眼色,一副准备看笑话的表情。
林寒止一回头就看到也是觉得那模特对他家绵羊不怀好意才回神过来的慕容大少。
“对不起,忙不开所以没有去接你。”林寒止放下手上的工具走过来,笑眯眯的打招呼。
“……”慕容风那一肚子火早不知去了哪里,此时见林寒止温温柔柔的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至于么!两个都是大男人,就是出差半个月,竟然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于是面上一僵,不知作何表情了。
“飞机上东西不好吃,又做了那么久的车,本来应该带你去住处吃东西休息的,但是还把你折腾到现场来,”林寒止的手轻轻的抚了一下慕容风板着的脸,“可是今天可能要到很晚才会结束,如果等我回去时你已经休息了,那就又看不到你了。”
……传说中泄了气的皮球……那些埋怨堆积的气……
好吧,就是突然间觉得鼻子又有点酸,然后还有点满足,最后自信又全部回笼的慕容大少……他的脸,突然间红了。
“嗯?热么?”林寒止拿起一张纸板,给他扇了几下,又问道:“外面有自助,不过还没开始,要不咱们先去厨房拿点来吃?”
“哼!”慕容风撇嘴侧头,“去洗手!一股脂粉味!”
呃~!真好哄啊!
他恢复的好快啊!那些瞬间出现的委屈、害羞和惊艳……果然不如常年挂在脸上臭屁来得熟悉啊!
“麻烦确实长的不错啊!你这么容易就搞定了?”雅凯走过来,法语问林寒止,没看错的话,交流了都没有两分钟吧,肢体接触只是碰了一下脸而已。
“现在看是没事了,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复发。”吃饱了可能会好一些吧!
林寒止将桌案上的散放的化妆品大致拢一拢,看了下雅凯的藕荷色真丝衬衫配黑色的大灯笼裤,找出一片面具来:“重要的时刻,为了不在无意中引起他的不满,过后再给你们介绍,阿雅,你真是,每一次都要最后才能决定穿什么。”
最难装扮的主设大人,每次都要空出一个小时来给他那不能接受任何画妆品的漂亮脸孔做个装饰。
“呵呵,我喜欢你从容压场,温柔淡定的样子!”雅凯乐呵呵,“对了,塞撒赫那张脸,谢谢了。”那样的妆容,让塞撒赫离他掌权人的身份很远,一般人不会联想到一个模特身上。
“真的谢谢这次谢幕时我就不上台了好不好?麻烦他讨厌脂粉味,我不想回去再被搓掉一层皮。”
“……”雅凯乐呵呵的看着他,“不要!”他才不管,反正他的生日,他最大。
慕容风端了个大盘子回来,里面满满都是食物。
能参加这个秀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当然不是谁都能拿个盘子到满是衣服的后台来,可是慕容大少手里拿着雅凯先生的通行卡……
“阿风,你今天都没吃饭吗?”其实林寒止想问的是,现在厨房还有没有吃的东西了。
慕容风吃东西又多又快,但其实动作非常规矩优雅,和他莫名其妙的脾气完全成反比。
不过这样的活动,餐点什么的本来就是个点缀,没有哪位走在时尚前沿名媛绅士会在随时被闪光灯照到第二天上杂志或新闻的情况下大吃特吃的,喝喝酒就算不错了,所以一般也不会准备太多,如果一会餐台上开了天窗,那塞撒赫先生……
切!还不是估计你个绵羊忙的连接大爷的时间都没有,就更没时间吃东西了!要不大爷在厨房,三分钟就能添饱的好不好!
“你个死绵羊,还嫌我拿的多!”慕容风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叉起一块点心塞进用力林寒止嘴里。
“这里不能吃——咦?这是什么,再给来一块!”
……你变节不要这么快好不好!
“阿风,我一会在要后面补妆和换妆,秀开始时你想在后台看还是想去前面,如果要去前面,我让人给你找个好点的位置。”
“没意思,我和你在这里吧。”慕容风一边瞄马上开始了,却除了门口已经就位的第一批,其它还是在飞来跑去的模特们。
他本来对这些讲究的衣饰就没什么兴趣,现在这么一看更是一点兴致也无。
不过他倒是发现个问题。
“那人穿的外套怎么那么眼熟啊!”视线直接正在一边和主持人说话的那个刚才林寒止化妆的模特。
“嗯?”林寒止从正在装饰的面具上移开视线,“那外套我也有一件啊!”
“你那件是‘暖’的?”慕容风惊讶。
“嗯,差不多都是吧,阿雅说我对衣服的眼光没他精准。”林寒止看了眼正在和主持人说话的塞撒赫,不知从哪里摸也一块金色的怀表来,过去帮他别上。
“如果是我搭,一定不会配这条裤子,不过你看,这样穿起来衣服都更有精神了呢!”
慕容风的脑子还在纠结于林寒止家那个整间房的大衣柜。
林寒止和他见过的造型师都不一样,没有象征职业身份的夸张的造型、一排耳洞和巨潮的衣裤,也从来不会在脖子上挂根链子,手上带个铜环的。
他的衣服都是中规中矩,用慕容风的话说就是很正常的男人衣服。
有两次放衣服时,随手翻了下,几乎都没牌子,所以就算质量都不错,他也认定绵羊的衣服就是眼光不错才淘到的。
现在看来……他那件外套,好像比他这一身都贵!他那一柜子,让识货的人得去可能得再给林寒止一套一模一样的房子也说不定!
“疼!”林寒止的脸被扯歪了,疼的他眼里都薄薄湿了一层。“怎么突然动手啊!”
“绵羊,我的人不用别人养!”慕容风恶狠狠的说。
“我花钱又不多,自己赚的也够了啊!”绵羊揉揉脸,他脑子一直在构思手上的活,就想不通慕容风又发什么疯。
“哼!”走着瞧!慕容风想,脑子里开始想着哪里卖的衣服最贵。
第35章
慕容风坐在台下时还没想清楚,他明明是想留在后台的,可到底是怎么被林寒止给送到了台下。
秀已经开始了。
下面来看秀的也都是“暖”的老客户,对于每年圣诞节的这次,全都知道一般不会有新品发布,但每次来效果和气氛都不太一样,倒是让每年要走过场参加无数次这样活动的贵族名流们觉得很期待。
这次,走得像是酒会的形式,虽然地点设在有钱都不一定进得来的私人广场里,但这次的T台搭的都比正式的低很多。
正式秀时周围的灯光全部调到极暗,只在台上那一片打出明亮的暖色灯。
“暖”的男装,一直走极高端的路线,能够穿上它的都是站在社会顶层的人士,也就是说,无论是面料挺括还是柔软,款式是正装还是休闲,感觉是绅士还是嬉皮,都绝对不会有出现奇装异服的可能,那些哗众取宠的因素全部被杜绝。
低调却奢华的感觉,在平时配上名表名车及保镖数人那当然没问题,可站在T台上就会觉得缺少闪亮的注目点。
可是当一个个非专业的女孩子甚至是中年女子穿着她们最合适最漂亮的“暖”与高大英俊的男模特手牵着手一起走到台上来时,那就不同了。
当一身亚麻休闲的男人手中牵着一个金发碧眼,身材娇俏却敢光着脚穿着鲜艳大花的吊带沙滩裙,头带宽边草帽满脸娇羞的白皙女孩子或三件套正装的男子挽着黑色亮片泡泡袖,头发高高束起眉眼都带着风清的高挑女郎时,台下的观众才发现,原来,这样的走秀也可以通过对搭档投过去一个羞涩无助眼神来掩饰台步不稳;原来,可以通过紧握的手和会心一笑把情绪紧张一笔带过。
早听说这个秀是以放松和庆祝为主,却没想到轻松到了极点,竟然真的像是个派对一样。
让人有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让台下的穿正装的男士都想解下勒脖子的领带,让穿着三寸高跟的女士都想释放自己的脚。
慕容风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他虽然年轻,虽然也做很多叛经离道的事,但他骨子里是个传统到极致的人,有着执着的大男子主义。
比如说,他对于一个男人穿得花里胡哨从骨子里接受不了;
比如说,就算他私下里要过多少男人和女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出太过火的举动;
再再比如说,他讨厌死床伴喷浓香水或化哪怕再淡的妆。
所以他就算手下有个娱乐公司,他也很少参加那些乱七八糟可以让他出名的访问或搅进什么绯闻里。
可他讨厌的这些东西也算是回报了他。
优视现在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当然进帐不少。
少有的推脱不掉的一次颁奖让他遇到林寒止。
还有现在这次,让他见识到,原来这几个月来,自己一直觉得温吞窝囊的同居人,竟有这样的一面。
因为没分什么系列,所以每个人脸上的妆都是根据身上的衣服来配的,妆面中或是红唇或是撞色眼影的运用,让清新自然的妆面变成打眼的舞台妆,却不会特别过份夸张。
就算是浓郁的烟熏,也会跟据搭配用各色闪粉让妆面亮起来。
不同于主要展示服装的模特,要让自己的妆容将衣服的感觉衬出来,而是让人和衣裳完美的结合为一体。
最最特别的是被主秀的模特牵着手拉出场向台下致谢的主设。
由身形看起来这是个有点纤细的男人,不会走秀,但气度很好,大器中带着些灵动。
他穿着柔软的藕荷色衬衫和黑灯笼裤,脚上蹬一双金色的短靴,脸上,是半遮住脸的金色面具。
这半片绘着黑色细纹的面具完美的代替了高光眼影和粉底,露出的红润唇上像是涂了一层蜜,闪着诱人的光。
慕容风眯着眼看,倒不是他看不清楚,林寒止心很细,给他安排的座位能清楚的照顾到他的近视。
只是心思复杂起来,这是他口中的惊喜吗?
让他明白,那个可以在哪里都可以随他心思想欺负就欺负两下,想揉捏就揉捏两把的软面团,原来,是个这样——他想不出来怎么形容。
原来,是个这样的人。
那么温柔的一个男人,在他慕容风的领域里,他只是个床伴,可在他林寒止自己的领域里,他也可以胸有成竹。
他这样没背景又没钱的人,要成长到这样需要多少努力,多少坚持和多少心智。
慕容风突然想起他威胁林寒止那会儿,他威逼利诱的成功,过程顺利到不像征服一个男人。
那根本不是征服了他,林寒止和他在一起,其实只是无所谓而已。
这个男人,屈于劣势时不会拼命反咬回来而是一再退让。
努力适应和男人上床,每天他点什么菜就做什么菜,让他送饭他就送饭,让他搬家他就搬家,多少次让他等自己两三个小时都听不到任何抱怨。
退的从容不迫,让的游刃有余。
一步一步,他退得有风度有涵养没脾气。
一点一点,把自己压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包容进去。
和他在一起,林寒止无所谓,所以,也不做太多争辨,就能无所谓的顺水推舟。
那只是这个人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和他慕容风本人,其实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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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寒止哪是想让慕容风想这些,他把人支走,只是想要在十五分钟内给自己化个妆再换件衣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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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风冲动的差一点站起来!
上台致谢的那个人,不是林寒止,又会是谁!
和刚才见到他时不同的暖白色衬衫,小立顶,七分袖,露出白皙线条流畅的小臂和手,配一件黑色挂脖式大露背的收腰男式马夹,把那腰显得像是一把就掐得过来一样,下面是一条黑色马裤,小腿肚以下都收进了棕色牛皮靴里。
脸上,是从没有过的妖异,黑色的眼线,淡粉的唇,除了高光的暗影,再没多余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