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虻还在仔细的打量小鬼,说不出来为什么,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
“来来我告诉你,”小鬼得意的奸笑,“我跟你说我学会……”
小鬼斜眼看到岚衣正看着他们这边,后面的话又咽回肚子里,撇着嘴压低了声音说:“等回去我再告诉你,不让他们知道。”
盗虻好笑的揉揉他的脑袋。
阎契也觉得小鬼有些不一样了,只是这么感觉,却说不明白哪里不一样。
“哥,”阎契走到阎狱身边,“那邪物将自己的邪气分到了被它杀死的寄主身上,操纵它们来攻击。”
阎狱闻言只是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走到小鬼那里一把抱起他跃起空中飞走,盗虻紧跟着也离开了。
岚衣靠近阎契想要问他是否他们也回地府去,却被阎契异样的神情吓住了。
阎契心里有一种躁动,想要杀人,想要见血的躁动。
距离蜥蜴妖聚居的小镇稍远的一个沙丘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缕缕黑烟汇到一处,凝成一个黑衣女子的身形。
女子一身黑衣,衣领包住脖子,衣袖裤脚遮住手腕脚踝,左右手手腕上各戴着一个金环,除了一双素手和脸庞,一分肌肤也不露。并没有浓妆艳抹,但是女人眼波流转处处透露着一种摄人的妖媚。
看着远处小镇上五道人影先后飞离,女人抬手撑着下巴,故作惆怅的叹口气:“这可怎么好,你费心思留下了七道邪气,才这么一会儿就被灭掉了,一点不好玩。”
这里分明只有她一个人,她却明明是一副和人说话的口吻,说完了之后并没有别人回应,她却似乎全不在意。
女人一直笑着,很有耐心的等着。
突然,旁边沙地里一团紫色的影子用惊人速度冲出来扑向女人。
只是当它冲到女人身体上时,女人已经又化作了不可琢磨的黑烟散开,在另一侧的沙地上再次聚集成身体。
“呵呵,”女人娇笑,柔柔的撇它一眼,“我打不过你,你也别想欺负到我。”
那紫色的绒球,正是阎契说过的从族长身体里冲出来的“邪物”。但是这样看它,不过是个毛绒绒的小球而已,还不如一个小孩子的脑袋大,长长的紫色绒毛还很好看。
女人话刚说完,它似乎是不信,又冲着女人冲过来,速度快到连紫色的影子看不到,重重的击到女人的身上。
只不过女人似乎就没有身体,又或者她只是一团黑烟。
黑烟散开又在另一侧聚集,女人咯咯笑着瞧着它,像逗弄小孩子似的。
它随着女人的声音来处转动,倒像是在那紫色绒毛之下是有眼睛的。
“都说你欺负不到我了,你好歹也上千上万年的老邪物了,怎么就这么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啊?”
它停在空中不动,似乎是一直在看着女人。
“喂,”女人指指那边的小镇,“刚才那些人里,你看见后来的那个黑衣服黑头发的了没有?这个人你不许欺负哦。”
紫色绒球动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跟它说话。
“只要你不动他,我乐得只看热闹。至于那个红头发的,你要是稀罕他的阎王血脉,随便你怎么做。”
女人说完身子又要隐去,突然想起来又开口:“那个小镇上应该有个鬼魂在,吸了它对你有好处……”
一阵风过吹散了黑烟,沙漠上只剩下飘在空中的紫色绒球。
停了片刻,它飘向那小镇。
干尸都被烧成了灰随风而去,这里除了一地乱石沙土,只有那个小蜥蜴妖的尸体。
一道幽幽的鬼影飘在小妖尸体旁,绕着小妖的尸体恋恋不肯离去,鬼魂那份悲伤难过的情绪它隔着好远就能感觉到。
悲伤,也是负面情绪。
紫影闪过,鬼魂被绒球吸进身体里。
很浓重的悲伤……还有,还有一丝愤怒,它以为那三人过来可以救她,结果却是他们杀了她……
绒球高兴的空里起起伏伏的跳动,吃饱了的感觉真好,找个地方晒太阳睡一觉。
浴桶鬼拿着那个破扫把头,趴在浴桶边上,使劲弯着腰趴着身子扫院子。
砰!
小鬼一脚踢开院门嗷嗷叫着跑进来扑到浴桶鬼身上。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浴桶鬼被吓傻了,好半天才看出来是小鬼坐在他的浴桶边上,两条腿缠在他身上,胳膊搂着他脖子。
“你回……”
“哎哟!”
阎狱走过来一把把小鬼从浴桶鬼身上拽下来,扑什么扑,见着谁都扑!
浴桶鬼被阎狱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赶紧抓起扫把头继续扫地。
“我来帮你吧。”盗虻过来伸手要拿扫把头。
“不用不用。”浴桶鬼摆摆手,刷刷刷的扫起来。
盗虻也不在意,转身走回自己的西边偏房。
“放开我!我去找浴桶鬼玩啊!”
小鬼狠狠的咬了阎狱胳膊一口,趁他一痛松手的时候跳下地冲到院子里死死抓着浴桶鬼的浴桶不松手,跟追到屋门口的阎狱大眼瞪小眼。
“哼。”阎狱怒而转身回房,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浴桶鬼一哆嗦,他觉得阎狱其实想摔的是他……
“我给你说,我学会了……”小鬼又想显摆,突然想起来还缺一个人。
“盗虻盗虻快出来!”
“怎么?”盗虻闻声从屋里出来。
“给你们看我新学会的本事!”小鬼得意的仰着下巴。
“好。”盗虻笑笑,站到一边。
小鬼深吸一口气,左手捏着右手手腕,右手手心向下,静心凝神想着:鸭子鸭子鸭子……
彭!一个冰鸭子凭空出现,小鬼一把抓住得意的在盗虻和浴桶鬼眼前晃。
“我厉害吧厉害吧?你们看,连鸭子毛都一清二楚哦!”
浴桶鬼佩服的看着小鬼:“好厉害啊,能造出鸭子来!”
小鬼得意的晃着脖子,咧着嘴笑。
“我活着的时候养过兔子,特别乖,你造个兔子给我吧!”浴桶鬼满眼的期待。
小鬼笑容僵在脸上……
盗虻撇过头去偷笑。
浴桶鬼看他一动不动了好半天,疑惑的恩了一声,随即恍然:“难道你只会造鸭子?”
“哈哈哈……”盗虻忍不住大声笑出来。
“胡,胡说!我今天是累了是累了!”
“哈哈哈……”
阎狱黑着脸坐在榻上,听着外面院子里热闹的笑声吵闹声,心里暗想,得把他俩赶出去才行……
地府后殿。
阎契站在雕花红门外,心里禁不住慌张。
他知道这扇门里等着他的是什么——羞辱。但是他不能不进去,他命令他来见他,他不敢不从。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步步走向正前。女人娇声的呻吟钻入耳中,阎契握紧了拳。
“走近一点。”男人刚满足了欲望,声音里带着一份慵懒,他身侧的女人兀自在急促的喘息。
阎契听话的走上前,停在男人巨大的卧榻前。
下巴被捏着抬起来,眼睛被迫看着他的双眼。和自己的一样,不,是自己和他一样,红色的双眼,这是地狱里火的红色,这阴界中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是这样的眸色。
“不论多少年,我只要看见你这张脸,就能想起那个贱人。”
阎王捏着阎契的下巴,打量着他俊秀的少年面孔。
“你能在少年时修成仙体,保持这种十几岁的样子很好,因为这样的你最像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贱相。”
阎契心头颤动,无奈这种话听了上千年了,却还是每次都觉得难以忍受。
“最奇妙的是,”阎王手指抚过阎契的眼睛,阎契忍不住睫毛颤动,“和她一样的脸上,却长着和我一样的一双眼。”
一把拖过阎契,翻身将他压在榻上,阎王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们靠的太近了,阎契甚至能闻到阎王敞开的衣襟里他身体的味道,这样的姿势让他慌张,心里莫名的恐惧。
从他的眼里看出他的恐惧来,阎王笑了,翻身将阎契踢下床。
“真无趣……你既然不像我,总该像她,可是你连她一分的阴狠狡诈也比不上,真是无趣……”
阎契摔在地上,手撑着地忍不住的发颤,这个男人的气势太有压迫感,他面对他时总是这样慌张。
“我其实很想看看,你这双和我一样的眼睛,蒙上情欲是什么样子。不过可惜,你长着她的脸,太扫兴了。滚出去。”
阎契连回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勉强站起身来踉跄着向外走。
“你要知道……”阎王懒洋洋的开口,声音冰冷。
阎契闻声顿住身子,不敢回头。
“你这个‘三公子’,其实什么都不是。”
阎契闭上眼,心里空虚一片。
“让你滚,你不懂吗?”
茫然的走出阎王的卧房,阎契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走回偏殿的。他总是能够轻轻几句话就将他打到最低,别人都以为他是阎王最宠爱的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心里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甚至,还比不上低贱的阎狱……
“三公子,您回来了。”在侧殿负责打扫的小妖远远见阎契走过来,上赶着过来谄媚的行礼。
阎契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那小妖一脸谄媚仰慕的神情,慢慢笑起来。
在阴界,他是阎王唯一血统纯正的儿子,他是最高贵的三公子,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这种笑容,只有当他是高贵的三公子时,他们才会争着抢着露出来给他瞧。
隐隐的一丝念头在心里生长,他必须是“三公子”,永远是。
阎王卧房里,刚才还在榻上娇喘的女妖此刻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阎王斜倚着靠枕,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做你的枕边人,真是不幸。”
旁边侧室里圆桌旁,长发男子端着茶杯饮茶,纱幔隔开了卧室和侧室,看不清他样貌。
阎王闻声轻笑,睁开眼看过去。
“不如你来做?如果是你,我绝不会如此。”
“呵呵……”男人笑,似乎阎王说的是个笑话。
“别这样笑。”阎王皱了眉。
“连自己的儿子都想上的人,竟然说这样的话,啧。”男人说的云淡风轻,却处处透露嘲讽。
“那不过是个贱种。”阎王想起阎契来,脸上露出厌恶神色。
“贱种也是你生的。”
“你……”阎王这半天一直被他挤兑,压抑着怒气。
男人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侧室墙边开启机关,墙壁后面竟是一道暗门,男人走进暗道中,暗门关上。
阎王看着他离开,翻身下榻,走到侧室的桌边,拿起他刚才用过的茶杯,放到唇边感受他留下的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