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胤俄想，他或许总是给于了自己太多的压力了吧，既然小额娘已经不在了，他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胤俄暗中告诉自己，小额娘的身子一直不好，他为自己操了太多的心了，这次离开，或许就是去享福去了，你看，自己不就可以说明，死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么？她还有灵魂，还能投胎转世，小额娘心地那么好，下辈子一定可以投个好人家的！

“十哥？？”

“嗯？”胤俄回过神来对着十三笑笑，道：“怎么了？”

“没事，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十三咧着嘴乐呵。

胤俄勾了勾嘴角，对吃的正香的小十三，道：“我们在这儿吃馄饨，不用给四哥带些么？”

“不用！”胤祥小手一挥，很是大气的道：“茶楼有点心，四哥不会饿着的！”

胤俄笑笑，不再说话。

后来两人又逛了很多地方，胤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识了这就是三百多年前的大清繁荣。

说起来有些可笑，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在十多年后才真正的看到这样真正意义的清朝。或许有些讽刺，胤俄扯出一丝苦笑。

两人正捏着糖人好不容易挤进边上的杂耍摊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胸口碎大石，胤俄有些热血沸腾，悄悄的对胤祥说道：“难道真有所谓的气功？或者内力？”这都属于内家功夫，而在武场，皇子们一般学习的都是拳脚之类的外家功夫。

“当然有了！”小十三眨眨眼睛非常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胤俄很是不屑，这一看就是胡蒙的，撇撇嘴又道：“算了算了，不问你了，回头问问喑达不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安玖在耳边低声说道：“主子，四爷在清风阁备下了饭菜，请爷和十三爷尽快回去。”

胤俄点点头，没有理会，继续兴致勃勃的看，那胸口的大石头被一石锤敲碎，躺在地上的那人站起来抱拳，边上已有人翻跟头敲锣央着打赏，听着有些山西地界上的口音。胤俄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出闹剧，都是讨生活的人呐，呵，要是他重生在这些人的身上，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呢！还能有如今的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心理么？

人呐，就是犯贱。

胤俄看着拿着托盘走了一圈的小孩子，也就差不多和小十三一样的年纪，现在越要忍受人们的白眼在这闹市中讨生活，真不容易啊，胤俄看着递到眼前的托盘，拿过常顺递过来的一块稍大点的碎银子放在其中，小家伙忙跪下来磕头，眼中满是感激，就连刚刚表演的青年都走了过来，眼中已经没有了刚刚失望的样子，此刻倒是焕发着光彩。

胤俄摸摸脑袋，这是他刚刚刻意吩咐的，倒不是他小气，这闹市之中，众人之前，要这样给一个银锭子，看着就有些打眼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呢，这些人都是外边讨生活的，得罪不起谁，要遇上了地痞恶霸什么的，也都是麻烦，他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钱财，或许就是养活一家人的吃食，这不上缴，指不定要硬生生的抗下一顿打的，到头来还不是会被抢了去？什么？揍回去？这什么地界？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板大的砖头砸下来都指不定会有两个皇亲国戚呢！不是他们外来讨生活能够得罪的起的。

看着都散的差不多了，胤俄看着在地上捡铜钱的小孩抿抿嘴蹲下来问道：“听起来，你们是山西人？”

小孩抬起头来，显然认出了自己咧开嘴笑道：“嗯，俺们是打那边过来的。”

胤俄有些迟疑的问道：“……嗯，家乡不好么？”

小孩眼中有些沉寂，半晌后才呐呐的说道：“俺们那里闹饥荒，很多人都饿死了，幸亏俺家大哥学过几年拳脚，我们才一路上来到京城的。”

“为什么到京城？”胤俄有些好奇，如果只是单纯的流民，大可不必一路上京的。

“小兄弟~~”

“大哥！”小孩高兴的抬起头来道：“这是刚刚那位好心的大哥哥！”

那男子摸摸弟弟的脑袋，笑了说道：“快些将地上落下的捡起来。”

“嗯！”小孩又低下头去捡地上的铜板，小十三一直站在胤俄的身后，看着低头认真的小孩有些难受，将刚刚买的东西一股脑的堆放在小孩手边的托盘中，抿抿唇道：“这些东西都给你吃。”说完就站了起来。

胤俄笑笑，并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青年，拉着十三的手就离开了。

小十三倒也没有了继续逛的兴致了，有些闷闷的，胤俄倒也不觉得可怜，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来到京中，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值得敬佩的，他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清风阁，胤俄眯眯眼睛，这地方有些像是红灯区的招牌。胤俄恶意的猜测着，不过显然是有些误导了的，看着眼前的酒楼，倒也真是气派。

早有侍卫在门前候着的，他们一行人进来时候，就被邀着上楼。

胤俄环顾四周，暗赞了一声，看来，这清风阁的布局还真是别具一格，一楼和平日里看到的酒馆大体上相似，只是拐角处桌与桌子之间用翠竹隔开，给人整体上的感觉就提升了不少，看来这清风阁的老版倒也是个极其雅致之人呢。

二楼相较于一楼来说更加的清幽，雅间墙壁之间悬垂着竹席子，席子上刻画着山水等字画，每个雅间也都有翠竹点缀。

“怎么如此慢？”四阿哥清冷的声音在前面想起。

胤俄收起打量的目光进入里间，看到坐在那里的几人，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头。

“十弟！”小九诧异的看着他。

胤俄点点头朝着几个哥哥行礼，而后大家又寒暄了一会儿就坐了下来，在座的四阿哥最是年长，对着苏培盛点点头，就见那小太监弓着身子出去了。

一时之间竟有些静默，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八阿哥轻微的咳了一下，对着胤俄道：“什么时候出宫的？”

胤俄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盅，道：“晌午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呢。”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九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胤俄也没有理会，四阿哥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小十三这时候倒也乖乖的闭紧嘴巴，四处张望着。

“说起来，这也是十弟第一次出宫的吧？”八阿哥微笑着说道。

胤俄也笑着感慨道：“是啊，真是想不到呢。”低笑一声，道：“对了，四哥和八哥今年一起去了战场，有什么感觉？”

“感觉？”八阿哥咀嚼着这两个字，失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十弟以为呢？”就连四阿哥也睁开眼睛瞥了胤俄一眼。

“战争……”胤俄不知道说什么，刚刚的问题也是他随口一说，战争对于他来说有些太过于遥远了。

都说没有哪个男子不期待沙场点兵，策马杀敌的。胤俄也不例外，他期待着自己挥剑杀敌，保家卫国，驰骋疆场的英姿，但是，很可惜，康熙灭了葛尔丹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吧。

这样也好，至少自己活在一个和平年代而不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胤俄觉得自己并不期待那样的乱世。

“各位爷，请慢用！有什么吩咐直接招呼小的就成！”这时小二的招呼声传来，接着一桌的酒菜就送上桌了。

胤俄看着各式的菜色，觉得又有些饿了。

或许是刚刚的气愤有些过于的沉闷了，四阿哥挑挑眉道：“过几日皇阿玛巡行北塞，八弟也是要随行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胤禩挑了挑眉，道：“是的，皇阿玛是这样吩咐的。”

胤禛点点头，道：“皇阿玛交代的差事，定要好好完成。”其他的也并未多说什么。

胤俄有些无语，这四哥是在交代八哥如何办差的么？摇摇头，开始专心的吃东西。

“十弟，给。”

胤禟将边上的虾仁夹入胤俄的青花瓷碗中笑眯眯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虾仁的么？这清风阁的夜合虾仁着实地道，定要好好尝尝的。”

“难得你这么夸奖。”胤俄咬着唇笑，并没有拒绝碗中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虾仁，轻轻咬下去果然鲜嫩可口，还伴有轻微的辣味，胤俄一向对这辣食比较上心的，眨眨眼睛，看着其他几人端着茶杯品茶，对桌上的食物关注的倒是少的，当下就将那盘夜合虾仁端到了自己的旁边，旁若无人的一口一个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八阿哥轻笑一声，摇摇头。倒是四阿哥多注意了一会儿，微微的锁着眉头，好似很不赞同一般。

“十弟，不管是什么吃食，浅尝则止，切勿贪食。”终究是没有忍住提醒道。

胤俄愣了一下，摆摆手道：“不碍的。”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喜欢那种刻意拘束的生活的，如果连吃饭都不能畅快，那么他的重生岂不是太过于可悲了么？他不想将自己的一生都规划的一板一眼的，那样岂不是太过于无趣了么？

几人又聊了其他一些东西，几人终究是远了些的，人大了，心也就有了自个儿的计较了，再也不似孩童时那么单纯了吧，胤俄想，四阿哥和八阿哥果然如同历史上的那般，最后会争斗的不死不休的么？

胤俄想不明白，这一世，明明八阿哥并没有真的去争过什么，不是都说八阿哥为了拉拢人心，有时会许一些不利用国体的事情来笼络大臣的么？可是在胤俄看来，八阿哥并非如此，他行事圆滑，手腕强硬，从来没有在原则问题上退缩过。

38.隔阂

这日，胤俄从上书房出来后，小九就追着他身后跑了出来。自那日出宫后，他和小九的关系也就慢慢的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状态了。

“什么事这么气喘吁吁的，没的让人笑了去。”胤俄眉尖一蹙，有些不甚赞同，小九一项是不喜欢运动的，虽然同和喑达学武，可是在其他时候总是不愿多动的，他宁愿在房中喝茶品茗。

“十弟~~你又要去武场？”胤禟有些怨念的嘟囔道，他在胤俄边上还似小时候那般的随意。

胤俄抿抿嘴，没有说话，他知道小九要是去宜妃那里请安的，可是……

“额娘说，今天一定要让你去翊坤宫的。”小九低声说道，而后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胤俄道：“十弟一直不去翊坤宫……是为了贵妃娘娘么……”

胤俄看他有些迟疑的样子，心中一软，翊坤宫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自小额娘去世去，这翊坤宫主子的位子已然是宜妃了，他总是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的领地被侵犯了一般。

“不要多想了。”胤俄柔声说道。

胤禟的眼中有些怀疑。

“走吧。”胤俄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胤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追上他，道：“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什么胡话，以后你大婚了，难道还不出宫建府？”

“就算建府我也要把你带着！”胤禟信誓旦旦的样子。

“噗。”胤俄失笑，伸手指在小九的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干嘛！”胤禟捂着头有些委屈的嘟囔。

胤俄没有理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远处伫立在阳光下的那座熟悉到骨子里的宫殿走去。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的。

宜妃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胤俄站在胤禟的身后，对着那个女人行礼，她是小额娘托付下来的人，更何况还是小九的额娘，他也不好让她太过于难看，但是，始终，胤俄不喜欢她。

长久的禁宫生活，早已让她不复以往的天真，对于胤俄，他看到的也许不是这个孩子失去母亲的可怜，看到的或许是钮祜禄氏的势力，看到的或许是对于小九的支持，以及他的难以莫测吧。

胤俄瞧着端坐在那里神色秀雅的女人，心中不知怎么的有些烦躁，微垂着头，听着她对小九的关怀。

“十阿哥和九阿哥一向交好，本宫和贵妃娘娘也情同姐妹，说是亲姊妹也不过如此，十阿哥莫要太过于拘谨了。”宜妃笑着说道。

胤俄对着宜妃作揖笑道：“娘娘这可就是多虑了，胤俄性子无趣，倒是忍得娘娘误会了，这该是胤俄的不是了。”

“额娘，十弟一向如此的。”小九也在边上插话道。

“呵呵，既如此，倒是本宫想多了。”宜妃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前些日子皇上还在本宫跟前儿念叨着十阿哥，还让本宫这个做额娘的多多照料着呢。”

胤俄眼中一沉，面上却丝毫未露，这宜妃什么意思？做额娘的？他的额娘岂是谁的当的了的？！

“倒是劳烦娘娘费心了。”胤俄恭敬的说道。

“额娘！”小九笑呵呵的开口叫道：“以后劳烦额娘的日子还多着呢~~还怕额娘嫌弃我们厌烦呢~~”

胤俄看着小九在宜妃跟前儿撒娇打诨，也就退了下来静静的立在边上。

半晌后，他才随着小九告退出了翊坤宫，穿过游廊站在御花园的大树下，小九才停了下来沉默不语。

胤俄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有些许的尴尬了，但是胤俄不想开口。如今，他没必要为了谁去妥协什么，如今的他，谁都不怕。

“你是不是生气了？”

胤俄惊讶的抬起头来，他以为小九会指责他对宜妃的态度。

“额娘她……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喜欢你。”胤禟看着胤俄的脸上有些许的伤感，“你讨厌额娘是不是？”

“……没有，你想多了。”胤俄转过头没有看他。

“你不要骗我！”胤禟有些激动握住胤俄的胳膊，道：“你恨额娘，因为贵妃娘娘的事情，你恨额娘，因为太庙的事情！是不是！”

“我说了你想太多了。”胤俄干巴巴的说道，伸手将胤禟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开道：“我累了，再见。”说完，胤俄转身就走，既然他都知道原因，何必还要自己在说出来？！罢了罢了，对于小九来说，宜妃是他的额娘，不管怎么说都是不会害他的，但是自己呢？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兄弟，众多兄弟中的一个！谁亲谁疏，谁远谁近，一目了然。

“等等！”

胤俄顿了一下，并没有停留。

既然是皇子，就没有必要期待什么兄弟情，既然讨厌他的额娘，就没有必要期待他的友情，既然不打算有负担，就没有必要期待什么感情。

胤俄这样告诉着自己。

胤禟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第一次，他觉得恨，恨透了，这个人无心无情，怎么可以就如此简单的否定一切，难道这么多年的相知相伴，全都是假的么？胤禟从来没有这么的怨恨过他。

胤俄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圆月，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至少以后在自己和他额娘之间不至于太过于为难。

只是……这样是不是将自己至于太过于糟糕的境地了？胤俄有些苦笑的摇摇头，坐起身来。

有些睡不着呢。披着衣服光着脚走下床，地板上冰冷的触感，让胤俄打了个冷颤，原来这样的夜晚是这样的冷。

他从来不习惯独自一人睡觉的。

“主子？”安玖有些惊讶的看着衣着单薄的胤俄，忙道：“夜里凉，主子还是快些歇息吧。”

“不碍事的。”胤俄摇摇头，推开宫门发出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如此的刺耳，胤俄坐在门槛上愣愣看着青白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