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传(少侠VS魔头)上——梁陌
梁陌  发于:2012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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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那人和他一同在湖面上来几个纵身,就落到了十数丈外,接着上了岸边,速度也依然不减。因为手被牵着,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燕轻裘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拖拽的力量。他心头一震,细细辨别的时候,果然发现慕容哀似乎更快了一些,超出自己半身的距离。燕轻裘只觉得被牵着的那只手渐渐热起来,后来甚至有些发烫了。

正在想着要挣脱的时候,慕容哀却停了下来。燕轻裘止步迟了一点,恰好与他并肩站立。

燕轻裘转向魔刀,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指尖磨过他的掌心,似乎有些斑驳的旧伤。慕容哀也将力道一松,轻轻巧巧地放过了。

燕轻裘笑道:“佩服佩服,原来慕容兄的轻功竟然如此厉害。以前倒不曾听说过啊。”

“大约是因为还从未有人见过我逃跑吧。”

燕轻裘干笑数声,回头望了望远处闪烁的“翠坊”灯火,说道:“今天真是扫了慕容兄的兴,不如改日让小弟补过。”

慕容哀倒也不推辞:“那好,不过下次地点可得由我定了。”

“那是自然。”燕轻裘又道:“说起来,那叶善可是叶家老二,是江南有名的‘双刀王’。他若被杀,恐怕此刻整个杭州城都已经闹翻了。这桩凶案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我二人到杭州的时候撞上,真是有些蹊跷。”

慕容哀双眉一挑:“既然飞花公子已经知道我的轻功高下,难道就不想是我先到杭州,杀了那姓叶的,再来见你?”

“慕容兄要真有心,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我没有见到你下手,又无佐证,怎么能妄加猜度?”

慕容哀又是一笑,突然拉开前襟,那白色的里衣上赫然有一块嫣红的血迹,艳艳地袒露在月光之下,竟然还没有干涸。

燕轻裘脸色一变,顿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哀将里衣也拉开,露出一大片壮实的胸膛,且大笑道:“如何?我可没受伤,这血必定就是别人的了。飞花公子可还敢说我无辜?”

燕轻裘知他性子乖僻,即便没有做过的事,也不怕被栽到头上。当下略一思索,斩钉截铁道:“既然之前就说了我信慕容兄,那就不会再多疑。慕容兄有意查清此事,何不就趁着叶家的这案子开始?”

“要如何开始?”

燕轻裘笑道:“既然叶家都寻得着咱们,咱们不如也上叶家去看看吧。”

叶家既然是江南的豪门,自然不止一处房产,不过叶善乃是叶家的嫡系,故而住在城内的祖宅中。叶不平的父亲早在他六岁时便去世了,因此唯一的叔父叶善既如亲爹,又是他的师傅,感情异常亲厚。加上叶善为人豪爽,对同乡及江湖上的朋友都多有照顾,所以人缘极好。他这一死,不少人立刻闻讯而至,叶善被还害不足十二个时辰,杭州城中已经是翻天地查找凶手了,因而才能如此迅速地在翠坊撞上了慕容哀,而此时的叶家祖宅更是灯火通明,哭声震天。

燕轻裘想劝慕容哀换个衣衫再去打探,转念一想,他多半不屑,也就作罢。二人从城内小巷往西,挑着无人的路走。慕容哀头也不回,似乎对道路颇为熟悉,燕轻裘也不多问,只默默地跟在后边。

临近叶宅时,隐约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慕容哀与燕轻裘隐在小巷的出口阴影中,看着远处叶家大门。只见一众家丁腰上都系着白布,头上披了麻,进出的客人都着素色,虽然已经是深夜,却比白天还热闹。

燕轻裘对慕容哀道:“走正门怕是要费些功夫,还是同在成都一样,从后院子进吧。”

慕容哀点点头,与他一起绕到叶宅后面。因为遭逢大变,叶家守卫较平日更严了几分,巡逻的家丁都拿着大刀。不过后院毕竟人少,还是教他二人等到了一个空档,轻轻巧巧地跃进围墙。

燕轻裘正想着如何找到叶善陈尸的地方,却见慕容哀已经掠了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详细地问过了之后,又点了穴道扔到角落里。

燕轻裘知道慕容哀行事多有些不羁,好在也只苦那丫鬟几个时辰,不伤她性命,于是便没有阻拦。

慕容哀对燕轻裘说:“叶善是今天卯时二刻左右死的。说是平日里总是第三房小妾送早茶过去,他便起来练功,不料进屋就见他已经没了头,夫人也被伤了,昏死在旁边。如今停尸在正堂里,叶家上下也都在。”

燕轻裘皱皱眉头:“没有了头,这与之前那些死者倒是一样,不过这次辨认尸首的是谁?”

“既然有与他睡过的女人,自然是好认的。”

燕轻裘沉吟道:“那么如何又是知道他不是在昨夜就遇害,而认定是今日呢?”

慕容哀点头道:“死人凝血时间毕竟可查。其实叶善死在昨晚与今晨倒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昨晚却还未到杭州,是今日开城门的时候才进来的。”

燕轻裘笑道:“原来慕容兄比我脚程快了半日。”

“原本应该是一日的。”慕容哀忽然用手摸了下胸口,不再言语。燕轻裘看在眼里,也不多问,道:“那现在我们还是先去叶善卧房,等人少些再想办法查看尸首吧。”

二人隐在黑暗中,按捺丫鬟所告知的方位慢慢地去了。一路上撞见的巡视家丁着实不少,要么五人一组,要么七人一队,个个面色凝重。好在他二人功夫了得,总没有教人看到,如此过了半刻,竟然真的摸到了一方小楼外。这里就是叶善与夫人所住的地方了。

只见楼里楼外站了四个家丁,还有两个小丫鬟正在门前空地上烧纸钱。二楼上灯火通明,几个人影教灯光投射到窗户上,摇摇晃晃的。

燕轻裘打量了下四周,对慕容哀指了指小楼背后。那里原本是一个池塘,旁边堆了些太湖石,种了些树,正好伸二楼的窗外。

燕轻裘轻轻地移到那边,跃上假山,又转到树梢上,然后将身子过到二楼窗下,紧贴着外墙。慕容哀笑了笑,也如法炮制,恰巧与他面对面。月光照在魔刀的侧脸上,竟然有些泛白,燕轻裘恍惚间觉得他朝自己诡秘地笑了笑,随即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二人耳力都好,略一凝神就辨别出屋内有四个人。

只听得一个青年男子大声道:“多谢诸位前辈仗义相助,叶家上下铭感五内。家父与那‘魔刀’并无冤仇,不知他为何丧心病狂,对家父下此毒手。如今不平大哥已经率师兄弟去寻那魔头的踪迹,若诸位前辈也能出手,必可将他拿下。”

燕轻裘一听,便知叶不平在翠坊出手的信儿还没传回来,说话者乃是叶善的独子,年方十九的叶向天。

此时又有一苍老的声音用官话说道:“贤侄稍安勿躁。叶大侠乃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仗义疏财,在武林中颇有威望,慕容魔头既然连他都敢下手,自然就是与所有江南武林人士为敌!只是此魔头奸诈非常,每次做下血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还不知道从何查起。”

叶向天怒气难平:“寇老英雄说的确为实情,但家父的仇决不能像北方十二豪杰与唐老十六一样不了了之,既然有人看到那魔头在杭州城出没,总会寻到行迹!”

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子嗓音随后劝慰道:“叶少侠息怒,现在不平兄尚未回来,他这番出去也许会有些新消息。”

室内沉寂了一下,又有一个衰老的女子嗓音慢慢说:“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室内的打斗痕迹太少,除了令尊卧榻上有些血迹外,摆设都还完好。慕容哀必定来得悄无声息,否则以令尊的身手,与他过上三百招还是可以的。”

叶向天哼了一声:“那魔头自然是卑鄙无耻,才趁家父熟睡的时候动手!”

妇人并未理会他,继续说道:“奇怪的是,除了正门,周围窗户完好,外面也没有损毁的痕迹。莫非那魔头大大方方进来,竟没有遇到丝毫阻拦?”

燕轻裘在心底暗暗发笑,这妇人的话乍听起来竟像是在嘲笑叶家无能,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能在苦主家如此失礼。

先前那年轻男子连忙插话进来圆场,道:“那魔头既是夜间来下手,自然避了人。叶大侠本身就与他无仇,肯定料不到他会如此阴险,故而也不曾防备。”

老者道:“杨少侠说的是。可此人一向在关外为恶,十年来若不处理邪教事务,绝不踏足中原。为何这半年不到竟从北方杀到南方,损了十几位大侠的性命?”

叶向天大声骂道:“邪魔外道总是如疯狗一般!当年峨嵋派的静空师太和座下弟子不过前去关外访友,竟一夜间被开膛破肚,魔教贼子胡说什么‘冒犯’圣迹!他们要杀人便杀,几时有过正经理由?

那妇人冷笑一声:“杀人么,理由还是要的,只不过就看能不能服众而已。我倒不信慕容哀会无缘无故地来到中原杀这许多人,说不定这背后还有魔教的诡计。司马公子,您觉得如何?”

燕轻裘悚然一惊,听了这许久,他竟然没有发现屋中还有一个人,而此人呼吸间歇之微弱,几乎难以觉察。他望向慕容哀,只见他的两道浓眉紧紧皱了起来。燕轻裘顿时了悟:内功如此深厚的“司马公子”,只有五大世家中司马氏的嫡长孙司马笑。此人乃当今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因为母亲是南宫家的三小姐,所以他从小就将南宫、司马两家的武艺都学了。他本就天资聪颖,又有家学渊源,再加上后来名师点播,自己虚心刻苦,所以还未到而立之年,武学成就便已经可以与各派长老比肩了。这次五大世家联手调查“慕容哀”犯下的血案,主事的正是他,而此刻他本应该在成都才对。

燕轻裘将呼吸又压低了几分,更加凝神细听。

司马笑的声音比之前那几位都要悦耳许多,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端的一副大家公子的风度。只听他先安抚了叶向天几句,才回那妇人的话:“甄夫人说的晚辈也曾想过!慕容哀十余年与中原武林结仇甚少,最近却接连做恶,连晚辈的舅父也死在他手上。虽追缉凶嫌为第一要务,但也不可不防备这背后的阴谋。一连串夜袭,竟没有一起事先有征兆,而被害人又分属不同门派,甚至有些是彼此连照面也未曾打的。若是寻仇,但其中数人从未与慕容哀有过瓜葛;若是夺宝,丐帮卢长老全身上下就一套衣裳与破竹棍,其他人也不是大富之家,更没有秘籍珍藏;若是魔教发难……”

他略微一顿,又道:“魔教与武林正道已经十年未曾大动干戈,这一番杀戮来得太过于陡然了!”

那妇人问道:“司马公子莫不是要说,这一串的血案,其实没有由头?”

司马笑不愠不火地回答道:“非也非也。晚辈的意思是,现今若是单独来看每一桩案子,那都无迹可查,若是要连成一气来看,除去凶嫌作案的手法,也毫无关联。为今之计,不是各家各户单独报仇,抓住慕容哀是大事,查出他行凶的目的更是大事。”

先前的老者连声应道:“司马公子说得极是,如今叶家也遭了害,正可与五大世家联手。”

司马笑又道:“晚辈在北方查证这事,已经与其他苦主联络过,现在希望叶兄也能如他们一般,与五大世家配合,这样众人合力,不光能查明真相,也能为叶老大人报仇雪恨!”

叶向天呼吸急促,大声道:“只要能将凶手正法,叶氏一门当然愿听司马公子调遣,只是……若我那堂兄果真在杭州城寻到慕容哀,又当如何?”

司马笑轻轻地拍拍手:“不平贤弟能带回消息,当然是很好的事情。不过在下看来,却不必费那么多力气大海捞针了……”

燕轻裘听到这里,突然脸色剧变,他看着近处的慕容哀,只见他的眸子同时一凛。二人眼神交汇,立刻如一黑一白两只大鸟一般从窗外朝后翻出去。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掌力猛地从屋内袭来,雕花的窗户被打了个稀烂。

燕轻裘和慕容哀在水池的残荷上一点,跃上了太湖石。

司马笑在破烂的窗户向他们一拱手,朗声道:“两位朋友辛苦了,若是要听我们谈话,何不大大方方地进来?这样畏畏缩缩地如同鸡鸣狗盗之徒,实在是辱没两位一身的好功夫。

燕轻裘暗忖:此番被觉察,恐不如上次在唐宅那样可以轻易脱身了。

第四章:剑箫合力御强敌

真要细说起来,这司马笑与燕轻裘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燕轻裘只有十五六岁,被米酒仙带着去参加五大世家主持的试剑大会,说好听的是让他见世面,实际上也不过是那为老不尊的师傅贪图人家厨子的手艺罢了。

司马笑那时刚刚弱冠,学的兵刃是双钩,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于是被选为各个剑客喂招的对手。

燕轻裘还从未见人将双钩用得如此俊雅不凡却又凌厉逼人的,掏、压、挂、刨、挑,无一不精彩。一个崆峒派的年轻弟子上去试剑,十五招内就被他的梅花钩撤了兵刃,长剑飞下擂台,对直插在燕轻裘身边。司马笑扶起对手,又对燕轻裘拱手致歉。那时候飞花公子的名头还不响,司马笑只当他是某个门派的无名弟子罢了。

现在一别十年,燕轻裘和少年青涩时完全不一样了,司马笑则是风采依旧。只见他笑吟吟地站在窗口,头上一根翡翠发簪,身上一件青绿长衫,腰中束了条白玉带,端正的面目在月光下透着英武之气,整个人就如雨后翠竹一般俊朗出尘。

慕容哀却在旁边冷笑一声,对燕轻裘道:“好一个正人君子,只怕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糊涂蛋。”

只见司马笑轻轻一跃,从窗户中跳下,在水面一点,就落到了池塘岸边。房间里其余的人也跟随着他出来,只不过轻功稍逊,不敢在水面借力。

叶向天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双豹眼瞪着燕轻裘二人,喝问道:“你这两个小贼是什么人?竟敢在我叶家放肆!”

其余三人也出来了,就站在叶向天身旁:那位寇老英雄中等身材,须发俱白,却精神奕奕,腰上缠了一条乌黑的长鞭,鞭尾上坠着一个指头大的钢球,燕轻裘认出他乃是徽州“赤星鞭”寇中昶;被称为“杨少侠”的青年男子相貌平平,衣着甚是朴素,腰间挂了柄长剑,眉眼间有道红色的伤痕,却认不出是什么来头;那老妇人身量甚高,虽然皱纹如鸡皮,满头云鬓却乌黑油亮,她脸色阴沉,右手上握着一柄半尺长的古怪弯刀,燕轻裘立时想到了有“断喉娘子”之称的甄寡妇。

燕轻裘知道单单一个司马笑就不好对付,如今再多了这四个瘟神,哪怕是慕容哀和自己联手,也难以脱身。他见叶向天发问,索性也不遮遮掩掩,走到亮处一拱手,朗声道:“在下金陵燕轻裘,听闻贵府出事,故而前来。时间匆忙,不曾递上拜贴,请叶少侠见谅。”

叶向天冷笑一声:“原来是飞花公子大驾光临,早就听说你在成都与那魔刀同时出现在唐十六家中,现在又来叶家偷听我等说话!不知道飞花公子什么时候学到这些小人行径,莫非你与这一串血案也有牵连。”

甄夫人阴惨惨的眼睛却转向燕轻裘身后看着慕容哀,皱眉道:“飞花公子带了何人过来?怎么也不引见引见?”

慕容哀不言不语,但是那手上的霜刃长剑已经教司马笑看了个清楚。绿衣公子面不改色,却对燕轻裘微微一笑:“之前就听唐家人说那晚飞花公子与慕容哀熟识,我却不信。今天飞花公子竟干脆带了‘魔刀’来给我们看么?”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大骇,立时将兵刃抄在手头,叶向天更是怒吼道:“慕容哀,你这魔头害了我爹,如今又要来灭我叶家满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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