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兵的勋章——毒伯爵斯内普
毒伯爵斯内普  发于:201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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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的年轻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眨一眨眼睛。“越南,您去过越南是吧?”

“西贡,呆了一段时间。”阿历克斯动作迟缓地侧过脸来,挣扎着向床边上挪了挪。“其实我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

“按照我说,您真应该现在就披上件外套离开——在这个垃圾堆里实在不适合病人的疗养。”医生用力按了按伤口旁边的皮肤,并没有红肿和内血块。“我也觉得您恢复得不错,想必在战场上没有受过什么重伤——那里的条件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至少您还能有一张至少安静而干燥的床可以躺几天。”

医生似乎是下手重了点,金发年轻人咧开嘴角抽了一口气。“这个还不急。”

“我觉得——就我个人理解而言——可能是某个官僚系统的运作出了问题。”医生用一根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擦拭仍然发红的伤口周围,起身取了一支安瓿弹开。“但是先生,虽然我本人无意对您抱怨什么,但是您的出现确实给镇子造成了潜在的安全危险。”

阿历克斯很难被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对此无话可说。各国间谍仿佛飘荡在欧洲大陆上的幽灵,一般情况下极少以这种身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记者,投资银行家,大学生。他们总不会缺乏伪装的羊皮。“有人来找过你了?”

“哦,这简直成了一个悖论——他让我说没有。”医生毫不客气地将药水吸进玻璃注射器,恶狠狠地将枕头扎进阿历克斯几乎只有两层皮的腹部肌肉里。“一个老头子,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褐红色头发,花白。鹰钩鼻子,绿眼睛。法语很地道,听不出有哪里的口音。”

阿历克斯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可能是英国人。他们在法国的人很多,比苏联人要多多了。而且如果是苏联人,他们会用枪顶着您的后脑让您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那样我们一切都完了。”

这是五月里一个燥热的回南天。天空阴蒙蒙的,空气潮湿,气压低的要命。法兰西阳光明媚的夏天就隐藏在阴沉沉的雨云后面。灰色头发的苏联人得意地搓了搓双手,拍拍车子的发动机前盖。“可得小心点儿,正宗的阿尔法-罗密欧1935复古版,我租来的,千万别给磕了碰了。”

比埃尔·卡波利特先生绕着这辆漂亮的艳红色敞篷跑车足足绕了三圈才能说出话来。“我——我就开着这辆车从镇子里穿过去?老天爷,那我立刻能成为明天报纸的头条——先生,您可不知道我们这里闲话串得多厉害——我的意思是,传媒的力量有多么伟大……”

“哥们,美国人都这德行。”苏联人夸张地耸耸肩,卡波利特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法国人。“您知道您捡回家的那位可敬的先生有什么爱好?我的老天,竟然是买手表和换车。我在维也纳见过他三次,每次都看到他开着不一样的高级跑车,奥迪,宝马,菲亚特——这些美国人个个都是阔佬。”

卡波利特耸耸肩,接过钥匙拉开了车门。他不怎么会开车,距离上一次摸方向盘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这辆原产意大利的高级跑车的仪表板上有着完全不同于医生那辆老雷诺的复杂仪表板,简直不是一辆汽车。真皮座椅很舒适,正好紧密地将他的躯体环陷进去,好像是一架高速战斗机的座椅。

“我——我重复一下。”记者习惯性地搭了搭车窗,实际上这辆车子只有两扇海鸥翼式车门。“我到维也纳市中心的露珠饭店,会在一楼玫瑰色大厅的角落里——”

“是玫瑰大厅,不是玫瑰色大厅。”派瓦利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白金色头发,红脸膛的斯拉夫人。”

“他会问我——‘先生,您是来买鸟笼吗?’”卡波利特用力地吞了口口水。实际上这种接头暗号也是有一定规律的,好像喜剧舞台上的那样的台词那样一句挨一句。“然后对他说,对的,先生,我是来买一个粉红色的鸟笼以配上我的白色凤头鹦鹉。”

苏联人歪着脑袋,很为赞许地点点头。“很好,别多说话,挺起腰杆儿来——眼镜摘下来,您最好试试一副太阳镜——呃,可不可以告诉我,街对面杂货铺门口那位穿着红色套装的女士是谁?”

“我瞧瞧。”卡波利特眯着眼睛。“嗯……是镇上学校的初级法文教师拉尔菲库小姐,一个老处女——虽说不管她是不是处女至少大家都这么叫来着——”

“您还是把眼镜戴上吧,那是个消防栓。”

天气愈发地阴霾了,一场春雨近在眼前。卡波利特先生已经完全从恐惧心理中摆脱了出来,完全进入了一种“浸入式报道”的兴奋之中。这辆跑车开起来简直爽透了,虽然他一直没有敢像德国人所喜欢的那样开快车。想象一下,扮成一个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去和另一个间谍机构的工作人员秘密接头,拿回一个价值连城的密码本——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新闻稿来源!

卡波利特先生快乐地挂上了另一个高速档,同时注意到天边闷闷地滚过一阵隆隆雷声。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细密的春雨便好像一副织得细密的绸缎从天空倾倒了下来。

车子是敞篷的,他忙停车跳下来去研究那折在后盖上的车篷。但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没有研究出来究竟怎么将皮质车篷掀起来整个儿地罩在车厢上方。

得啦,上帝。他绝望地抹了把落在额头上的冰冷雨水。权当是洗澡洗了一半,把浴缸开出来了吧。如果我有一天阔得能买得起浴缸的话。

18.

“真对不起,比尔,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没必要像一个把病人搞死在手术台上的医生那么颓,我这边线还没有全收起来哪。”比尔·默顿抬腕看了看手表,一边瞥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后勤组长。“我这边是早晨九点半,你到办公室可真早。”

“昨晚还没有走咧。”阿尔德里希·埃姆斯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老头子说他今天不会来了,要我在这里给他顶缸。”

办公桌后面的女人咳嗽了一声。“先生们,请不要在越洋电话里聊天。你们浪费的每一秒钟电话费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纳税人的血汗。”

“这话您应该和那个笤帚精说去,这几天他简直都快把我们折腾疯了。”比尔·默顿扣上了电话。“国内来的信儿,不允许通过外交手段找人。我在瑞士的条线只有两条,根本挪不动。‘公司’的意思很明显,找活的已经是没戏了。我们现在应该扫扫场子,把线人全都收回来整理一下,避免更大的损失。不过,”他重重地坐进沙发里。“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明线线人全都动了一遍,按照比例至少苏联人已经搞到了条线总数的百分之五十。甚至情报贩子——”他顿了顿,明显感觉到了组长射来的愤怒的目光。“噢,放心,莱利夫人。我没有给他们一分钱。只是几个人情,阿历克斯很会搞这个。他,他从前很会搞这个。”

组长递给他一副欧洲政区地图的简便复印件,上面被红蓝铅笔画得像一份意大利红烩菜。“我们的范围面积有限。法国,比利时,卢森堡,联邦德国。而尤其困难并且拒绝英美内部活动的就是法国。”

比尔·默顿没有接过那张地图。上面的红蓝色块对比太过明显,看久了会在人的视网膜上烙下深色的印痕,“上面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但是据说,胡佛那边正在游说上层。阿历克斯在那边人缘很不好。”

“我倒是建议老胡不要把他弄过去,否则地狱就要搬家。”比尔·默顿不合时宜地说了个冷笑话。(注,美国联邦调查局改制之后的第一任局长埃德加·胡佛,任期长达37年。在任期间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因古巴导弹事件和U-2飞行员坠机事件而搞的关系极其紧张。胡佛于1972年5月去世,与本文发生事件间隔不远,所以莫妮卡·莱利仍称联邦调查局为“胡佛那边”而比尔戏称之为地狱。)

莫妮卡·莱利对他翻了个白眼,粉红色的指甲点点地图上的一个红点。“最后一次电话,是在瑞士洛桑。阿历克斯的线人大多数是在德语区,我们有证据证明他是进入了联邦德国境内。他的车子停在一个边境检查站上。”

“按照这个理论,所有的人都死在他们家的车库里啦。”比尔·默顿摸了摸鼻子。“要么就是在衣橱边上。”

“比尔,请你把你的俏皮话收起来,等有人请你讲的时候再拿出来好不好?”

“好的,夫人。”他又摸了摸鼻子。在结婚的头三年里这个壮汉又快乐地增长了十五磅体重,鼻头也开始变得通红,在他思考的时候尤其是这样。“我认为一个小组里必须有一个人能在任何时候都能讲笑话,现在阿历克斯不在,我有责任担当起此类重要义务。”

科罗拉多州正直的法官乔治·纳吉尔先生正浑浑噩噩地在福特轿车的副驾驶座上醒来。车子停在了州际公路旁边的一个加油站边,迈克尔·马什先生将一个芥末热狗戳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我们——我们这是去干嘛?”法官先生大口咬着汉堡,从保温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我不知道我们去爱达荷有什么事儿——我不爱吃土豆。”

“我知道你是共和党,那么弗兰克·丘奇肯定很乐意见到他的一位选民。”马什用现金付了加油的款。“我们去救阿历克斯。怎么样,两个二战老兵去救一个越战老兵?”(注,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在反谍计划COINPELTRO中和爱达荷州共和党参议员弗兰克·丘奇所领导的“美国众议院负责调查政府情报行动专门委员会”(United States Senate Select Committee to Study Governmental Operations with Respect to Intelligence Activities,又被称为丘奇委员会)不和,并遭到后者的调查和弹劾。州参议员可以作为情报机关的支持者,并协助情报机关通过国会低层决议案以让在外失踪人员的调查与搜救时间延长)

法官打了个呵欠,将睡帽摘了下来。

“我认识一个很不坏的医生,鼻息肉手术手艺尤其出色。”马什用力干咽了一口热狗,向他翻了个白眼。“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有点撑不住了,打算停车在方向盘上趴一会儿。然后……我是被震醒的。”

纳吉尔先生看了看仪表板上的表,是早晨七点零五分。“见鬼,你不用睡觉么?——伙计。”这位可敬的大块头绅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整辆车子被掀得摇晃了一下。“我不认识丘奇,但我可以通过他的秘书——你干嘛要大老远从东海岸开这样一辆破车过来?我们可以搭R&F加州铁路……”

“因为我没时间给你搞一个假社会保障号。”马什将吃完的热狗包装纸卷成一团塞进车座边的储物箱里。“联邦调查局跟着我呢,我甩了一路他们的尾巴。伙计。”他重重地在法官先生的肩上拍了一下。“我手下的小伙子们被看得死死的,而且我还保持着军衔,不能直接和参议员他们吵。”

“对,就是用你的身份晃过门口,然后我溜进参议员的办公室,搞几份他签过字的空白文件纸出来。”马什痛快地挂上了一个高速档,车子在公路上飞驰起来。“每一个参议员的秘书都会搞这种把戏,甚至还有自动签名机这种东西——可不仅仅是供总统发贺年卡用这么简单。唬不过专家,但是把水搅浑,蒙上个几天完全没问题。我本来应该和伊莱莎去,这方面她是专家——她和没和你说过关于闪电计划的事儿?”

“阿历克斯,他现在在哪里?”纳吉尔先生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欧洲。”马什顿了顿。“他已经失踪六天六夜了,按我们的规矩失踪满了一周就要确认死亡或者叛变。如果这时候老兄你来帮一把,说不定。”他又将速度提了上来,六十英里时速。“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他,活的。”

19.

彼埃尔·卡波利特到达附近的维也纳市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这座城市不同于他所住的小镇子,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开来的漂亮跑车。他足足在街上绕了三圈才壮着胆子把车开进露珠饭店的院子,立刻有穿着红色燕尾服的侍应生迎上来引着他将车子开进匝道。他咳嗽一声,挺直了腰杆将钥匙扔给服务生。

那个大个子已经坐在玫瑰大厅一个靠窗的角落边了。这还不到午饭时间,大厅里的人不算多。一个女服务员靠在吧台后面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厅堂,此外只有另一张靠墙的桌边坐着个中年妇人。白金色头发的大个子正在举着当天的早报,那正是被地道的新闻工作者卡波利特先生所不齿的所谓“大报纸”——毫无新意,事件像放了半个月的巴式牛奶那样馊兮兮的——挖个坑埋了它!

卡波利特大模大样的坐在那个大个子对面,对方立刻放下了报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这个大个子面前感觉很不舒服,那张多肉,泛着红光的脸好像一个营养过剩的八年级中学生,脖子比例还算合适,下面连接着的肩膀却厚实得好像一个超重量级拳击手。手和脚都很小,指甲圆润。粉红色的掌心饱满多肉,让记者想起了他在卢森堡首都吃过一次的德式咸猪手。

“您好。”大个子首先开口,嗓音还带着童音的尖脆。一双灰蓝色的小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圆脸在说话的时候变得更红了,配上白金色的头发好像一头戴着假发的猪。他略略起身,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记者倒没想到这个家伙怎么会像一个银行里的投资顾问那样礼貌,一时不知道是该端正坐着还是应该同样客套。“格洛……”他眯着眼,竭力拼着上面的斯拉夫字母。

“克罗梅索夫。米哈伊尔·马克西姆耶诺维奇·克罗梅索夫。我不介意您叫我米沙。”

他没有实现说出接头暗号,卡波利特扶了扶眼镜。“我要的东西。”

“啊,我明白。”那个熊一样的家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R没有来?”

虽然卡波利特没有在间谍这一行当混过,但他也立刻明白了对方口中所说的R大概就是阿历克斯的另一个代号。或许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只是随口应付他的而已。“我在这里,还不够么?”

那双小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卡波利特心里一阵发麻。那个什么派瓦利说这是个以色列人,以色列特工在法国的名声向来都不怎么好。前几年他还听一个老记者说,有一个以色列间谍在法兰西高等航空技术学院潜伏了十几年,干翻了整整一个法兰西安全局的特工团队,带着一个瑞士籍工程师和整整两万张战斗机图纸逃回了特拉维夫。(作者注,这个故事见本人的同人间谍小说《Secret in Silence》)

“啊。”克罗梅索夫两手一摊。“我和R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我已经把笔记本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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