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华修看李如的眼神变了，变得……跟别人不一样，甚至跟自己也不一样。

他会对他生气，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困惑，会因为他的赌气离开而眉宇结霜，会因为他而露出无奈或宠溺的笑……在那之前，她以为他永远都是浅笑的模样，更以为只有她才能看得到他的温柔，哪知道其实在华修眼里她跟别人都是一样的！

她喜欢他，喜欢了好几百年！所以她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终于，在他与李如去天界赴宴之后，她便打算等他回来就表白心迹。谁知他们这一去，便是几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便在浮渊等了他好几年。终于等到他回来，却是为了李如受伤而归。

她不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何好好的赴宴会弄得受伤，她只想他明白自己的人心意。

果不其然的拒绝，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是因为李如，那个男人！

她不会放弃！

她在心底发誓，他们这场感情不会有结果的，只有她和华修才是上天注定！

从那里离开，她便开始计划让华修喜欢自己。但这一切都让李如抢先了，他把华修带走了，隐瞒了行踪，她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

直到一个多月后，她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欣喜若狂。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后直奔若闲殿，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没想到给了自己一个惊吓。

李如吻了华修，而华修并没有推开和反感，他的眼里盛满了宠溺与温柔。这种温柔与他看自己的不同，他看李如，分明就是在看着自己喜欢的人！

为什么

她在这里等了他这么久，他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她质问他，提醒他对方是男人，却换来一句坚定地表白。他不在乎自己喜欢的是男是女，他在乎的是那个叫李如的人！

哈哈……她大笑，凄惶而狰狞，她算什么不爱她又为什么将温暖给她令她误会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下来，都是自作多情！

可笑至极！荒谬至极！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拖上岸，鲜血充斥双眼，她耳畔全是绝望而不甘的呼喊！

她……总是在失去啊。

第四十一章

话说李如在魔界住了一段时间，手脚还没好利索，但总算能勉强行动，刚卸下木板就被穹方强逼着“巩固基础”，好为内丹打造一个上好的容器。

李如蹲在树下观察比人界和浮渊都要大一倍的蚂蚁，手里拿根树枝往洞穴里捣了捣，侧头看着最近很“闲”的穹方。“你武功这么高，还要内丹做什么？”

穹方换了个姿势靠在树干上，眼睛没有焦距的落在远方，把深沉之色装得十分的足。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你以为个个像你。”

李如一听，将树枝一扔，嘴一瘪，不乐意了。“你怎么就断定我没追求了？”

“哦？那不如你说说你追求什么？”

“听着啊。”将手指一个一个往下掰，他眉飞色舞的道：“第一，吃。第二，玩。第三扑倒华修……”

“噗哈哈！”他还没说完，穹方便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靠着树干的身体颤得像一枝风骚的牡丹花枝。

李如郁闷的咬牙，狠狠朝他腿肚子那里一踹后，扭头又蹲下去看蚂蚁搬家。穹方在他身后抱着脚痛得呲牙咧嘴，笑够后，抹着眼角也与他蹲着，眯眼问：“那我问你，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还想离开魔界么？”虽然不喜欢他时刻把华修挂在嘴边，但他更想知道他有没有像留下的心思。

蚂蚁穴被他捣了，那些蚂蚁纷纷从洞穴里跑出来，撞上正要回去的同伴，没个注意就被撞翻了，在地上滑稽的打滚。李如看到这里心情大好，哈哈的拍手。“外面好吃的好玩的那么多，留在这里又看不到，而且我的小命宝贝着呢！留下来万一哪天惹恼你怎么办？”

“也对。”穹方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如你给我一个什么免死金牌之类的，见令牌如见你或者可以救命三次？”电视里不是经常这样演么？他讨一个令牌，不要担心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被他摘了脑袋，说不定还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偷溜回去哩！一想到这里，他便眼巴巴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希冀。

穹方摇头，表示他想太多。“依你的性子，只怕三次都不够罢？”说着，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低下眼来，表情一下子变得狠戾。“还有心思跟我磨叽，我教你的都学会了么？”

李如咂舌，对着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反正他身上有着对方想要的东西，也不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所以胆子就越来越大，他装傻反问：“学什么？”

穹方剑眉一皱，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由分说的将他提起来放到自己面前，他低吼道：“你是把我的话吃进去又拉掉了么？昨天教你的招式！”昨夜给他演示了一遍，今早出门前嘱托他练习好了等他回来检查，哪知道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李如恍然大悟般的点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可马上，他又垮下脸来，“你只示范了一遍，我怎么记得住？”

“哼哼。”将他的衣领提起来，穹方瞧着他涨红的脸冷笑不已。“你以为，别人的身子不能作为容器么？内丹既然能在你身上养着，也可以在别人那处。我劝你收起那些花花肠子与鬼主意，否则对于我来说，不听话的容器留着也是多余！”

“咳咳……我、我说的是……实话！”李如本就比他矮，现在被他提起来，脚尖就离了地面，整个身体悬在空中一顿乱舞。

挑了挑眉，穹方似乎并不打算放开手，“那你不妨试试用自己的能力挣开来。”

李如一听，气急败坏的用自己的左手去掰他的爪子。

正在这时，他们二人身后传来传报声，适时的解了他的险境。

“主子，女见公子吐血不止！”

穹方闻言，手指果不其然的一松，李如脚尖落地如获重生的大口大口吸气，一边小心翼翼的瞄他的神色。

女见的身体不好，加上与楚廉的一战，能活下来已是命大。穹方用再多的珍稀药材吊他的命，也只能勉强让他死的没那么快。没个几日过去，女见便不能下床，每日里进气多出气少了。

穹方眉头一皱，低低咒骂了一声后，急急忙忙的直奔女见的房间，他也跟了上去。

穹方对女见有没有感情、他对他又是什么想法，这些李如都不知道。虽是好药好待遇养着，可他在这里的这几天以来，没见到穷方去见过女见一次。未免太薄情了。他如是想。

一进入女见的房间，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床上躺着一个人，而四周垂手立了一名大夫和几位下人。

才几日不见，女见就瘦得只剩皮包骨，原本鲜嫩水灵的一个美人硬是弄成眼下病入膏肓的模样。他的脸消瘦，面色灰白，两边的颧骨高高凸起，衬得两只眼眶深陷，嘴唇干瘪而失去水分。他太瘦了！整个人躺在床上几乎看不到起伏，不注意瞧还以为没人。

见到穹方过来，立即睁开眼来。又是一阵咳嗽。

穹方没有走近，而是站在床边，脸色黑如锅底。大夫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向他禀告病情，提到“恐回天乏术”五个字时，还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我给你两条路。”瞪了女见许久，穹方的眼神变得狠戾，上前一步一把拖着女见的衣领将其拽起来。女见像一片风中残叶一样被他粗鲁的提在手里，一旁的大夫与李如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穹方下手没个轻重，女见救提前见阎王去了。

“一，自己离开魔界，滚回你的人间。二，我动手。”

他这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女见却是倔强的仰起头来，眼睛里泛起异样的光芒。他定定的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不回去。”他不回去。人间没有一个叫穹方的人。

默默冷笑一声，穹方将他推开后站直身体，双手环抱胸前冷眼看他重重的摔回床上。

“看样子，你是选了第二条路。”说着，就有几个身着厚重盔甲的士兵走进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待命。

“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拔掉他的舌头，给我扔回人界！”

“是。”

李如原是咂舌，被那几个士兵整齐划一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他们正要上前将女见带走，脑子一热，飞快的张开双手挡在了床前。

“你们想干什么？喂！”他皱眉向穹方吼，一边警惕的盯着得了命令的士兵，一边道：“女见做错了什么？他陪在你来魔界、为你出生入死，现在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想一脚踢开？”

那几名士兵见他张牙舞爪的拦着他们，又见他气势汹汹的朝穹方吼，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用强。

穹方没有发话，底下的人就不敢动。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李如身后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还有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的日子所剩无几，你就这么、这么不愿见我？……咳咳、咳……即便当是施舍，让我留下来……我……我想……”

“还愣着做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穹方就一声断喝打断了他，冲着底下的人不耐烦的大吼，并将李如扯过去钳制在怀中。

底下的人再不敢耽搁，于是一人一边将女见从床上拖了出去。

他被带走前绝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李如的心，“混蛋！他都已经这样了，再挑断他的经脉割掉舌头，必死无疑！放开我！”他一边挣扎，一边焦急的望着门口走远的一行人，想要去阻止。女见本就活不长，说不定还没等穹方把他折腾完就会咽气！对自己的枕边人都下得了如此狠手，那么对自己呢？利用完自己，把内丹弄到手，他是不是也会像对女见一样对自己？

不、不，他不愿意！

穹方的眼里闪过几许晦暗，旋即又变成一如既往的果决。双手交替在李如胸前死死的抓住挣扎乱舞的手腕，他将他锁在怀中，低头在耳边说话。“我没让他死，阎王亲自来催，也收不走他！”

“呸！你以为你是谁？阎王他爸？”去了这么久，始终没听见动静，李如心中一沉，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挣脱了他的双手，不由分说的凝气提剑砍了起来，双眼通红。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爱你？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抛弃了人间的一切来到魔界？他背叛了自己的朋友亲人，跟你沦为魔鬼，早就断了自己的后路。你现在还要折断他的手脚将他赶回人间！女见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渣！”

手里的动作毫无招式，他的情绪受到极大的波动，仙力拿捏也十分不稳，一个房间瞬间就被他毁得乱七八糟，穹方赤手空拳的与他搏斗，两人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外面。

没有谁能理解他此刻的气愤。女见绝望与凄凉的眼神宛如一道利刃深深的划开他的心脏，里面的血肉清晰可见。记忆里，女见应该是妖娆美好的一个男子，在桑苋城宛如神话一般的活着，举手投足都是洒脱与不羁。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啊，因为所爱非人，把自己放到了泥土里却还是落得凄凉的下场。

他心疼女见，心疼他的努力到最后仍旧没换来一丝回应。他也气他，气他如此卑微的乞讨爱情，最终被爱情玩弄。他更气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素手无策。

是不是在穹方的眼里，只有欲望？名？利？财？在他眼里，一条人命只怕连让他眨眼的资格都不够吧？那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就这么重要？今天女见失去利用价值被断手断脚赶回人界，他日自己的下场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的眼里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不安、挣扎、惶恐、愤怒……手里的剑是学着华修的样子用自己的仙力凝结的，没有任何招式的乱砍，已有好几栋房屋被他劈开了，里面的宫人与士兵抱头鼠窜，场面混乱不已。

穹方张嘴说了几句什么，可李如陷在不安与愤怒的情绪里，根本就没听到。

最终无奈的一跺脚，穹方迎着他刺过来的长剑扑了上去。

剑身穿过血肉的声音令李如的神台稍稍清醒，茫然的望着抱着自己的穹方，他的嘴巴动了动。穹方阖下波澜汹涌的眸子，一掌敲上他的后脑勺。

“华修，这里的人是怎么了？我好担心，万一我再也见不到你……”

第四十二章

“唔”的一声从昏睡中醒过来，李如只觉得浑身说不上来的疲倦，撑着身子坐起时，还有些眩晕。他记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被穹方敲晕了。这么一记起来，他的脖子后方就一阵阵的痛。

“公子醒了就把药喝了罢。”

七天许是一宿没合眼，眼睛底下有着青黑色的阴影，此刻正端着一碗药站在他的床头。

“一周，喝什么药？”李如傻愣着抓头，手脚上的伤早就用不着喝药了，穹方又在玩什么把戏？

七天抿唇，有些抱怨。他那日闻讯赶过去时，正好见到李如“发狂”一样对着穹方举剑，拖他的福，整个魔界帝宫都知道了他七天服侍的主子是个疯子。这也算一举成名罢？

嘿嘿一笑，李如讪讪摸鼻，想起女见的事，于是正色问道：“女见呢？之后怎么样了？被赶出魔界了吗？”说来也奇怪，以他寻常时候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狂性大发的找人打架，还收不住场。他思前想后，也只能安慰自己是担心女见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所以激动了些。

七天跟他在一起多了，有样学样，冲着他大翻白眼，扯着嗓子喊：“正是，的确‘激动’非常！但公子还是快些将药喝了，否则七天的屁股就要遭殃。”

原本已经乖乖的吞进了喉咙，但是听到后面那句，不知怎的，他突然不纯洁的想歪了，一口药汁喷地洒在了七天的衣襟之上。七天手脚麻利的跳开几丈远，以免受到更多荼毒。

“女见公子之事七天不知，主子吩咐任何人皆不得再提此人名号，如有违者，定斩不饶。”站得笔直，七天字正腔圆的拔高音量，顺带着瞅着他，好似这话是特意为了提点他的一般。

手里捧着药碗，李如轻轻皱眉。他不相信，女见为穹方做了这么多，他就没有一丝感动。自己呆在魔界算来也有半月了，可天界那里没有传出一丝动静，天帝不会把自己给忘了吧？穹方已是在百般忍耐，他不是不明白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尽管他刻意去忽略他的炙热，可并不代表穹方就能有耐心一直这么让着他。他不蠢，明白穹方对自己的感情，他也利用这一点装傻充愣，但女见的事情让他明白何为无情。女见尚且陪了他那么多日夜，仍旧是说赶就赶，毫无留恋，而自己又凭什么不会是下一个女见？穹方的耐心又会被自己在什么时候耗尽？

他想得出神，就连七天冲着门口的人请安然后带上门出去了也不知道。

他的眼前多出来一只手，带着一些粗糙摸上他的额心，覆盖那一缕他自己并未察觉的黑气。

“在想什么？”

穹方意外“温柔”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捧着碗的手不经意抖了抖。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将碗从他手里接过去搁在一旁，穹方用手将他垂在两侧的发丝捋了捋，有些心不在焉。“你还没回答我，你在想什么？”

在心底大大的鄙视了他一番，李如按耐住想要拨开那只手的冲动，咧嘴笑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明知道不太可能，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