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竹看了饕餮一眼,显然刚才的话他听见了,看样子,这人饕餮认识,而且,听着人的口气,好像认识仙界,并且,还不当回事?
那人一袭紫衫,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扎住,英俊的面容上满是邪气,上扬的嘴角说不出的嘲讽。整个人站在那里,冲天的邪气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沦。恒竹皱皱眉,面对他,自己的根基有些不稳。
那人懒懒的对着凡人调笑,“兴儿,没想到你还为本座带来了新鲜的玩意儿。”一句话,让凡人羞红了脸。
而后,看向恒竹他们这个方向,挑眉,“怎么,还不准备现身么?”
饕餮皱皱眉,他能感觉出来恒竹的不对劲,看了恒竹一眼,将他落在身后,自己站在了他的前面,现出身形,满不在乎的挖着耳朵,“哎呀,这么好的天气,怎么碰到了乱叫的疯狗,真是晦气!”
饕餮一现行,那人眼中惊异之色一闪,复又恢复正常,笑道:“本座当是谁,原来是饕餮上仙,真是有幸,能在这里看到神隐仙界的饕餮上仙。”
说是有幸,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慌乱,饕餮皱皱眉,“少废话,我说你们这些个扰乱人间的妖孽,怎么不去魔界呆着,还有你,魔石啊魔石,你怎么还没死?”
“哼。”魔石一脸的嘲讽,“你们仙界都没死绝,本座又怎么会死?还有,本座的名字是夭闼,不是什么魔石。”
见饕餮挖耳朵,一脸的不在乎,夭闼也不在意,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本座听说,从不出山的恒竹上仙也出关了,是不是?”
饕餮眼神一闪,晃了晃头,扫视了一圈四周,“这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夭闼挥了挥衣袖,“我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恒竹上仙。”
不知道是不是恒竹的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看了看他这里,这让他更不舒服了。
“本座在妖魔界就曾多次听说过恒竹上仙的大名,想不知道都难,并且,对恒竹上仙非常的仰慕,希望能与恒竹上仙一见,以解相思之苦。还真是劳烦饕餮上仙带一句话给恒竹上仙,就说夭闼一定会去拜访他。”
背着手,夭闼看了看那个叫兴儿的凡人,“兴儿,本座累了,过来。”兴儿马上略带兴奋的走过去,夭闼扫了一眼饕餮,准备走人。
饕餮回过神来,面现怒色,“你怎么会知道恒竹的名字,说!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本座能有什么企图,本座只是想见见恒竹上仙而已,能有什么企图,饕餮上仙,你不妨想想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企图。”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不见。
“竟然能截断气息?大意了。”饕餮摇摇头,没有找到那修魔之人和那个凡人的踪迹,他们消失之后,连一点气息都没留下。这让饕餮不得不重新估量他们背后的势力,而且,这次他们竟然知道了恒竹的名字,并且还要去拜访他,这让他很不安心。
“恒竹,你怎么看?”饕餮转头看着恒竹,想听听他的意见。
恒竹一直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们离去的方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夭闼的人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好像知道我在这里,而且,我认为他并不仰慕我。”看着饕餮微微睁大的眼睛,眼角微微抽搐,“刚才那席话,他提到了不止三次我,并且,每次都是叫‘恒竹上仙’,还有点咬牙切齿,我觉得,他非但不仰慕我,还想我尽快死,越早越好。”
饕餮倒吸了口气,笑了,“想你死?他还真是会做梦!不过,这也说明了你出关已经不是秘密了,并且,还有人把这件事情扩大到了妖魔界,看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暗中进行。”抱着手臂,看着那个锁仙阵,“这玩意儿,我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了,没想到,再次看到它,竟然是在凡间,嘿嘿,真是不得了!”摇了摇头,感慨万千。
恒竹眯了眯眼,看来,这里的麻烦事情也不少,“先回去吧。”饕餮点点头,他也不想待了,这事实在是扰人心情。
等他们回到仙界时,刚好宴会结束,恒竹立马消失,直接去亭台阁修炼。本来他的根基就有些不稳,但是他压制住了,丝毫不影响什么,但是这次下界去凡间看到的那个夭闼,竟然让他的根基受到了影响,这让他有些不理解。
他仔细看过夭闼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影响到他,可是,他身上的气息或者是他身边,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比夭闼的修为强大,或者更加强大的气息,让他有些慌了。
妖魔界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仙界的人都没管过妖魔界的发展,也没抑制过他们的发展,只是因为他们妖魔修行非常的艰难和缓慢。所以,在当初出现妖魔的时候,当时的仙尊也只是分析他们的修行道路后,直接以‘怜悯’二字来概括,并且不干预,也不控制他们的发展恒竹想了想,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到现在,也有千万年的时间来发展自己了。
又想到了锁仙阵,这个阵法是仙尊用来惩罚下级仙人的阵法,因为会极大的耗费心神,基本上不是犯了大错,基本上不会用到。这个阵法有继承性,仙尊可以布置阵法,然后转交给他人,一旦布置了锁仙阵,困入阵法中的任何仙人,不管是谁,都必须听从阵法现在所有人的命令,除非,他有能力冲出锁仙阵。这种阵法,已经很久都没看到了。
双手撑着头,恒竹已经有些累了,所有阵法当中,锁仙阵,是最麻烦的。如果可以,他都不想看到这个阵法,没想到,在一个修魔人的地方,会出现这种阵法。很棘手,这是他得出的唯一结论。
青竹突然沙沙作响,恒竹立马抬起头,冷声道:“有何事?”
一青衫童子突然出现,躬身垂首,“莲君求见。”
恒竹皱眉,莲君?谁?算了,不管是谁,他现在没工夫,“不见。”
“是。”童子得到指示后躬身退下,消失不见。
叹了口气,他发现,来到这里后,真的没有一天不累的,他现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管他什么妖魔界,管他什么锁仙阵,他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他真的好累,好累。
此刻,在妖魔界,一座仿若宫殿般的房子里,夭闼正跪在地上,汇报自己的任务。
“诚如大太子所言,饕餮上仙已下凡界。而且,据属下的观察来看,恒竹上仙也已出关。”后面那句话,夭闼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抿了抿嘴角,闭上眼深吸口气,还是说出来了,他知道他真的很想让恒竹死,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他面前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好,很好,退下。”低沉悦耳的嗓音直接出现在夭闼的心里,让他心神一震,惊出一身冷汗,忙垂首退下。
过了很久,里面的人影才晃了晃,低声急促的喘了两下,以此来平复自己澎湃的心情,裂开嘴无声的笑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恒竹,你高兴么?
颤抖的摸向左胸,慢慢握紧,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揉进骨子里。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并且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他狂喜,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到恒竹的身边去,但他现在却不得不留在这里,因为,他要要在这里,把万人敬仰的恒竹上仙,从仙界至高的位子上,拉下来!
永世不得解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卷八:不安
恒竹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很真实,也很虚幻,让他沉入其中,不能自拔。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用血肉争夺,用灵魂灌溉,他站在其中,不敢动,却不得不随着记忆中的步伐,一步步前进,杀了别人,争夺稀少的灵气,巩固自己的修为。
他茫然,彷徨,不安,焦虑,却没有害怕,敬畏,怜悯,后悔,他记得,当年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踏着别人的尸首,嚼着别人的血肉,他还记得当时脚下的触感,嘴里的腥甜。
纯粹的刀剑相向,他感受到了手中的剑,刺入对手胸膛的迟钝感,那厚重、低哑的仿佛铁锈般的声音,曾经让他不止一次的迷惑、和停滞不前。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自己左肩上的那道纤长的伤口,绿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撒了他一脸,他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清香而甘甜。
他看着肩上的伤口,耳中是对手疯狂的笑意,他以为自己胜利了?他想了想,闪电般的刺进对手的胸膛,致命的地方,一剑毙命,耳根清净了,抽出剑,看着剑身上红色的血迹,对着月光闪烁出诡异而绮丽的光泽,他着迷的看着,想了想,伸出舌头舔了舔,腥甜、黏稠,一股子铁锈的味道,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触感,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更多,更多。
从单纯的刀剑相向,到符镇翻飞,再到真气膨胀,功法对决,从死一人,到死十几人,再到几十人、几百人、几万人,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他都尝过,他沉迷于这种绮丽的色泽中,难以自拔。
他是谁?他是一个在竹林中最有天分的孩子,他最初的修为,全靠着周围竹林的灵气养着,它们艰难的吸收稀少的灵气,来供他修行,他是谁?他是在低等妖物争夺的食物,从他能幻行开始,他就不得不面对饥饿的妖群,只能靠着幻化出来的竹剑,杀了它们,保护自己,妖物没有所谓的团结,它们互相残杀,最后,他才能杀了它们,吸收它们的灵气,向上攀登,他不想的,他不想的。
手中的剑,早已在鲜血的浸染下变了颜色,却比当初锋利,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还不够,还不够,帝流浆还没到时候,修为不够,远远不够,这样迟早会被他们杀死。当时的他,没有任何的前辈高人来指点,却好像无师自通一样,脑海中都是各种阵法,修为路径,却没有足够的灵气辅助,只能不停的杀,不停的争夺那稀薄的灵气,没有时间来巩固根基。就这样,他一步步,踏着妖魔鬼怪的尸体,咀嚼着他们的血肉,吸收他们的灵气,修炼成妖。
单纯?善良?无私?这是他听到最好听的笑话,对面的孩子却还不自知的用一些从没出现在他身上的词语来形容他,可怜的孩子,也是幸运的孩子,没有灵气可以供他抢夺的,没有足够的血液可以供他品尝,放了他?没有擒何来放?这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孩子,你叫什么?”他和颜悦色的拉着孩子脏兮兮的小手,躬询问。
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亮得刺眼,裂开嘴笑了,“般若,我叫般若。”
瞳孔猛地一缩,不顾身旁的好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温和的笑道:“谁给你取得名字?真好听。”
“咯咯,是我爹爹,他是个秀才哦,爹爹说了,这是佛语中智慧的意思,他说我以后会非常非常的聪明,长大后我要考取功名,让爹爹享清福,呵呵,大哥哥,你是谁啊?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到我家去吧,我爹爹会做很多好吃的。”孩子手足舞蹈的比划着,骄傲的夸奖着自己的父亲,满脸都是幸福。
他越发笑的温和,爹爹?陌生的名字,般若是智慧的意思,他知道,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好吃的他吃过,妖魔的血肉很好吃,爹爹做的好吃的能有这些好吃吗?疑惑的眨眨眼,身边的好友一听见好吃的眼睛都亮了,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催促。
去试试也无妨,反正现在他快修炼成仙,只差一步,度过仙劫就好了,现在需要储存灵气,说不定那里有灵气?
牵着孩子的手,他越发笑的温柔,般若很喜欢他,很喜欢,当做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喜欢,身边的好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吃东西,后来脸色越来越严肃,趁着没人的时候把他扯到一旁,“恒竹,你不是吧,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要下手啊?”
他仿佛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拍拍好友的肩膀,“饕餮,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心软了?”
饕餮皱着眉头,仿佛恳求般的看着他,很久以后才叹了口气闭上眼,而后睁开眼,“随你吧。”
他一直看着好友,他知道为什么好友心软了,但是控制不住自己,那孩子有自己父亲取得好名字,有自己父亲亲自照料,有自己父亲亲自教学,他以自己父亲为荣,那种自信的目光,骄傲的神情,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像是有无形的巨大力量撕扯着他的理智,本就不稳的根基越发的倾斜。
他想撕扯掉般若骄傲的表情,让那双自信的眼神满是绝望,让他在无助中恐惧,在恐惧中挣扎,在挣扎中寻求希望,在希望中领悟无尽的绝望,他想看!他想看!他非常想,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情非常的愉悦,异常的兴奋。
在般若家,他在旁边的地方搭了个草棚,住了下来,一步步的让孩子的父亲染上恶疾,花光所有的积蓄,在关键的时刻他挺身而出,出钱出力,得到孩子的恩情,之后提供药材,让孩子的父亲病情时好时坏,饱受病痛苦楚。然后再让孩子在意的人们全都聚集在一起,共同克服困难。
他在一旁看着他们幸福的笑容,淡淡的微笑。
等到时机成熟,般若父亲毒发身亡,众多的村子的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下,他陶醉于这种味道,陶醉于孩子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那种的复杂的眼神,最后演变成刻骨的绝望,让他非常愉悦,真的。
“哎,你下次能不能别搞到一身血,还溅到我身上了。”好友一边抱怨,一边拿出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手巾擦脸上溅到的血迹。
他知道自己一身的鲜血,头上、脸上都有,但是他觉得非常愉悦。
“恨我吗?”他听见自己笑着问孩子。
孩子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可能还有点不知所措。
“我叫恒竹,记住了。我是个修仙的妖物,害怕吗?”他躬下身,看着孩子的眼睛,里面一片空白,这不是他想要的,直起身子,舔了舔手上还是温热的鲜血,一如既往的好喝。
摸着孩子精致的脸颊,映衬着苍白的脸颊,有一种凄美的艳丽,“如果你要找我报仇,就到仙界找我吧,或者,把我拉下地狱也行,只要你有那个实力,我随时奉陪。”
孩子看着自己,眼神慢慢的发亮,嘴慢慢的抿紧。
仙界,亭台阁。
恒竹睁开双眼,这是什么?一个梦?可是非常的真实,他现在还能感觉到手上鲜血的温热感,他确实杀了不少妖魔鬼怪,但是人却只有那些人,这算什么?一个启示?
那孩子最后的眼神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有点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在他想了很长时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放弃了,决定不去为难自己,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时间长短而已,现在还是做好准备就好。去找了饕餮,跟他微微提到过这件事情。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说当初的那个郎中村啊,记忆挺深刻的,你就杀了这一个村的人,我也是第一次看你杀人,那个孩子,你很喜欢的那个孩子,他也很喜欢你,叫什么什么我忘了。”饕餮抓抓脑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我忘了叫什么,时间很久了,怎么了?你梦到他了?”
恒竹皱皱眉,“你如何得知的?”
“呵呵,我还不了解你,你没事的话不会提到他的。”饕餮盘着腿,手托着脸,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着,“你忘不了他,他是你心中的一根刺。”
卷九:表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恒竹直接坐在自己的亭台阁喝起了酒,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慢慢的回味嘴里的辛甜。
这东西被饕餮藏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顺手牵羊回来的,整天抱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过如此。一边想着当时的梦境,一边喝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