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泄气的甩开手:“你带不走默默,他不会同意的。”
苏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一想到有人要从他身边抢走韩默,心里就想被挖走一块似的难受。注意,是
抢走,这种完全将韩默归结为私有物品的保护情结完全可以理解为占有欲。
“我们有直系的亲属关系,况且我们完全符合收养条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连寄养关系都没成立吧!”
韩旭说着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了然:“我们会给你补偿,况且默默回到韩家,肯定比在你那里的生活要好很多倍。
”
苏特完全没有理会韩旭的话,掉转头很生气的往病房走。“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韩旭紧随其后,步步紧逼:“你
问过他么?”“我不需要问!”苏特转过来,气势汹汹,自信满满:“你不会有我了解他!”
听着身后的韩旭气急败坏的喊着“我们不排除动用法律手段要回默默抚养权的可能”时,苏特只是狠狠的握紧了拳
头,没有任何的停顿。
“苏苏,他们,想要收养我。”韩默坐在副驾驶上,头低着,两手抓着自己T恤的下摆。苏特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
抖,狠狠地稳住,咬着牙没有说话。
苏特特意从事务所里借来了车,每次韩默要来医院看爷爷的时候,苏特都会开着车把他送过来。那种心情就类似于
改革开放前各家凭票供应的肉总是在过节的时候一起换回来,然后炖出满满当当的一盘,让外人看见家里有吃的。
这是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做法,单纯的不想从气势上输给别人,有些幼稚,有些市井。苏特只想让韩旭知道自己能
给韩默的生活,丝毫也不比他们给的差。
固执的很可爱。
车厢里很安静,韩默的眼睛轻轻挑起,用余光打量着苏特。苏特的脸悬在他头顶不远的地方,很刻板,看不出波动
。
韩默有些泄气的撇了撇嘴,心里忽然觉得失落又愤懑:“如果我回了韩家,每天不用挤公交,还有用不完的零花钱
,最重要的是我会有养父和养母……”
“还有呢?”苏特一直目视前方,语气里波澜不惊。前面有处红灯,苏特慢慢把车停在路口,扭头看着韩默:“还
有什么要说的一次说完。”
韩默有些疑惑,抬起头皱着眉看着苏特:“他们都和你说了?”看着苏特依旧没有变化的表情,韩默有些激动的抓
住他的手臂:“你怎么说?啊?怎么说?”
苏特看了眼韩默,然后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发动车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要随便试探大人
?”
韩默愣怔,歪着脑袋看着苏特。“你明明不在乎那些,之前甚至对他们是憎恨的,你之所以要炫耀这些东西只不过
是想听听我的口风,看看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不是么?”苏特说着回过头来,笑得一如往常,但是那笑容却没有渗入
眼底。
“然后呢,我要是说好啊,去吧,你会怎样呢?”苏特轻轻的勾起唇角,却让韩默感觉到头皮发紧。
苏特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韩默又低下头,轻轻的咬了咬唇:“对不起,我……”“别和我道歉!”苏特把车子拐进一条小路,停在了路边。
道路两旁林荫茂盛,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在黑亮的车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默默,还记得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么?”苏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从里面轻轻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掏
出打火机要将它点燃。
“你说过以后什么事都要商量着来,因为我是家里的一员。”韩默说着将苏特嘴里的烟抽走,把打火机也攥到手里
把玩着,一直没将头抬起来,声音有些发闷。
苏特看了看烟盒,无奈的挑了挑眉又揣回了口袋里。扭头看着韩默,苏特的表情忽然柔软下来,笑得有些宠溺,伸
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然后揽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到自己怀里:“我知道自己没法给你富足的生活,但是你是我的孩子
,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是不是想留在我身边,我都会一直,一直
的,呵”苏特忍不住轻笑出声。
“爱着你。”
韩默震惊的抬起头,看见车窗外的阳光把苏特的脸投射成不同的深浅,胸腔中就有只小酒精炉,上面架着一只小坩
埚,里面的水“咕嘟嘟”的开始冒泡,沸腾,沸腾,然后溢了出来。
狠狠地攫住那依旧带着笑意的唇角,韩默用自己不是很强壮的双臂紧紧地搂住苏特的脖颈,手下感觉到那臂膀微微
的一僵,便更加用力的死死扣住手下的肌肉。
虽然很明显的,两个人对“爱”这个字的理解出现了很大的出入,但是这并无伤大雅,更不会影响韩默现在雀跃的
心情。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越来越热,苏特没有再从事务所借车送韩默去医院,而是让他坐在自己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个
人要时刻提防着交警,有时还会在停车的时候撞到韩旭,看着那样惊讶又带着些许轻视的眼神,昂首挺胸的手拉着
手,往医院住院部的VIP区走。
在尝试了各种游说方法均无果的情况下,韩旭果然没有食言的将苏特推上了被告席。
那次为苏特辩护的是余锦年,将近十年没有出山的业界神话依旧是宝刀未老。不过对方的律师也是各中翘楚,双方
唇枪舌剑,不遗余力。
白热化的庭审现场就像是一场酣畅的比赛,而最终的裁判不是法官,是韩默。韩默说:“我要和苏特住在一起。”
一个年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有自主选择监护人的权利。
那些零零星星的有利无利的证据总结下来,完全是因为韩默的这句话而一锤定音。苏特胜诉了,毋庸置疑的。
那天两人高兴地加了菜来庆祝,许久没在餐桌上露面的安然也跟着沾染了喜气,倒了杯啤酒陪着,只是他说了一句
话,忽然让人莫名的感伤。
我要是有这样的家人早就回去了,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安然说的语气尖刻,表情也带着不屑,可就是这样,更加让人觉得他很可怜。苏特想要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伸
出收回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有握上去。
就是那天晚上,苏特接到了余锦年的一通电话。电话讲了很久,撂下电话之后,苏特一直微抿着唇,皱着眉头,最
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听着对方的轻笑,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按下结束键起身到了韩默的卧室门口,苏特犹豫着,最后咬了咬牙推开了门:“默默,收拾收拾东西,我明天要把
你送回韩家。”
第二十八章:终极任务
韩默静静的看着窗外,手上拿着手机紧紧的攥着。身后传来“吱呀”的声响,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魁梧身材的老人
慢慢摇动着轮椅来到他的近前:“默默啊,怎么不去吃饭?”
韩默一怔,手上更紧的攥住手机,回头看了眼正在微笑的老人,有些懦懦的低下头:“我就去!”说着匆匆的跑出
房门,转而却又匆匆的跑了回来,依旧低着头,抿着唇,推上了老人的轮椅。
“真像啊!”老人从走廊的落地窗看着窗外愈见茂盛的树冠,轻轻的喟叹,脸上满是淡然的笑。侧过脸看着这个似
是和自己儿子从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孩子,老人的眼里有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叫声爷爷行么?”
韩默手下一顿,轻轻的咬住唇,深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抿了抿唇。身后的寂静让老人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叫就
算了,爷爷不想为难你。”
愣了愣,韩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暗哑:“我,不是不想,是,是不习惯。”用膝盖狠狠的顶上轮椅的靠背,双手
扶着轮椅的把手,韩默咬着牙,将老人推上了餐厅的那个小斜坡。
老人了然的笑笑,伸手拍了拍韩默的手背:“爷爷懂得,不着急,咱们慢慢来,先吃饭!”说着老人把轮椅摇到了
餐桌旁,韩默看了看早就等在桌边的韩旭和大伯母,轻轻点了点头,坐在了老人的身边。
“怎么?担心他?”老人给韩默盛了汤,指了指他依旧紧紧握着的手机。韩默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桌面
上,却依旧时不时的瞅上两眼。
那是苏特临走时留给他的,他说过,他会给韩默打电话,让韩默一定要好好听话。
那天晚上苏特忽然说要把韩默送回韩家,韩默很震惊。
“你反悔了是不是!”愤怒的站起身握着拳头,两眼通红着胸口剧烈起伏。早上明明还那么据以力争的抢夺着自己
的监护权,怎么转眼自己就成了他的累赘,还是说他终究没能抵制住韩家的诱惑,把自己给卖了?
不会,绝不会,他的苏苏不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小人。
苏特一开始愣怔的看着韩默,紧接着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揽过那带着柔软碎发的脑袋,苏特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你怎么这么傻呢?到底是随谁了呢?”苏特忍不住轻轻叹气,虽然总是盛气凌人的,其实只不过是个受过伤害的
孩子罢了。
“反正不随你!”韩默把自己的脸埋在苏特的怀里,声音闷闷的透出来,伸手紧紧的揽住苏特:“说,为什么要把
我送回去?”
苏特清了清喉咙,韩默抬起眼看着他,苏特看着那双闪亮的眸子,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韩默时的情景。就是这
双眸子啊,让苏特再也没忘记过这个孩子,现在让他对着这双眸子说谎,那罪恶感便排山倒海的袭来,还卷着热浪
,“咕咕”的冒着泡,把人的脸都熏成了红色。
“一哥们儿接了个商业演出,要去外地一段时间,钱给的不少,我就答应了。”苏特扯着唇角笑,露出明晃晃的白
牙。韩默看着他,歪了歪脑袋。
“你没去写小说还真是屈才了!”两人回头,就看见安然倚在门口双臂抱在胸前,轻轻的哼了口气:“去外地演出
?你还真是……”
“安然!”苏特急急的喝止,眼里带着惊恐和祈求。安然放下手静静的看着他,最后一转身回了自己卧室。苏特回
头看着韩默,韩默微抿着唇看着他,最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苏特亲自把韩默送到了韩家,在铁艺的黑色大门外按响了门铃。他手里紧紧的握着韩默的手,韩默笑着看他:“你
放心,他们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的。”
苏特一愣。门开了,佣人露出半个脸来看看,面无表情的把门敞开:“苏先生吧,请进。”
穿过栽种着错落有致的花木的庭院,苏特领着韩默来到了宽敞明亮的客厅。佣人上了茶,让他俩稍等。苏特两手撑
在雪白的皮质沙发边缘,手指用力攥着,把皮革攥出了褶皱。韩默伸手覆上他的手,另一只手端起茶,然后冲着他
微笑:“傻帽儿,放松些。”
韩旭推着韩老爷子进了客厅,看了眼苏特,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很礼貌,然后就坐在了韩老爷子的身边。韩老爷子
静静的看着韩默,最后轻笑着喟叹:“真像啊!”
“苏苏!”韩默跟着韩旭把苏特送到了门口,他忽然死紧的搂住苏特,轻轻的附在他的耳边:“我知道你不是去演
出的,但是不管你去干什么,都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说着他放开苏特,扬了扬手上的手机:“记得给我打电话。
”紧接着浅笑着,进不可闻:“我等你……”
我等你……
苏特蹲在厂房的一角紧紧的攥着手机摩挲着,四周的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号码。还没起身,屁股上就让人踢
了一脚:“咋子还不去干活!蹲在这里偷懒!小心没得饭吃!快去!”
苏特起身看了看身后凶神恶煞的监工黑着一张脸,只是诺诺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藏起手机,苏特坐在流水线的
前面开始往成型好的汽车挡风玻璃上封胶条。
这就是这次的任务,清查假冒挡风玻璃厂,拿到造假证据,然后联系工商部门,取缔造假窝点,维护厂家利益。
余锦年那天打来电话就是商量这个事,这次的委托算是比较大型的,需要动用到事务所的大部分人脉,最主要的是
需要卧底和外线接应。
警匪片看多了的各位请不要兴奋,这里的卧底是指私家侦探假扮成应聘人员,然后潜伏到造假厂商内部,进行实地
取证。一般这样的私家作坊都是经常性的缺少员工,所以应聘成功并不是难事,而难的是要取得他们造假的证据。
苏特是事务所里的老资格,并且反应与应变能力都是比较强的。余锦年考虑再三,才最后敲定让苏特来接下这项艰
巨的任务。到时事务所的其他侦探也会潜进去,和苏特配合,外部也会一直有事务所的人驻守,以便取得证据后第
一时间联系工商部门,直捣黄龙。
假冒的汽车挡风玻璃是从半年前出现的,因为频发事故,厂家接到了很多投诉,最后证实那些事故玻璃不是他们制
造的。想要扼制假冒产品的出现,挽回企业的损失,却要面临很大的困难。
这种作坊的流动性很大,一旦取证工作失败就会打草惊蛇,想要再次找到他们,就比登天还难了。权宜之计,厂家
联系了侦探事务所,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
苏特来这里已经三天了,这是个颇具规模的工厂,有自己的员工宿舍,采取封闭式管理,确保不会走漏风声。这里
每天的销量都相当可观,工人们的工作时间很难保证,有时甚至会加班到凌晨。
破旧的工作服,再加上长时间没打理的头发,让苏特看上去有些落魄,不过这正是苏特乐见的状态,让他和这些外
来务工人员混合的恰如其分。
上工时有规定不允许带手机,而苏特的身上却一直藏着一只改造过的微型手机,以便随时取得图像证据和收发消息
。这个号码只有事务所的人知道,还有就是韩默。
他们两个做过约定,苏特每天一定会抽时间给他打电话,但是韩默不可以打过来。不过苏特留给他的那只手机上有
来电显示,韩默会知道号码那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他真的从来没给自己打来过,即使每次接到自己的电话,他的语气里都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期盼,他还是紧
紧的守着约定。
离开的那天,孩子满眼的依依不舍,却努力装得很洒脱,也只不过为了让他安心。苏特不知道韩默到底对他的工作
知道多少,但是他知道韩默并没有因为他的谎言而怨恨他。
无条件的妥协和理解。苏特在心里轻轻喟叹,这样的一个孩子,这样一个在慢慢成熟的孩子,到底到最后该如何割
舍,又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呢。
成果将车子停在郊区一处破旧的院子前面。那院子看起来有不少年头了,墨绿色的大铁门上早就已经锈迹斑斑,外
墙砖上的水泥也已经剥落。
拿出手机里的彩信对照着,成果实在不敢相信,那巨大的造假窝点就藏在这个其貌不扬的院子后面。成果把手机揣
在口袋里,然后慢慢接近院门。刚才一直窝在墙角的一只黑背忽然站起来冲着成果狂吠,成果微微一怔,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