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回答。

我们对看了一眼，是他先开口的，“进来坐吧。”

“不了，我马上要去学校。”我指指脚边的旅行袋。

“快放假了吧。”他问。

我点了点头，“你今天没去上班啊。”我开始感到我们的对话没有逻辑，甚至有些无意。

“我请了个假。你——找我有事？”终于他主动将我带入了正题。

我松了口气，心时惊觉，这么久没有交流了，我却仍旧习惯被动。“我是来谢谢你的午饭，还有这是饭盒，我洗过

了，帮我告诉你妈，真的很好吃。”我把自己先前捧在手里呆望许久的东西递了过去。

他伸手来接，我们的指尖无意中碰撞了一下。他是火热，我是冰凉。

我们又无语了。

看了看时间，我有些失望我们制造出的这种局面。“我要走了。”

“啊。”他轻轻点头。“保重。”

我笑笑，也许我们不太可能回到从前了，原来我想作为朋友留在他身边也变得如此困难了。

“瞿鹿。”我才走几步，就听到他的声音。

我的心脏突发地加快了节奏。为了掩饰，我加重了呼吸，好在他不易察觉。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看着我的脸，满脸诚然，“放假了，多到我这坐坐。我的工作蛮空的。”

他只是把我当朋友而已，但简单的邀约，竟可以让我整个人沸腾了起来。我故作镇定的吸了口气。“你也是。”

直到走下第一节楼梯，我才放纵自己悲喜混淆的情绪扭曲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仿佛现在才是我和曹杰之间“第二个”夏天的到来。

第8章

很久没有梦见十七岁的那个夏天了。

曹杰足球场上对我的回眸一笑，曹杰打游戏时天真的神情，曹杰和我聊天里热络的声音。

我看着他，整颗心笼了层隐隐约约的情意。

火热的不只是天气，还有我初恋的心情。永远都无可取代。

醒来后，我的署假才刚刚开始。

早早地起床，我刚刚梳洗完毕，电话却响了。原来有人像我一样习惯清晨特有的纯然。

“小鹿是我！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是这次安全升级，硬被父亲拖去西安做客的杨晓鸣。虽然只是去半个

月，他却赖死赖活地找我抱怨了很长时间。用他的话来说，他每分每秒都想跟我呆在一起。老实说我有些害怕，他

对我越发的沉迷，让我甚至不敢告诉他温书假的最后一天，我和曹杰像梦一样的冰释。

“小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你在那里玩得开心吗？”我敷衍地问。

“昨晚才刚到哪有什么开不开心的，再说你不在我也开心不起来。”

“别在说这种话了。”我不喜欢他的这种亲昵。我可以跟他肌肤相亲，却不适应他对我的浓情蜜语，关键还是我的

爱不在他身上吧。我有些好奇，无心的交往真的能令他满足吗？

“人家想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嘛。”他小声抱怨，随即又恢复了精神，“我会尽早回来的。而且会给你带礼物，所以

你要天天想我。”

“嗯。”不想跟他再计较过多，也不想破坏他玩乐的心情，我没有再驳斥他的话。

他似乎很满意，开始跟我侃了起来。

我只是当一个听众，时不时的应两句。挂掉电话我看了看时间，三刻钟还多，说的全是些无关痛氧的内容。真不明

白他知不知道自己打的是长途。

“谁啊？”起床的外婆问我。

“杨晓鸣。”我淡淡地答。准备出去买早饭。

“他和你也真要好。小鹿啊，曹杰这孩子其实也不坏，我不想管你们那会儿为在闹什么别扭，最近他有些心事，你

若有时间，开导开导他。”

正在系鞋带，听到外婆的话我顿了片刻，外婆到底是看出来了我和曹杰之间的变故，我苦苦一笑，“放心吧，应该

已经没事了。我会陪他的。”

只要我好好收起自己的感情，安安心心当个普通朋友就好。走出门时，我在心中轻轻注释。

没等我主动去找曹杰，晚上他就来找我了。

看见我他有些羞涩地笑了，就和几年前一样。

我也对他笑。

他看来有些紧张，我也是。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不和，又突发性地和解，多少都有点不习惯吧。

“干瞪着干什么？瞿鹿啊，带曹杰去你房间玩电脑，我给你们呆会送饮料进来。”一心想让我们回到从前的外婆在

我知后推了一把。

“进去吧。”我说。

他哦了一声，在我前面走向房间。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会儿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你房间一点都没变。”他环顾四周，对我说。

原来他是记得的，也许那个夏天对他而言，并不是毫无意义。独自承受思念这么久，现在他就站在我身边，平和地

同我讲话。我心里高兴之余却也参和了些酸痛。

我是那么地爱他，可是他却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我会劝自己知足，但却抹灭不了那份失意。

“瞿鹿？”

他的声音唤回了我飘忽在淡淡忧伤中的思绪，我歉意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常走神。”

“没事，我也会，人大了都会有心事的。”他温柔地替我解除了尴尬。我不禁感慨他成熟了许多。

“你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心里想的话还不及思量就说了出来。

他点头，“你也是。有一次猛一见你，我吓了一跳，才四年不到的时间，你真成了大帅哥了。我还想你一定是学校

的大情圣了吧。”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的话我根本没听完整，只是他说我帅到是让我心里有了些不一样的涟漪，也顾不得这是应该不应该。“你才是，

真的变得很有魅力。”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别扭，可能是心中的那份情感才让我觉得这话里似乎包含着不一样的意

思。

但看曹杰腼腆的样子，想来是我想太多了。但那表情只持续了一会儿，继而被一抹不堪取代了，“还魅力呢。你也

看到那晚的事了。我现在出门碰上楼里的人，恨不得有个壳可以缩进去。”

我有些心疼，他脸上的作口基本上已经好了，只剩条淡淡的红线，可看在我眼里仍然是那么刺人。“你别太在意，

并不全是你不好。事情久了，也就淡淡了。”我不大会安慰人，这种情景下却竭力渴望能说些什么。

曹杰对着我做了个鬼脸，然后猛地倒进了我的电脑椅中，“还是和你在一起好啊，感觉特别安心，总觉得是你就肯

定不会笑话我。”

我那种纯粹人为的“心率过速”又犯了，让我以为自己那颗不可告人的心脏会赤裸裸地呈现出来，我低下头，去掩

饰可能已经涨红的脸。我告诉自己他只是把我当作朋友，可为什么还是为无心的一句话，兴奋成这样。

其实从我接受他的求和开始，自己曾做过的一切漠视他，封印他的努力全部都付之一炬。我逃不过命运的丝线，逃

不过他无意中为我锢的牢笼。

许久，我听到自己违心的敷衍，“我们是朋友嘛！”

“那你愿意听我说吗？”他伸长脖子看我。

“当然。”我尽力平复心情，坐到他身后的床边。

于是他开始给我讲他和吴娜的矛盾，抱怨吴娜的行为处事。偶尔会带出俞倩口气里也有些懊恼。

在他的话语中我发觉，他为人主动，可感情方面去向被动，只要是有人跟他表达，他都很难拒绝，可交往后又发现

对方并不适合自己，拖拖拉拉到最后，总是让事情有些难以收场。

当然我还不会笨到向他表白，我想再怎么不善抗拒情感的诱惑，他也不至于去接受一个同性的爱。在我眼里他永远

是那么阳光，那么坦荡，我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他的灿烂带入一丝阴影。

在他的诉说中，我很少插入，只是偶尔说两句安慰的话。

聆听，让我感觉时光倒流，回到了几年前，那些个炎夏的午后，回到了我们曾有过的和谐与聒静。

那天在离开前他笑着对我说“有你当听众太好了。”

又是只一句话，让我躺在床上，眼前晃动着他的样子，久久挥之不去。

我是真的更爱他了。而我的这份爱也越发地无奈了。

第9章

如果说十七夏的那个夏天是我记忆中最美好无瑕的珍宝，那天现在我拥有的这个，却是苦乐参半的。

几乎每晚，我都能和曹杰相视而坐，他脸上的笑容，是因为我，他的声音也只有我听到。我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

但我相信和曹杰在一起的几个小时里，我所体验到的美好远远超过很多人憧憬的天堂。

他所说的字字句句我都记得，他无意中的任何小动作都能触动我的心弦。

那么把和曹杰独处的时光比作天堂，那么他走后，我所迷坠的却是地狱。

很多种心情编织成的网叫痛。

我挥不去他的影子，想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正因为知道这样的相处是那么样的稀有而可贵，正因知道有一天，曹

杰的生命中又出现一个女人时就代表着一切的终结，意味着另一个比原先更深沉的痛苦深渊。我才会拼命将未来的

时间精算成“秒”，我需要一个庞大的数字去延长那个最终的期限。

我变得怨天尤人，我不安于自己因为是男人所以永无都无法把心意传达给我爱的人。一想到我是他的朋友，可以热

络变可以淡如水的交情，想到他会记住在他身边停留的每一个女人，却不一定有我的位置。

我好几次跳坐起来，房间的黑暗里我看不清所有，唯有我心中的痛楚明了的让我生厌。

原以为曹杰活生生地回到了我的生活中，我就不会在品尝到那些折磨过我的思念味道。万万没有料到，现在，我们

彼此走得那样近，可是每到独处，那种有关他的一切妄想是一个比思念更大更深的泥沼，将我淹没，几乎夺去了我

呼吸的气力。

我知道绝望的味道，可对我而言比绝望更恐怖的是明知不会有结果的奢望。

这些我当然不会让曹杰知道。

在人前我表现得毫无异常，尤其是面对曹杰，我时常诚然于自己内心因他而萌生的幸福感觉，然后坦然地笑着。

但夜里，我纠紧手中的毯子，直到十字失去血色，眼睁睁地看着禁断的痛楚侵蚀内心每一寸方圆。

日子在天堂和地狱无尽地交织中一天天过去。只半月我的全部心思毫无悬地被一个人独占，什么人事物都被我潜意

识的剥夺了进驻的权力。这时面竟也包括这期间每天跟我通电话的杨晓鸣。因为对他的敷衍了事，直到他重又站在

我面前，带着一脸的欣喜，这个名意上我的情人，才忽然真实了起来。

“嗨，”他对我露齿一笑，有点黑了。他往屋里张望了一下，客厅里没人，外婆不在，曹杰在我房间里。只见他放

心的一笑，竟伸手将我揽进怀中，“真想你啊……”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我一把推开他的举动令他错愕不已。

我正想解释，身后传来了曹杰的声音，“谁啊？晓鸣？”

我当时确实回避了杨晓鸣，就像一般人做错事一样低下了头，将线视放在穿着拖鞋的双脚上。

其实我的身份不过是曹杰的朋友，这点对身为我情人的杨晓鸣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可是无论如何诡辩，某种意义

上我是错了，因为我的心早已背叛了杨晓鸣。我曾以为我不可能在和曹杰有任何交集于是我的心是死的，那么我的

躯壳可以任他予取予求。我的心毫无生气就没有什么对他不公平的了。

可现在心活了，爱还是让我痛，更是那份痛是因为我的心又飞向了曹杰，于是我更加愧对杨晓鸣了。

“你回来就太好了，我们正在打轩辕剑呢，过来一起……”

“混蛋！”曹杰似乎被杨晓鸣突然的吼叫吓了一跳。事实上我的心也倏的一颤，混蛋，对于舍不得骂我的杨晓鸣而

言应该是痛心疾首地控诉了。

“晓鸣？”

曹杰在喊，但我却能通过局限地视野知道杨晓鸣转身就跑。有什么从他手中用力摔了一下，花花绿绿碎了一地，就

像他的心一样，不但是他的，也有我的。

我没有跟曹杰解释，他也真的是成熟太多，所以没有追问。但是他偶而向我投来的困惑眼神，仍旧让我一阵心虚。

我不喜欢他对我的臆测和怀疑那样我会痛。

现在当我痛的时候，我开始会骂自己报应。因为我知道曹杰让我痛，他并没有过错。可我让杨晓鸣痛，却是有意识

的。我伤了一个爱我的人，不管我是否会爱他，我仍旧感到心疼。

再以后的很多日子，我有时会想也许对杨晓鸣我毕竟是动过感情的，只是因为我给曹杰的太过浓郁，于是对他的在

不知不觉中黯然了。

后来的几天杨晓鸣没来找过我。曹杰晚上还是会来，但总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猜想他必定是去找过杨晓鸣了

毕竟相对于我，他跟杨晓鸣的感情要深刻些。他不说，我也不会问。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勇气在曹杰面前谈论我跟

杨晓鸣的一切。

我没有去找过杨晓鸣，我想他大概也不会再理我了。这样也好，虽是有些痛的，但若是因为这样杨晓鸣对我的情感

能减弱几分，对他才是最好的，再自私些的话，他若不复往日那样爱我，我的那些自责和罪恶感应该也会徒减太多

太多。

其实我的这种想法是不实际的，我既然很多次在杨晓鸣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理应想起，如我对曹杰的那份

执着，杨晓鸣待我又岂能是轻易的失望而收回所有的爱意。

我们失去联系的二周后的那个早晨，他又站在了我的房门前。

他的脸上有笑容，但那笑容在我看来是另一种形式的责难，责难我的残忍和狠心。

外婆不在。我请他进来，仍旧不敢看他。可他却似乎没有打算让我逃避。我的手臂让他抓得发疼，我不奈地看向他

，和任何一次一样，我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已经伤痕累累还要去爱。何苦来哉。这问题我答不出来，所以我无法给他劝导。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可能找我的对不对？”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你心里还有他对不对？”

我面对他一连串的早已是肯定式的发问，无言以对。他沙哑的声音甚至让我错觉他在哭泣，我想如果他真的哭了，

我也会哭吧。因为我们承担着的是一样的痛楚。

有一句话我直到他最后离开我的时候都没有告诉过他。如果他深爱的那个不是我，我们一定是最了解彼此的知己。

“你不要不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在他心里只是朋友，只有我只有我眼里心里看见的全部都是你！”

他用力地摇晃我。他的指甲几乎掐住了我的皮肉。那是他的痛，我知道。

“只有我！只有我是那么地爱你！”他抱住了我，我想这次他是真的在哭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我也哭了。对曹杰的

爱折磨着我，对他的愧疚同样折磨着我，眼泪可以排解痛苦，却不能消除。

“你是我的。”他强硬地宣布，霸道地吻我。

我知道应该推开他，可是我没有，又一次我利用了他的爱，去分担我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