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乔回头一笑,“本来也没想瞒着,不过还是多谢你!”说完,推门回房。
丰黎看着徐北乔进了房间,若有所思。想了想,一边下楼,一边拨电话。下面的张婶看见,忍不住出声,“小少爷,一心二用会摔跤的,脚下留神啊!”
丰黎撇撇嘴,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凌晨4点打电话,你抽风啊!”大洋彼岸的丰琪对着电话叫。
“姐,那个徐北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丰黎开宗明义,“你帮着大哥跟男人结婚,爸爸的心里可给你记了一笔呢!”
“怕他?”丰琪说,“那个徐北乔,你觉得怎么样?”
“很平常啊,还好,不惹事。”
“嗯。就算是有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哪天大哥就不喜欢了,离婚也说不定。”丰琪揉揉睡眼。
丰黎沉吟片刻,“姐,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知道内幕?”
丰琪陡然清醒了,“胡说什么?我是觉得,那个徐北乔不是大哥喜欢的类型。一时的动情,以后免不了后悔。怎么样?大哥对他好吗?”
“表面还好,实际怎样,我就不知道了。”丰黎出了门,跳上自己的敞篷车,“一个屋檐下住着,谁能管谁房间里的事情?”
“一个屋檐?”丰琪惊讶地问,“大哥带他回家住了?”
丰黎启动汽车,“是啊,不过不是自愿的,是爸爸逼的。爸爸上来就给徐北乔个下马威,把人都打了,逼着人家放弃二人世界。”
“可是……为什么?”
“妈妈说,爸爸是想把人放到眼皮底下看着。结果人来了,爸爸又没找他麻烦。”丰毅叹气,“原本以为能看一出虐待儿媳的活剧呢!”
“真是奇怪……”
“怎么了?”
“没什么。”丰琪没好气地说,“以后打电话前算算时差!”
丰黎将挂掉的电话扔到副座,踩着油门出了门,心中感叹,连同自己,丰家的孩子都是这么古怪。
丰亦鑫和荣玉玲早就上了驶向大海的游轮,丰黎更加无人约束,夜夜在外玩乐。一到晚上,丰毅倒成了准时回家的人。
费明的电影已经开拍,三天之前,整个剧组将人马拉到了风景如画的云南丽江,要在那里上演一场旷世情缘,费明依然是那个人见人爱的情圣。虽然角色恶俗,但市场给力。情圣的身份屡试不爽。
临行前丰毅送去了自己的投资,也送去了那天不告而别的歉意。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愉快,但最后费明还是亲吻着丰毅,打趣说“英雄救美的人真帅”,然后英雄勇猛非常,费明被压得爬不起来。那天丰毅裸着身子看着费明收拾行装,忽然没来由地觉得空落,好像再热烈的激情也无处踏实地安放,这个人永远能够聪明地保全自己,收拾行装,随时启程。
于是费明开工,情人不在,公司正常,偶尔接受一下财经新闻的采访,看看欧美市场的行市,丰毅的生活还算规律。
这天回家,张婶和徐北乔都迎在门口。张婶唠叨着丰黎半下午地开车出门,一看就知道又是去玩,徐北乔则沉默着接过丰毅的公文包,转身上楼。
丰毅换衣服的空档,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徐北乔,往常这个时候他虽不回避,但也会低头不看,可今天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背影。令丰毅有种察看自己后背肌肉形状的冲动,难道,后背留下了什么痕迹?丰毅转身,照照自己的后背,很干净,肌肉尚可。
“在看什么?”丰毅问道。
徐北乔晃过神来,询问地看着丰毅,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没什么。”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有话?是现在说,还是饭后说?”
真是个聪明人,饶是自己准备了半个下午,还不如实话实说。徐北乔自嘲的一笑,“先吃饭吧!”
家里没有别人,饭后两人就坐在客厅,张婶端来水果、红茶,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看每晚必看的电视剧去了。
丰毅在等着徐北乔说话,徐北乔也没绕弯子,“下午,李靖来过了。”
“哦?”丰毅一挑眉毛,“直接找上门来?胆子不小。”
徐北乔嘲讽地一笑,“不是他胆子大,好像是被逼急了。”
“怎么说?”丰毅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一声叹息,说,“商场上的事情我不懂,要是说错了,请你别在意。这几天的电视新闻都在追踪,说丰氏在狙击中垣。”
丰毅摆手,“正常的商业竞争罢了。”
徐北乔黑亮的眼睛看着丰毅,眼中带着探究的目光,“真的只是商业竞争?”
“起码手段是绝对公开透明的商业竞争。”丰毅也在观察着徐北乔。只见他微微垂头,叉了一块哈密瓜,隔着桌子递过来,忽然说,“谢谢你。”
丰毅接过,询问地看着徐北乔。徐北乔又说,“不管是谁让李家得到教训,我都应该幸灾乐祸。老天的报应也好,人为的报复也好,也算是出气。不过很奇怪,现在我却觉得无所谓了。”
徐北乔看着丰毅,“所以,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如果这么大的动作是你路见不平,其实,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丰毅也看着徐北乔,脸色不悦,“若是真的无所谓,李家就算是垮了,你也不会去看一眼。但因为李靖找到了你,从今晚我进门,你就在想怎么跟我开口。这还叫做无所谓?”
徐北乔沉吟着开口,“若里面真的有我的原因,我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原本的无所谓,也变得有所谓了。再说感情的事,没什么是非。夫妻过了几十年还会分手,何况是两个男人,一个生性怯懦,一个没有本事,还想一生一世,不是笑话吗?”
丰毅看着徐北乔,保持沉默。徐北乔看着丰毅,认真地说,“四个月前,做梦都想知道李靖为什么会抛弃我;两个月前,别说中垣百货,真是恨不得连李家的房子都塌了才好;但是现在,却希望跟李靖再无瓜葛,一丝一毫都不愿有。”
丰毅向后靠进沙发,“选那两个商圈,是因为百货公司少,影响也不那么大。中垣恰好就在那两个商圈里,算他们倒霉喽,我又不是惹不起。两个公司平日业绩就不卓越,这次活动就是要提振一下士气,招揽些顾客。优惠力度这么狠,我们也不可能长年坚持,否则不是要亏死?怎么可能是为了你?”
徐北乔又递上一块水果,“不管是不是,都要谢谢你,他们那么强大,以前我是斗也斗不过。现在看着他们找上门来低头,心里的确很痛快。不过以后……”他摆摆手,“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劝你在母亲回来之前收手,他们都能找上我,又怎么会放过荣家?”
丰毅点头,“虽然没什么影响,但他们出去游船还真是时候。”
徐北乔和丰毅两人对视,忽然都是一笑。
徐北乔端了杯茶起身,“我还有点画稿要做。”说完向工作室走去。
丰毅在客厅呆坐,心说求情求情,徐北乔刚才真真的是在求情,不但求的是情,也是为情而求。想着,丰毅不禁有些羡慕李靖。
10年感情化为乌有,徐北乔居然还能替别人着想,与人为善。又想到曾在父亲书房外听到的他斩钉截铁的话,才恍惚觉得,几年来,自己和费明之间缺少的是什么。
他们都很聪明,都懂得明哲保身,都知道想要什么,而缺少的,也许就是这种为了对方付出一切的勇敢和执着。
丰毅闭了闭眼睛,不,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和执着,甚至不惜假结婚来为费明的幸福铺路,但那个耀眼的人却背负太多,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来。
夜已深,工作室里的灯还亮着。这间房重新收拾的时候,徐北乔就叫人拆了天花板上的顶灯,所有的照明都用落地灯来点缀。当然,在绘图桌上有一盏适合眼睛的台灯,旁边还有盏会转脑袋的大灯,可以随时调节方向。徐北乔只要手一动,就能看清挂在墙上的大幅图。
徐北乔工作告一段落,刚放下笔,便听手机叮铃一响,一看是刘铮的短信,“睡了没?”
徐北乔顺手拨了回去,那边一接起,便听见嘈杂的声音和震耳的音乐。徐北乔提高了声音,“刘铮?你在哪里?”
“在酒吧!”
“这么晚了还在high?”
“刚刚送走了客户!”刘铮也在那边大叫,“你稍等一下!”
那边的音效忽大忽小,好一阵,刘铮才找到安静的地方,“还在吗?”
“在。什么客户?在酒吧?”
“诶!是周家慧介绍的那一群,真真是一群。”刘铮的声音充满无奈,徐北乔一听就明白了。
近来工作比较顺利。此前周家慧的case尚未完工,尾款就已经打到了账上。刘铮笑着说,搞不懂这些富家千金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而藉由周家慧的介绍,又有几个case可以商谈。人,真的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经意间打开一条财路。
徐北乔笑了,“一群千金小姐陪着你,还不知足?”
“切!还不如和你约一次下午茶呢!”
“这么晚了,有事?”
“我看见齐齐了。”刘铮的声音一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北乔说,“碰巧在同一间酒吧玩吧!”
“你记不记得齐齐说过,他以前的男朋友。就是最初的那个?”
徐北乔当然记得,齐齐喝醉的时候,总是揪着人不放,说什么别相信爱情,如果有人爱你,先看看自己是有钱还是有色。“记得,怎么了?”
“那个人好像回来了。”刘铮说,“一次齐齐喝醉拿了照片给我们看,今晚我看见齐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看见我了,但不打招呼就走了。刚才回想,我看见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照片上的那个。”
徐北乔心中一沉。
刘铮又问,“最近齐齐联络你没有?”
徐北乔叹气,“没有。我还奇怪,之前嚷嚷着要看豪宅,结果一两个月没有消息。我这边事多心乱,也没顾上。”
“我们都没顾上。”刘铮说,“今天就这样吧!改天我们约齐齐出来,好好谈谈。”
“好。”徐北乔放下电话,转头看看,漫漫长夜只有自己身边这点光亮。
31、朋友
丰毅醒来,意外地发现身边早没了徐北乔的影子。洗漱之后下楼,却见那人正在厨房里忙活。
丰毅凑到厨房门口瞧了一眼,见徐北乔对着一锅还没烧开的米粥发呆,不禁暗暗叹气。这几天他总是半夜赶工,醒得都比自己迟。昨夜睡得晚,今早起得早,也许还是受了李靖登门拜访的刺激。
丰毅敲敲门,徐北乔回过神来,丰毅提醒,“小心看着还扑锅。”说完便跑出去锻炼了。
徐北乔拿了勺子搅了搅,睡得不好头直疼,但天刚蒙蒙亮,自己就说什么也睡不下去了。不是因为李靖,而是因为齐齐。
齐齐那样爱闹活泼的个性,应该第一时间到丰家瞧热闹才对,一两个月没有音信,实在是太不寻常。旧情人?若是刘铮说的那一位,说不定对齐齐来说,生活已经翻天覆地了。
和齐齐是在单行道认识的,徐北乔还记得自己看到那样精致漂亮的人大口灌酒,然后大叫“爱情就像鬼”的样子。
“为什么?”徐北乔当时问。
齐齐哈哈大笑,“知道的人多,遇到的人少啊!你说像不像鬼?”
在圈子中,齐齐是个很神秘的人。在香港有房有车有产业,一家“越秀书店”带着咖啡厅,着实值不少钱。他如何发迹,朋友之间很少谈论,但都知道他曾经给出版社画插图,好几本童话书里都有他的作品。言谈中也多少透露出想画漫画的意思,毕竟时下的市场,小说好卖了,漫画版也就会水涨船高。但只靠画插图,怎能画出那些实打实的产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齐齐在之前的感情中受过重伤,伤到现在他宁可一夜情,也不相信追求者的表白。爱情就像鬼,知道的人多,遇到的人少。醉到一定程度,这就是他的口头禅。尽管再怎么说不相信,但徐北乔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内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如果不在乎,又怎会对感情避如蛇蝎?
徐北乔叹了口气,搅了搅早已开锅的粥,关掉火,想着今天无论如何要联系一下齐齐。
徐北乔的失眠,让大家又吃上了中式的早餐。丰毅运动之后洗了澡,刚坐到餐桌上,就见丰黎摇摇晃晃从外面回来。见了热粥,二话没说也坐了下来。
徐北乔照例为丰黎盛了一碗粥,送上一份煎蛋。丰毅则看着他经过一夜、褶皱不堪的外衣皱眉头。早餐在沉默中结束,丰黎回房补眠,丰毅换衣出门,临走时关心地对徐北乔说,“喝点安神的饮料,你再睡一觉。”
徐北乔报以微笑。
看看时间还早,徐北乔听了丰毅的话,在热牛奶里加了点甜酒,躺上床,还真的睡了一会儿。只是忽然一个噩梦惊醒,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转头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便抓起电话打给齐齐。
原本还很放松的情绪,随着一次次无人应答的提示而变得焦躁。徐北乔干脆起身,一边继续拨,一边将外出的衣服找出来。最后一次无人应答后,徐北乔带着不好的预感收拾妥当,急匆匆地出门。
在半山别墅区的街道站了10分钟,徐北乔才意识到自己的糊涂。一辆辆私家车驶过,没有半点出租车的影子。家里有车,可自己不会开,难不成还要现在把刘铮找来?丰家应该有留用的司机吧,可惜以前从未注意过,还是问问张婶。
徐北乔刚一转身,就见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停在面前,里面是戴着墨镜的丰黎,手臂搭着车门,“去哪?”
徐北乔一愣,丰黎不耐烦地摘下墨镜,“不认识了?还有人会拐你?”
真是个小孩子!徐北乔叹气,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诶?我问你去哪,可没说要载你。”丰黎挑着眉毛。
徐北乔揉揉额角,“随便找个有出租车的地方就行,不会耽误你的事。”
丰黎“哼”了一声,开了出去,“这么急,去找旧情人?”
徐北乔没说话,闭了闭眼睛。这年头,旧情人就像个滚钉炸药包,一旦爆炸,刺在心上的钉子都刻着旧事,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大哥的。”
徐北乔转头看向丰黎,“你这又是出去玩?”
丰黎夸张地“唉”了一声,“做地产也不容易啊,也是要上班,要开会的。”
看着丰黎的样子,徐北乔想笑,却因为心里有事笑不出。
虽然说话不客气,但丰黎还是将徐北乔送到了目的地,看着他冲进一家名叫“越秀”的书店,丰黎撇了撇嘴,开车走了。
越秀书店规模不大,但却是附近文化社团的聚集地。齐齐一开始没想靠书店赚钱,所以里面设置了宽松的环境,买不起书的穷学生甚至可以拿着本子,在这里提供的桌椅上抄录内容。但也正因为如此,越秀反而积累了不少人气,渐渐的,各种活动举办多了,收益也会大涨。为了配合需要,齐齐又将一搂的咖啡店盘了下来,从此越秀变成了沙龙性质的书店,在香港这样快节奏的生活中,广受欢迎。
徐北乔一进书店就觉得不对。平日明亮的店里只开了一半的灯,人没多少,相熟的几个店员也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