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很穷——月下金狐
月下金狐  发于:2013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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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云闻言忙上前把五块钱递了过去,说道:“你们帮我送进去吧,当初码头上说好送到里面的,就当帮个忙行吧?”

阿彪低骂了句,然后从刘若云手里拿出三块扔给了他们,恶狠狠的道了句:“还不滚?”

那瘦子握着三块钱欲言又止,见阿彪又往前走了一步,便只好妥协道:“行行,三块就三块。”说完便和胖子扭头就走。

刘若云在后面有些着急,拉着阿彪道:“他们走了,这行李怎么办?”

阿彪嘿嘿低笑了声,随即看向韩雨泽身后的那男孩坚着眉道了句:“躲什么躲?还不出来帮忙搬东西?”

那男孩这才走出来冲韩雨咧嘴笑了笑,然后去拿地上的大包,阿彪一手一个,像提着两团棉花一样大踏步的往巷子里走,脚板踩着石板路啪啪作响。

那男孩也提着一个大包,背在肩上,看起来似乎很轻松,但韩雨泽知道那是自己是绝对拿不动的。

刘若云托阿彪租的地方是一间破旧的木板房,很小,底下一层是厨房,上面一层是卧室,并且这间木板房和阿彪家的木板房是紧挨在一起的。

东西搬了进去后,阿彪挠了挠头说道:“阿云,你让我租的房子,其实我没租到合适的,这里以前是人家放杂物的小屋,虽然又小又旧但还能住人,我就帮你租下来了,你要不嫌弃就先住下吧,以后找到好的再搬。”

虽然房子破旧,但刘若云还是很满意的,因为是挨着阿彪家,这样以后都会有个照应什么,有认识的人也会方便一些。

刘若云当下把房租钱塞给阿彪,阿彪见状忙含糊道:“你先住着吧,不要钱。”

刘若云忙又把钱推了回去说道:“放杂物的也是房子,是房子就得缴房租,这钱也不能让你出,大家生活都不富裕,拿着。”

阿彪见状便木讷的笑了笑,又把钱塞回去一些说道:“用不了那么多,房子我已经收拾了一遍,你和孩子到处看看,我让虎子留下来帮你们收拾。”

刘若云忙道:“别别,你和孩子够累的了,帮我们搬了这么久的东西,这行李我和雨泽两人收拾下就行,况且东西也不多,就不麻烦你们了。”

在刘若云再三劝说下,两人这才离去。

第三章

刘若云把卧室用抹布擦了一遍,然后打开行李铺上了被子,幸好楼上有两张旧木床,倒也还结实,两人把床抬起来摆放到正当的位置,然后用一床新被单在房子中间隔了下,这就变成两个单间,里面的给韩雨泽睡,她的床在外面。

然后又把行李里面韩雨泽的东西拿出来让他自己摆放好,便下了楼收拾起厨房。

天很快便黑了,好在有盏旧灯能够照明,这时隔壁的邓虎拿了两碗粥过来。

“姑,我家做了菜糊粥,我爸让我送两碗过来。”邓虎进门便大声喊道。

刘若云正在擦地板,闻言忙直起身擦了把汗说道:“真是麻烦你和你爸了。”说完接过放在旁边的旧木桌上,然后唤楼上正整理东西的韩雨泽。

“雨泽,快下来吃饭。”

韩雨泽从楼上窄小的门探出头往楼下望了望,见邓虎正咧着嘴看着他。

他犹豫了下才探身走了下来,邓虎见状便指着桌上的粥对韩雨泽说:“阿泽,我爸做了粥,你尝尝好不好吃,他还多加了些米糊,很香的。”

韩雨泽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见刘若云和韩雨泽都坐在桌边,邓虎忙跟他父亲一样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我爸还在家等我吃饭。”

邓虎走后,刘若云拿出筷子递给韩雨泽,然后在粥里搅了下,里面是很稀的面糊糊,还掺着少许野菜,味道更是出奇的难吃。

韩雨泽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差点吐出来,刘若云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敢吐出来?咽了!”

见韩雨泽咽了粥,她这才缓了下口气低头说道:“雨泽啊,你从小没受过苦,没做过穷人,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如今这年代,到处打仗天荒粮少,有钱人天天有米饭吃当然不觉得日子难过,可是你看看穷人都吃什么?像这种米糊,要是家家都能吃上,那都是很不错的伙食了,咱们现在不比在家,我即不是富太太你也不是富少爷,有的吃就不错了,以后别再挑三拣四,否则过几天连这粥都吃不上。”

韩雨泽听完没说话,而是拿着筷子搅了搅粥,然后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带着满口菜叶的苦涩气味吞了下去。

吃完了饭韩雨泽把洗好的碗给邓虎家送了回去,邓虎家也差不多,楼下是放杂物的,楼上是卧室,能稍大一些,去的时候邓彪和邓虎爷俩正稀里糊鲁的喝着粥,吃的满头大汗,韩雨泽瞥了一眼,那一盆粥里居然比端给他家那两碗的更稀释。

邓彪接过碗放到一边,然后拉过韩雨泽拍了拍他肩膀,力气太大了把韩雨泽的肩胛骨拍的巨疼,韩雨泽忙挣脱他的手掌退了一步,防备的看着他。

那邓彪也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一声,不就是瞪了他两眼吗?没想到这小娃子这么记仇,随即转身舀出一大碗粥走到门外,蹲在街边稀里糊鲁的吃起来。

邓虎拉过韩雨泽悄声问道:“粥好喝吗?”

因为年纪相仿,韩雨泽倒是愿意和虎子说话,便道:“还行。”

邓虎闻言道:“那是,我看到我爸抓了好几把的面粉里呢,你还要吃吗?”邓虎说完有点不舍的把手里的半碗粥推给韩雨泽。

韩雨泽看了看那带着豁边的碗摇了摇头,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邓虎一见状便拿回碗开始像他爹一样大口吞咽起来。

韩雨泽看了半天说道:“虎子,你小心点那碗口,别豁了嘴。”

邓虎闻言放下碗咧嘴一笑,说:“不能,我看着呢。”说完把豁口转到另一边,又开始吃起来。

坐了一天的船,加上又收拾半天行李,韩雨泽确实是有些累了,从邓虎家回去便倒在床上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脱。

第二日,刘若云托邓彪买了台别人家用过的旧缝纫机,干起了她未婚时的老本行,她年轻的时候家道中落,虽是大门大户,但在钱财方面早已是力不从心,所以刘若云为了生计当初念书的时候也顺便学了这门手艺,缝缝补补的还能补贴下家用,给人做个背心裤子这点活计不在话下。

当天便弄好了缝纫机,从此这楼上的缝补的声音就没间断过,天不亮就开始响一直到睡觉才停,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这一天,韩雨泽正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翻着手里的书,当初搬家时韩雨泽趁刘若云不注意把一本游记放进了包里,这几天在家待着没意思,他已经把这本《苦儿流浪记》给翻烂了,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翻来覆去的,书几乎快要扯的散架了。

刘若云看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她出身名门又嫁入贵族自然知道知识和文化的重要性,儿子现在跟着自己受点苦遭点罪这倒也没什么,全当做是锻炼,但是学习这样荒废下去可不行,若是将有一天能够回去,她要怎么跟雨泽他爸爸交待。

刘若云移开视线手里拿着布头犹豫了下又开始急踩缝纫机,总之这事得从长计议,无论怎么样都得让孩子继续念书。

刘若云做完了活便跟韩雨泽说了声去隔壁找邓彪说点事,让他自己在家待着,她前脚走,后脚邓虎就过来找韩雨泽。

见韩雨泽正在翻书,就笑呵呵的说:“阿泽,你识字啊?”

韩雨泽点了下头。

邓虎顿时眼前一亮,他凑到韩雨泽跟前然后用手小心冀冀的摸了摸书皮,说道:“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书里的事?我可爱听人讲故事了,真的。”

韩雨泽把《苦儿流浪记》早就看了个滚瓜烂熟,此时扔掉书都记的里面的情节,于是便一骨碌爬起来说:“行,我就给你讲讲吧,这本书叫《苦儿流浪记》,讲的是一个小孩雷米,他被一个法国人收养,后来又被人卖给了流浪艺人,到最后找到了自己亲生母亲的故事……”

一个讲的认真仔细一个听的有滋有味,时间过的倒是很快。

此时刘若云正跟刘彪说起韩雨泽学习的事,邓彪听完后顿时抓耳挠腮的,他为难说:“阿云,你也知道咱这里住的都是些粗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有闲钱给孩子读书啊?我倒是听人说过有一个学校,离这里很远,而且学费也不便宜,是有钱人才能去的起的地方。”

刘若云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对,我一个女人家也确实是负担不了那么昂贵的学费,我主要是想你帮我打听下,有没有像那种已经退下来的教书先生,只要每天能抽出点时间教导下孩子的功课,我就满足了,我可以付一些学费,雨泽那孩子念了那么多年书,现在要是荒废就前功尽弃了。”

邓彪听完挠头冥思苦想了会,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别说,还真有个人,他绝对行!”

刘若云一喜说道:“是教书的先生?”

邓彪道:“是,而且还是很有名的老师,是学校的招牌。”

刘若云很高兴,忙说道:“那很好啊,多大岁数的,在哪住?远不远?”

邓彪道:“不远,就在下条街坊,二十五六吧。”

刘若云听完一愣,说道:“这么点岁数怎么就退了?”

邓彪听罢搓了搓手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刘若云听完“哦”了一声,说道:“那麻烦彪子了,有时间跟那个老师说一声。”

邓彪道:“不用,明天我直接带阿泽去,这事别人还真不行,要是我那就一句话的事,我说啥它就是啥,没事!”

刘若云一听忙跟邓彪道谢,解决了雨泽的学习问题,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邓彪便带着韩雨泽往巷子里走,拐过弯走到下街,下街的房子更破烂,不少木板房的房门都豁了个口子,各家用一些废旧的破布头塞着门缝,最后在一个偏僻的斜木板楼处停下了脚。

邓彪说道:“阿泽,道不好走,小心跟着我。”说完他大掌把那大门一推,木门年久失修,当场断了根腿吊在那里,往楼上走的木梯也是豁牙烁口的,被邓彪那大身板一踩,所有的梯板都在剧烈的颤抖,咯吱咯吱的响,像是随时能断裂一样,韩雨泽扶着把手小心冀冀的跟在后面。

上了楼后邓彪直奔最后一间房大步走去。

门是开着的,一眼望过去,屋里几乎全是书,地上铺的,桌上堆的,连墙根底都是一堆一堆的书,成叠成捆的挨在一起。

看的韩雨泽有点砸舌,他这几天在家闷得够呛,如果有这么多的书解闷,那日子会好过很多。

“肖寒……”邓彪大声的喊着,“看我给你带了个学生过来。”说完邓彪便一脚把前面碍事的书给踢到旁边,大步走上前,又把桌上的书一把给推下书桌。

听到书落地的声音,桌后面才露出一个脑袋,有些凌乱的黑发,略微苍白的脸,削瘦的下巴,及眼镜后面那双有些慵懒的眼,他不悦的瞪了邓彪一眼,说道:“你若再用脚踹我的书,就永远别再过来了。”

第四章

邓彪不管那套,直接一巴掌拍在肖寒面前的桌上,身体前倾说道:“我给你带了个学生过来,你要好好教,回头给你弄几条鱼吃。”

肖寒冷哼了一声道:“抱歉,没时间伺候,爱上哪上哪。”

邓彪可不管这些,仿佛没听见一样转身把韩雨泽给拉到桌前说道:“人就在这啊,是我远房的侄子,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看着办,我那边还有事,以后再来看你。”说完挠了两下寸板头,跟韩雨泽介绍说:“这就是肖老师,你跟他好好学习,下课就回家,我先走了。”也不等韩雨泽回应,邓彪转过身便匆匆的离开,下楼时似乎还踩烂了一块梯板,传来“咔嚓”的一声“巨”响,韩雨泽不自在的看了眼对面的肖寒,只见肖寒正脸若寒霜,听到声音左眉尾还微微上挑了两下,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随即肖寒揉了下眉头,抬头看了韩雨泽一眼移开了视线,不耐烦的从乱糟糟的桌上寻了张被揉成一团的废纸,然后又伸展开,看了眼正面的内容直接翻过来,在背面开始写起来。

韩雨泽此时在桌边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把手的插在裤兜里还能自在点,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肖寒的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韩雨泽看不到他在写什么,但那笔尖划着纸张的声音听着却非常的悦耳,中间没有停顿,虽然写的很急很快,但其中又有一种或轻或重抑扬顿挫的节奏感,仿佛是一首能让人震奋的乐调一般。

韩雨泽还未来得及再细细品味,肖寒便皱着眉停下了笔,随即看向韩雨泽,然后把手里的纸笔扔了过去,微抬下巴说道:“把上面的题做了,不会的放着,挑会的做。”

韩雨泽默默的拿过来瞄了一眼,皱巴巴的纸上有几道数学题,字迹果然如他猜测中的那么漂亮,字形刚劲而内敛,比他原来学校的数学老师写得好多了……

他左右看了看,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其实的全是书,根本没有能坐的东西,肖寒见状道:“把墙角那捆书搬过来坐。”

韩雨泽依言过去搬书,那捆书很重,他从小就没干过什么力气活,家里仆人成堆也用不着他干,这么点距离倒是搬的挺吃力,待在桌前坐好后,抬头看向肖寒,只见他手里拿着本书正在椅子上打着嗑睡。

韩雨泽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题上,看到第一道题时他提笔便做,这题对他来说太简单了,说实话,母亲说托人给他找了个老师,他还真有点不愿意,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一个穷地方的老师没什么水平,弄不好连以前学校最差的都比不过。

等他做到第二道题时,停顿了下,最后花了五分钟做完,这道题比上一道要难上一些,然后他看向第三题,这时韩雨泽已经开始认真起来,看了几遍题目后,这次花了十分钟做完,第四题已到了他的极限,虽然解了出来,但他没有把握能做的对,第五道他看了一会想了半天只好放弃。

到现在韩雨泽心里才有点服气了,他能看得出来,这个肖老师是有些水平的,随即他放下了笔,犹豫的说道:“我做完了。”

肖寒似乎在那张破椅子上等的已经快睡着,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直起身,抬手拿过桌上那张题纸,只是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便放在一旁,然后看向韩雨泽道:“以后每天八点准时到这里上课,一个小时后结束,风雨不误能做到吗?”

韩雨泽起身道:“能。”

随即肖寒不耐的摆摆手说道:“回去吧,明天再过来。”说完便躺回了椅子里继续刚才未睡完的觉。

韩雨泽见状只好转身往回走,路过楼梯的时候,看到中间一有梯板果然被邓彪给踩断了,他扯了下嘴角小心冀冀的避开断裂处下了楼。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刘若云今天破例买了些面粉,做了一锅馒头,给邓彪家送了四个,还余下六个,韩雨泽这几日确实是馋了,一口气居然吃了两个,刘若云吃了一个,还剩下两个,刘若云用东西包了包,让韩雨泽明天上学顺便给老师带过去,在贫民窟里能吃上一顿馒头那可了不得,跟上过年差不多,有的穷人家甚至连过年都吃不上面食。

吃过了饭,刘若云回到了楼上,在床边的墙缝处的布包里犹豫的拿出一多半的钱,然后到邓彪家给了邓彪,让邓彪捎给那个肖老师,说是肖老师的学费,教人读书是不能白教的,人家也要吃饭也要糊口。

邓彪见刘若云执意要给便应允下来,韩雨泽午睡的时候,楼下缝纫机的声音又开始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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