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没说。
“这就叫抗议吗？或者说这就叫等死？你甘心么？你当真甘心就这么死了么？”
月砂的眼底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不着痕迹的带上了些倦怠的神色。
“你不要忘了，你死了的话，也许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你了。那么你就真的不存在了，哪里都找不到了，即
便如此，你还要这样作践自己么？你还要死么？你不是答应过他要活下去么？”
这一次，月砂没有再笑，长长的睫毛之下，眼色微微的深邃。
“如果活着的话，总是会有希望的吧，即使再卑微的花，它也都有幸福的权利。就算那不过是一个人的奢望也好。
死不难，在这个世上活多久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重要的是，在临死之前，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还带着不甘愿
的心情，是不是还有很多很多都无法去放开的事情？”
木然的躺在床上的佳恋失去身材的眼珠这时候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他终于转过脸去看向斜倚在门边的月砂。
他从来都没有听自己这个笑脸示人的老板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今日他不是特意要劝他的话，也许这样的话，他绝不
会说出口的。
“那个人来了，你要不要见他？”月砂回过头，带着温柔的眼光直视着佳恋的瞳孔。
不再坚持什么，佳恋的头轻轻点了一下。月砂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笑容，带上门离开。
……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岩崎千呼万唤硬是没有见到一个身边的人，推开门总觉得有一丝冷风，他探出头去小心
张望。
突然被一个闪过的人影反勒住了脖子拖到了一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便被堵住了嘴。
“你是谁？”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鹰飞陌生的脸以及他毫无表情的脸孔，岩崎哆嗦着想要挣开他的手。
“你不必知道，我只是替人消灾而已。”
没有多说什么，鹰飞便抓起他的右手，手腕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掌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垂挂下来。
“啊——”岩崎一声惨叫的同时，另一只手臂的骨头从肩头处折断。
鹰飞抬起一脚踢在他膝弯，看着他跪倒在地。抓住他的肩膀，用手抓起他的腿，轻巧地一个扭转。
两条腿的骨头就这么错位断裂，随着鹰飞的放手，岩崎就只能这么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岩崎先生，好久不见啊。”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只见月砂踮着步子，摇曳着一把名贵的京都折扇缓缓走到他跟
前。
“你是……”岩崎瞪大了眼睛，无法动弹地身体瘫软在地上。
月砂蹲下身子，理了理自己长散的头发，“呦，干什么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岩崎的眼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不明白月砂为何能和这样专业的杀手扯上关系。
“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会做那么野蛮的事情呢？我可没要杀你，只不过，不想把你当人对待罢了。”
月砂笑着起身，用脚尖轻轻踢踢他不能移动的身躯，“居然你不把我的孩子们当人，那我不把你们当人也没什么问
题吧？岩崎先生，我……对你的复仇计划从来就不敢兴趣。可是你这么欺负小孩子可是不对的哦。我们家的孩子哪
里不乖巧得罪你了？你要把他们弄成这样？”
“那……那……可不关我的事……是……是我手下的人……”岩崎惊恐地看着月砂，急着狡辩起来。
“啊呀啊呀，你不是律师么？怎么此刻连话都说不清了？这么个推脱法可不容易让人信服啊。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中国有句古话你不会不知道吧？没有你的指示他们敢动手么？”
月砂一字一句倾吐，悠然自得，从小手提荷袋里掏出一块纤体饼干，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我……我……我没让他们那么做啊！！”岩崎拼命摇着头，大声呼喊起来。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人。还要浪费了我高贵的吃饭时间。”
继续嚼着饼干，月砂视图用脚尖翻转他的身体，却有些力不从心，地上的人就跟一只死猪似得不移不动。
鹰飞见状，赶忙一脚勾起岩崎的腰部，把他踢了个翻身。
月砂冲着鹰飞勾起一个暧昧的笑容，走到岩崎身边，抬脚狠狠踩向他□□，“这一下是我替宵郎还给你的！”
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回荡起来，月砂低头看着他哭丧的脸，笑了笑，“怎么样？不是人的滋味好受么？这一下是我替
佳恋还给你的！”
卯足劲，月砂又是狠狠一脚，还碾动了几下。
“你……你……你到底要……”岩崎颤抖的声音出口，字不成句。
“放心，我不会那么狠心要了你的命。称斤论两地卖？总可以了吧？你大可放心，我呢不会让你去出卖身体的？反
正你也没有什么姿色不是？但是里面的器官呢，可是大有人需要哦~”
月砂凑近他，轻捂着嘴呵呵笑起来，“想想看，你的器官还可以活在别人的身上，可以救好几个人，你说我是不是
给你积了好多阴德啊？哎，我这个人那，就是那么善良，给了你那么多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鹰飞，麻烦你咯。”月砂抓住鹰飞健壮的手臂，身子轻轻撞了他一下，转身离去。
“我要回去吃饭了，不好好补充可是会衰老的。”
……
走过一间房，里面传出一阵咳嗽声，月砂停下了脚步，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人仰躺着，不难猜想就是岩崎长时间囚禁着的那个人，看来鹰飞已经给他解开了手脚的束缚，却丝毫不见
此人任何动静。
“喂，那边那个？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就可以走了啊，那个人渣已经收拾掉了。“
宏树缓缓转过头，看到月砂的一瞬间，眼中突然有了神，直起身跌跌撞撞走过来。
长时间被束缚的四肢极度僵硬，让他的步履蹒跚，有些东倒西歪。
“你是……千若桃的老板？”
宏树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错，是我。远藤先生，好久不见。”月砂勾起一抹媚笑，打量着宏树。
远藤宏树，印象里还有那么个人，曾经是我千若桃的风流客，每次来从不点之前点过的孩子，可谓是最没有情面的
客人之一。
“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还好么？”
宏树一连串的问题月砂早已猜到，却而故作一脸困惑不解。
“谁？”
“甄祎郎！”
“哦？那是谁？”
他心不在焉的发问让宏树急躁起来，想要上前抓住他却被月砂厌恶的眼光盯了回去。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岩崎……把他……”
“我这里只有一个宵郎。那孩子有点冷淡，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了。”
一边观察着宏树阴沉的样子，月砂笑得更为邪恶。
“就是他……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饱饭睡好觉？”
远藤宏树你变了，曾经的你我已经完全找不到影子。
难道世上真有这种所谓的真爱，可以改变一个人？
你虽是一身狼狈，却还是惦记着些那么傻的问题。
月砂保持着笑容，叹口气说道，“怎么？你当我的千若桃是难民所不成？你放心，他每天吃好的，穿好的，还有客
人疼爱着，怎么会不好呢？”
得意地一挑眉毛，他知道宏树绝对会被最后一句话给惹毛，越加期待即将上演的好戏。
宏树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露出一丝低落的神色，没有说话。
沉思了片刻，他才开口，“我想给他赎身。”
“哦？”真有趣，月砂两手交叉插着，走到他身前，“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千若桃去谈吧。”
跟着月砂走出封闭的房间，那么多日来终于见到的太阳是如此的亲切，宏树感觉自己都快发霉，故意避开阴凉处朝
着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走着。
千若桃依旧如记忆里那般繁花似锦，表面的光鲜掩盖了一切它的阴暗面。
“远藤先生前面说，要给宵郎赎身？可宵郎的身价么……”
月砂故意将话说的意味深长，将眼睛眯成一弯细月偷偷打量着宏树。
“我名下的这笔遗产，足够了吧？”
宏树到也答得爽快，他自然也知晓月砂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必然会狮子大开口。
“哦？”月砂挑了挑醉人双眸上方的细眉，笑道，“远藤先生还真
是脑子活络，我这才把那个人渣给你处理掉，那么快你就急着用那笔遗产来赎人了啊？如果我说不够呢？你别忘了
，若不是我出手解决掉了他，这笔钱还能是你的么？恩？”
“那……你要怎么样？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能给你，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放他走。”
“远藤先生哦，宵郎可是我的摇钱树，你看他这副童颜尽管实际年纪已经不小，但我相信留他到30岁也不是问题。
我的宵郎宝贝，还大有升值的空间，所以这些所谓的预计盈利你要怎么赔偿我？”
“……”宏树轻笑了一声，无奈地叹着月砂的贪心，“这样吧。我家宅邸的那块地皮，你要是中意就一起拿去。”
“爽快。”月砂抬眼望着宏树坦然的双眼，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好似他将自己置身世外，超凡脱俗，“不过
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我要你以后年薪的10%，当然支持分期付款。”
“哦？”宏树对他开出的条件显得异常惊讶，普通人都会选择一次性付清的吧，居然还开出这样的条件。他又知道
他可以活多久呢？
“只要你签下合约，我可以立马放他走。”
月砂的话让他不再迟疑，管不了自己是否履行的了，字已经签上了合同。
“我看远藤先生，你也该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了。请吧。”
宏树已经没有曾经的神采奕奕，胡渣的浮现将他的面容带出一阵沧桑感，有些凌乱微长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异常狼
狈。
没有拒绝月砂的好意，宏树接过他让人送来的干净衣服，走进了浴室。
第四十章
特地出了三倍费用，林文彦带着甄祎郎外出散心，自从受伤以来，便未曾再见他灿烂温暖的笑容。
佳恋那治愈不了的伤，烙成了他心中永恒的痛楚。
林文彦说不出的心疼埋在心底，约莫两百万日币的存款，他相信那是甄祎郎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才积攒出来的。
他居然没有想着要给自己赎身，反而为了让月砂留下佳恋全数贡献了出去。
“甄祎郎。”林文彦看着他没有笑容的脸，轻轻唤了一声。
“哦，对不起，我又发呆了。”
回过神来，对着林文彦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甄祎郎继续跟在他身边慢步而行。
想询问那天发生的事情，想知道他遭遇的全部，可却问不出口，即便林文彦已经习惯了他倔强地强颜欢笑，此刻却
依然就痛心疾首。
拉起他的手，加快了步伐。
甄祎郎惊讶着，被林文彦的动作所逼迫，缓缓抬起头。
一阵清风卷起，花瓣飞舞，不远处出现的人，让他眼前一亮。
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思维，甄祎郎一甩林文彦的手，狠狠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进沙子了？”林文彦好奇他的举动，关心地凑近他。
确信眼睛已经是最清晰的状态，他再次睁大眼朝着前方望去。
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宏树，他的宏树，依然英挺帅气地站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
“宏树！宏树！！！”
激动地大叫出声，甄祎郎不顾一切地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的安危，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希望和你重逢。
什么都不愿去想，甄祎郎只想紧紧抱住他，感受一下多日未体验的温暖。
宏树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他跑近也没有任何接应他的举动，甄祎郎已经张大的臂膀又放落下来，眼里充满希
望地看着他。
“宏树，我好想你。”
“呦，别来无恙，千若桃的未来之星。”
宏树冰冷的一句话语让甄祎郎原本充满笑容的脸阴沉下来，瞬间说不出一句话。
“我……宏树……不是的……我……”
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宏树的误解，甄祎郎轻轻的声音打着颤，情急之下拉住了宏树的手。
那只熟悉的手，让他安心，紧紧抓住，甄祎郎一个劲地对他摇头表示事情并非像他所想。
“别碰我。”
一把甩开他的手，宏树转过身去，不再面对他。
“怎么了，宏树？”
甄祎郎向前一步，手一颤，终究没有再次上前拉住他。
“分手吧。”
宏树的声音平静而断然，没有一丝的犹豫。
“什么？”
他不是没有听清，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听清的这句话。
“分手吧。”
宏树重复了一遍，平稳地没有一丝慌乱。
这句话如同千万钢针般刺进甄祎郎的心窝，四面八方涌来的剧痛叫他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才是心痛。
“告诉我理由！”
甄祎郎强忍着眼泪，吞进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脱口喊道。
“要理由么？”宏树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不会忘记了你是个男人吧？我始终得要自己的子嗣，除非你能给
我生个孩子。你能么？可惜你不能。所以我要结婚了，和女人。”
甄祎郎呆在原地，无法移动，虽然这是他不想听到的，但这个理由他连一丝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自己早知道和宏树这么在一起是一种奢求，一辈子也许只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想。
嘴角边苦涩的笑容，取代了急涌而上的辛酸泪水，咬着嘴唇，他告诉自己不可以任性。
“那……祝福你……”
颤抖的声音说出了一句祝福，甄祎郎知道这就代表将自己至今为止拥有的幸福全部摧毁，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无法满足宏树的所需，他绝无可能给宏树留下自己的子嗣。
“谢了……再见。”
宏树放下了沉重的心，舒了一口气，准备离去，却感觉脚下如此沉重。
这一走，自己便失去了他。这一分离，注定了再也没有重逢。
但是甄祎郎，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我实现不了对你的承诺。
我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已经满是毒品的影子，我根本无法摆脱，无法停止。
我亵渎了你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代价是失去了做男人的自尊。
因为我爱你，绝对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因为我爱你，绝对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