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斯抬眼注视着雅各，他也想多了解点有关犹他人的事。

只见雅各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那是多亏在夜晚，周围还有那场大雾作掩护。法术，我只是个半吊子，不能做持久战，而且很容易被识破。”

抬头只见众人依旧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叹口气说道：“好吧，你们已经知道，只有法师的精神力更强，所使出的法术就更加强大稳定，在较量中也更易破解对方法术。而控神系都是对人的神识产生一定影响来产生效果的，诸如幻术，随着施术法师能力高低不同，幻术达到的逼真程度、覆盖面积大小和持续时间长短都会有很大差别。那天晚上的环境因素对我们很有利，更重要的是，对方法术强大的人又受了重伤，精神力不够集中。所以在那种紧迫的时刻才没能发现破绽。不然，以我的法术强度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更加庆幸那天真是运气大吉。

这时，瑞斯开口追问道：“既然你能够预知，想必拥有非凡的力量。那么它会对修习法术有利吗？”

奥德纳和萨迦一直没怎么说话，不过表情上也都露出同样的看法。

“犹他族人生下后都会修习法术，但其中各别人天生具有占卜预知的能力，可以成为部族里的先知。如果说，法师是后天练成，那先知就是先天的。法师未必是先知，但先知可以选择是否修习法术。不过，由于每次占卜预知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并且还会因为精神损耗而使身体虚弱，所以先知通常都无法修习到非常强大的法术。”每每想到这点，雅各都感到很自卑。自己练法术练不好，而占卜又不会，就连预知都是时灵时不灵的。难怪在族里人微言轻呢。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到视线里，手里举着一节竹筒和一支细竹片。雅各接过竹筒，拿细竹片舀出一看，里面装着橙色的糊糊，轻轻抿一口，带着一股奇特的砂甜。

“我用沙棘果做的糊糊，你尝尝。”抬起头看到的是瑞斯白皙柔和的脸，一双晶亮有神的大眼睛散发着善意的光芒。

雅各感激地冲他笑笑：“味道很好，谢谢你。”两个人友好一笑。

其他人虽然有点惦记那节竹筒里的食物，不过此时都很识趣地各吃各的。

夜里失去阳光守护的沙漠降温很快，寒风像冲出封印的魔鬼到处肆虐，鬼哭狼嚎地卷起一层一层沙尘，锲而不舍地摧残着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马匹都跪坐下来在外侧围成一圈，一行人背靠着马匹，相互依偎着取暖挡风，火堆烧得旺旺的。依旧采取轮班值夜的方式，大家轮流补眠。

瑞斯睡得身上很冷，脸却被火烤得燥热，滑嫩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长如羽翼的睫毛缓慢地扇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是一张很有雕塑感的侧脸，宽阔饱满的额头下，有着笔直高挺的鼻子，一张饱满坚毅的嘴唇却带着那么点可爱，深邃眼窝中那双总是充满自信睿智的眼睛，此刻正安静地沉睡着。

瑞斯和奥德纳两人靠得很近，近到似乎一呼一吸都能扫到对方的脸颊上。

晕晕沉沉地看了会儿，瑞斯又乏累地闭上眼睛陷入了熟睡。

第二天一早，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上路。

可此时，一向早起的瑞斯依旧靠着烈焰昏睡。奥德纳蹲了下来想叫醒他，却发现瑞斯的脸庞不正常地发红，呼吸也很沉重。抬手搭在他的额头一试，很烫。

奥德纳心里一跳，赶紧用毛毯把瑞斯裹了个严实。拿出水袋，伸到瑞斯嘴唇边，费力地给他喂水。

“他怎么了？”蒙达见状蹲到旁边，担心地问。

“看来是发烧了，有些烫。”奥德纳转头冲旁边喊道：“医师，请过来看看。”

医师看到这边不对，赶紧跑过来一诊断，“得风寒了。你们等等，我去准备药。”

他转身去拿了些草药，向火堆中加了点柴把火重新引燃，开始煮草药汤。过了不久煮开，赶紧将熬好的驱寒汤端过来，由奥德纳一勺一勺喂给瑞斯喝下。

“是我考虑不周，瑞斯他体质最弱很容易着凉，我昨晚应该熬点驱寒汤给大家预防的。”医师面带愧色。

“别责怪自己，我们都没有料到这里夜晚与白天的温差会那么强烈。今晚大家把饮用水省出来，做成驱寒汤服下。”

虽然瑞斯还在昏迷，但众人不能在沙漠中耽搁，奥德纳把他抱到马上，自己坐在他身后，让他倚着自己的胸膛，双手抓着马缰，把瑞斯环抱在怀里继续前进。

正午的阳光毒辣而热烈地铺洒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其中一片沙丘的岭上，有一队人马正一字排列地往前走，留下身后一串凌乱却渺小的足迹。

为了减少水分消耗，众人将裸露的头部、手臂都用布遮起来，但依旧无法阻隔热浪的侵袭。

气温炎热，瑞斯裹在毛毯里，又被奥德纳护在怀里，出了一身大汗，此时脸上的红晕倒是退了不少。晕晕沉沉地睁开眼，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奥德纳的眼睛。看他醒了，奥德纳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还好，烧退了一点。解下水袋喂到瑞斯嘴里。

瑞斯饥渴地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一丝清凉下肚，顿觉浑身清爽。

看到他清醒了许多，其他人也放下点心，笑嘻嘻地开起他的玩笑。

这时，远方一个沙丘的沙子表面中似乎有一条隆起一闪而逝。萨迦揉揉眼睛再看，什么也没看到。径自摇摇头。

又过了会儿，科林大叫：“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向刚才萨迦看着的那个方向。沙子表面上又出现了一条细长的隆起，并且还以灵活的曲线向这里迅速靠近过来，仔细一看，就像在沙子表面下有什么正在……游动？

难道是蛇？

众人谨慎地抽出武器，紧紧盯着那条奇怪的轨迹。

接着那条隆起的顶端，渐渐现出一列竖着的龟壳一样坚硬的板甲，紧接着是灵活有力的尾巴，看轮廓很是眼熟……就像……像鳄鱼？

沙漠里怎么会有鳄鱼？

第二十一章：旱风沙漠（下）

不消片刻，异兽已“游”到距此十步远的距离。

好快的速度！在这个每迈一步都很吃力的沙漠中，它居然能如游鱼一般灵活穿行。

突然它停了下来，接着沙砾分水岭般滚向两侧，从中间渐渐露出一个棕黑相间、像蜥蜴一样的大脑袋。这时众人才看清，这沙漠异兽竟然长着蜥蜴的脑袋和背脊，鳄鱼的身体和尾巴，全身浑身覆盖着坚硬厚实的板甲，身长足有三米！

此时，正瞪着一双鹅蛋那么大的眼球左右看看众人，那样子就像是在核对方位，接着又一头扎进沙里，猛冲过来。

众人迅速后退散开，奥德纳抬手横扫一剑，激起沙砾翻飞。异兽受到阻碍，一扭身，又转向旁边，紧接着从沙里猛然窜出，带起一阵狂沙，张开巨形大口，露出尖锐锋利的獠牙，狠狠地朝蒙达那边咬去。

蒙达大惊，尽全力翻到一旁。奥德纳挥剑斩向异兽的头颅，凛冽的白色斗气砍在棕黑相间的板甲上居然冒出了火星，除了在板甲表面划出一条伤痕外，异兽安然无恙。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反应过来，齐身攻向异兽。一时间是只能看见斗气、剑影纷飞。

异兽怒吼一声，长尾带着劲风甩向另一侧，几名武士来不及闪躲，被抽中飞出数米远。

就在众人将要展开更猛烈的攻击时，异兽顿了一下，一低头，庞大的身体竟然瞬间潜伏到沙面之下，在众人的脚下快速地钻来钻去，又有好几个人脚下不稳纷纷跌倒滚下沙丘。

剩下的人见状，奋力斩向沙面来回窜动的隆起，可即使激起无数扬沙，依旧不见异兽停下。只能边打边退，扩大包围圈。

感觉不到地面的人，异兽果然又重新钻了出来，找准方向重新用利齿和巨尾袭向众人。

几个回合后，奥德纳渐渐发现规律：当钻入沙中时，异兽的动作奇快，防不胜防，很难伤到它，但它似乎也很难辨别方向，只要快速拉开距离，那就不足为据；当钻出地面时，异兽的攻击猛烈直接，板甲坚固不好攻击，但动作不灵活，是个好时机。

“蒙达，射它的喉咙。”奥德纳向蒙达靠近帮他挡下异兽的攻击。

蒙达一点头，后退一些，抽出两支羽箭，瞄向异兽。趁它张着嘴，头刚好转过来的一瞬间，指尖微动，两支冒着寒光的羽箭嗖地一下狠狠扎入口中。

异兽登时疼得奋力挣扎，拼命甩着巨大的头颅，企图把异物甩出。

时机来了！奥德纳拿稳长剑，锐利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异兽，只见异兽的头颅在甩动中刚好向上仰起，奥德纳浑身肌肉一紧，毫不犹豫地向异兽直窜过去，抬起手臂狠狠往前一刺，长剑正好从薄弱的下颚刺进，深深扎进异兽的头颅。

异兽顿时剧烈抽搐，垂死挣扎，奥德纳紧紧抓住长剑，顺着异兽挣扎的力道将剑又在体内滑动出更大的伤口。

漫天沙尘渐渐消散，众人喘着粗气看着场中。

一番相互较力之后，异兽渐渐虚弱下来，最后在奥德纳的剑下终于停止了挣扎。

直到确认它死透了，奥德纳才把长剑拔出，轻轻一抖，血迹滴落，露出寒利的剑身。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一个受伤的武士非常不爽地问道。

蒙达和科林把目光转向跳下马来的瑞斯，只见他无辜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没听过。”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的记载，想不起来了。”雅各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还记得它是什么吗？”

“我想想，蜥蜴头、鳄鱼身、身形巨长，擅长在沙土中快速游动……好像是沙蜥兽！一种专门生活在沙漠中的变异的兽类。据说这种生物体型庞大但速度灵活敏捷，而且外甲厚实坚硬不怕伤害，性情狡猾凶猛，非常难缠。”雅各越说越惊异。

“还好我们之前遇到的法师召唤的都是普通的动物，若是谁一时兴起跑到沙漠来把沙蜥兽召唤了，我们恐怕现在还出不了伴月林。”有人庆幸道。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脑信号对接不上。”瑞斯在想象那个画面的同时回答道。

危险终于解除，医师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大家准备继续旅途。

奥德纳正要跨上马离开，扭头看见瑞斯还蹲在沙蜥兽身边，手里正拿着根枯柴枝，在沙蜥兽板甲间的缝隙戳啊戳。

“你……在干吗？”奥德纳眼眉微跳，无奈地看着瑞斯。

瑞斯没回头，专注地盯着沙蜥兽，边戳边幽幽地说：“这东西挺坚硬的。”

“没错，很坚硬。”

“拿去卖应该挺值钱的吧？”

“……”

奥德纳干脆地走过来蹲下，“蒙达，把你的短刀拿来用用。”

“要干嘛？”蒙达困惑地看着这两人。

“瑞斯说这个板甲会很值钱。”奥德纳面不改色的说道。

蒙达眨眨眼，利落地走过来挨着蹲下，拿出随身短刀卖力地戳戳戳。

一阵血雨腥风之后，三个人满足地抱着一堆板甲走了。

雅各瞅瞅地上留下的那条脆弱可怜的裸尸，也幽幽地说道：“不知道沙蜥兽的肉能卖钱不？”

三人瞬间回头：“……”

最终他们还是大发慈悲放过这条沙蜥兽，先不说这兽肉纤维粗大看着就咬不烂，就是单挂着血淋淋的肉一路走出去，谁知道还会不会招来其它奇异的怪兽？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还是把它留给感兴趣的动物吧。

如此一行人在苍茫无际的沙漠中一连走了七天，水和食物所剩下的也不多了，现在既虚弱又疲累，途中又斩杀了三只沙蜥兽。

这天，本应正是酷日当照的晌午，但此时天空却阴沉沉的，有乌压压的黑云从四面八方凝聚，难得在白天最热的时光刮起了阵阵凉风。

一行人担心地观察天色，把马上挂着的食物和水重新加固绑得更牢。

“你们看那边。”一个武士喊道。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排看不清的浓重黑云，似是有万马奔腾般从天际滚滚而来。

“不好，好想要有大沙暴。快走！”奥德纳一声令下，众人连忙加快速度。

然而，后退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沙暴肆虐的脚步。狂风带着呼啸，卷起漫天风沙，搬海移山般畅通无阻地向前推进，所到之处一片混沌。

这时，科林大喊：“糟了，看右边！”

顺他手指向右前方一看，起伏的沙丘上同时出现数条狭长的隆起，正快速地游过来。

“怎么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条？”雅各极度担心地一边看看沙棘兽群，一边看着奔腾汹涌的沙暴。

奥德纳抬头目测越来越逼近的风暴，一咬牙：“没时间了，别理它们，赶紧撤退，找有岩石的地方先避一避。”

“来时的路上有一处残垣弃石，多少能挡一点，就在不远，这边走。”瑞斯心中很焦急，但依旧用清冷的声音说道。

真正的沙暴还未到，但带起的前沿已吹袭着人畜寸步难行，扫起的沙土猛劲刮擦着人们的皮肤。

那几只沙蜥兽还未来得及潜入深处，就被沙暴吞噬，不知卷向何处。

众人跟大沙暴做最后争分夺秒的赛跑，终于到达几块残破巨型岩石横亘的沙地间。

刚刚拉好马，忽然瑞斯感到脚下一陷，接着身体像被什么吸附一样急速下潜，还未挣扎大半个身子已埋入沙中，速度之快，时间之短，奥德纳还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瑞斯就整个人消失沙中。

奥德纳心中大惊，一股从未有过的慌张覆满心间。

不顾沙暴逼到近前，倾身上前挖掘，忽然自己一失重，就像陷入了漏斗里中似的，整个人急速下潜，越挣扎陷得越快。同时沙子下限的面积越扩越大，其他人和马匹也惨被波及，只来的及留下惊叫和马匹的嘶鸣。而就在同时，连这点痕迹也被随即赶到的气势汹汹的风暴疯狂吞噬。

脑袋里还残留着上一刻沙暴恐怖的嚎叫，皮肤上还残留着沙石擦痛的记忆，身体酸涩不堪。渐渐地，耳中恢复了清净，疾驰的风沙没有了，细细一嗅，浑浊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湿润。

微微动了动手指，紧闭的睫毛轻轻煽动，稍稍蠕动了下身体，感觉到身下似乎是绵软的细沙，瑞斯一点点睁开了眼皮，露出迷茫的冰蓝双眸。

周围黑暗一片，瑞斯支撑着双臂，缓缓坐了起来，抬起手揉揉胀痛的额角，只记得沙暴漫天，狂风怒吼，一群沙棘兽，奋力奔跑，残垣断壁，接着是……流沙……黑暗……

瑞斯拿出随身携带的油布，掏出火石打着，借着片刻的光亮观察四周。

细碎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接着是轻微地呻吟，瑞斯扭头看去，好多个沙人沙马摇摇晃晃从沙堆中冒出来。瑞斯倒抽一口冷气，顿感四肢僵硬。

就看一匹沙马使劲摇了摇头颅，甩起一片沙雾，接着露出火红的鬃毛。

好眼熟……

那匹马轻跳几步跑下沙堆，同时身上的沙子也被抖落下来，现出矫健身躯。这不是烈焰么？

再看其他沙人，纷纷拍掉自己身上的沙子，露出本来面目。

这时瑞斯一颗心才放回肚子，还好，都是活人，而且还是熟人。

奥德纳一贯整洁利索的身形此刻也显露一丝狼狈。他走过来，伸手拉起还在发呆的瑞斯，又转头扫视一圈。

“相互检查下，有谁落下没？”

众人相互看看，又翻查了下，“还好，大家都在，东西也都没掉。”其它马匹也都驮着绑紧的食物跟水袋边抖边走下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