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祎郎的反应也让宏树大吃一惊，忍不住地高兴。

真没用，太没用了。不该再理会他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的。

甄祎郎心中默默数落着自己的软弱，转过身低下头，不再看一边的宏树。

“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么？好歹你先把燕麦粥给吃了。”

宏树用小勺在粥中搅拌着，燕麦的天然香味飘荡在空气里。

不行！纵使自己再想吃，也不要接受他的帮助。

甄祎郎咬紧了牙告诉自己，宏树不是没有对自己温柔过，要是再接受这份温柔，一定会越陷越深。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明明应该很恨他，明明应该和他划清界限的，却为何还是不由自主地期望他的温柔呢？

“我自己会吃……麻烦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宏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愣了愣，勉强地挤出意思笑容，“那你要趁热吃。”

在病床上架好了小桌子，宏树轻轻把碗放在上面，“别等它冷了，快吃吧。吃完了叫我，我来收拾。还有我就在外面坐着，你有事就叫我。”

宏树走出病房，不过几步路，却让甄祎郎觉得无比的漫长。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在让我痛过以后再给我甜蜜，我经受不起啊！

为什么，只要你的一句对不起我就对你恨不起来？

我不奢望你再接受我，因为，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我接受不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眼前的景象不再清晰。

抬起缠着纱布的手，颤抖地无法拿起东西，连勺子都握不住。

复杂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述说，唯有用尽力气，用手臂打落桌子上的碗得以发泄。

“怎么了？”听到碗碰地破裂的声响，门外的宏树立刻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小碗支离破碎，燕麦粥黏黏地瘫在地上的惨状。

床上的甄祎郎身子颤抖着，垂着头，像是受到伤害的小兽般楚楚可怜。

“没……我……”刚才那是发火么？自己的性格自己最清楚，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会发火不会愤怒不会去迁怒别人。方才的举动，是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失态。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浪费粮食在他自己看来也绝对是大罪一条。

“没关系。”颤抖的身子被温暖的怀抱拥入，宏树紧紧将他搂在怀中，大手摩挲着发丝。

“手滑了是么？一会我再拿一碗来。”宏树的这个问法真不知道是他是看不明白真相，还是故意在给自己台阶下。

接下来的每一餐，宏树都极度自觉地端来，架好小桌子，轻轻放好便出去，等甄祎郎吃完再来收拾餐具。

受伤的手也慢慢恢复灵活度，甄祎郎已经可以握着勺子自己吃东西了。

宏树只是负责每天送餐和陪夜，平时也会有玄矽、四月、小A、凌灵、千秋等俱乐部的人员来陪他说话聊天。

病房里有一台大电视，双手不灵活连翻书都不行，闲暇的时候也只能看看电视。

宏树在每天晚上还会坚持读报纸读书给他听，尽管甄祎郎丝毫没有理会他，但宏树却没有一点像吃了闭门羹似的退缩感。

医生关照了两周内只能吃流质半流质的食物，甄祎郎原本印象里一定会是顿顿白粥。

而几天下来，完全没有觉得流质的食物不好吃过，相反的还非常的丰富。

基本上是早餐牛奶+燕麦粥，有时牛奶里还会放有巧克力粉草莓粉，燕麦粥里也会翻着花样添加鸡蛋或者水果丁。

午餐是荤汤+蔬菜粗粮粥的组合，总有熬得香浓的鸡汤、鱼汤、牛肉汤或者排骨汤。杂粮也是种类繁多，小米玄米玉米南瓜等等，合上新鲜榨取的蔬菜原汁。

晚饭每天都有一个嫩滑好吃的日式蒸鸡蛋，料多十足的鱼片粥、海鲜粥或者鸡肉粥，还配上水果泥或土豆泥或豆腐布丁。

当然还有定时两杯新鲜果汁。

不知道为什么这菜单如此丰富，却听玄矽说起过，宏树特别请了一个营养师做家教，教他如何配营养餐，而甄祎郎这些日子的伙食，都是宏树精心制定菜单拿到俱乐部的五星级饭店里烹调的。

这让甄祎郎感动不小，宏树平时就是个生活白痴，却不料他还会做起这般细心的事情来。

伤势严重，使得甄祎郎无法自己下床走动，所以即使去上厕所这样普通的事情都需要有人扶他下床搀扶他到病房里的洗手间。

只有这个，是甄祎郎最最抗拒宏树帮他的，玄矽四月千秋任何人的帮忙他都会接受，就是不接受宏树。

伸出的手，却没有被拉住的时候，这让宏树非常难受。

第十九章

今天的午餐是鸡汤和菠菜小米粥。

美美地吃完，甄祎郎惬意地靠在床头休息。

“小狼，今天我们都要外出，所以下午不能来陪你了。不过宏树会在门口，你有事叫他就可以了。”

玄矽叹了口气，抱歉地说道。

“恩。玄总你们忙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毕竟大家都有工作每天都这么抽空出来陪自己实在是太牵强了，玄矽他们的好意也让甄祎郎觉得过意不去。

吃完了饭，甄祎郎躺着打开电视，中午的鸡汤有点咸，让他感到口干，便喝光了之前玄矽给他倒好的几纸杯的水。

全然忘记了今天下午没有人陪伴，自己没法下床去方便的这事，直到觉得憋得难受，已经为时已晚。

宏树就在门口，叫他的话一定会扶自己去方便，虽然病房里是有卫生间的，但要他不用双手撑着起身下床走动那是不可能的。

他试着分散注意力，也祈祷着玄矽等人可以快点回来。这种事却是越忍越急，不愿意开口让宏树帮忙，他只能慢慢地自己用手肘帮忙直起身子下床。

双手无法借力是很难保持平衡的，加上腿也软得无力，一个重心不稳，甄祎郎整个人从床上跌落。

更糟糕的是，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股间流出，下身一阵湿漉漉的。

“怎么了？打翻什么东西了？”听到声响，宏树立即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甄祎郎。

“甄祎郎！”

“别过来！你出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这个样子已经够狼狈了，如果再让他发觉自己居然失禁，那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摔疼没？”不顾甄祎郎的反抗，宏树有力的双臂已经将倒在地上的他抱起。

放到床上的瞬间，宏树的手触到了他下身的湿感，惊讶地抽回手，看着甄祎郎。

皱着眉头的甄祎郎脸上写满了无助，涌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住哭腔的语调，朝宏树大吼。

“我说了别碰我，别过来的！你走啊！你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一点自尊都不留给我？”

“对不起，我该陪在你身边的。我不该只坐在门外的。”

想起四月医生是有说过，这些天摄取流质过多输液过多可能会这样，没有照顾好甄祎郎是自己的失职。

温柔又强硬地压制住激动挣扎的人儿，宏树用清水给他擦洗身子，而后又用面纸一点点将肌肤拭干，帮他换上干净的裤子。

“好了，没什么的，因为输液多了，所以要排出的水分也多。不换这么捂着可是要生病的。傻瓜，快睡吧。”

轻柔的羽被覆上了酸痛的身体，宏树的话在甄祎郎脑中反复着。

傻瓜，快睡吧。这句话，在发生这场噩梦前，是他最爱听到的，每晚宏树都会这么说。

“怎么了？”看甄祎郎低头不语的样子，让宏树不由有几分担心。

“对……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弄脏你的手了……”想起刚才宏树摸到自己的裤子，湿了一手。

“好啦，没事了，躺下歇着吧。我给你讲故事好么？”

耳边响起宏树带着磁性的嗓音，每晚都这么用流畅又易懂的日语读一点书报上的内容给甄祎郎解闷。

听着听着，甄祎郎便会被那魔法般的声音带入梦乡，而宏树也总在他睡着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当然这些甄祎郎并不知晓。

宏树总要在他醒来前赶回俱乐部的餐厅给他取回热腾腾的早餐。

已经快两周晚上没有好好睡觉，都只是坐在床边小睡一会。体力再好也终究不是铁打的，今天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闹铃，睡过了头。

甄祎郎醒来想用手揉揉惺忪的双眼，却发觉自己的手重重的，低头看见宏树的手紧紧地抓住那全是纱布的手。

隔着纱布都能感觉到那只大手的炙热，顿时脸涨得通红，心跳也加快了起来。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尽管说恨他，却又不是真的恨他。

他甚至后悔之前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去放手一搏，假使宏树不接受，那也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但如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和树与宏树间微妙的关系他不是不知道。这幅破烂身子，连自己都开始厌恶，宏树他，也没有理由会喜欢吧。

“你醒了？”宏树感到手被轻轻拉扯，一下子的惊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立即放开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你饿了吧？我真该死睡过头了，我马上就去拿早餐。”

说完宏树去卫生间冲了把脸，就匆忙跑了出去。

“早上好啊，小狼狼。”宏树刚走，玄矽和千秋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玄总，何总早。”这个时间还没到上班时间，看起来这两个人是提早出门，顺道过来探望一下。

“饿了么？我走过一家不错的中式甜品店，给你买了碗上品黑芝麻糊。”玄矽打开那精美的外带盒，端出一个漂亮的小花碗，还冒着热气。

芝麻的香味瞬间充满整个病房，勾起了甄祎郎的食欲，吃流质太容易饿了，即使吃上好多，都不见饱。

“快吃吧，吃完有话和你说。”千秋架好小桌子，温柔地把小勺子递到甄祎郎手中。

抗拒不了这美味的诱惑，小勺子的量让肚饿的甄祎郎觉得不过瘾，索性端起小碗直接喝起来。

小碗见底，他还不忘用小勺子把碗里的刮刮干净，可爱的样子惹得玄矽忍不住想笑。

满足的舔舔嘴唇，芝麻的清香留在嘴里，甄祎郎回味着这甘甜，却被千秋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只见千秋直直地盯着他，鼻尖就这么对上鼻尖，就好像要接吻前的姿势。

二话不说，千秋继续靠近，感觉两片唇就快碰上，甄祎郎猛地推开千秋，甚至顾不上这么一用力会弄疼手。

“小狼，我喜欢你。”何千秋平静地开口，眼神坚定地看着甄祎郎。

“我……”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甄祎郎简直不知道如何应付，沉默成了唯一的回答。

片刻，千秋开口了，“果然，你是喜欢宏树的吧？如果是宏树要吻你，你不会拒绝的吧？”

“呃？”甄祎郎全然不明这是什么特殊事件，但光是听到宏树的名字，脸上泛起的红晕已经出卖了他。

“OK。任务完成。玄，可以了么？”千秋直起身，两手一摊，回头看看身后的玄矽。

“小狼，你对宏树还是有感觉的吧。脸红了哦。”玄矽走近床边，用手戳了戳甄祎郎的脸蛋。

“我……那个……”本来这种糗事，就是自己单恋一下罢了，居然还弄得玄矽他们都知道了，甄祎郎恨不得从此消失。

“好了，玄，我完成任务了，下一步行动开始！”说完千秋就跑了出去。

“什么……任务？”甄祎郎呆呆地看着玄矽。

“就我们两个了，好了，小狼我们好好谈谈。”决定多了解一下甄祎郎的想法，才能更有效率地做好自己的红娘工作。

趁着宏树还不会马上回来，他有一些事情要了解，玄矽轻轻带上了门。

……

宏树正提着便当盒，急匆匆往医院赶，跑进病院大楼，何千秋就拦在了他面前。

“千秋？你要干什么？”上次因为自己的过分举动，挨了千秋几拳头，今天不是又跑来打人的吧。

“告诉你个好消息啊，我向小狼告白了。”

“什么？”宏树手里的便当盒险些没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千秋，生怕是自己的汉语水平问题听错了。

“他说让他考虑一下。”千秋眯着眼睛轻佻地说道，一边观察着宏树的反映。

“你……”这个节骨眼上，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宏树万万没想到身边就有这么大个威胁。

“我什么我？公平竞争啊，看看小狼最后到底选谁！”

宏树皱了皱眉头，与千秋擦肩而过，回头甩出一句话，“我不会输的。”

宏树离去，千秋无奈地叹气，玄矽啊玄矽你交给我的好差事，不过小小的刺激一下也许并不是坏事，大少爷反而会更珍惜甄祎郎才是。

千秋的话让宏树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站在门口看着甄祎郎和玄矽两人说笑，久久不敢推门进去。

正要准备离开的玄矽发觉了门口的人，笑着走到门边，“宏树你来了啊，还不快去给小狼喂早饭，我这就先告辞了。”

一想到两人要独处，便让宏树不禁心跳加快，对于千秋刚才的话耿耿于怀便将玄矽拉到一边轻声问道，“玄……我问你……千秋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了？”

玄矽拧紧了眉头，却又突然绽开笑容，“宏树，那个，就要看你表现了。”淡定地注视着宏树焦虑的双眸，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玄矽的离去，让病房瞬间安静下来，甄祎郎和宏树的目光对视着，却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你快吃早饭吧！”宏树终于镇静下来，端出热腾腾的奶油玉米汤送到甄祎郎面前。

“哦……”低下头，甄祎郎默默喝着，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身边的人。拒绝千秋，真的是因为这个人的原因么？即使是强夺，宏树吻他的时候，自己不是都没拒绝过么？

因为千秋的挑衅，让宏树只能更加努力地去付出，去挽回心爱之人的心。寸步不离，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留在甄祎郎身边，哪怕是递一块毛巾，倒一杯水，盖一下被子，无论是多么细小的事情，他都想自己去完成。

宏树惯例般地念着书报，尽管听的人却没给过他一点反应，待到甄祎郎合眼，宏树便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然后离开床边。

纵使多么想要多看他一眼，但甄祎郎的抗拒让宏树不得不有时只坐在门口陪夜。

滚烫的开水，灼热的痛楚，让甄祎郎从噩梦中惊醒。

原来是睡梦中不小心压疼了手，才会在梦境里再次体验这非人的虐待。

好疼，甄祎郎被这些伤疼折磨得简直想哭，半夜醒来，想要再睡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借着月光看看旁边的表，凌晨两点多，这个时候去按铃，他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四月医生特别的关照他，所以每次按铃都是医生亲自前来，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去打扰累了一天的医生。

“怎么了？哪里疼？睡不着么？”宏树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甄祎郎无力地靠在床头，额头上满是冷汗。

“叫医生吧，别忍着了。”宏树见状便要去按床头的铃，却不料被甄祎郎无力的手拉住。

“不要……”皱着眉头，甄祎郎轻轻摇头，“医生……忙了一天了，也让他……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