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给他点上，等着对方说出但是两个字，果不其然，‘但是’转眼就来了。

“唐一明不像你想的那么老实。”唐又一的语气突然变得挺冷，从刚才他就一直在压抑着情绪，现在终于露骨的表现了出来。

“这话怎么说。”梁子淡定问道。

唐又一笑了，烟头在嘴边一亮，接着又暗了下去，他伸出食指，在太阳穴处轻轻点了点。

“他有病。”

梁子心中震动，但立刻决定继续装傻：“我瞅着小子身体挺好的，怎么还有病了。”

唐又一似乎觉察到了梁子的内心变化，轻轻道：“梁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哥他再会掩饰，可总有不对劲的时候吧。”

唐一明的形象在眼前一闪而过，唐一明饥渴的眼神，微张的唇齿，还有微微发抖的手指，梁子挠了挠头，如果真要说不对劲的地方，倒不如说唐一明有点性欲异常的症状，总是露出欲求不满的样子，不过正是这一点合了自己胃口，跟丫每次性爱都充满激情，可谓百干不厌。

梁子叹了口气，道：“小唐，你甭引导我了，这又不是心理辅导，我真没觉得丫不正常……你也可以说我也是个疯子，我不否认。”

“小唐？你也是这么叫他的？”唐又一道，忽然做了一个鬼脸，“难以想象你叫他一明是什么样。”

“他是你亲哥吧，你老这么他来他去，怎么听这么外道……”梁子被对方的孩子气搞得无可奈何，他接着又想说什么，却被唐又一打断了。

唐又一温和却坚定的要求梁子叫他Sum，接着他用力的掐灭了烟头。

“我宁可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这样我可能就不这么恨他了。”

那态度仿佛唐一明是全天下最脏的垃圾，连提及名字都觉得恶心，梁子想劝他几句，可想到唐一明做所作为，又觉得他的介怀实则情有可原，唐又一大概以为自己不知底细，所以才说的这般迂回曲折，梁子心想还是闭嘴为妙，何必暴露出来徒增尴尬。

“既然你这么烦他，何必大老远的从国外回来看他，这不纯给自己添堵么。”梁子忍不住道。

“我父母的意思，他们也想他出国留学，可他一直没答应，于是让我来劝他……”唐又一忽然尴尬的笑笑，连连的摇头。

“怎么？”

没想到唐又一马上全盘推翻上一句，他拿手支着头，显得很无奈：“呵呵，梁子我说过我喜欢你，我拿你当朋友所以不想瞒你，我刚才说了，我哥要是想对谁上心，必然是很讨人喜欢的。”

梁子这才明白，哥哥对唐又一来说是个及其矛盾的存在。很明显唐又一恨得不够彻底，毕竟二十几年的兄弟情摆在那里，不是想扔就能扔的。

“得得，您甭想了，赶紧回英国好好念书去吧，”梁子见其冥思苦想，惟恐丫得把脑浆子给想出来，“再这么纠结下去你也没好，要不临走时候揍丫一顿，出出气。”

唐又一突然打了个响指，他在笑，里面也有震惊和愤怒，这种三合一表情让梁子不寒而栗，他狐疑的看了唐又一一眼，道：“又怎么了这是，你刚也叫苹果砸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啥。”梁子心说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之前可真没看出来。

唐又一轻轻摇摇头，道：“我还真没想到他竟然能告诉你一切，看来他对你确实上心了，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吧，他不正常。”

梁子重重叹了口气，这两天他打炮次数太多，身心都有点不耐烦，他实在懒得跟唐又一继续迂回下去，于是毫不客气道：“我承认，我知道你俩内点破事儿，虽然知道的不详细，可也明白个大概，小唐，不对，是Sum，你恨不恨你哥那是你的事儿，说白了跟我没关系，我俩目前在一起真的挺好，要是不好了我自然会离他远远的，我知道你在疗养院那几年呆的不痛快，就算你现在去活剐了他我都不拦你，所以希望你也别……”

多管闲事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却听唐又一大笑了起来，声音之大引得周围纷纷侧目。

梁子听出这笑声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不禁有点火大，他敲了敲桌子，很不客气的问：“你笑什么。”

“梁子，我再说一遍，有病的人不是我。”

唐又一说完这句，就再也不说什么，他不慌不忙喝完放凉了的咖啡，就叫买单。

临分开时，唐又一忽然抓住梁子，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脖子，然后彬彬有礼的要梁子先上出租车，说自己住得近，可以步行回去。

梁子已彻底被丫的态度搞的莫名其妙，在车里他就不停的回想唐又一的最后一句话，可怎么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住处发现唐一明已经睡了，屋里一片漆黑。梁子刚要脱衣服，却听手机又响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电话。

“到家了吧。”

“嗯。”

“刚才我太震惊了，没跟你说，”唐又一淡淡道，“有空看看他的身份证，上面的出生年月日不会骗人。”

梁子哦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他果断关机，瞬时觉得放松了不少。他蹑手蹑脚爬上床，黑暗之中他逐渐看清了唐一明的肩膀线条，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口。

唐一明转过身来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怎么的，只是这个细小动作，梁子就觉得挺高兴，他感到唐一明的热气喷在脸上有点痒，甚至弄的他有些困。

而正在这时，唐一明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刚才去哪了。”他冷冷的问。

“跟寝室人吃饭去了。”

唐一明忽然一跃而起，死死的将人压在身子底下，黑暗中他仔细的盯着梁子的双眼，仿佛要看透什么，可他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撒谎。”

梁子挣扎了几下，无奈唐一明太沈，这小子将整个体重都骑在自己身上，像是压了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直到唐一明的鼻尖几乎贴在自己脸上，手掌的压力不断在喉结上加重，他这才警觉起来，喝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再问你一遍，你他妈刚才去哪了……”

梁子的手被死死的按住，只任由唐一明的鼻子从耳垂溜到锁骨，别提多窝火了。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唐一明的鼻翼翕动，他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你又是什么意思？白天见一面还不够，晚上背着我去找唐又一做什么，还把香水味儿沾满脖子都是……”

“给你扣一项圈，丫还真当起狗来了。”梁子冷笑。

唐一明怒气冲冲，一言不发。

“你要不闻闻我的JB是什么味儿，”梁子淡淡道，“保不齐我刚操过你弟弟，转眼就忘了呢。”

“你他妈闭嘴！！”

唐一明突然怒吼一声，手上的力度骤然加大，梁子立刻呼吸不能，他急促的倒抽冷气，嘴一张一合就像一条在岸上扑腾的鱼。

“梁……梁子！？？！”

唐一明焦急的喊着梁子的名，他惊慌万分，唐又一的香水味道让他失去了理智，而在梁子的刺激下彻底没了控制，竟然下死手掐住对方咽喉，眼瞅着对方越来越无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晃动梁子的身体，给对方顺气。

梁子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口气上来实属不易，他不停的咳嗽，喉结生疼，简直要被捏碎了。

此时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恐，刚才的窒息经历反而激发了无限勇气，他默默看着唐一明忙不迭的冲到卧室外面，又旋即返回，手里多了一杯水。

唐一明倒是吓得不轻，他颤巍巍的把水杯递过去，紧紧盯着梁子的一举一动。

梁子平静的接过来，然后平静把水泼在唐一明脸上。

“对不起，”唐一明低声道，“我刚才不知怎么的，就……”

“别说了。”梁子赶紧打断他的话，此时他一点也不想和唐一明有一丝一毫的交流。

于是唐一明什么都没说，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把钥匙搁在桌上。

“我出去冷静下，明一早就回来，”唐一明沈声道，“还有，别去找我弟弟，我受不了你这样。”

“你真觉着我是见一个上一个？”

随后梁子发觉这是自言自语，因为唐一明早就走了。

甜蜜？？？？

屋里特别安静，简直不能觉察这里还有一个喘气的大活人，梁子慢慢在不太大的房子里溜达了一圈，从厨房到卫生间，再到厅里的二手木头桌子，他坐在破损严重的塑料凳子上，爱惜的抚摸着桌面。

然后起身来到卧室，房间中央摆着一个破旧的大床，躺在上面只要有点细微动作，便会吱吱嘎嘎的响个没完。

梁子忍不住坏笑起来，起初这床还没这么不结实，可在他和唐一明不遗余力的努力之下，性交的冲击将床板折磨的不堪一击。

他似乎再一次看到唐一明的屁股紧绷，粗壮的大腿狠狠蹬着床边，然后一下一下将力度捅进身下之人的后洞里。

两个人在激烈的快感里一同遨游，被情欲的巨浪打得狼狈不堪，最后双双沉入海里，窒息而亡。

如果他俩只是源于正常的相识，甚至，如果只是普通的一夜情，可能也会干的很尽兴，梁子心想，可想着想着就觉得眼周围酸的要命。

他拿起唐一明的钱包，几张百元钞票，一张银行卡，还有身份证。

这小子什么都没拿就跑了，这回恐怕连开房都不成，梁子有点担心，却又侥幸的认为既然对方无处可去，那大可不必担心什么，这小子溜达够了就会回来。

身份证上的照片拍摄水平得实在低下，将唐一明的刻板和严肃无限放大，甚至显得有些凶狠，在梁子的印象中唐一明总是笑着，还挺温和，略带卑微讨好；干那事儿的时候就是满脸淫笑，摘了眼镜之后尤其如此，立于猥琐的最高峰。

梁子我想要你。

梁子我想吃你的精液……唔、好吃，妈的太好吃了。

唐一明只比自己高一届，却比自己大了四岁有余。就算这小子再笨，也不至于重读了三年，梁子很少见唐一明刻意学习，但这厮却拿了奖学金。

梁子叹了口气，看来唐又一说的没错。

唐一明才是那个住过精神病院的人。

或许他的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曾经的丑事难以启齿，就往别人身上推；更糟的是，或许他的病不但没好，反而变本加厉。

唐一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正常，并且积极投入了正常人的生活，更是把治疗引到了成功出院的结果，可事实上他的病态只会越藏越深，他骗过了所有的人，因为这病深到连他自己都看不见。既然这病强大到连自己都能骗得过，还会有什么人起疑？

梁子把身份证放回原处，他觉得有点冷，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拿胳膊当枕头支着后脑勺。

脖子上还隐隐传来方才窒息的不适，梁子盯着天花板，心里却想着唐一明这小子身无分文到底跑去了哪里，也不怕冻死。

他给唐又一拨了电话，对方似乎已经睡了，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

“怎么？”唐又一懒洋洋道。

梁子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唐一明离家出走的情节。

“所以你都明白了？”唐又一的声音恢复了清醒，里面还夹着担忧，“梁子，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我还是希望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必与他绝交，只保持普通的朋友关系。”

“为什么还要当朋友，”梁子道，“我不想跟一个神经病当朋友。”

唐又一想了想，才轻轻道：“我不想你有事，可我也不想让他太难受，对不起，他毕竟是我哥，我还是……”

“嗯，我懂，”梁子淡淡道，“我也不想。”

“刚开始他只是不爱说话，整天闷在家里不去学校……”唐又一说，“后来就开始砸东西，我回到家看着他满手是血，可还是不停的捡起碗和盘子的碎片，然后继续往地上摔。”

“Sum……咱能不能别谈这个了……”梁子无力道，他实在没精力再接收新八卦。

可唐又一却急切道：“请你听我说完……”

后来家里商量了一下，不得不把唐一明送走，希望能得到专业治疗，可治疗也不太顺利，唐一明最狂躁的时候，好几个护工都按不住，最后只能绑了扔在床上，配合镇定剂和电击疗法。唐一明昏过去几次，可怕的狂躁症状才得到了缓解。

“明明受害者是我，可他却先受不了疯了……”唐又一也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往下说，“过错方仿佛一下就变成了我……梁子我没法不怨他，可我又没办法真的当他不存在……这几年他都不肯回家，连个电话都懒得打，爸妈都很担心他，所以我一听说他回来了，就马上从英国赶回来，又从家里追到这儿来，可看起来他似乎还是不肯面对现实。”

梁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问道：“你现在原谅你哥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才听到了回答。

“我没法原谅他，我只能做到不恨他……”

“你做的已经挺地道了。”梁子笑道。

“谢谢。”

说完这句，唐又一就挂了电话。

14.0疯狗（下）

大概是残酷现实还没消化完全，梁子第二天醒得挺早，他暗骂了唐一明好几句，心说难不成要出去找找这小子的行踪，他一边骂娘，一边穿上衣服推门出去。

现在零下二十来度，空气又干又冷，让梁子有点喘不过气，本想去找人，却兜兜转转跑去买了份早点，梁子决定如果到中午唐一明还不回来，那他就亲自找人，然后把早点扔在对方脸上。

可上了楼，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楼梯上，旁边还搁着一个塑料袋，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另一份早餐。

“外头真冷。”唐一明主动来了一句，语气如常。

梁子心里一阵激动，好容易才按住自己的身体没扑过去，只镇定的问他：“嗯，还成，你冷？”

唐一明尴尬一笑，道：“我快要冻死了。”

梁子不理他，心说怎么就没冻死你呢，刚想迈过对方去开门，却被唐一明拉住袖口。

“梁子，拉我一把，我有点站起不来。”

梁子仿佛是被烫了一下。

每个晚上，当他紧紧抱住自己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在重复这句话。

唐一明找上自己，为了把人留下，积极讨好卑躬屈膝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小子恨不能趴到地上舔对方的脚趾头，或许只是期待梁子能拉他一把，让他别这么难受。

梁子一边想一边从后面抱住他，问他怎么了。

“我有点儿困，而且胃也疼，一抽一抽的疼。”唐一明笑笑道。

“给你买点药去？”

唐一明摇摇头，轻声道：“睡一觉就好，希望你陪着我。”

“嗯，好，我一直陪你。”

吃过早餐，唐一明就说胃里翻腾，踉跄奔到厕所吐了一干二净。他迫不及待的上了床，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丝合缝，慢慢的蜷成一团很委屈的样子。

梁子觉得他是着了凉，引得胃疼，就不顾对方反对出去买了点胃药，给他吃了。可没一会儿唐一明就开始发烧，脑门的汗不断的往外冒，一会说冷一会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