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筠条件反射的举起手,“我们不吵了。”
旁边的几个看着粉嘟嘟的金蚕,赞叹道:“筠哥,这就是你儿子,基因不错啊”
“开门”金蚕糯糯软软的童声在其他几人耳中听得可爱无比,不过吴筠却是如奉纶音,马上什么也不问的上前拉开房门,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里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进来。
是梁欢的声音!
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立刻白了。
“抱我上去……”
不用金蚕下命令,吴筠在金蚕刚张开手臂的时候就一把抱起金蚕,两级一步的向楼上跑去。
身后,五六个大小伙子也跟了上来。
梁欢倒在二楼到三楼中间的转弯处。
昏昏的路灯照耀下,梁欢身周都是黑沉沉的血迹。黑黢黢的树影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投影到墙上,不断摇晃的影子在这样的气氛下看着分外可怖。
“妈呀——”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其他的人也迅速动作起来。到底是男生,游戏里打惯了boss卡惯了位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背着墙站好了,一时之间就留着吴筠站在中间对着梁欢倒在地上的身体。
“打120。”吴筠紧紧的抱着金蚕,如同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手哆哆嗦嗦的从裤兜里掏手机。
站在楼梯上的一个男生倒是反应过来了,先吴筠一步的掏出手机打通了校医院的电话,“喂,校医院吗?我们这里……”
……
到底距离近,不到五分钟校医院的急救车就开了过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一人一边的把梁欢抬上了急救车,然后急救车驰骋而去。
对面楼里的人探出脑袋看完了全场,直到急救车没了影儿了,才缩回脑袋,“又是那个鬼屋”“那些人怎么就不知死活呢?”……
金蚕看着吴筠惨白的脸色,胖乎乎的小手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奶声奶气的道:“不关房子的事,是外面来的。”
吴筠木然发问,“哪里来的?”
金蚕抿了抿嘴,“明天我要两个猪蹄。”
16.外来和尚念经2
“那东西阴气很重,但又还有生气。不是鬼,倒像是魔物。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还得问巫师。”
“那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有点远。但是又好像很近的样子。还是打电话问巫师吧。”
——以上为金蚕得到吴筠许诺后,与吴筠关于那东西的对话。
付出了两只猪蹄,却只得到了一堆废话似的摸棱两可的答案,而且还要他去问别人!吴筠气咻咻的在第二天下班后穿过了半个校园到南门外金蚕认定的那家名为“伤心兔头”的卤品店买了两只最大的猪蹄给金蚕,心说最好胀死你——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吴筠还是难免在心头YY一下。然后开始给席芮打电话。
“吴筠?”电话那头席芮的声音难得的带了几分感情色彩,“我正要找你呢。”
“啊?什么事?”吴筠这个人就是不坚定,因此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问题,转而追随着席芮的话题走。
“现在有空没?有空的话,带着金蚕蛊过来一下!我在XX大厦。”
“好。”吴筠对着电话弱弱的应了一声,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
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XX大厦他倒是知道,可是人家好歹一大厦,他要上哪里去找席芮啊?不过转念一想起昨晚上梁欢那个惨样,吴筠决定就算有千难万险他也要找到席芮。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
架上还在啃猪蹄的金蚕,吴筠招手叫了一个“小红帽”(三轮车的雅称),出了北门,那里有直接到XX大厦的公交车。
到了XX大厦,吴筠就发现出发之前的顾虑纯属多想。席芮就站在大厦门口等他们,在他的旁边,照例是永远忠心不二的韩经理。
“上车。”席芮显然很急,一看到两人就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很平民的大众让两人上车。
韩阳极有风度的打开车门让吴筠两人先上车,然后让席芮在副座坐好了,这才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车子平滑的向前驶去,席芮开始跟吴筠讲解让他带金蚕出来的目的。“最近S市郊出现了一个有些棘手的魔物。金蚕统百邪,所以借他去看看。”
“哦,”吴筠漫漫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做什么?”
席芮面上现出一个难得的微笑,精致俊美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种不可直视的光彩,“本来什么也不必做的,不过刚刚想起有个活计正适合你做。”
“什么活?”吴筠呆呆傻傻的问。
驾驶座上的韩阳通过后视镜看到吴筠脸上的表情,不满的哼了一声。
“念经。”席芮嘴角愉快的弯了起来。
“哦。”吴筠呆呆点头,一边的金蚕发出嗤笑声,“你会念经吗?”吴筠这才反应过来,苦着脸道,“可是我不会念啊!”
“没关系,我教你。”
“杨叔叔,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他姓吴,你们叫他吴师傅就可以了。有他,小叔叔一定能安然往生的。”席芮俊美冷凝的脸庞一派正经,看着就叫人心生敬意。可是刚刚才受过席芮调教的吴筠已经不那么想了。
这就是个美人蛇——没有笔误,就是美人蛇。
那满脸悲痛的中年人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正气(装的)的吴筠,勉强笑了一下,作了一下揖,“吴师傅,麻烦你了。”
吴筠一脸僵硬的点了点头,“不麻烦、不麻烦!席芮是我的朋友,只是顺便帮个忙而已。”
一个中年女人提着水壶一手拿着脸盆过来了,倒了热水,“师傅先洗个手。”
吴筠几乎是同手同脚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盆走开两步开始木木的开始拧干毛巾洗脸。
那边对完了话的席芮走了过来,“我们走了。”
吴筠惊恐的看着周围一片陌生人,“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那就努力不要穿帮。”韩阳酷酷的开口。
“可是,我会于心不安啊!”吴筠觉得自己真的还是社会新鲜人。他就永远练不到韩经理这样八风吹不动七情不关心的地步。
“那个人是被魔物直接吸干了精血死的,魂魄什么的早就被魔障冲得七零八落消失于天地之间了,哪里来的往生。就是我去,也不过是应付一下场面。”席芮面无表情的说出事实,“与其浪费时间在那无谓的事情上,还不如早点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好歹让家人心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筠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阳席芮载着金蚕离去。这个时候,吴筠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这么习惯于金蚕的陪伴了。
“师傅,这边坐。”灵堂里做法事的道士已经出来了。对于这么个乍然插进来的外来者,他们并不是很欢迎。但是所谓吃人嘴短,谁让他们拿的主人家的钱了,对于主人家的安排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
吴筠看着眼前披着道袍拿着法器的专业人士,一想到自己的那点子临时镀来的“本事”,心头就忍不住发虚。不过事到临头没有办法,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前来迎接的道士走进灵堂里设在棺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定,然后跟着一群形貌各异的道士开始念自创的“往生咒”。
“吃葡——萄蔼—不——蔼—吐蔼—葡——萄皮,不蔼—吃——葡——萄倒——吐——蔼—出了——葡——萄——皮,吃——蔼—葡萄不吐——葡蔼—萄皮……”
这就是来时车上席芮教给他的“湘西席氏独门巫蛊往生咒”!
此咒一出,吴筠心中所有关于美貌巫师的幻想全部破灭。
可是,现在,他还得在这里硬撑着头皮用各种不同的声调唱这个从他七岁起就不屑于再玩的绕口令。因为他唱的实在与旁边的人相差太大,而跪在棺木前的孝子又是个年近六七岁的小孩,耐不得眼前的苦差,便频频注目吴筠这边,希冀从这个与众不同的“师傅”身上找点子乐趣。只看得吴筠背上冷汗直冒。
旁边的道士们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闭目吟唱,看着像是不注意丝毫不关心身外事,其实一个个也都支棱起耳朵听着吴筠的唱词。无奈吴筠实在太狡猾了,也是危境之下潜力爆发智力一下子猛涨,反反复复的两句绕口令中被他插入无数的叹词,有时候甚至还引进英语日语等等里面没有意义的副词介词——鉴于席芮要求他只能念这两句,他也不敢随便更改了这个绕口令的意思。不过无意义的虚词应该不在此列吧?
一场法事做完,孝子道士歌者中场休息,这会儿是死者的女儿上场哭灵的时候了。吴筠眼看着那个小小的披着麻衣打着招魂幡的孝子向着自己走来,只觉头皮发麻,随便扯了个人问了下厕所在哪,然后溜了。
但是尿遁也只能来这么一回——多了就会引人怀疑了。中场休息时间一到,吴筠收拾起心情带上他仙风道骨的面具回到那八仙桌上去。然后,看着同桌那些明显兴趣盎然的“同行”,吴筠顿觉悲催无限。
小孝子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难关呐!
这个时候,吴筠突然深刻的理解了金蚕对席芮的畏惧之情。湘西的巫师啊,果然值得人心生敬惧。
17.番外1
韩阳一直以为他和席芮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六岁上高一的时候,但其实席芮第一次看到韩阳那年,他们才十二岁。
那时候小学生的学业还没有现在这样繁重,上初中也不像现在这样左挑右选百般为难。所以小学毕业后的那年暑假,因为难得的没有暑假作业,韩阳便随父母去了乡下的老家。
乡下的孩子暑假没有不玩水的,韩阳也顺理成章的被带坏了,每天没事就到村外的小河里游泳——用当地话来说是洗澡。
然后,出事了。
韩父韩母听到消息赶到河边的时候,韩阳已经没了呼吸。
韩母当时就哭倒在地。而韩父则在村里老人的指点下,与族里的几个堂兄弟驾着当时极少有的摩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奔波了三个多小时,请出了几十里外的一个村里的供奉老巫公,请他帮忙给韩阳还魂。
所谓还魂,是湘西巫蛊中独有的一种秘术,是指施术人利用本身的法力和咒语把死去二十四小时之内的人的魂魄找回来,使其复活。
当然,死者不是白白复活的,逆天行事,总是要付出代价。不然谁将死之时都来这么一下,六道轮回可就乱了套了。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这个法术来救的,首先死者必须是横死之人,寿终正寝的不在此列;其次就是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开始法术,过了这个时间,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没用了。这个法术的名字叫做“替杀”。顾名思义,就是活一个人就得用另一个人来抵命。因为法术本身太过邪恶,而法术一旦没有成功就会发生后果极其严重的反噬,所以如今的湘西已经没有几个人会了。
幸而他请的那个老巫公就会。
这样邪恶的法术,老巫公本来是不想做的。到底受不住韩父开出的给他的儿子在城里安排一个工作的条件的诱惑,于是答应下来。
替杀术说起来邪恶,但实施起来却是简单。把死者搬到屋外某个僻静的地方放好,然后由施术者带着死者亲人拿个装了米的碗,烧香诵念过后,就开始四处游走,寻找替死的人。这个时候,施术者一般回到与本村关系不太和睦甚至有世仇的村寨附近去。湘西许多村寨之间的仇恨就着这么结下的。
由老巫公带着,韩父以及几个族里的堂兄弟跟在后面,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呼唤着韩阳的名字。村里的人家在知道他们进行这个法术之后就一个个把小孩子叫回了家,关门落户,甚至连窗户都不开,唯恐自家的孩子被替了去。因此,韩父他们一行人很自然的就到了临近的杨村。
可巧外边正好有几个小孩子追逐嬉笑着从河边回来。跑在前边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正是喜欢装大人逞能耐的时候,抬眼看到老巫公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便停下脚步叉腰大声喝问道:“喂,你们哪里来的?在这里做——”
小孩子话一出口,一直走在前边老巫公就突然转过身夺过一直捧在韩父手心里的米碗,劈手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碗破响声过后,小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巫公抓住韩父的手就往回扯,“成了,快走!”
韩父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小男孩,跟在老巫公身后急急而去。
不远处韩家寨的土地庙中,已经停止了呼吸六个多小时的韩阳胸口开始起伏起来。
老巫公一行人走的时候,席芮正好结束了一天的巫蛊学习从山上下来。
他家并不是杨村的供奉巫师,只是因为席父能干挣了一些钱才从山上搬下来的,并不是杨村真正意义上的村民,只是花了一笔钱在这里买了地建造了房子在这里住罢了。
因为不是杨姓人,所以虽然花了钱,却还是不能住进村里,所以席家只能住在村外比较靠近河边的地方。隔着一块大田和一道五六米高的坎,就是底下那条名为平溪的河。每天跟山上的爷爷学完了巫术回家,他都会半羡半妒的看到河边那一群洗澡完了的小孩嬉笑着跑回家——虽然是小孩,但是排斥外姓的习惯已经一代代的根植在了当地所有村民的心中。
但是这天,席芮一直走到进村的大路——杨村依山傍水,处在山水之间。席芮从山上的老家走到河边的新屋,正好要穿过整个村子——快要到自己家门口了,都没有听到小孩子们的嬉闹声。
转过弯,然后就看到几个年纪略大的小孩围成一圈,中间一个穿着蓝色短裤的七八岁的男孩倒在地上。旁边,是一地散开的米粒,还有碎碗片。因为来往不多,席芮也认不出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怎么回事?”席芮皱眉问一边的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
雀斑女孩满脸敬畏的看了眼席芮,缩着脖子指着过河的大桥颤声道:“刚才有几个家伙摸摸索索的从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哪个的名字。石头看到了就吼了他们一句,话都没完,就倒下了。”指指地上的米和碗,“这个,是他们的。”
在看到地上的米和破碗的时候,席芮就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不过还不敢确定,因为爷爷说过现在还会用替杀这个法术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而且用这个法术都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今生就是来世,不是自己就是子孙。所以就算是知道,也没有几个人敢用,更是不敢传。所以现在这个法术差不多都失传了。
可是现在,听雀斑这么说——
席芮快去上前,走到男孩面前,摸了摸他的腕脉,脉动果然越来越慢,越来越浅。这么看来,是替杀无疑了。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村子的来路上传来了妇人惊惶的叫声,“石头!石头!我家石头怎么了?石头!石头……”
席芮迅速起身让到一边,给跑过来的妇人让出路,让她能一眼看到路中间她孩子的情况。
一起的还有一个满腿泥水的汉子,估计是那个“石头”的父亲。他没有像那个女人那样惊惶失措的看到孩子就扑上去,只是转头在几个孩子中间转了一圈,然后目光对上了席芮,“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