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看了余思茂一眼,没说什么,埋头继续喝粥。
邵泽丘匆匆吃完早餐,拿着公文包接过余思茂递给他的外套就匆匆跑了出去,余思茂刚想坐回去,门口就探出个脑袋,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那边晃,“思茂,谢了!小修……我有空了去看你……”
那个声音在余思茂发火前准确的消失在门口,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余思茂仰头叹了口气。
于修看了他一眼,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慢慢站起来,“我吃好了,先走了。”
身体从他的背后走过,余思茂的声音在于修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响起。
他说,“我送你。”
“不用了。”于修拉开门把手,“打扰你们了,很抱歉。”
慢慢拉开的门,忽然间被背后伸过来的手抵住,于修微愣,后背袭来一股热流,余思茂的身体只隔自己几厘米的距离,后脑勺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喷在发丝上。
“我送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淡淡的,淡到能听出一骨子苦涩的坚持。他的温度保持在那个距离,于修没有再开口说什么,直到耳边的手收了回去,余思茂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走吧。”
再没说什么,余思茂回客厅拿了钥匙关上门,于修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的背影,这个时候,竟让他想到了杨悦,明明是两个没有关联的人,有的时候背影却又那么相似。
坐进副驾驶位,于修一眼就看到车台上摆着的一份文件,看着那个标题,于修几乎是肯定地问他,“这是,你帮他做的?”
余思茂的视线看过去,才明白到他指的什么,拿过那份文件塞进后座的大包里,无所谓道,“早知道就不浪费那个时间做了。”
发动汽车,踩下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一路上,余思茂放了音乐,清一色的抒情歌,只是现在听起来,总有点淡淡的忧伤。
车子半小时后停在了酒吧门口,于修说了声谢谢,推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没有动静,也没有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直到走进酒吧,背后厚重的门板阻隔了一切,他才垂头吐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脚步朝着对面的舞台走去,身后响起的叫喊声让于修半路停了下来,回过头,是杨悦那张怒视的脸,于修只看了半秒,忽然眼前一晃,肚子挨了一记重拳,身体猛然朝后倒去。
“哐”的一声,身体冲到地上撞到了后面的矮桌,伴随着乒令乓朗碎在地上的酒瓶酒杯。
捂着吃痛的部位,于修埋头缓了好久才能抬起头,看着走向自己的杨悦,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渍,“悦哥,打我没事,别砸坏了店里的东西。”
“嘭”的一声,脚边的酒瓶被杨悦一脚踢了老远,衣领眨眼间被对方拽过去,身体被迫挨近他,于修的眼眸依旧淡淡的。
“于修……”杨悦咬牙切齿,手上的力道几乎将衣领捏碎,“我说过吧,阳哥要是有个万一,我让你十倍奉还!我他妈还叫你去找他,我他妈脑子进水啊叫你去找他!”全身的力道瞬间聚集在那只拽着衣领的手里,话音刚落,杨悦一把将于修甩到地上。
于修只觉得身体在半空中擦过,后背撞到了什么,滑下去的身体忽然被什么拉住,背后冒出来的声音朝着杨悦的方向道,“有话好好说,都是店里的人有什么争执别动手动脚的,客人都看着呢。”
借着身后人的搀扶,于修慢慢站稳了身体,然后那双扶住自己胳膊的手松了下来,于修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个刚才还在一起的人。
看到自己脸的时候,他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刚想说什么,于修忽然破口大喊,“思茂!”
余思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的转过身,杨悦再次砸过来的拳头在离自己脸的几公分处蓦然停住,余思茂感觉到额前的发丝抖了抖。
杨悦全身僵住,思绪忽然之间飘到了远处,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停留在对方的鼻前。
余思茂看着他,把他的拳头按了下去,“你这人脾气还真是臭得可以。”
杨悦这才回过神来,怒视着面前的人,只是表情有些奇怪,杨悦大声道,“你他妈叫什么!”
余思茂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还是说了三个字,“余思茂。”
“砰”的一声,脚边的椅子被踢翻,杨悦骂了句“靠”,忽然一把推开余思茂,冲他身后的于修吼道,“你他妈有种!阳哥这辈子算毁你手里了!如果阳哥这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他妈非杀了你!”
于修脑袋一嗡,似乎反应不过来,“东阳哥昨天不是回……”
“他妈的半路出了车祸啊!”
第22章
于修不记得当时听完杨悦的话后自己是什么反应,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高楼,大脑一片空白,余思茂的声音开始还会在耳边嗡嗡的响,然后再也听不到了。
杨悦没有告诉他,顾东阳住在哪个病房。走进医院,想去问护士昨天出车祸的病人住哪号房,可是胳膊忽然被身边的人拉住。
余思茂说,“你等着,我去问。”
走在漆白的走廊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病房里的人。
房门在眼前慢慢推开,余思茂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犹豫了会,于修还是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房间里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抬起头,五六个不太熟的人陆续朝他走来。
于修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小凝。
然而没有人和他打招呼,全都擦过肩膀走了出去,然后是不轻不重的关门声,顾东阳微弱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他抬头看着自己,“你的脸怎么了?”
于修一愣,别了别脸,朝他走过去,“刚摔了一跤,不小心撞的。”
看着顾东阳依旧泛白的脸色,于修嘴角紧抿,仿佛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如果昨天不让他自己开车回去,如果昨天坚持问他伤势怎么样,那么现在顾东阳是不是就不会躺在这里。淤紫色还留在嘴角,头上围着的白色绷带还隐隐透着红,从来都是强大万能的顾东阳,这次却因为自己而落魄。
身上的痛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杨悦的打,是理所应当的,自己这一世伤顾东阳的,总该有个人替他出气不是么,可是,他宁愿那个人是顾东阳本人,而不是看他独自喝闷酒,独自在黑暗中抽无数支烟。
“对不起,东阳哥……”声音微弱到无力,于修只能把脑袋垂得很低,“我该怎么办,我对不起你,我是不是不该留在左边,如果我早点离开,你就不会……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于修。”顾东阳看着他,声音里带了些严肃,“离开左边,你能去哪?”
于修下意识一愣,顾东阳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陈忠祥的死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他是左边的常客,在我顾东阳的地盘闹了事儿我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还有他的那帮兄弟,我替你出头也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受伤被他们揍顶多是我好事自己摊上的,我顾东阳认了,至于车祸,压根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他的声音安静了很长时间,于修都没有说话,顾东阳也只是靠着枕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不想和自己这样尴尬地对视。
就在于修以为对话结束的时候,顾东阳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一年了,我也累了。小司如果还活着,看到你为他内疚,心里一定不痛快,你是他的朋友,应该最了解他的脾气,你留在左边,也是他最后的心愿。”
“东阳哥……”于修半愣半惊,这是顾东阳第一次在那件事之后和他提起那个人,可是他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你留在左边,也是他最后的心愿。
小司,因自己而死,可他最后还是让顾东阳把自己留下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东阳对自己冷漠却依旧关心不止,甚至只能借着醉酒释放内心的愁恨,一切,都只因为小司的一句话。
可是,小司到死都不知道,他默默喜欢的人,也同样在意着他,哪怕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护士进来为顾东阳替换挂瓶,于修让路的时候险些拌倒了吊瓶架,护士的惊慌声惊醒了闭目着的顾东阳,他抬了抬眼皮,说,“你走吧,什么都别想,回左边,杨悦一个人,我不放心。”
走出病房,空气里刺鼻的药水味稀释了不少,可依旧像卡在喉咙里似的,难受,沉闷。
眼前有道身影慢慢靠近自己,于修没有抬头,嘴里却动了动,“我想去那里。”
余思茂没问什么,说了声“好”,然后带头走在前面。
脚步声渐渐离自己远去,于修才缓缓地抬起头,望着余思茂硬朗的背影,突然有种时空的错乱感。
甩了甩脑袋,一步一步跟上前去,余思茂回头查看的眼神让他加快了步伐,耳旁忽然擦过一声陌生的“大哥”,只是下意识地,于修朝那个方向望了望,一个风风火火的陌生人朝转角口跑去,刚想收回的视线忽然瞟到了转角口冒出来的人,于修的心脏几乎在那一眼停止跳动。
“于修?”
余思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跟前,他的手在眼前晃了晃,于修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余思茂问。
“没什么……看错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眼花了,哪有这么巧,容博这时间竟也在同一家医院。
******
余思茂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只是偶尔看看于修的表情,还好,虽然沉默但不至于脸色差。邵泽丘的短信在裤袋里响起,余思茂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回了条信息过去,有事,今天不去公司。
手机放回裤袋,方向盘在手里握了握紧,余思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于修的要求,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看到他被打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振动。
虽说自己从没把他当情敌看待过,但是只要看到邵泽丘和他相处的时候,心里就会莫名地感到压抑,那股难言的感觉让他坐立不安。
邵泽丘……
余思茂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那小子挑的人,果然与众不同,连自己都恨不起他来,估计这辈子,邵泽丘对自己来说是无望了。
车子停在了目的地,余思茂依旧走在前面,只是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垂着脑袋不紧不慢的走着,余思茂心里也不知什么味儿,叹了口气继续往上走。
走到最高顶,地上两块小平石还是摆在那儿没有动过的痕迹,余思茂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走到身后的人说,“还是坐这儿吧?”
“谢谢。”于修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余思茂淡淡的笑容在脑中定格,自己多久没有见到过人这样笑了,围绕在周围的人,唯独他和邵泽丘还会对自己微笑。
坐在平石上,眺望着山下的郁郁葱葱,心情似乎能慢慢地放松了,微微吸了口气,清凉的感觉从鼻尖滑入体内,那一刻,好像暂时忘了许多烦恼。
不知不觉就这样坐了好久,久到于修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的时候,恍然转过去的视线,看到他手托着脑袋,眼睛闭上了。
“余……思茂?”于修轻轻喊了他一声。
余思茂似乎刚从瞌睡中转醒,声音还有些无力,“……你叫我?”
天空竟然在自己发呆的过程中慢慢黑了,看着余思茂静静的脸庞,于修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歉意,“抱歉,让你一直在这儿……陪我……”
余思茂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上班看到那个人,就当今天散心来了。”
于修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在这一刻不安地砰砰狂跳,他忘记了,他忘记了滞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的事实。父母是,小司是,士翔差点也丢了性命,看到余思茂,他想到了邵泽丘,如果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让于修想到黎暮成的话,那么就只有邵泽丘了。
半路让余思茂停了车,余思茂费解地看着他,于修只是说了句他想一个人静静,余思茂没有再坚持,开着车走了。
慢慢走在花灯初上的大街上,耳边汽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他却没有一句是听进去的。
走到自己家的楼下,仰头望着空空的楼房,又要一个人步入黑暗,于修的手不禁握成了拳,仿佛在给自己支撑的勇气。
“噔噔”踩着楼梯,身体在走到门边的时候愣住了。
一团黑影蹲在门口,不知是醉了还是睡着了,于修几乎不用转大脑,就可以肯定脚边的这个人,是黎暮成。
没有喊他,于修掏出钥匙开了锁,或许是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他,房门在刚要关上的时候,被地上的人伸手拉住。
他的脑袋随着手的动作一齐转了过来,“你回来了?”
屋内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依旧带了些醉意。
黎暮成慢慢站了起来,忽然“哐”地一声,房门在视线里大开,撞到了屋外的墙壁。
于修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来,臭着一张他最不想见到的脸,没说什么,转身朝里走。
“你昨晚上又去哪了?”
背后的人开始质问,声音也随着匆匆的脚步声接近自己,“你现在可以啊?有顾东阳罩着你,有地儿去了是吧?晚上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是吧?”
手忽然被大力抓住,身体被迫转了过去,黎暮成滚烫的胸膛压过来,于修忽然抬起头瞪着他,“你他妈够了!”
“他妈?”黎暮成一手紧搂着他的腰,嘴角低笑道,“谁教你说脏话的?你以前可从不带脏字儿的?”
“呸!你他妈就是个变态!”
“……”伸手抹掉喷在脸上的唾沫,黎暮成嘴角的笑容拉得更大了,“于修,我说过吧,你这是在勾引我?”
“你敢碰一下试试?”
“哈哈?”黎暮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脸忽然就冷了下来,“怎么,不想让我碰?难道我还等着让别人碰你!”
“你他妈……”脱口的话被对方猛然压来的唇堵回了肚里,于修咽呜着狂拍胸前的人,无奈对方惊人的力道完全将自己锁定在他的环抱中,于修抬起脚,找准目标狠狠地一脚下去,对方吃痛的闷哼在自己的口腔里发出声响,可黎暮成只是停顿了一秒,他疯狂的唇舌继续着无尽的扫荡。
他的牙齿咬到了舌头,于修差点疼晕过去,鲜血在口腔里慢慢顺着渗漏的唾液滑到了下巴,可黎暮成没有停住动作,他的手慢慢地从后背撩起了于修的衣服,光滑细嫩地肌肤在手心里滑过的触感,让黎暮成热血沸腾!
“嘭”的一声,俩人齐齐倒在了地上,确切地说,不是倒,而是黎暮成把于修按倒在了地板上。
跨开腿坐在他的身上,黎暮成的笑容在灯光中变得兽性,疯狂地扯开他胸前的衣扣,黎暮成低身一口含住他的敏感点,用吸的,用咬的,只希望身下的人发出诱人的呻吟!
嘴里的疼痛还蔓延在全身,后脑撞到地板的剧痛又一阵阵地窜出来,这一刻,脚上的痛,挨打的痛,全都不及黎暮成带给自己的严重。
感受着身上电流般划过的刺疼,于修闭上眼睛,声音淡淡,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