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的神色暗了暗，垂下眼睑，伸手搅了搅咖啡，“你们的团圆饭，我还是别去扫兴的好。”

我哑然的挠了挠头，跟着叶臻离开了。

叶臻接过我手上的塑料袋，另只手拉着我往公车站走，他的手心透着股温热，高我一个头的身影总是喜欢走快我半步。

“安凌说的是真的么，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头也没回，拉着我一直往前走，“你不是也没问，反正也对我没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好不好，少拿了多少票子啊，我心里忍不住腹诽。

“那安凌说的那个条件是什么啊？”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不爽的停了下来，拖着他也不让他走，“你给我说清楚。”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到底算哪门子的事儿啊。

他无奈的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我，“多大的人了，大街上耍什么孩子气呢。”

“我就耍了你怎么着，你今天要么告诉我！要么……告诉我！”我伸出另只空着的手指着他。

他闷笑了两声，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好，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我依旧不走的望着他，开玩笑，这家伙玩的缓兵之计可溜了，我上当可不止一次了，过一会子我哪还记得这事！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是我太单细胞，我只是太单纯了！

他松开握着我的手，揉了揉我脑袋，脸上满是无奈，“安凌提出的条件是，让我以后别再见你……”温热的手掌抚上我有些气闷的脸上，他露出了一个苦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独你……我不想再失去……”

我觉得自己眼眶一热，赶忙别过头去，这会子煽什么情呢。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细长指尖上的每一丝温度我似乎都可以感觉的到，“走吧，我们回家了。”

唔，回家。

42.懒亦是情趣

我妈正在厨房忙着做年夜饭，叶臻也在厨房里帮忙，我手上拿着刚刚快递过来的火车票，才想起来一件我遗忘了很久的事情……我貌似年后就要举家去T市了，而且……这房子……再过不久也要交钥匙给中介了……

我有些忧伤，我也知道大过年的和叶臻提这种事可能不大好，但是，合同已经签了，年后是一定要交房的。别说叶臻现在处于特殊事情，就是平时，这样赶人的事情都不大好开口，毕竟是我们热情洋溢的把人领进门的。我不晓得我妈是不是也不记得这件事了，所以我拿着车票真的很忧愁啊。

叶付城一如既往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我想了想，收起车票，也坐了过去。

“您和叶臻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叶付城闻言放下手中的报纸，挑着眉看着我，似乎没听清我的话。

我干咳一声，重复了一边。

叶付城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抬头对我道，“暂时没有。”

“……”

叶臻端着锅子出来，“小陌，过来搭把手。”我忙过去帮他腾出桌子，把锅子摆好在桌中央，今晚家里打算弄火锅吃。我妈在厨房听见叶臻喊我，探出头来说道，“小陌，把碗筷都摆出去。”我进厨房后她还不忘拿锅铲敲我一顿，“你也好意思就那么歇着！”我躲过锅铲，把叶臻拉到面前挡着，“不是已经有个多才多艺的小臻帮你了嘛。”

多才多艺的那个小臻，在我面前不停的闷笑，把碗筷递给我，“得了，赶紧摆碗筷去吧，一会儿就能吃了。”

今年的年过的确实比往常要热闹一些，我妈烧了一桌子的菜，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火锅，不得不说，这是我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种过年的意识。

年纪小的时候条件比较不好，加上我妈对于这种节日的重视程度实在不高，过年除了肉多一点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所谓的举家团圆的节日，对我们来说，和平时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分别。我不知道现在这样，四个人围着桌子热火朝天吃饭的样子是不是就是别人家里过年时的模样。

叶臻烫了个虾，掰好壳后放进我的碗里。我刨了刨饭碗，皱着眉道，“你好歹给我蘸个酱油吧。”我妈抬头瞟了我一眼，“安陌怀，你真是懒到骨头里了。”叶臻一旁笑着又掰了一个，蘸好酱油放进我碗里，才道，“这样懒挺好的。”

我把虾塞进嘴里，正想夸他一句，突然就热泪盈眶，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几口，才颤抖的伸出手指着边上的叶臻，“你……你……你也太……太阴险了……”嘴里的芥末味还没散尽，我呛的满眼的泪，一桌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压抑的气氛突然就轻松起来。叶臻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帮我抹眼泪，尽显风凉的对我道，“还要我再帮你蘸一个么。”我有苦说不出，把碗里另只还没吃的虾夹到酱碟子里狠狠一蘸，就要往叶臻嘴角塞。叶臻偏着头躲了过去，“这可是你自作自受，可不能赖我，对吧阿姨。”我妈非常配合了点了点头，“这样挺好，让他长个教训，看他还得寸进尺的懒。”

我鼓着脸把虾放回碟子里，叶臻指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修长的筷子，从我碗里夹出虾，再汤碗里洗了洗，吃了下去，“好了，别气了，我吃了还不行么。”他另只手轻轻戳了戳我的脸，“大不了我再帮你掰几只，不逗你了。”说完果真掰了两只放进我碗里，拿起一旁的抽纸擦了擦手，带着笑意道，“你这么懒，去了T市可怎么办，我不在你身边，你难道就不吃虾了么。”

我惊得放下手中的筷子，拽着他的衣服，急忙道，“怎么会不在呢，你不同我们一块去T市么！”叶臻反倒被我问的愣了一愣，拍拍我的头，“唔，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我有些着急，变得都有些口吃，“可，可是，这里……”叶臻疑惑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小陌的意思是，这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年后就要交房了。”我妈夹了些菜放进叶臻碗里。

“喔，这事啊。”叶臻恍然大悟，转头拍了我脑门一下，“瞧你紧张的，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我郁闷的揉着脑门，这事还不算大么。

“可过了年，你和叶叔叔要住哪？”

叶臻也是满脸疑色的看着我，“还能住哪？“

叶付城咳了一声，“凌静没和你说么，这房子之前是我租下来的。”我瞪大眼看着他，“可是，可是合同上签字的……”“噢，那个啊，是我让我秘书以他名义出面办的。”叶付城慢悠悠的解释道。我抬眼看着对面的老妈，她正喝着汤，看见我的眼神，放下勺子，说道，“事情就是这样。”“……”

“您怎么没告诉我！”我觉得自己快炸毛了，我妈依旧不咸不淡的丢了一句，“你也没问。”我觉得我心中那群奔腾的草泥马已经开始逐渐兽化了。叶臻贴心的宽慰我，“没关系，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直到饭后我都有些郁郁寡欢，就连春晚里的小沈阳都没激起我的热情。叶臻有些无奈，拿水果哄我数次无果之后，就撇下我去洗碗了。我妈靠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看着春晚，叶付城难得手上捧得不是报纸，也坐在一旁看着电视，遇到觉得有趣的，也会柔和着眉眼跟着笑几声。

饭桌上还放着一碗鱼没有动过，也没有收起来，就这么放在餐桌上，叶臻说，这碗鱼是要留着压年的，不能吃，讨个吉祥，这样来年生活就会越来越好，年年有余。

叶臻洗完碗擦着手走了出来，瞧见我看着那碗鱼，笑道，“你该不会嘴馋这只鱼吧，忍忍，明天就可以吃了。”我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肤浅，我是担心这鱼明天会不会坏。”叶臻喔了一声，托着下巴也研究着那碗鱼，“不知道可不可以放冰箱里。”我挠挠脑袋，有些担心，“放冰箱会不会就不灵啦？”叶臻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有些感叹，“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具体操作还真没想太多。”我才想起来，叶臻他们家据说是不怎么过年的，比起我家，我和我妈守在一起吃顿肉，他们家甚至连饭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喔，还是有的，过年家政阿姨不上班，饭得自己烧。叶臻家过年的时候，不是叶付城在外面飞来飞去，就是叶臻在外面飞来飞去，非要比起来，我和我妈，过年的氛围还是很可以了。

最后我和叶臻讨论许久，决定还是不把鱼放冰箱了，主要是我实在担心，这种古老的习俗的效果会不会被隔离效果不错的高科技电器影响，叶臻纯粹只是觉得，鱼这样常温放着，说不定更入味……

叶臻挨着我坐在沙发里一块看着电视，春晚其实还是很可以的，起码我就看的很乐呵，叶臻对我这种看法还是很赞同，毕竟作为一个适合合家观看，老少皆宜的晚会，图个热闹才是最重要的。

十二点钟声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叶付城掏出了红包，放在我手心里，“新年快乐，岁岁平安。”我突然就红了眼眶，手上的红包仿佛压在了心头上。这个红包，这句吉祥话，迟来了整整二十八年，我盼着这句话，整整的二十八年。面前这个面容有些沧桑的男人，仿佛看穿了我所想的，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的脑袋，扬起一个有些惋惜的笑，“晚了这样多年，对不起。”

我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想了想，又补了句新年快乐，然后把红包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叶付城脸上带着笑意，眼角的鱼尾纹舔了一丝的慈祥，又掏了一个红包给叶臻，然后转身，把最后一个红包放进我妈的手上，“凌静，新年快乐。”我妈望着手中的红包有些失神，却没有推拒，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道了声谢谢。

叶臻伸手把我轻轻的把我揽进怀里，拿脸蹭了蹭我的头发，“小陌，新年快乐。”这是他车祸以来，我们最为亲昵的动作，却又无比的自然。我心里一暖，抬起头，乘我妈和叶付城不注意，亲了叶臻下巴一口，“新年快乐。”叶臻睁大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悄悄的红了脸，他弯起眼角，眼睛里笑意弥漫开来，我重遇他以后，这我见他笑的最开怀的一次。心里面有些小小的感动，揽着我的这个人，心里眼里也都满满的是我，我以后的日子里要让他每一天都那么开心，把他所有的伤痛补偿好，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爱他，哪怕是血缘，哪怕是别人的伦理指责，我爱这个人，他也爱我，这就足够了。

我想小猪说的对，我本质上还是一个搞艺术的文艺青年，我的爱情，它的精神意义大于物质意义，所以哪怕叶臻再也不是一个砖石王老五，我们的爱情依旧可以让我果腹，让我即使在漠河的寒冬，也可以穿着短袖在暴风雪里奔跑。当然，这只是个比方，毕竟我还是能挣钱，还是买的起棉袄和面包的，不一定这么干，唔，真的不一定……

43.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

叶臻陪着我打了一宿的扑克牌，我前阵子看了一部宫廷穿越剧，对于剧中守岁的说法深感兴趣，于是两位老人回房间睡觉后，叶臻不得不陪着我守岁。听说这样守岁，父母才可以长寿健康，我妈一定要活的好长好长，唔，当然，叶臻的爸爸……也要健康长寿那么一点比较好……

快到早上的时候，我还在精神抖擞的和叶臻捉乌龟，叶臻除了半夜接了个电话，就一直陪着我打着各式牌，在我发现，除了抓乌龟这种非技术活，我很难在别的方式上赢过他，我就再也不肯玩别的了。

早上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了来自小猪的群发短信，这家伙每回都图省事，有一回转发的时候竟然连别人的署名都没改。相比我手机里空荡荡的几条短信，叶臻的手机就明显状态全开，叮叮咚咚的提示个不停。我凑过去一看，上面各种英文单词扭捏着腰肢，我觉着头晕，又坐了回来，叶臻低着头挨条的回着短信。

“群发一个不就完了，这么挨条回多麻烦，搞个中英双语呗。”我托着腮帮不解道。叶臻偏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摁着手机，“唔，不是祝福短信，有些事儿。”

“这大过年的啥事儿啊，还短信个啥呀，直接通话不就成了，短信多费劲儿。”我实在不解。“越洋电话啊，我这不是穷困潦倒的靠你养着么，得替你省着呢。”叶臻这回头也不抬。

“谁，谁要养你啊。”我气红了脸，拍着桌子扭头道。

“喔？”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摸了摸下巴，“那我养你还不成么。”

“你个穷困潦倒的破落户，养的起么。”我扬了扬下巴，哼声道。

叶臻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确实养不大起。能吃又能睡，开销还真挺大，看来我要考虑考虑是否养点别的经济实惠一点的。”

“你不养我还敢养别的，不准养，养小三是会被社会道德谴责的！”我气急攻心，扑上去咬住他的肩膀。他一边闷笑不止一边轻拍着我的头任凭我咬，“你比林然家的小黄凶狠多了，养起来性价比果然比较低啊，容易造成社会伤害，你瞧瞧那小黄肯定是不咬我的。”

我松开咬着他肩膀的牙，气的快哭了，“你竟然把我和小黄比，你竟然愿意养它都不养我！”叶臻笑的一颤一颤的，止也止不住，在我愤怒离场之前，把我一把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笑道：“它肯定是没你好的，我喜欢你咬我。”我老脸一热，正想挣开，他捧起我的脸，深邃的眸子含着温柔的笑意望着我，微薄的嘴唇落印在了我的唇上。

熟悉的柔软触感侵蚀着我的大脑，我脑子里仿佛生锈了一般，无法转动，只感觉到温热的舌尖打开了我微闭的牙关，温柔的碰触着我的舌尖，仿佛品尝一道珍贵无比的餐点，这么说又有些不对，毕竟我确实也很珍贵……

我忍不住伸出舌头回应他，他抱着我的身子一紧，呼吸比起刚才急促了一点，加深了这个吻。他的手抵住我的后脑，有些急促的温柔呼吸全喷到我的脸上，随着他的深吻，安静的清晨里似乎可以听见某种暧昧的声音。我被他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想挪一挪分开一点，但是抱着我的那个人更用力的拥紧了我，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于是感受到腰间被某种火热的硬物抵着，这下我确实不敢再动了，绷着身子任由他亲。

他的头微微的和我分开，恶作剧一般的在我耳边吹了口气，“你再不吸口气就要晕过去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慌忙推开他，擦了擦嘴角的暧昧液体，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谁，谁紧张了。”他顶着张红润发亮的嘴唇笑的魅惑，“你一口是心非就口吃的毛病一直都没好。”说完望了望自己某个不受控制的尴尬部位，叹了口气，在我嘴角啄了一下，揉揉我的头发，“小陌，怎么办，我太喜欢你了，我真怕你又离开我……”

我心脏仿佛容嬷嬷带到小黑屋狠狠扎过，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我伸手抱住叶臻，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把眼泪全都蹭在他衬衣上，低声哽咽道：“叶臻，对不起……”

他伸手搂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里满满的温柔，“没关系，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