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酸,咬了咬下唇,“除湿器要是太贵怎么办。”说完我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这种撒娇抱怨的口气是为哪般。
叶臻听我弯起眼角的笑了,“不会的。”
车很快的停在了小区楼下,街边路灯冒着白气,我坐在车上转头对想他道谢,叶臻却还带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我就不能处处护着你了。”
我的眼眶感觉有些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完全没能想到,他说以后不能处处护着我的意思。
打开家门,我妈妈站在窗子边看着我,眼神里的情绪我看不明白。我放下手中的图纸,“妈,T市房子已经租好了。”我妈依旧站在那,仿佛再思量什么,许久没回答我。我突然很不想提关于叶臻的事情,找了个借口就躲回了房间。
第二天去工作室把我手上最后的设计图纸和各种企划细节交给老板,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人事部也在昨天把工资结给我了,基本上把牌子一交我就算彻底撒手不干了。老板也没看我交给他的东西,又拉着我官方挽留了一会,塞给了我一封推荐信,我非常感动的向他道了谢,他挥了挥手,“你是叶臻介绍的,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愣,他也明白过来,脸上有些说漏嘴的懊恼。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非招聘季的时间里,又在方卓刻意刁难的情况下,这家工作室会这样让有着泄图事件的我进公司,就连试用期都没要,干没多久要撒手不干,也很干脆的放我走连违约金都不要。
我冲老板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和他告了别就离开了。
我离家还有一个站的时候,我下了车,去点心店里买了一盒我妈最喜欢的一口酥,打算就这么慢慢的走回去。路过那家熟悉咖啡店的时候,看见我妈坐在玻璃窗边,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我妈皱着眉在和他说什么,那个男人非常生气的拍了桌子站了起来,带着怒气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出来,和正站着门口附近的我擦身而过。我只注意到这个男人穿着非常的体面,身材挺拔,说是中年却保养的非常好,擦身的那刹那,我分明是感受到叶付城那样的上位者的优越感。
我妈也透过玻璃看见了我,有些惊讶,拿起一边的外套也走了出来。
“妈,谁啊?”我一边接过她的外套帮她穿上,一边问。
“以前的一个老朋友。”我妈淡淡的回答,我有些疑惑,“你和他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生气啊?”
“我和他处事有些分歧,他有些气不过而已,不过没事的。”她拍拍我的肩膀,“买了一口酥了?快回家吧,趁热好吃。”
“妈,和你说了,刚烤出的东西要放一会才能吃。”
“等回家早放的不爱放了,走走走。”我被她转掉了话题,有些气愤的瞟了她一眼,她老神在在的揽着我,一边还不忘交代我记得买小区门口的芒果牛奶。
过几天就是方越的婚礼了,我身边从来没人结过婚,该送什么也没个概念,问林然小猪他们的意见等于脑子进水,这些个财大又气粗,送表又送车,我哪里好同他们一个档次送礼。只好问了我妈的意见,斟酌肉痛的准备了一份礼金,又自己倒腾了一副油画给他送了过去,虽然寒碜了点好歹很显心意。画廊买画贵什么的,我真的不那么觉得……额……真的……
拍婚纱照的那天,方越把我逮了过去,说我无业游民反正比较闲。我只好当着那颗闪亮的灯泡陪着这队璧人照婚纱。
方越倒是没怎么倒腾,也不去照外景,和萧云在室内摆了各种肉紧的POSS笑的一脸灿烂。单看这种情形,不连我这样知情的人都差点认为这两个人深爱对方到山无棱天地合的程度了。
萧云非常耐着性子的随造型师换一套又一套的婚纱,一副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子摸样,方越倒是只有几套礼服需要换,和我站在一旁等,一副好丈夫的样子。
等到照完照的时候,两个人把衣服一换妆一卸,就纷纷礼貌的表示各自有事各回各家,转变之快连店员都膛目结舌。
我还没从萧云礼貌却又疏离的告别辞回过神来,方越就把我往车里塞。
“你寄过来的画我昨天收到了,挺漂亮的。”
“唔,我原本打算画个龙阳十八式的大幅版的,但是考虑到油画国画的中西结合创新难度,还是退而求次了。”
“……”
34.嘿,我是你亲娘舅
方越结婚的那天,正是过年前1个礼拜。T市的一切都已经妥当下来,新的公司只要在过完年去报道就可以了。
我提着沉甸甸的礼金去会场的时候,才发现,在一片白花花的支票里,我这一个鼓鼓的红包袋显得有多么的特例独行。方越和萧云的婚事走的比较中式,没搞什老子的神父见证,早上接了新娘领了证,把该办的手续办干净了,下午就往酒店的会场一站,开始了流水席。白天的一系列习俗流程都没我啥事,我只要交钱吃饭就行了。
和方越寒暄恭喜了几句,就进了会场,说是酒席不如说是一个Party更为妥帖。林然他们已经来了,正在不远处和别人寒暄,小猪估计搭不上话干站的难受,看见我眼睛都绿了,一副恨不得我立马飞向他的样子。
我走了过去,林然乘机结束和对面人的话题,对方举着红酒离开之前,还特地的打量了我一眼。
“安陌怀,今天挺人模人样的嘛。”小猪喜滋滋的偷揶我,一边的林瑭也走了过来,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衣冠楚楚。”林然把手搭在小猪肩上,也加入了阵营,“应该是衣冠禽兽啊。”
我郁闷的眯了眯眼,“我不就穿了个休闲西装么,你们这几个的嘴有必要这么贱么。”
“非也非也。”小猪一脸高深莫测,“是你平时的邋遢的德性太深入人心了。”
“你懂什么,我平时的穿着叫做随意洒脱!”
“是,洒脱到不修边幅的境界了。”林然挑着眉毛嘴贱道。
“你们,狼狈为奸!”我迅速给这两个混蛋下了定义。
我柜子里的衣服确实上不了台面,身上的这套,还是工作以后很多场合需要,才勒紧裤腰买下来的。现在的衣橱里,撑死也就2套高端套装,一套休闲一套职业。这些天天包着阿玛尼的混蛋,哪里知道穷人揭不开锅的苦!
“好了,别拿他开涮了。”林瑭制止了那一对还打算反击的混蛋,转头对我道,“我给你拿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吧,一会少不了的喝点酒。”然后不顾边上某个哀怨又阴阳怪调的说着“哟,怎么都不给哥哥拿吃的垫肚子,胳膊肘外拐啊”的某人,端着那种死人脸就往自助餐那方向走。
我四处打量了一会,问林然道,“怎么没看见林郁,不是说这个月回来么?”
“唔,前两天来电话说突然有事赶不回来了。”
“哦……”
“怎么了?找他有事啊?”林然一副痞子样笑的欠抽。
“挺久没见他了,怪想他的。”废话,在这种方卓必然出显的场合里,比起不靠谱的你林郁多么重要啊,起码心里上有保障啊。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只说会尽快赶回来,也不知道赶不赶的上春节。”
我很没用的挣扎了几秒,还是问出口了,“那不是赶不上叶臻订婚了?”
林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也是,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满脸疑问的看着他。林瑭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接过林然的话,“叶臻和陈家的婚事吹了。”
“蛤?”我满脑子问号,但是心里偷偷的有些幸灾乐祸。
“听说陈家突然撤了资金,然后毁婚了。”林瑭把盘子递给我,顺便从边上的侍从手上的盘子里取了杯果汁。
我细细打量了全场,都没看到叶家的人,有些反常。现在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新人都要入席了,可是身为方家世交的叶家不出现,确实不太对劲。
林瑭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盘子的食物,“先吃点吧。你放心吧,叶臻那么厉害,肯定不会用问题。
“不过有消息说美国的一个大公司突然回国设立了分公司,抢了叶家不少地皮,叶家美国那边的分公司股票也被人恶意抛售,今天股市大盘,叶家的股票一直在跌停。”林然微微有些皱眉。
我本来还想问点什么,但是新人已经入场了。
上回只匆匆的在医院看见方卓一眼,没有细看,现在看着穿着白色范思哲西装站在方越边上的方卓,只觉得越发的人模人样了,已经没有大学时候的那种稚气。他眼神扫过我的时候,我暗暗的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了一句“不管时间怎么变地球怎么转,我依然深深的想弄死你。”好在他还有方家继承人身份在那边,需要帮方越应酬,没空过来折腾我。
林然他们都被人拉着打官腔去了,小猪陪着我站在一边吃东西,端着杯红酒装着样子。
一晃眼,我和小猪竟然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多年前那个总喜欢拿油爪子糟蹋我杂志,带着点婴儿肥的少年,也出落的衣冠楚楚起来,仿佛只有我还停在过去不舍得出来,除了有点恍然如梦,还有点惝然若失。不管是小猪还是方卓,再或者林郁他们,曾经都带着稚气和无畏的少年们,竟然在我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拉开了和我的距离。曾几何时,我也有功成名就的梦想,我也想扬眉吐气的在交际圈里觥筹交错,可是现在这么无措站在此处的我,到底多年的执着换了什么?
我放下手上只吃了几口的餐盘,突然觉得,我和这个酒席太格格不入了。小猪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不吃了?”我点点头,“有些饱。”小猪还想说什么,突然脸色变了一变。就看见有一个人端着两杯红酒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我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把酒递给了我,我接过道谢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英挺深邃的五官,眼睛有着细细的鱼尾纹,但是皮肤保养的很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
“你好,我是黎安集团中国区的CEO,安凌。”对方伸出另只空着的右手,带着些笑意的看着我,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的有些上挑。我匆忙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您好,安陌怀,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看着我笑的别有深意,转头看了小猪一眼,“朱设计师,好久不见,你也回国了。”小猪正了正漫不经心的模样,站直了身体也伸出手同他寒暄,“安总裁,别来无恙。”
我本以为这个安凌是冲着小猪来的,想必有话要同他说,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就看见这个看起来带着点书卷气的中年男人把视线转回了我身上,“不知道方不方便同安先生聊一聊呢?”我有些疑惑,小猪也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冲安凌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很荣幸。”
安凌对我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阳台,我跟上的时候回头看了小猪一眼,微微点头表示没事。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在咖啡厅和我妈争吵并且同我擦身而过的那个人。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很难和之前面红耳赤拍桌子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推开落地窗走出来,一股凉意迎面袭来,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安凌嘴角噙着一抹笑,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走过来一个助理模样的人,递了件风衣外套给他,礼貌的欠了欠身子,带上落地窗门离开了。安凌把风衣外套给我披上,拉了拉风衣的领子,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间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你同你母亲真像,她小时候也这么怕冷。”他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深的有些明显,却越发显得儒雅。
我歪着头看着他,还没从他给我披外套的事上缓过神,一时也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等到我发现这么盯着他看似乎不礼貌,才用些窘然的向他道了谢。
“我可以喊你陌怀吗?”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想到你都张这么大了,当年你妈妈离开家的时候,大约还没你年纪大吧……”他的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叹息。
我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就缓过神来,“请问您是……”
他叹了口气,“也对,想来绫静也不会同你说。”他温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可是你的亲舅舅喔。”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依旧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他靠着阳台的扶手上,眯着眼抬头看了看有些湛蓝的天,却是什么也没再提起。突然冒出一个舅舅,我真心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半个亲戚的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妈妈的事情,你多半是知道了吧。”他偏头看着我,我点了点头。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摇出一根叼在嘴上,一只手挡着风一只手点起火,眯着眼吸了一口。复又想起什么似的,把烟盒往我面前一递,我摇了摇头,“不抽也好。”他自言自语的收起了眼。
“小时候我偷偷抽烟的时候,被你妈妈看见了,把我逮着教训了好一会。”淡淡的烟雾笼罩在他面前,他的笑容有些模糊。
我不知道此时是否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可是我有那么多问题想问,却又觉得现在再问早已失去了意义,面前这个自称我舅舅的儒雅男人,找我的欲意我也不清楚。对于所谓的安家,除了居家迁到了国外,我甚至连我妈到底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清楚。
他见我一直没有答话,也不再偏头看我,自顾自的吸了几口烟,微微仰头吐着气。
“你是不是在怨我这么多年都没找过你们?”他没有看我,我低着头没有答话,怎么可能没怨过呢。
他抖了抖烟头,一节燃尽的灰色散落在空中,“其实我一直在找的。”他的表情隐在烟雾中,嘴角似乎带着一抹苦笑。“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妈妈。”他垂下手中的烟,也不去管微亮的火光把它缓缓的燃尽,“我知道叶家和王家联姻的事情的时候,你妈妈离开叶付城已经快半个月了。叶付城一直压着消息,结果还是王家的人自己捅出来了。我当时,只能查到绫静怀着你离开了叶家,有人在火车站见过她。一个月后,我收到消息,说是临市的W城的海里捞出了一具浮尸。警察推测在海里泡太久了,面容已经无法辨别,证件也估计被海水冲走了,但是从3个多月身孕和失踪的时间推测……”他没有说下去,把烧到尽头的烟掐灭了。“你外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突发心肌梗塞,医院虽然抢救过来,但是建议我们去国外做心脏搭桥手术,我只好带着他匆匆的出了国,没想到一去就没再回来了。直到半年前我回国处理事务,无意间见到她,本来还以为只是自己情绪没恢复眼花,后来让人着手去查,才发现真的是她。”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安凌对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我终归还是找到你们了……”
我心口一暖,想着还是有人念着我和妈妈,这种感觉让我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原来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还想好好的和这位新舅舅叙叙话,林瑭突然推开落地窗闯了进来。
“安陌怀,不好了,叶家公司易主了,我刚收的消息,刚刚有人拿着股权认购书逼着叶……”他抬头看见我和站在一边的安凌,脸色变了数遍,生生截住了话头,直勾勾的盯着边上的安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