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很不一样，可能在鬼门关走过一回，满月时就能讲一口流利的话语，从未上过书房请过师傅来交却满腹经纶，身手在娃娃时期还看不大出，但到了三岁，骨节开始成型后，就连族长都抓不住那孩子。
他完全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族长多次提起要他正经练武，好上战场积累兵器，但是，冰垠朽从没有理会过，除了我，他连族长也很少搭理，在我看来，他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一般。
冰垠朽喜欢红，各种纯纯的红色，我想或许和他的出生伴随着两条人命的关系……
而六夫人生下的孩子，也就是陛下您，和冰垠朽就像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是指长相，是指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和本事，更关键的是，陛下您六岁便跟随族长四处征战，到八岁时更是独领军队，听说是与同龄的乐氏的七子此处平定旸帝的势力残余。
碰上冰垠朽那隔世的性情，陛下您虽说也不食人间烟火，却好歹能为冰翎做点什么，族长很快打消了要冰垠朽接位的念头。
那天，我在窗外听见族长与长老议事，要将冰垠朽送到影卫组进行专训来防止四大家族的内斗，那孩子居然答应了，临行前的晚上，族长还是派了人来灭我的口，但冰垠朽把我救了出去，送到这个地方……
我这一躲，便是二十余年，到了这里以后，有一天突然的天下太平了，我出去才知道，原先的族长已经战死沙场，而陛下您……和乐氏七子已然平定了天下，各分乐冉冰翎两国，那时我就像，冰垠朽已经十三岁，是否还活着？”
若绝点点头，拍了拍青云颤抖的肩膀，低沉地声音响起：“他，还活着。”
“可是……他不是……”
“你也知道他死过一回？”
“六年前那孩子来过一回，说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心口插了把刀，他将那刀拔下来，交到我手上，说不可让别人瞧见，然后就……消失了。”
“消失？”
听起来蹊跷，冰垠朽那般的人居然也会中刀，不过以他的灵力显然哪怕这刀插在脑门上，都死不了居然就这么死了么？
而且是原地消失，显然接下去他的目的地就是扶丝那边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死在扶丝怀中么？
也太狗血的情节了，至少之于冰垠朽绝对不可能发生这般的事情。
“如今，这孩子还活着么……”
“我还活着哟，奶娘。”
红影飘过，冰垠朽坐在一边的窗沿上，晃荡着两只脚，笑得风淡云清。
“七……”
“你在这里的使命完成，可以放心地去了。”
冰垠朽说道，青云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转为了随和。
“是啊……当时，不就死了么……”
青云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哥哥……”
若绝拉了拉若夜的衣服，若夜握紧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你六年前把刀交给她的时候，她就割腕自杀了，对不对？”
难怪觉得岁月的留痕并不适合这么个将近五十的老妇人。
“你们听完了，可走了？”
“还得多谢七王爷缓了青云的魂魄，给我们详解了多年前的事实，我再多嘴一句如何？那把刀，如今在哪儿。”
“哦？”
“那刀上，是有红缨的标记的吧，能把刀刺进你胸口的，乐齐苍？”
“呵呵，能想到那么多还真不愧是你们，不过……再不去救你们要救的人，他们怕是要摔死了。”
冰垠朽轻笑，跃出了窗户。
第一百六十一章：各路（6）
“锦呈他们不会傻到去爬悬崖吧？越是轻功好可越是容易摔。”
若绝不显着急，若夜也只是关心刚才的那番话，毕竟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想是这么想着，不过若夜手里也不含糊，随手结了一个印，带着若绝就赶往了深渊。
所谓悬崖，就是一条山路上硬生生被劈开的一条鸿沟，面积很大，要找两个人真不容易，不过抵达后就听到了回声，声源应该是兮静的声音。
若夜若绝对视一眼，立刻赶了上去。
就见锦呈徒手抓住岩壁，手里紧紧抓着兮静悬在半空的手，不过看锦呈的力度减小，也消是撑不了多久了。
若夜没有消散结界，挪过去托住锦呈和兮静，在崖边等着他们被托上来。
“呼……真神奇，这什么东西？”
兮静看着包裹这他们的旋风慢慢消失，挑了挑眉兴趣浓浓。
“先跟我们回去，然后把身上这身伤处理下。”
若夜没理兮静的话题，将两人带回了沧素客栈找了人给他们两人的伤口包扎，兮静没有锦呈伤得重，而锦呈的精神状态也不算特别好，看起来是受了乐钥被杀的刺激。
“如果那深渊里的东西没早就被我们拿走，你们就化得尸骨不剩了，你怎么还那么轻松？”若绝有些鄙视地看着早早包完伤口的兮静围着锦呈转悠，不由开口说道。
“当我被扔下深渊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必死无疑呢，如今还能动弹自然是高兴了，不然怎得？对了，上次我见到的那个木祁，就是把我和锦呈扔下来的。”
木祁？
若夜右眉一挑，木祁出现处理善后，就说明其实杀了乐钥的人是遁？
“你见到锦呈了？”
“我跟踪他嘛……好像就是到这里，等我到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浑身是伤了，被那个木祁扛在肩上，背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素袍的人，我没那么傻跳出来说站住之类的话。”兮静白了一眼若绝满是鄙视的眼睛。
“是那白衣自己发现我的，我躲在屋檐后不敢出声，想着偷偷跟上去也不赖，结果那白衣男子不见了，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正和锦呈一块儿被扔下去。”
“哥哥，凶手的白衣的话，那么”乐钥为什么要替他掩饰？我以为乐钥的意思是冰垠朽才是凶手。
若夜轻笑：“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你想，乐钥是假白衣对不？如果遁的目的就是要这么个替身呢？换而言之，乐钥就是遁招揽的人，目的，自然就是乐神无，也就是冰垠朽。”
说罢，若夜往锦呈那边瞧了瞧，锦呈愣了下，随即点头。
“乐钥……一直都知道乐神无就是冰垠朽，不是冰翎的血统，这才堂而皇之地爱上了他……六年前，冰垠朽死了，乐神无这个身份自然烟消云散，乐钥就变了，疯疯癫癫把自己缩在寝宫，直到一个月后，我发现有一个白色衣服的男人来到乐钥的屋子，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乐钥就礼仪得体，正常不过正常地踏出了她的宫殿。
真正有行动是在几个月前，在两位陛下遇到意外坠入深渊的日子前后。”
锦呈知道终究还是要说的，而且这两人显然都快查出来了，他曾经说过，如果他们查出来，他就一字不漏地交代。
况且现在……呵呵，那个人不是死了么？洒脱得死，自然地死，她选择了她要的东西，然后死了。
“你知道得很清楚？”
锦呈点头，“十年前我被派到冰翎监视几位皇子的活动。”
“找替身，也就是说当我们初到这里的时候感觉不到遁的行动就是因为这个？看来他是老早就谋划着我们这两个容器了。”
找替身除了最后能全身而退以外，便是要躲着什么人，或许不止要放着他和若绝，还有其他人，比如冰垠朽、乐齐苍这些人。
“乐钥的目的只有让乐神无复活，一直到后来冰垠朽莫名其妙回来了，她以为乐神无的尸身被盗，慌乱了脚步，才慢慢被你们看出破绽……我想，那个白衣男子给她的许诺也无非就是复活之类的……
她死前，见到了冰垠朽，在那两个人来之前见得，所以她如愿以偿，愿意去死……她不想让冰垠朽的身份曝光，这才有你们看到的伪装的现场。”
乐钥，说到底也是个执着的女人，为了情，为了爱，终身不嫁，宁可与豺狼虎豹交易，抛下尊贵的身份，抛头露面，双手染血，也自知终究难逃一死。
了却了心愿，撒手去兮。
“你们休息吧，我明白了。”
若夜拍拍锦呈的肩膀，让大夫先行离去，然后把兮静拽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乐钥死了，当事人的冰垠朽可能不痛不痒，但最痛苦的莫属锦呈。
一个人消化消化，这么个男子，不可能不会自己走出来。
“你若真是要陪，便在门外守着，如果锦呈愿意出来了，你再缠着他。”
兮静沉默的点点头，若夜便带着若绝离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各路（7）
坐在大殿外一处小路旁的石亭里，若绝趴在桌上无聊地把玩着上好的紫砂壶，若夜在尝试了一个多时辰无果后放弃了用术法找到遁的想法。
“现在有好多碎片，再差一点，我们就能连起来。”
摸摸若绝有些疲惫的脸，若夜难得没有扯出个笑容来，微微有些严肃起来的面色却透露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有没有想过那把刀？哥哥，我总觉得冰垠朽不会轻易被砍……乐齐苍的能力和我们其实不相上下，甚至没我们厉害啊……”
正中心口的刀，除非那人有遁一般的实力，可遁对“无”的爱护珍惜，不可能让他对冰垠朽刺下那刀，况且冰垠朽已经默认了那刀是红缨的，握刀人是乐齐苍。
“他当时没有能力呢？青云不是说，当时婴儿出生的时候，是没气的，过了会儿才哇哇啼哭，我想起了神殿上水晶棺里的人，听遁当时的语气这个人在棺材里很久了……莫非是转世？”
“你是意思是，其实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而是‘无’的灵魂到了本该夭折的冰垠朽的身体，被乐齐苍杀了之后才恢复了他那与生俱来的原力么？而无，是神界的人？”
这么想来也有可能，毕竟遁如果认识冰垠朽，绝对不可能是一年半载的时间，少说也有上百上千年了。
若绝点头，这也能够解释了为什么冰垠朽那身的气场若夜和若绝都自知不敌的原因。
不可能凭空出现个颇有修为的人的，而且冰垠朽的身上没有邪气。
“如果能想办法找到若言就好了……”
若绝叹了口气，下巴在若夜的怀中一阵地乱蹭，若夜按住他的脑袋，柔声问道：
“小绝，怎么了？”
“我不是看妈咪他们和冰垠朽好像挺熟的么，所以就想他‘无’的过去，是不是他们也知道，只是如今能连通的不只有绝冕冰域了么……找到言言或许能问问路西法，他一定知道。”
只是上次他们突然出现救了他们之后就没有消息了，而且他和若夜处于被动的状态。
“哦？你还真相信遁和他之间有什么么？”
若夜失笑，难以相信那满脸肃杀，还有道狰狞伤口又心狠手辣的人，会真心待人。
若绝摇摇头，“倒不是同情他，只是我觉得神殿那会儿，无不见的时候，遁的表情很真实，真实的恐惧。
若是真有什么，我们倒不用怕什么了，说不定都不用动手就能皆大欢喜了呢？”
若夜不语，若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如果冰垠朽真的肯出面，何须等了那么久？相信遁在暗中策划一系列的惨案的同时，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停地在寻找冰垠朽的下落。
如果他们之间存在的不是仇而是一个情字，或许，只是遁单方面的呢……
“陛下，喝茶。”
一个宫女端着两碗茶出现在石亭，案挡住了容颜，若夜冷声说道：“下去。”
可宫女站在那里不动，若绝也觉得烦了，一个水球便砸了过去。
“哼哼，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那宫女敏捷地转身，两碗茶被放在石桌上，宫女一屁股往若夜怀中一坐，惹得若绝干瞪眼。
“哥哥，怎么，不想言言？”
那宫女正是若言，粉色的罗裙裁剪精致，这丫头穿起来还蛮好看的，若夜淡淡地笑了。
“想，能不想？我和小绝刚才还谈到你。”
若绝算是回应地哼了两声，懊悔刚才怎么就没滚到自家哥哥怀里去呢？结果被那如今心性鬼畜的妹妹占据了位置。
“我知道，为了那什么无的对吧？嘿嘿。”
若言笑得欢乐，若夜问道：“路西法告诉你了？”
“他敢不，不告诉我我就出去旅游他就什么都说啦。”
“说来听听。”
这下若言可是帮了大忙，只消一点点剩余的关于乐齐苍、红缨那边的消息，就能拼凑起整个事情的始末，这个有些荒诞的故事也算可以有个了结。
“你们猜，无的身份是什么？”
“也是天使之一么？”若绝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他是神，很喜欢很喜欢路西法的神。”
什么？！
若夜若绝十分震惊，若夜甚至差点把若言扔了出去，他们猜到的只是冰垠朽的能力甚高一定不平凡，谁知道竟然谬论的地步！
冰垠朽是神……和路西法又是……？
神殿的统治者是漠旦，当然已经死了，万物的源头却是归于一人的俯瞰之下，冰垠朽就是这么个存在么……
“后来不是出了动乱么？其实还是三角恋的问题，遁喜欢无，无喜欢路西法，路西法……现在喜欢的是我。”
若夜黑线，这丫头可以把最后一句去掉。
若言大概是嫌弃身上罗裙的麻烦了，这个时代的服饰不是一般的麻烦，便把裙摆一把扯去。
“无把路西法坠入地狱，自己也长眠不起，遁想救他，却怎么也救不了，据说神殿的水晶棺可以维持幻象，但还是需要凝结起来的布满三原力的水晶才能把无唤醒。”
“我们？”
三原力，灵力，冥力，魔力。
若夜若绝不巧正好都有。
这就是一开始遁找他们的目的……
“上次小绝哥哥被抓走之后，无来了绝冕冰域，然后走了。”
“难怪遁当时有发疯的倾向，果真是这个原因么？”
“好啦好啦，多的就不说了，我得回去了，如果没错，估计不过十天这里的事情就会告一段落。”
若言招了招手，脚下出现了黑色的旋窝，她陷了下去，慢慢不见。
“好吧，我猜中了，遁喜欢冰垠朽，那么我们是等着呢，还是去找冰垠朽？”若绝如愿以偿地滚进若夜的怀中，邪恶的笑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结局
入冬的季节的冷风拍打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痛皮肤，此刻的风却带着一股邪气，之后迎面而来的便是亦正亦邪的压迫感。
因为力量是纯净的，但施行人的意念却是要将结界里的人化作灰烬。
若夜拉着若绝到一边的灌木丛中蹲下，看得出这股压迫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这副熟悉的感觉不用说便是遁，只是这种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却不是冲着若夜若绝这两兄弟，显得更是诡异了些。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身白色素衣的遁便出现在距离石亭不远的十字路上，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跪伏在地上直喘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