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梁上无君子——韩森_黎仔
韩森_黎仔  发于:201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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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喜欢梁戊雨的,从前不喜欢,可直到那次,他为自己差点废了一双腿,他就知道,自己喜欢他,不是感激。

梁家辅佐的是二皇子,太子景墨。是敌人。

景砚当然知道两人之间的情愫,便让许宥接近梁戊雨,毁了梁家。

许宥也做到了,用尽各种手段——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为了保全梁戊雨的性命,他还逼迫他喝下了诀别酒。同时他也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可惜景砚并不是容易打消疑心的人,他顺水推舟把失忆的梁戊雨带到了梁王府,梁戊雨当然也不负所望地再次纠缠上了许宥,走避不及。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躲过他,却发现即使放手也不能轻易放心。

挣扎了这么多年,欺骗,背叛,隐忍。

到头来竟是一场空。他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就像梁戊雨所说的那样,他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要忘了。

江山落入了最“无能”的太子手中,一直以来默默保护着自己的皇帝死了,自己的兄弟,死了。

可这些跟名叫“许宥”的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到最后他也不可能成为“景砚”!

也许根本就不该回来。

不该回到京城。

******

和梁戊雨隐居山林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从严冬到金秋。

这里很清幽,没有人会来打搅他们,除了偶尔几个年轻的迷路樵夫会让某人花痴不已。

而一直纠缠许宥挥之不去的,就是那些往事。一幕幕的,整夜整夜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成为他的梦魇。

闭上眼,有一地的赤色洪流,有熟悉的人们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或有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年,有他再难伸直,不住打颤的双腿,还有麻木得发怔,在他左胸口中不停跳动着的,这个名为心脏的活物。

他会想象匕首穿过心口的一瞬间。

连冰冷的匕首也会被捂热,那么惊心动魄的一瞬间。

他害怕梁戊雨离开他。一旦梁戊雨想起了一切,说不定就会离开他。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他了。

所以他还会想一些偏激的事,他想挑断梁戊雨的手脚筋,让他哪儿也不能去。然后又自嘲地笑,觉得自己和景砚那个变态果真是如出一辙。

对于日渐沉默的他,梁戊雨也没了主意,只能陪着他,尽可能地以自己的存在安慰他。对过去的事避而不谈。

再从金秋到严冬。

自从入冬后,许宥便坚决不让梁戊雨出门,鉴于此,梁戊雨终于决定好好地针对一下他的孤僻,充耳不闻地冲入了一片白雪皑皑之中。

大雪纷飞,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

许宥想要拉他回去,却被他拒绝了。

雪地里,梁戊雨呼出的气息化作团团水雾,围绕不了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通红着鼻子,他吻了吻许宥的鼻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他说,“可是你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而已啊……不会笑了,怎么能行……”

******

二十一岁……

这个陪了我走了这么长路的,才满十八岁的大孩子,说我不会笑了。

这让我有点想哭。

炳启元年,十二月初五。

第十二章:结庐在山林也有车马喧。其二

26

某天晚上,梁戊雨那个白痴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三五岁的孩子回来,他还又哭又闹地吵着说要娘亲。

许宥斜卧在榻上根本不想理他。直到梁某人把孩子放在许宥怀里,他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你从哪捡的放回哪去!”无论说他多少次,梁大少爷还是改不过来偷鸡摸狗的习惯!他的心情此时此刻就像梁某人的娘亲一样复杂。

“从狼嘴巴里捡的。”

“……那一定是山脚下的人家的,送回去!”

“山脚下的人都不在了!”梁戊雨说得很无辜。

“那就往更远处送!”

“我怕回来迷路……”

“……”虽然不想背上这个包袱,可是他着实不想出门,更不想让梁戊雨出门。既然这样,不如等天气暖和点再把这孩子送回去。想到这里,许宥看了眼怀中哭累了睡过去的小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看到他的动作,梁戊雨十分不满地挤在了床边躺下,鼓着眼睛瞪他。对方完全没有任何要安慰他的迹象,合上眼继续睡。

“不如我们叫这孩子许阿毛吧。”梁戊雨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当然,他也成功了。

“为什么!”

“刚才有个女的不停地在’阿毛,我的阿毛‘这样喊。”说完,梁戊雨打了个哈欠。

许宥的心情很忐忑,他看了一眼孩子的脚…有一只鞋不见了……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天气暖和,在这附近他们是不能找到这孩子的母亲的……得去某个叫鲁镇的地方……

“白痴…白痴……”许宥摇了摇睡着的某人,可对方很不给面子地继续睡。

当晚,许宥破天荒的没有被梦魇缠住。

缠住他的是许阿毛的两条小手臂和梁戊雨的两条腿(?)。

第二天

“许美人啊许美人~~”一大清早的梁戊雨便把他从被子里拖了出来。自从不当王府管家之后,他是一天比一天懒了。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冷,慢慢穿衣,穿鞋,束发,引茶漱口。“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果然我们还是叫这孩子许狼孩吧…”

“噗!!!!”铜镜上全是茶水,许宥惊恐地看着他。

“真是的,怎么我感觉和美人你在一起之后,你越来越邋遢了…”梁戊雨一副大叔样翘起二郎腿抱怨道。

“你……看见这孩子的时候到底是什么状况!”无视许狼孩在床榻上跳来跳去,许宥双手拍桌与梁某人对视。

“没什么状况啊!”梁戊雨拨弄着桌上的茶壶,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看他趴在那群狼中间,啊呜啊呜地和它们一起爬来爬去。”

“这个不是阿毛吧!!!他就是狼孩吧!!!他怎么会不见了一只鞋啊!!”桌子已经快被拍烂了,许宥有种被两个经典故事欺骗了的感觉。他简直不敢想象梁戊雨是怎么从那么一堆狼的中间把这个不知道叫狼孩还是阿毛的孩子救出来的了……

“嗯……”他想了想,说,“可能是我抱着他从树上跳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挂在树上了吧!”

许宥无力地看着不知道是阿毛还是狼孩的这个孩子,再无力地看着成就感爆棚的梁某人……突然萌生出睡一觉再醒过来看看的想法。

对!一定是醒来的方式不对!

于是许宥再次爬回床上,赶走不知道是狼孩还是阿毛,睡了过去。

炳启次年,二月初七。

******

这孩子就这么养下了,由于暖和的时候还是要还回去的,所以名字暂定许阿毛。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过了几个月,阿毛特别乖巧懂事,这不,梁某娘亲叫他去择毛豆,他就一个人捧着个娄子去院子里择去了。梁某娘亲也贤惠地坐在屋里嗑瓜子。

“白痴,孩子哪去了”许宥拎了两只兔子从门外进来。

“喏,在门外择豆子呢。”边说,他一边吐掉了口中的瓜子皮。

“……”许宥突然就有非常、极其不好的预感……

根据古话,叫阿毛的孩子是不能让他去择豆子择菜的……否则……就会……变成狼孩!

“去把他给我找回来!!!!”许宥怒号,梁戊雨吓得把瓜子连皮带仁都吞了下去,夺门而出。

许宥绑好兔子后,在屋子附近转了起来,他不能离开这太远,万一孩子回来了看不到人可能又会不见。以后这孩子得由他来带!可是吃饭问题又怎么解决……就梁戊雨那样的,估计过不了几天他们都得饿死!越想越烦躁,他索性把囤积在院子里的柴都砍了,阿毛洒在地上的豆子都择了。终于,梁某人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

“美人!!!我找到阿毛了!!!”

许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出门正巧迎上梁戊雨灿烂的笑脸——和一个跟在他身后中年肌肉男恭敬的眼神。

男子高出梁戊雨一个头,和许宥差不多高,可是那一身的肌肉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阿毛呢……”

“这儿啊!”

许宥确定自己只看见了这个中年男子。

“阿毛呢……”

“这儿啊!”梁戊雨急了,冲上去用双手把他的脸摆正,让他直视眼前的中年壮男,“看!阿毛!”

“你是瞎了还是瞎了还是景三……”许宥觉得梁戊雨是不是被下了药……或者根本就不是梁戊雨!

然后话一出口,就看见眼前的中年男子条件反射地用手不停地摸脸,并喃喃细语道,“不可能吧……”

“真是景三……”

“哈什么景三,你疯了吧美人!这是我们的阿毛啊!他刚才都给我说了!他在院子里看见了一只会说话的穿山甲,穿山甲带他到了这座山的中心!他在那里看到了一颗宝丹!吞服以后就迅速成长了!!是不是很厉害!还有啊,我今天才知道呢!这座山叫葫芦……啊唔……嗯…”

许宥整个手掌像抓球一样抓住了梁某人的面部,只差没把他投出去。

“真是景三……”许宥嘴角抽搐了,“我们阿毛呢……”

“嘿嘿嘿,其实今天我的来意呢……”

“什么!是井季!”好容易挣脱了许某的魔爪,梁戊雨欢脱地跑了过去,“不是吧!这是面具吧!”于是不停地在他脸上乱抓,可是什么也没抓下来……备受打击地看着他……

“老大……”他变回井季时的声音,这让梁戊雨稍微找到了点安慰。“是面具。”

“果然嘛!就说我们井季细皮嫩肉的怎么会长这个样子!这些肌肉一定也是……”他拍打着对方的手臂,完全无视了身后黑了整张脸的许某。

“是真的。”

“诶…”

“还有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

“诶……”

梁戊雨蹲到墙角去种蘑菇去了。

“我今天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

“不清楚,我们阿毛呢”许宥的耐性已经消磨了七八成,现在这种时期,他根本不想见到故人。

“王爷能否重掌大权,进而登基为帝,这可全看你了!难道就这样让那个无能的太子做一辈子的赢家!而我们的王爷就一辈子窝在靖州这个不毛之地!躲着防着这昏庸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吗!!大衍王朝注定会毁在……”

“我不想管!最后一次,我们阿毛呢!”景三慷慨激昂的话语就这样被硬生生打断,看来对于这景家的天下,他已经是宁可丢不可馐了。

“他很安全,只是……”

“那就行。”许宥绕开景三,向山里走去,“你不肯说,我也能找到他。”

“你何必固执呢!”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无论王爷是不是景家的人,他也还是姓景不是吗!”

“我没那么伟大,自己都管不了还怎么去管你家王爷,管天下苍生这皇位最好是能者居之,你家王爷有能,让他自己去夺便好,莫来牵扯上我。”许宥停下脚步,“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吗”

“就是死,也比回去不好复命来得好。”

“你大可以告诉他我死了。”

“事实是你没有。”

许宥上下看了看他,勾了勾嘴角,“你的鞋子上沾了一些红褐色的泥,裤腿上还有干草屑。这样的地方在这山上一共有四处,我很快就能找到他。”

“这……”

梁戊雨很快追了上来,许宥带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景三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追了上去。

走到最后一个山洞还是不见阿毛,许宥一掌向景三拍了过去,毫无防备的他顿时口吐鲜血,坐倒在地。

“你不是说他很安全!”许宥还想继续,被梁戊雨奋力拉住而稍微冷静了一点。

“是…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刚刚还在这里的!”这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还没卑鄙到会对一个孩子出手。语毕,求救般地不停看向梁戊雨。

“你也不知道!”许宥明显不信,以景砚的性格什么事他都做得出来。

“美人你冷静一下,井季可能真的不知道……说不定,他是被什么其他人又带走了呢”梁戊雨小心翼翼地安抚他,却没想到让他更加气愤了。

“其他人!这山上还能有什么其他人!一定是景砚那个小混蛋…我去找他!”许宥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刚才被景三拖了那么久,说不定他早找到孩子了。

“那我……”梁戊雨没敢松手,许宥现在就像一只发了疯的豹子一样可怕。

“你留在这山里找找,我去找景砚!”末了,不忘叮嘱一句,“谁来也不要随便跟着走!”

梁戊雨还是走了。

许宥再也没能见到这样的梁戊雨。那天离开这里,或许才是折磨他一生的懊悔。

炳启次年,五月十九。

27

靖州梁王府。

正在喝着茶的挺拔青年看到突然临门的前管家,扬起嘴角笑了笑。

此刻他已经不是那副瘦弱矮小的少年模样了,所有的伪装一一卸下,面具后的容颜令人惊艳,那是一张举世无双的妖孽脸,毫无瑕疵,但却没有过于柔媚而显得矫揉造作,具有穿透力的眼神反而让他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扑面而来。

有三四分许老夫人年轻时的样子。

“你肯回来,本王很开心。”景砚笑道,可是他的眼神却不像在说着这些话,倒像是盯着落网的猎物。

“交出……那孩子。”下意识的想说“阿毛”,可要让这个混蛋知道他儿子叫阿毛,还不得被笑死。

“噢,你是说,许毛毛不见了”座上人极力憋笑。

“许阿毛!”回去他一定要揍死姓梁的死白痴再给孩子改名!

“咳咳”景砚正色道,“听着,本王没有动他。但本王不担保他被其他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带走了。”

“说,你到底想怎样!”

“怎么,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你还放弃你的隐士生活了”景砚戏谑的语气和神情无不消磨着许宥的耐心,要不是为了那孩子,他早就把他痛打一顿了。从前的他是绝对不肯受他牵制的,只是……要带不回孩子,梁戊雨估计又会生气了。

“他是我儿子。”许宥一字一顿地说。

“啧啧,伟大的父爱。”景砚施施然抿了一口茶,“孩子确实不在这,但我知道在哪,并且可以帮你带回来。可做这些事,当然是得有回报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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