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寒月笼纱
寒月笼纱  发于:201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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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简家递进来的帖子一日未断,流水似的涌进来,陆陆续续。简若林一封封地打开看,越看眉头锁得越深。中间有回想站起来拿个本子,却是一起身便一阵晕眩,身子一歪,撞翻了桌上摞着的账目书册,失去平衡感的简若林头重脚轻,重重摔在地上。他试了好多次,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第四天,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惨状,面色惨白双眼浮肿,却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绝对不能倒下!可惜挽发的时候摸到手边的桃木簪,所有的努力便尽皆化为泡影,他想起了那夜的万家灯火,想起了那人嘴边浅淡的笑,想起了他柔情无限的低语。

他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呆呆地坐到夜半,灯罩里的烛火早已燃尽,只余一缕青烟几块烛泪。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雷鸣一阵怒过一阵,一片黑暗中,每当雷电亮起,便映出一道惨白。瓢泼大雨,肆意倾泻,狂风吹起落叶繁花,电闪雷鸣生生怒吼。

握着手里的桃木簪子,温润的质地深深陷入皮肉,摩挲肌理。仰起的头上泪流满面,眼睛一眨不眨,但是两行清泪却汩汩涌出,格外凄凉。

简若林起身打开窗户,大雨泼进来,大风猎猎似要将他吹倒。但是他就那么倔强地站着,脸上未干的泪痕被雨水遮盖,再也寻不见踪影。

风雨声中,低低的轻叹几不可察:“景默……”

萧景默出现的时候,简若林还在昏迷中,浑身抖得厉害,脸色难看得就像死人。

今天偶然听见有人嚼耳根子,说是简家的二爷病重,不省人事,大夫换了一轮又一轮,但是人却一点不见起色。说到病因,居然是忧思成患——於是便不由得叫人猜测其“忧思”之因,版本有很多,像样的不像样的都有。

萧景默心如明镜,一个咯!,便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简若林是因为自己?!

可是那个人铮然若竹,明明是副外柔内刚的性子,怎么会因为私情以至於此?

鬼使神差的,萧景默一整天心神不宁,入了夜便熟门熟路地翻墙爬树,摸进了简若林的房间。不看还好,一看见简若林卧在榻上出气多进气少得样子,就无法控制地心疼起来。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简若林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口里一句句地低吟,大汗从额角不断地冒出来,脸色灰白,整个人抖得不像样子。

才几天时间,这个人,怎么就能把自己整弄成这副模样?!

萧景默本来只准备悄悄进来看一眼就走,但是瞧见简若林这副模样,再狠再硬的心肠也无法叫他置之不理。把人搂进怀里,那人冰冷的体温,颤抖的幅度都毫无遗漏地透过肢体接触传递过来,昏迷中的人儿艰难地呻吟:“冷、好冷……”心头像被什么狠狠击中,萧景默紧紧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好难受……救救我……”简若林含糊不清地低吟着,轻轻细细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倒像是抽噎一般可怜:“我冷……”

无论怎么努力,也止不住怀中人儿的剧烈战栗,怀里像抱了一块冰,透心彻骨的冷。萧景默皱着眉看着蜷缩起来的人,一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真的很难过,露出一副荏弱无助的样子。

犹豫了一会,终於还是没有放手,手探进衣袖中摸出一块锦帕,轻柔地为他擦拭冷汗。

这样一折腾,就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萧景默就坐在床边,看着他挣扎,低语,而后终於渐渐归於平静,安顺如小猫窝在他怀里安眠。

静默中,男人也细细思量了许多,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本该举手无悔,但是几日下来,却始终烦躁不已。那日说出来那些话以后,回去的路上也兴致缺缺,满脑子都是简若林凄凉的笑挺直远去的背影。

不能说是后悔,只是兀自残存一些举棋不定。

轻轻叹一口气,萧景默小心地抽身,将安静下来的人儿安放在床榻上,掖紧两边的被角。

若明知是场游戏,还要付出真心,岂不太傻。仿佛想通了,萧景默转身离去——露水相逢,何必故作痴恋扭捏姿态?

决然的转身,却被身后的低声呢喃震住,如遭雷击。

简若林低声地哭泣着,泪水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人还是不清醒的,但是那一声声呼唤,尽皆痛入骨髓:“景默、救救我。”

……

天明破晓,雨后初晴。

简若林从睡梦中睁眼,挣扎着坐起。

床边是一方忘却掩饰的凌乱压痕,空气里残留的隐约气息,还有梦中辗转的温柔,肌肤相触的温暖,一幕幕呈现回放。

那眼沈寂如一潭死水,看不出情绪。

这场大病,耗光了简若林本就不多的精气,腰肢被腰带一勒,更加显得纤细可怜。

婵娟……哦不,如今已经是月娘,在见到简若林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拉着他左看右看,不住念叨:“怎么就成了这样。”她年长简若林两岁,又因为傅公子一事,虽是年纪轻轻,也带了几分沧桑感,面对简若林的时候,更如长姐一般。此刻见到他病中的虚弱情态,心疼不已,连连絮叨叹息。

简若林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已经大好了,只是模样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寒暄两句,月娘终於还是开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糊弄别人也就算了,可糊弄不了我,要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也不至於这副样子。”

简若林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却兀自嘴硬,呵呵笑道:“也没什么事。”

月娘也不勉强他,只说道:“你不肯跟我说,我也就不问了。只是这世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要有时间,熬过最艰难地时候,再往后……也就好了。”后面几句说得有些凄凉,许是想到了之前的伤心事,带了几分唏嘘。

简若林便也默默地不搭话,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沈沈。

好一会儿才看见月娘笑开来,连珠炮似的边笑边说:“好了好了,不提那些。你身边没个女人照顾着,最近有空就多过来这边吧,我刚跟厨房的刘婶学了些手艺,煲点好汤给你补补。”她本是灵动慧黠的女子,前些日子想不开,但过了这一段,也几乎能够将其放下,不再一味痴缠。言谈中清亮飒爽:“你也是个男人,居然像个姑娘家似的,弱成这样……”

简若林羞怯地道谢,而后端着茶杯默默饮茶。

红袖坊的花魁,以滚茶烫烂了手腕,倾尽积蓄为自己赎身,闹得满城皆知。

这样的传奇佚事也不过过去几个月,如今简若林毫不避违地出入花房,跟月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有心人自然就翻出了旧事,一番构设渲染,也不知怎么的,传言就渐渐成了如下版本:当时琴技冠绝苏州的婵娟姑娘决志赎身,脱离欢场,其实便是为了这简家的二公子。

这些天,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些流言,日日午后都有一辆马车停在留芳阁门前。车身并不华丽,但是质朴淡雅,透着股娇气,就跟这车的主人一样。每次车上下来的都是同一人,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素丽女子,她一来,便会直接穿过前堂和庭院,直接到达简若林所在的账房,又或者是饭厅。

外界传言满天飞,留芳阁里,简若林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处理事务。

下人们经过的时候,都说从来没有见过他家二爷笑得那么畅快开心。再偷眼去瞧一旁的女子,嗯嗯,果然生的一副漂亮皮相,虽然是青楼出身,但是二爷应该不会计较这些。

“那个真的是红袖坊的婵娟姑娘吗?”

“不会错的,那个时候她刚刚坐上花魁的位置,我远远地瞧过一眼。我听在留芳阁的柠珠说了,简公子和她天天腻在一起,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就是可惜,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这有什么啊,就是这样才能看出简公子的用情至深,这样也不嫌弃,多难得。”

端着水盆的婢女,说得眉飞色舞,一脸憧憬。清水盈盈,倒映出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小婢女受了惊,手一松,“晃当”一声,洒了满地的水。

慌慌张张地转身行礼:“见过公子。”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道公子已经站了多久。

萧景默脑子里“轰”地一声,怒气上涌,瞥见哆哆嗦嗦的两个小丫头,忍了忍,总算没有迁怒,不耐地挥挥手:“下去吧。”便打发了两个婢女。

自个在原地转悠了几圈,越想越是烦躁。一想到那个在自己怀里乖顺温文的简若林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了半晌,突然静下来——他想到了那天在药店门外,简若林看着他和婉贞的亲密,会不会、会不会也是这种心情?

呆愣了片刻的萧景默突然往外跑,一路疾奔。

再次翻入熟悉的院落,倚在墙头。

院子里,简若林淡淡笑着,依旧是清淡的眉眼,温润的气质。素袍下的身子,比之以往清瘦了许多,人也显得慵懒虚弱,单薄如纸。他对面坐着的女子,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婵娟,两个人说说笑笑,却因为隔了断距离,声音又低而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不知说到什么,女子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在简若林额上擦拭。

那人也不避开,笑着接受了,还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话。

看在萧景默眼里,那副美好和谐的画面无端地刺眼。眼底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在这一刻又不受控制地翻涌喷薄,浓烈似火。

第十六章

萧景默在墙头处卧趴了几个时辰,直到深夜,都还能看见简若林的房间里亮着灯。

他一直等到月娘离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疼过爱过的男人,薄薄瘦瘦一吹就倒的样子,还站在风口上目送着女子离开——自己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向来将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倒好,不过是分开了些许日子,以前叮嘱他的种种件件便全部忘光了。

最可恶的就是,自己还在因为和简若林的分离挂心不已魂不守舍,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他的病不知道好了没有。可是这个人,好的时候和自个如胶似漆,在他面前一副百依百顺的乖巧模样,让人误以为他已用情至深;可是一转眼,就能和一个从良的歌妓卿卿我我暧昧不清。这样毫不留恋地姿态,才是萧景默最不能容忍的。

心里那把邪火一烧起来,就宛若燎原,不可遏制。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萧景默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无论哪一个,都是绝不饶过底下那人,心底叫嚣着:要让他知道厉害,要把他牢牢锁在身边,要叫他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找别的女人!就是男人也不行。

结果他出现在简若林面前的时候,那人只是微微露出一瞬间的惊讶表情,之后便回复了冷静和漠然——那样的表情,和萧景默初见他的那几回,根本没有什么不同。连声音也冷淡得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你来了?”片刻后方蹙眉续道:“有事?”

萧景默伸手去捡他的头发,想将那几缕凌乱的发丝拢到他脑后放好。经历了之前冷酷的分离,再见之时,萧景默居然能够表现得和往昔一般从容自如,温柔体贴得一如最称职的情人。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又看。

“算了吧,不用整理了。”简若林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指。

手便尴尬地举在那里,好一会才慢慢放下。萧景默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简若林的脸,盯着看的时候,露出迷茫中夹杂着点怨怒的神色,好似挣扎,又好似要穿透简若林淡漠的伪装,一直看到他心底里面去:“你和婵娟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倒像是和好友闲叙家常一般地口吻。

简若林的眼神似乎是暗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答非所问地:“现在已经没有婵娟了,她如今只是我留芳阁百花园里造花的香主月娘。”

“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要谈的,本来也就与她无干。”

简若林被萧景默的眼光逼得有些慌乱,闪躲着避了开去,却又被萧景默强硬地捏住下颔转了回来,被迫与之眉目对视。人已经被压到了墙上,夹在墙壁和萧景默之间。

下巴被抬高,眼前的男人,带着野兽和猎鹰一般的凶狠戾气,看了他半晌,而后俯身,用力地吻上他的唇。想要挣扎,但是简若林的力气远远不及萧景默,几番推拒之下,却还是让男人的手滑进了衣襟,揉按着他的腰肢皮肤,带着刻骨疯狂地摩挲。

这样的不管不顾,像是要将简若林生生揉碎在怀里。

萧景默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原本和简若林分开,想的只是理所当然:他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无谓的纠缠上,也不会在一个人身边停留太久。要说轮换情人,游戏花丛,他萧景默要认得心应手,谁敢与之争锋?

但是现在,似乎有些后悔了。或者不是现在,而是更早一些,在那些心底仿佛被虫蚁咬噬难捱的日子里,就已经开始萌生“后悔”这种情绪。

至於是时间未到他还没及腻味,还是简若林真的与众不同,他不愿去细细思索。

萧景默听见自己说道:“若林,我不想放手了,回到我身边来吧。”

简若林靠在他肩膀上,气喘吁吁,片刻之后毫不矜持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好。”闭上眼,苍白的脸上显出一股无力的脆弱。

这样的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头重脚轻中,简若林被萧景默拦腰打横抱起,进了屋子,找到床铺就丢了进去。清俊的人儿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素白色的单衣,消瘦的身体,看起来有几分惹人怜爱心疼。但是萧景默克制住了,压上去毫无章法地撕扯他的裤子,一直将亵裤褪到脚踝处,手摸进白丘之间的缝隙里摸索。

简若林的两手揪着身下的被褥,默默地淌下两行清泪。

萧景默从身后进入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了尖细的哭叫,压抑着呜呜咽咽的声音,两条白玉似的退垂在两侧,中间则是猛烈挺动的男人。

久未承欢的地方摩擦得发热,钝钝地生疼。

萧景默因为心疼他的身子,欢好的次数一直都很节制,多数时候只是一种亲昵的狎玩,用手便能解决。而真正做到最后一步的次数,寥寥可数。所以这样激烈的情事,对於简若林来说,有些超过承受能力之外——可是也是这样的疼这样的疯狂,才让简若林感到自己似乎活了过来。

最后释放的瞬间,萧景默低头咬住简若林后颈的皮肉,狠狠用力,在几下低沈的闷哼中结束了狂乱的发泄。抱着有些失神的简若林,在他耳边细细低语:“不许你再去找别人。”又霸道又怨怒的口气,过了一会,又发出受了伤似的呢喃:“你只能有我、只有我。”

彼时简若林已经昏昏沈沈地睡过去,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心力交瘁,终於在这个晚上,得到了一夜的好眠。

黎明时分被惊醒,简若林躺在床的里侧,枕着男人的手臂,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暧昧的气息。朝阳射进来,一碧如洗的天空悬着一轮金红色的太阳。

萧景默也很快就醒了,看到他睁着眼,就低头吻吻他的额头脸颊:“起来吗?”

简若林点点头,起身的时候撕扯到身后的伤口,动作顿时僵住,脸色有些发白。坚持着和萧景默起来穿好衣服,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倚在床边,腰带扎紧的时候,那纤细的形状便被勾勒出来,盈盈不堪一握。

萧景默极爱他的一头秀发,总是喜欢掬一把在手里研磨把玩,时不时放到鼻端嗅一嗅,“要紧么?”从身后环住他的两臂,抱住以后缓缓交叠着移到胸前,让简若林整个人都窝进他宽厚的胸膛:“对不起,昨儿我太急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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