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帝都一锅粥 下+番外——汤桥
汤桥  发于:2012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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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三三刚把检讨交上去,便见到有个人走了进来。

姜探花身后一片低气压,对着他冷冷道:“出来!——”

文三三立刻低着头,小步紧走,跟了出去。

无人的树丛后头,两个人相对而立。

文三三低着头,姜探花生着气。

“内心空虚了?按耐不住了?想念外头的花花世界了?”

文三三连连摇头,诚挚地狡辩:“是柳大!——都是柳大干的!”

“要不是他硬拉着我,我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他拉你你就去了?”姜探花怒道:“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抵挡不住诱惑!”

文三三连连点头:“我脆弱我脆弱,往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小向日葵——”

“少来!——”姜探花冷冷道:“你上次不是还赌咒发誓么?全被狗吃了?”

文三三严肃道:“小年,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了?”

“滚!——”姜探花嘴硬:“我是提醒你顾念一下自我形象,不要把户部的牌子砸了!”

“不!小年,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为户部考虑,我觉得你一定是喜欢我了!”

姜探花没理他。

文三三高兴地说:“你要是愿意,明天你的名字就能印在我家户口本上!”

“别!——”姜探花扭头走出树丛:“我名字笔画太多,就不费户部的油墨了。”

“没关系没关系。”文三三追上去道:“我用毛笔写,绝对不浪费公家的油墨!”

“你——”姜探花突然转过头指着他道:“男男授受不亲,离我三尺开外!——”

文三三大着胆子贴上去:“嘿嘿——都要做文家的媳妇儿了还那么矜持——”

姜探花再次转过头看着他,良久,突然伸出手,朝文三三粉嘟嘟地脸上捏了一把——

“娶我?”

“也不看看自己的成分。”

文三三摸着脸上被捏过的地方,嘀咕道:“我不是挺根正苗红的么?”

姜探花好笑地看着他:“十两以内,聘礼随便挑。你是愿意花五两娶我,还是嫁过来赚十两?”

文三三在脑中猛打了一阵算盘:“嫁!”

话刚出口,文三三就感觉,脸上被姜探花捏过的地方,微微发烫。

怎么会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小年!——”文三三突然道——

“你往后月俸全交么?”

番外:毛茸茸和小善良

冯荣是个奇特的孩子。

他刚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连个哼哼都没有。

产婆和下人都瞪着眼睛朝他看,见他不出声,一个发急大手凑到屁股上!

还是没声!

外头的冯老爷急得直打转儿,生怕老来子给夭折了。

就这时,产婆开了门,把包在襁褓里的冯荣往前一递——

“总兵大人,这孩子不哭。”

她话音刚落,冯老爷两个儿子跟儿媳妇立刻往后一躲!

死了?

就当大家以为夫人生了个死婴的时候,冯荣突然把白白胖胖的小手往空中一挥!——

哭了起来。

于是大家都说,这孩子不是特别能忍,就是反射弧太长。

冯荣是高龄产妇冒着生命危险给生下的,而且他父亲那个时候也不年轻。

一般这种孩子,基因总会与众不同,不是体弱多病,就是天赋异禀。

满月的时候,冯荣抓阄,抱着一只砚台不放,于是大家都说,这孩子会读书,将来要中状元的!

可冯老爷不乐意了。

冯老爷是正宗武夫,世袭千户,如今凭着真刀真枪杀出一条血路,成了浙闽总兵。在他看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打仗了,难道你要道城楼上跟敌人比诗词歌赋?

笑话嘛!

冯老爷将自己的小时候打群架的成名武器——一把有些折了的小刀给了小冯荣,希望他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结果小冯荣一直用它来削土豆皮。

削完了就把土豆用竹签一串,放火上一烤,等到香气冒了出来,撒上盐巴,拿去给私塾的教书先生吃。

这样,他就可以免费在外头听课了。

这件事过了好久冯老爷才发现。

小冯荣被抓起来打了一顿。

冯总兵觉得,学不学武无所谓,你因为不想学武去行贿,这就不对了!

我们冯家什么没有?你小子居然拿土豆去!

真是丢死人!

冯总兵拿出一锭银子,往小冯荣手里一塞,道:“去!把师傅请家里来!”

于是小冯荣终于读上了书,从文盲世家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新一代的文化人士。

很多年后文化人士冯荣来到了福建的一个小县,这里闹了水灾,最近正在闹瘟疫。

冯荣虽然不是状元,却是二甲头名,这种科举精英都是直接做庶吉士,抄两年书,去六部攒点资历,然后入阁。

一辈子就算是泡在帝都了。

可冯荣比较特别,由于小时候用土豆行贿被老爹打过,尊尊教导牢记在心,

他不送礼,不巴结,连中了进士也不去主考官那里拜码头。

这下算是把人得罪了。

主考官方琼很不高兴,于是就在进士放榜的第二天,便大脚一踹让他去福建吃吃苦。

冯荣来到了福建,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土地,痛苦挣扎的百姓,和横行肆虐的洪水,暗暗发誓,要全力挽救这一切!

于是,温文尔雅的冯县令露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他亲自带头去知府衙门借兵,知府闭门不出,他就喊人吧着了火的木箭射进去。

接着他又写信给帝都请医生,帝都不给回音,他就把知府吊起来,说拿到回信了才放他下地。

浙闽总督都出了面,给写信催,才把事情了结

他还把自己的县衙让出来,将灾民接进去,时时探望安慰。

就在灾情有所控制的时候,他突然倒在了正在退水的河岸边。

恍惚中他感觉到一大群人奔过来,将他七手八脚地抬起,送进了沉重地黑夜。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奇特的人。

他穿着白衣服,用手帕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手里是一根银针。

“你是?”他开口问道。

却发现就算是说话也没有太大的力气。

那人把银针放下,伸出左手,又用右手在手腕上按着。

“你是郎中?”

那人点头。

冯荣发现那块手帕上绣了一只猪鼻子。

“你不会说话?”

那人摇了摇头。

“你不能说话?”

那人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

“你嗓子不好?”

猪鼻子点头。

很多年后,冯荣还时不时回想起这个情形。

他记得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白衣天使啊!

后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猪鼻子叫冼清,是帝都派来的太医,他之所以用手帕蒙面,是因为 在帝都吃了次火锅,口舌生疮,嘴角和人中也发了不少,极其有爱观瞻,为了出来不吓人,自觉蒙脸。

而那次的火锅,把他的嗓子也吃哑了。

冯荣突然发现,冼清是个看起来很寂寞又恨温暖的人。

他经常一个人痛苦而沉默地吃一大盘的百合或者苦瓜,不看病人的时候就一个人翻书,偶尔还在院子里挖野菜。

他也经常穿梭于病人之中,一大早就起来熬药,还常常跟着他去更远的一些山村,查看是否有疫情的发生。

有时候,冯荣也会觉得累,在偶尔没雨的日子里,一个人坐在青石板上看天空,喘不了气,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每日不停地奔波,朝里的欺上瞒下坐视不管,流民数量的增长,让他日渐疲惫。

冼清端着一盘苦瓜路过他,又停下脚步,蹲下来和他对视。

突然,他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

很久很久才放开手。

冯荣突然很好奇,在猪鼻子手帕下的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可知道冼清离开,他都没有摘下脸上的帕子。但他塞给了冯荣一张纸条。

——到帝都找我,看病不要钱!

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

第二年,冯荣凭借政绩重回帝都,第一时间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的院子里,四个人正摆了张桌子在打雀牌。

正巧有个人把牌一摊,道:“胡了!给钱给钱给钱!”

就在另外三人数银子的时候,他把腿往桌上一翘,从手边的小茶几上拿了只桃子往嘴里一塞。

一转头就瞅见了冯荣。

只听见“啪——”的一声,他连着藤椅一道滚到了地上,又慌慌忙忙地站起来,拿下嘴里的桃子,问:“我这形象还好吧?”

三个人发着愣僵硬地点头。

冼清立刻迎上冯荣道:“毛茸茸!你来啦!”

冯荣看着冼清嘴角的桃子碎块,思考了一下这个称谓,点点头。

冼清立刻一把拉住他往前拽:“来来来,见见我朋友,这是小白,已经输了一上午了,这是薛薛,他今天手气不错,这是八八,他从来想赢就赢想输就输。”

他又对着三个朋友道:“这是毛茸茸,他手气……”

“呃……”冼清看着他问:“要不要来一圈?”

冯荣摇头——

“我不会。”

“太好了!”冼清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教你我教你,包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来来来!——新手来了,大家谦让点,有钱出钱又牌给牌啊!”

于是在太医冼清的指导下,新一代的牌王诞生,而作为牌王的引导者,冼老师的技术却始终 如一,半天都赢不了一盘。

冯牌王很疑惑:“我还以为你很会打牌。”

冼老师一边拿扇子扇风一边道:“我只会打牌,不会赢。”

冼老师继续补充:“老是赢太伤和气,大家都是朋友,偶尔也要让别人发发财嘛……”

冯牌王有所领悟:“那往后我也不赢牌了。”

冼老师扇风的手立刻停了:“千万别!——你赢了钱都会请我吃烧鹅,你不赢我就只能喝大风啦!”

“那我不赢钱也请你吃。”

冼老师依旧摇头:“你赢钱他们就会哭丧着脸,我就爱看他们哭丧着脸。”

冯荣突然觉得,说他善良真是抬举他了。

冼老师在太医院工作,正宗事业单位,吃的是皇家开的食堂,住的是宽敞明亮的职工公寓,走出去底气都比人家足!

他在这里,一改在福建时兢兢业业的样子,跷二郎腿,喝黄山毛峰,睡朝天大觉。

不过他最大的爱好也不是宅在太医院做大梦,而是到处乱跑充当小道社的外景记者。

某天午后,冼老师吃饱喝足之余又开始发布最新消息——

“知道么,今天早朝工部尚书放了个屁,哈哈哈哈……熏得后头的方琼哟——”

冯牌王:“……”

“户部的清吏司主事前些天纳妾,结果姑娘家嫌聘礼不够,人没来,直接往花轿里放了只鸡,哈哈哈哈……”

冯牌王:“……”

就这时,冼老师突然一脸严肃,小声道:“把耳朵送过来,我有个大消息告诉你。”

冯牌王乖乖将耳朵送上。

“顺天府那柳闻烨,就小白特讨厌的那个……你见过没?”

“是不是经常被首辅揍到大街上的那个?”

“对!就他!”冼老师轻声道:“他是个断袖。”

冯牌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冼老师见他不信,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你说一个大男人,做什么不好,爱替人背黑锅、挑鱼刺、端菜送饭嘘寒问暖,肯定不对头!”

“我前些天故意灌他,他一醉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你猜猜他喜欢谁?”

“你问这些干什么?”冯牌王道:“他是不是断袖,也没什么吧?”

冼老师突然笑了几声道:“柳大叶这个人,有时聪明有时极蠢,他不懂官场的规矩,也不懂那人的心思。这种闷罐子,最好下手了!”

“你……想干什么?”冯牌王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冼老师拍拍他道:“现在太子地位不稳,皇上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听说四殿下那里已经有所行动要整垮我们。”

“被别人打一记闷棍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他要整我们,我就整柳闻烨!”

冯牌王有些惊讶:“你和柳闻烨不是朋友么?”

冼老师叹了口气道:“太子还是我恩人呢!毛茸茸,你要明白,要是四殿下要整我们,估计他也不会站出来说话,各为其主嘛……”

冼老师郑重地拍了拍冯牌王的肩膀,抬起十指竖在嘴唇上:“这是太子党的秘密,嘘——”

第三十五章:月黑风高走后门

面圣当晚,我怀揣着一颗忧惧的心,偷偷摸进了家门。

结果被一不长眼的家丁看见,朝里头一声大吼——

“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于是,我立马听到里头王淑仪拦着我爹让他不要砍我,而我爹一个劲儿叫骂的声音。

结果大厅里直接飞出一本书打在我脑袋上!——

我快晕过去的时候还瞅了瞅书名,是《资治通鉴》。

司马大人的书真是厚啊!

我在我娘凄厉的喊声中醒来,然后她伸出一只手摊开,在我眼前晃了晃,问:“这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是手。”

她立马嚎啕大哭:“哎哟我的儿子哎!——连五都不认得了!——”

我:“……”

我说:“娘,我没傻!——你给我做点梅菜饼吧!”

“饿了?” 我娘道:“晚饭炖了老鸭汤,剩了不少,你要不要喝点?”

我说好,但是还是要梅菜饼,我有用。

“有用?”我娘问:“什么用?”

我说:“我丢官儿了,去贿赂贿赂允琦,说不定就原地待命、戴罪立功了呢?。”

我娘欣慰地笑了,大手在我背上狠狠一拍!

“嘿!知道走后门儿!——看来没傻!”

其实我也不嫌弃做个从九品的官儿,反正家里也不靠我养,再说了,七品就是个芝麻官,从七从九也就是芝麻跟小米的差别。

可好死不死把我调到工部,在张简眼皮底下干活,那不是摆明了不让我舒坦么?

老司正说的对,张简绝对会在我还没摸到工部门板的时候就大脚一踹,把我送宫外头的白水河里去!

所以我觉得,与其让他踢走被人家当笑话,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自我解脱。

我不还有个靠山么?

虽然这个靠山经常靠不住。

大半夜的,我提着个竹篮子,拎上蝈蝈一起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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