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喜欢。”萧华衣叹了口气,幽幽道:“可你都有小黄了……”
我一边揉着转疼的脖子一边跟着大家伙儿“哦”了一声。
横刀夺爱的戏码呀!
接着,四下又把同情的眼光扔给我了。
我战战兢兢地瞄了眼我爹,他还云里雾里。我这才松了口气。
要让他知道我跟纪如月的那堆小传闻,我又得去见列祖列宗。
就在这时,王充来喊人上朝。
我抹了把汗,跟在霍仪屁股后面走。
竟听见方琼在一旁训他侄子。
“跟萧华衣来事儿,活腻了?”
“把脸擦干净点,上了朝少说话!”
我看了看前头,萧华衣还在跟我弟聊天,背影很是怡然自得。
这就是一步一个坑爬上来的牛人呀!
泰山都倒了,他还能站着。
大殿里,天德帝还坐在龙椅上,可脸色已经没有往常那么好了。
允琦站在一旁,脸色严肃。
听说,再往后,就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主持大局。不过龙椅还是坐不了的。
他是个看起来极乖巧的人,可骨子里却要强好胜,现在离那个位子也不过一步的距离,却看不透本人在想什么。
允琦问大家有没有什么要奏的。
方良才刚要说话,就被方琼一眼瞪了回去。
兵部尚书还在提西北的粮饷,霍仪听得满脸青紫。
最牛的就是薛靖,允琦都站朝堂上了,他还一脸正气地让皇上撤回换太子的诏书,还长篇大论了很久,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
是门口近卫军刀剑出鞘的声音!
接着就能听着外头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我的亲爹呀!!!——”
外头进来了一个近卫军,跪下报告,“皇上,三殿下回来了!”
天德帝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似的站了起来,“快!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人形冲了进来,一阵猛跑,埋头往王座上扑——
“我的亲爹呀!!——”
允琦的脸色很难看。
“佑泽!”皇帝一边喊着一边,问:“你是佑泽?”
那人抬起光溜溜的头,满脸眼泪汪汪,“父皇,是我呀,就是我呀!”
皇帝突然一脸感慨地摸了摸那人一毛不生的脑袋,接着一脚猛踹!
那人咕噜噜地从金銮殿上滚下来,一脸鼻涕眼泪直趴在地上。
“臭小子!这么些年,你怎么不再滚远点?朕快死了才知道回来!”
三殿下杨佑泽回来了。
皇上他老爷子突然精神百倍,回光返照了许久,迟迟没有挂掉的迹象。
不但四皇子党很着急,就连西村的胖狗来福也很跟着忧郁。
按照文明芝的话说,杨佑泽就是一活泥鳅,帝都乱糟糟的时候就出去躲风头,风平浪静了就回来做搅屎棍。
他最爱鸡飞狗跳。
可七零八落的时候又跑得比谁都快,一地鸡毛打扫干净了又嬉皮笑脸地溜回来。
他亲妈是天德帝最喜欢的女人,自己又是老爹最喜欢的儿子,而他老爹,又因为这个贵妃死得早,特别宠她。
私下里,他就直接对天德帝喊爹,从来没规矩,也没人敢给他下规矩。
他这一回来,可不简单!
宫里已经有了风言风语,说是三殿下回来了,又该换太子了。
反正这东宫也不是第一次换。
晚上,我和文明芝待在景弘的长福宫里开小会。
我说:“三儿,我觉得方琼指不定要牛了。”
文明芝不解,“你是说那个在内阁混得圆溜溜的方琼?他不是三不靠么?现在太子红火,他能有什么好处?”
我说:“现在可有个人比太子火。”
他两只眼睛立刻成了大汤圆:“难不成?方琼靠了三殿下?”
我想了想,道:“我刚得了个消息。朱润那事儿,方良才捅的!”
一开始,我还当是文正自己给自己挖坑来着。
“我当什么。”文明芝道:“这事儿全天下都知道了!”
“方良才是左都御史,朱润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不捅总会有别人捅。还不如亲自伸手揭了,反正御史衙门里都是什么都能说的,他不参朱润也要参别人呀!”
我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可他刚捅了这事儿三殿下就回来了,我就觉得蹊跷。”
“蹊跷?”
我说:“也许是他参了朱润,想顺便动动四殿下的根基,可没想到皇上身子不好撑不住大局,让四殿下变了太子,一时狗急跳墙就让三殿下回来明着争了。
你说,这些年来,方家这里不搭那里不靠的,就方琼那圆溜性子,你能信他们没指望么?这宫里头,你不指望个有出息有盼头的,过了几十年,一朝君子一朝臣,能让你好过么?
方琼又不是傻子!”
再说了,护国公这些年可不像是要告老归乡颐养天年的样子啊……”
文明芝打了个寒颤,“柳大,你可别吓我。三殿下那背景你也是知道的,他是宠儿他娘是宠妃,家里头又是世袭公侯又是先皇长公主的女儿。那是皇亲国戚里头的皇亲国戚呀……”
“他赵家要是发了威,你们柳家我们文家再加上霍家层层联姻,还得斗个千年!”
我喝了口水,“千年都未必能斗得过。”
我又加了一句,“要是方家那帮子油条馓子也掺和的话。”
文明芝大怒,“方琼他敢!”
“老子在他老家买了那么多地,他要敢跟着欺负过来,我就炒地价,让他祖坟都搬家!”
我一惊,“什么?你在方琼的老家买地?”
文明芝说是呀,要不怎么让殿下跟户部借钱呢?
我扭头看着二殿下景弘,他还抱着小金豆在小窗口玩儿。不住叹气,真不知怎么碰上了这么个不知死活地主儿。
我想了想,觉得这事有问题,问:“你怎么会想到在方琼的老家买地?”
方琼是山西人,家门口就对着五台山,那地方,倒买倒卖陈醋还有个赚头,买地干嘛?
文明芝笑了,道:“你是不知道,有人透了个消息给我。方家南面那几块地,好几个风水先生都说了,不但旺子孙,还能兴福禄。”
“知道现在什么价了么?”
我说:“我管它什么价,我又不急着找坟。”
“你把那边买下来,难不成想百年后住进去?”
文明芝一个瞪眼,“呸呸呸,什么话不好说。我们文家人都长命百岁!”
我:“那就是你想低价买进,然后高价让别人来买地方作墓?”
“对了!”文明芝突然小声道:“就前些天,方琼还让我腾个地方给……”
“啊!——”
景弘突然大叫了一声,我和文明芝回过头,就看到他一脸惊恐扒着窗子要往下跳。
我和文明芝立刻冲上去拉住他。
“殿下!您、您别……”文明芝道:“您要不愿意,我把那块地留给您……”
我:“……”
景弘猛得一跺脚,“小金豆……小金豆!!!”
他把他儿子小金豆给扔窗外去了。
不过景弘一直狡辩说那不叫扔,只是抛着玩玩罢了。
我们往窗底下看去,除了黄杨的枝头还有一堆杂草,什么也没看到。
我问景弘,“殿下,您见着他去哪里了么?”
“我就记得我抛得远,他转眼就没了!”
“不好!”文明芝道:“再过去就是湖了,咱们得快点把人找回来呀!”
顷刻间,长福宫外都是弯着腰钻在树丛里近卫军。
不一会儿陆曼凌也来了,还问了景弘一些经过,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殿下……您是说,您方才扔着……玩儿来着?”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问。
景弘动了动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几个近卫军的小千户跑过来说没找着孩子。
景弘立刻就眼泪汪汪了,他一声不吭地就转头往要屋后的黄杨堆里钻
大约是这里近卫军的动静太大,把允琦也吵来了,他身后跟着我弟柳毓。
文明芝拍拍我,“也偷偷开小会呢……”
所以说这个三殿下还真是不一般,一回来,大家伙儿都开起小会了!
允琦问我们出了什么事。
陆曼凌咳了一声不说话,我和文明芝也沉默,景弘结结巴巴地含糊了几句。
允琦一脸平静,估计在他心里这个二哥景弘就是个糊涂蛋,就算把自个儿都扔出去,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柳毓说:“这里离湖挺近的。”
四下默然。
就在这时。
草丛里传出了悉悉索索地声音。
我和文明芝的反应都是往后缩,允琦和陆曼凌都看了过去,景弘愣了一下,只有柳毓走了上去,蹲下,用手拨开草丛。
小金豆抬起了他圆溜溜的小脸蛋,伸出胖嘟嘟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柳毓……的衣角。
我大张着嘴巴着着柳毓发飙。
我弟柳毓,人称玉面小状元。
之所以玉面,是因为爱干净,每天都要好好把自己打扫一下才出门。
他喜欢跟爱干净的人扎堆,比如萧华衣。讨厌与邋遢的人为伍,比如……呃……我。
说白了,就是洁癖。
柳毓破天荒地没发飙,他不但没发飙,还弯下腰伸手将小金豆抱了起来。
小金豆居然不怕他,还咯咯笑着往他身上靠!
文明芝捅了捅我,小声道:“我觉得,你弟跟我表哥……有一腿……”
我没看他,咬着牙轻声道:“去,难不成小金豆是我弟生的?”
文明芝连看了我三眼,不再说话。
景弘欢喜地跑上去要从柳毓手里接过小金豆,可我看着我弟的表情,一点把儿子还给别人的意思都没有!
就这样,景弘双手微张前伸做讨饭状,柳毓自顾自逗着小金豆,陆曼凌和允琦一个看地一个看天,我和文明芝不住抹汗。
半柱香都过去了……
“哎呀——我的小金豆啊——”
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让大伙儿都头疼的声音。
三殿下佑泽双眼发亮双臂大张,从远处跑了过来,一副要往柳毓身上扑过去的势头。
“我的小金豆呀——”
双手刚碰上他那侄子,小金豆就一阵哀嚎。
跟见了土匪似的……
佑泽的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
柳毓不住地哄着小金豆,又把他抱得离佑泽远了点,那小兔崽子才止住嘴,乖乖地待在他怀里。
我们大家都傻了。
一个一岁多的小娃,爹爹认不大得,叔叔见了就哭,偏偏喜欢往别人怀里钻。这是个什么情况呀!
而这时,更大的情况又发生了。
小金豆在柳毓的怀里磨蹭了半天,突然抬起头把肥嘟嘟地手摸到我弟脸上,还轻轻喊了一声——“爹……爹……”
由于没牙,这个爹爹喊得跟爷爷似的。
可有耳朵的,都听出来了!
我和文明芝扭头去看景弘,他的嘴都可以塞俩包子了!
三殿下佑泽估摸着是刚回来就遇上这事儿,一个没挺住,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围猎有点险
晚上吃完饭,我就被我爹喊到书房里。
他和柳毓,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盯着我,一个看着墙。书房里都是打小九九的声音。
半晌,我爹开口道,“三殿下回来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咦?算是刺探军情么?
我笑,“三殿下回来是父子团圆的大喜事,景弘和他也是兄弟,大家相亲相爱的……”
我爹开始喝茶。
他一喝茶,就表示“你别扯了”。
我乖乖住嘴。
我爹抬头,道:“你知道是谁推荐你去工部的么?”
难道不是你?
我可一直以为这是我爹给我开的后门呀!!!
难道不是?
我问是谁。
一旁沉默许久的柳毓终于开口了。
“朱润。”
皇旗猎猎,一声号响——
看着我们这一派满脸打哈欠的表情就知道——围猎开始了。
一年一度的围猎。皇上说得头彩者——大赏!
去年的头彩是一只瞪羚,跑起来跟大冬天刮的风似的,却不知今年是什么。
据说,大雍的开国太祖是个猎人出身。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但是,接下来的每一个皇帝,都很喜欢学太祖打猎。
也许是给自己留点糊口的本事,万一哪天被人把国土败了不能吃公家饭,还能在深山老林里自给自足。
也挺好的。
要说这围猎,真是既血腥又残酷的一件事。
为了得个头彩,花上半天跟着兔子屁股追,追上了还要花力气放箭,技术差点的,等地皮都成了刺猬,兔子还是给跑掉了。
多累!
况且,围场如战场,白羽箭嗖嗖乱飞,大家又不是铜皮铁骨,要挨了那么一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号一响,景弘就大鞭一挥——
走!
我们仨就默契非常地走到一棵歪脖子大树下,靠着休息。
而不远处的太子党,立马窜得比谁都快,姜瑞年不一会儿就对着一狍子下手。
看得文明芝直摇头。
“杀生呀……作孽呀……”
景弘突然问了一句。
“三儿,玲珑什么时候嫁过去?”
文明芝忧愤地看着他,咬牙:“下个月。”
“这么快?”我惊讶道:“可我怎么没见着他备聘礼呢?”
文明芝道:“我觉得你表弟也不是怎么喜欢我妹的。”
我点头道:“世界上能喜欢上文玲珑的人,真的很少了。”
一旁又呼啸而过一批人。
不一会儿就听见长孙泰的声音。
“萧尚书,快去左路,放箭打头!”
“先等等……”
“什么??!!”
萧人精:“我头发乱了。”
景弘突然道:“保成最近是不是没钱花了?”
保成是长孙泰的乳名,长孙家是世代的武将之家,正宗太子党。不过长孙泰跟景弘关系还不赖,属于能说上话能蹭上饭能借上钱的那种。
我说:“哪能呀……他们长孙家出了门,谁还不巴巴地孝敬?”
文明芝点头。
景弘说:“可他前些日子还问我借钱,我没现银,就把一夜光杯抵给他了……”
文明芝大惊,“殿下!您说的可是那只西域进贡的夜光杯?”
景弘点头。
文明芝一脸悲愤:“殿下,早知道该卖给我呀!”
景弘说:“我就是知道你喜欢,所以把东西给保成,让他转手卖给你来着……”
文明芝:“!!!!!!”
我:“殿下,文明芝可是您表弟,您可不能帮着保成这样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