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 上——荷包
荷包  发于:2013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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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灱轻笑,弹了弹身上的灰土,发现肩上的护甲竟被扯掉了一半,肩头红肿,竟不能愈,“你真是容易生气,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死了,这林中万妖就没娘疼了。”他叹一口气,轻声自语道:“你还是在我身下碾转的时候可爱多了……”

“你说什么?!”平笙大怒,罗灱与他平笙四目相对了片刻,道:“好了,我告诉你,昧火之毒没有解法,只能靠他自己的法力压制。”

16、反将

“如果他压制不了,那也还有办法。”罗灱道,“我说过我是个品质高尚的魔,不会拎好裤子就赖帐的。”

罗灱道:“古见刹是得道圣僧,早年就已修成不坏金身,哪能被我区区魔火所伤。你所见的不过是他元神所化的凡胎,法力不够,是因为他没有了心。找到古见刹的心,身心合一,六魄归位,佛力自会大涨,到时压制魔火便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平笙狐疑地看着他,微微平息了怒气,又问:“那他的心现在何处?”

“在玉殊塔的雪女手中。”罗灱诚恳着语气道,“不过单凭你一人是不可能从那泼妇手中夺回来的,但是别担心,我会帮你。”

平笙闻言垂目沉静了一会,抬头后嘴角挂着冷冷的轻笑,却道:“好。回玉殊塔取和尚的心是吗?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他说着张开翅膀,凌空带风便往西而去,罗灱化身流火追上去,他这次没再直接砸到平笙背上,而是化为人形后慢慢停下去的。

“你感受到了吗?我多么温柔。”罗灱低头轻抚平笙羽冠,急风中吻了吻平笙的脖颈。平笙任他动作,只一味沉默。

平笙飞出千里落地化为人形,罗灱搂着他的脖子两腿夹在他的腰上,他打量了一眼四周,说还没到,怎么就停下了?平笙道:“你下来在这等我。我先去看看那和尚。”罗灱闻言而笑,脸贴着平笙的背道:“我不要~”平笙眼睛一眯,伸手一抓,竟将罗灱一个过肩摔在地上。

“哎呀呀,小鸟你……”罗灱没来得及说话,平笙已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脚步径直朝远处的树丛走去了。

罗灱没生气,权当做这是平笙的撒娇。他起来跟着平笙走了百米,在一棵梧桐树底下看见了半死不活的古见刹。

古见刹闭着眼,浑身有淡色的火光缭绕,气息微弱,已近昏迷。“哎……这可怜的臭和尚,为了救你,一念之仁,竟将自己弄到这般地步。”罗灱道,“小鸟你可一定要救他啊,否则就是无情无义,畜生不如。”

平笙摸了摸古见刹的额头,手摸进他的怀里,将那降妖杵偷偷藏进自己的羽袖中去,又把他的戒刀舀在手上。他渡了一些灵力给古见刹,站起来在丈外落下结界,以防入夜犲狼来袭。做完这一切才转身对罗灱道:“我们走吧。”

两人到得玉殊塔前时已近入夜,罗灱从背后抽出一把寸长的尖头木棍,将那东西递给平笙说:“这是遏迦木,杵到玉殊塔的无尤门上,可让无尤门开启三数之久。到时我去取古见刹的心,你负责缠着雪女,如果不敌,就以木杵地,放出无尤门后的妖灵,你是妖王,御妖的本事比她好,到时以妖灵做挡,也可拖得一时。”

平笙接过,说知道了。

玉殊塔高十八层,从外看去一片灰朦,缠满枯枝古藤,如衰朽不堪的老僧,被遗弃在凌云山的背阴处。但周遭佛气浩荡如佛门圣地,百里之内无妖魔敢轻易靠近。平笙敛了一身妖气,化身金羽,随罗灱从那破旧的塔门渗身进去,在塔中重新化回人形。

玉殊塔的地面如冰如玉,寒气横生,是塔中唯一生光之物,平笙低头,可见地宫内轻烟弥漫,妖鬼呼喝之声如林如海。他脚尖落地,地面竟轻漾出一圈水纹,地宫中的妖灵受到感应,如碎鱼般窜上来,不过片刻,整个地表便密密麻麻挤满了妖眼,一双双血红狰狞,贴着地面直勾勾盯着平笙看。

平笙看着这些好奇的眼睛,低头抿嘴轻笑。罗灱蹲下身,隔着无尤门摸了摸,轻道:“磨人的小妖精们,看谁来了,是你们的娘。”平笙闻言皱眉,地宫中的妖灵却突然燥动冲撞起来,力道之大,引得塔身轻颤,那无尤门好似下一刻就会被撞破似的。

此时突有佛气倾天压下,透过平笙和罗灱直接镇在地面上,那地宫中的妖灵受此一击,纷纷作鸟兽散往地底逃去。

塔中圣光骤起,一时耀如白昼。平笙抬眼望去,那高逾百丈的塔墙上开着佛龛,竟供着密密麻麻的佛尊,菩萨慈眉,金钢怒目,铺天盖地地让人喘不过气。

万丈金身开翠壁,千龛明焰隔烟萝。

便在这轻烟朦胧中,平笙看见古见刹的真身,端坐在八层佛骨座上,手做伏魔印,嘴含淡笑,闭目安然。

“看见了么?那便是古见刹的真身。”罗灱放眼四顾,身化黑籽往上而去。不料行到半空,突来一阵裂骨寒气,生生将罗灱的气息冻住了。罗灱魔气大放,迸然碎成细冰重新回落到地面上,他化为人形抬头,笑道:“雪女,别来无恙.”

那寒气凌空急旋,片刻化为一女子,寒为骨,烟为纱,黑发雪肤,散簪赤足。他低头看着罗灱,淡目道:“你既然逃脱了,还回来做什么?”

罗灱道:“我回来取和尚的心。”

“凭你?”雪女笑道,“做梦。”

“这次我带了帮手。平笙,看清楚了,这是雪女,你的情敌。虽然她在那和尚面前装柔弱装了几百年。但终究来说,是淑女之表,泼妇之质。”罗灱活动了一下四肢,抬头又看着雪女:“我说,你别每次都这么居高临下的行么?我忍了很久了,之前是因为打不过你所以没说。我每次抬头这样看你,透过你的裙底都可以看到你的大腿。”

雪女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白,整个玉殊塔温度骤降。她手一扣,五指间化出利器,竟是一把通体剔透的大刀。双手一扣,大喝一声便朝罗灱直劈下来。

平笙想这人真是嘴贱,他一抬手,将那浩荡的刀气在罗灱头顶迸散开去,转手提了一把罗灱道:“去取和尚的心!”

罗灱旋身而上,带出的魔火将那寒气趋散。雪女一抡刀,倾天冰雪又覆盖过来,平笙凌空而起张开羽翼,百丈姝色在佛光映照下折射一片绮丽,哗然蘀罗灱挡住了大半冰雪,他手中幻出梧桐长笛,笛声袅袅而起,回荡在塔中,千龛诸佛簌簌做颤,地宫中的妖灵再次冲撞上来,整个玉殊塔几乎要撼塌了一般。

罗灱附身在古见刹身旁,指爪如刀般剖进他心口去。那塔顶一颤,突有鲜血滴落。雪女仰头不由大怒,欲凌身上去,却被平笙拦住了去路。

“让开!”雪女大喝,刀尖朝平笙直刺过去。平笙连忙用妖力相抵,不料低估了雪女的力道,瞬间那长刀穿过手心将平笙的肚腹贯穿了。此刀再往上劈,便要伤及平笙的丹元,平笙连忙化身金羽四散而开。

雪女一刀劈空,挥手又招来一片雪冰,平笙躲之不及撞个正着,四散的金羽结块便往地上掉。

便在此时,塔顶突起乱石崩塌之声,雪女仰头,但见古见刹真身如倒塌的雕塑般从高处落下,她心中一惊,那真身便从她眼前掠坠过去。她大喊了声“不要!”刚想俯冲下去拉住,却见那真身突如水烟般化开来,还没落地便消散得没了影。

罗灱咯咯笑着凌空而立,他手中抓着一颗佛心,那东西跳动着,泛着舍利般的金光。他瞧了平笙一眼道:“帮我殿后”,说完身化黑籽,便急速朝玉殊大门而去。

雪女又岂容他这般便走,她身带冰雪飞扑上去便是一刀。平笙在一旁看着没有动作,罗灱险险躲过,大喊道:“平笙!”

平笙冷冷看着仍无动作。罗灱迫不得以与雪女纠缠在一起,他手中舀着古见刹的佛心,顾虑重重,不过几招便败下阵来。

碰然一声,两人刀火相撞,散出一片红星。平笙瞧准时机,眼神一冷,抽出腰中戒刀从罗灱背后冲上来。罗灱对他没有防备,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时,已被平笙一刀贯穿了腹部。平笙一招得手又猛推着罗灱往前急走,罗灱趔趄着扑倒在雪女身上,那刀尖便没入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雪女体内。

一刀直接穿了两人,古见刹的戒刀是收妖伏魔的利器,这一刀可非一般妖刀可比。平笙抽刀急退,罗灱转过身看他,虚着声音,问:“怎么?……”

“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平笙淡看着他:“我不笨,怎么会给你第二次戏耍我的机会。”他说完将手中遏迦木猛然杵地,那冰地涣然漾出层层涟漪,竟于面前开出丈许缺口。

平笙走过来一把抓住罗灱的衣颈,将他拖到那缺口旁边往下推。“别别别……不要不要!”罗灱半身倾着,死抓着平笙的胳臂道:“小鸟你不能这么狠心!那怎么说来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哪!”

平笙顿了一下,伸手夺过他手上的佛心,嘴角带着冷笑道:“万妖窟里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帐,你得向我道歉。”

罗灱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算扯平了。”平笙道,“不过我说过,那事我会千百倍地讨回来,单单扯平是不够的。”他说完狠踹了罗灱一脚,罗灱拉着他的羽衣仍不松手,此时突从平笙袖口跳出一只白凶,啪唧落在罗灱脸上狠咬了一口鼻子,罗灱骂了一句“操!”,伸手去抓那白凶,那白凶转头又溜回平笙的袖子里,此时平笙又补了一脚,罗灱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落进地宫里去了。

那缺口不过片刻便重新愈拢。因为平笙站在缺口旁,妖气镇御着,并无妖灵敢趁机冲将出来。

雪女委顿在一旁,平笙看着她走过去,将怀中的降妖杵递给她道:“这是古见刹辛苦寻回来的,我知道这东西是镇塔用的,你舀去吧。”

“拆东墙补西墙,你还来了降妖杵,却毁了他的金身。没有金身坐镇,玉殊塔倾塌还是迟早的事。平笙,你叫平笙是吧?我知道你。”雪女道,“你可知你犯了大错,他不会原谅你的。”

平笙道:“我只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他将古见刹的心轻揣在怀里,迈步便往大门口走。地宫中的罗灱浮上来,拍着无尤门唤平笙。平笙转头,蹲下身来看他,笑着说你还想说什么?

罗灱也笑,说:“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着回来求我的。”

“哦?”平笙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罗灱道:“作者剧透给我的。”

平笙笑,道:“傻罗灱,作者是骗你的,她爱的是我。”

“那等着瞧。”罗灱道,“记得舀好那根遏迦木。”

17、悔悟

平笙出了玉殊塔振翅而去,飞过凌云山时看到我闻寺的栈道灯火通明,不少武僧察觉到了玉殊塔的动静,正往山后赶。他低头瞥了一眼,双翼借风而上,片刻便在夜幕中隐没了身形。

平笙回到那片树林,夜还黑着,古见刹躺在树底下,身上的火光比之前更明亮,远看去如一堆淡色的篝火。结界周围伏着几匹野狗,吠声此起彼伏,无数银色的眼睛通过灌木从正盯着古见刹看。平笙落地化为人形,凌厉的妖气弥漫开去,蛰伏周围的妖兽一哄而散,虫兽禁声,方圆百里顷刻间安静下来。

挥手撤除结界,平笙走过去扶起古见刹,将怀中的佛心化成细碎的舍利,那金色的粉末如流水般在平笙掌上淌开来,又顺着平笙的指尖融进古见刹的胸口里去。

古见刹身泛圣光,片刻之后从暗处飘来几缕极淡的鬼气,悠悠飘荡在几尺之外不敢靠近,平笙意识到可能是古见刹的六魄,便忙敛住自己的妖息,那青烟似的魄缕便靠过来,慢慢隐没进古见刹的身躯里去了。

平笙抱着古见刹在林里过了一夜,东日渐出时古见刹清醒过来,慈目清朗,已不见魔火。

“我怎么……”古见刹想问怎么回事,他手抚上胸口,感觉那里有个东西在跳动,血液在他体内流窜,带着久违的温暖。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沉甸甸地真实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如鹅雪般冰冷轻浮了。

“我有了心。”古见刹喃了这么一句,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平笙,试探着问,“这是谁的心,你从哪得来的?”

平笙闻言道:“当然是你的心,难道你连自己的心都不感觉不出来了么?你的金身已毁,魂魄归位,你现在就是古见刹,不再只是一个元神了。”

“我的金身已毁?”古见刹闻言脸色凝重,他推开平笙站起来,有些急切地问:“那玉殊塔呢?雪女如何了?”

平笙抬头看他,见他眉头紧皱,颇有不悦。古见刹冷不丁瞥见自己的戒刀在平笙腰间,连忙低腰夺过,平笙抬头看他,不防他突然抽刀,唰然将刀尖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古见刹道:“你可知你犯了大错。”

平笙五指捉住那刀尖,道:“我只知我要救你。难道救你也是错吗?”

“妖就是妖……”古见刹将刀收在背后,怒气隐隐腾动,他不愿再与平笙多说一个字,于是转身离去。平笙喊了声和尚,一把抓住他的白袖,古见刹转过身来,却是一刀将那袖子斩断了。

“不要跟着我。”古见刹道,“你滚吧。”他说着又转身,离去的脚步听上去真是绝决。

平笙看着他快速消失在树林间,坐在地上愣了一阵,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苦笑了一声,一股怨怒从心口升腾起来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简直要将他憋屈死了。

“滚吧?”这和尚怎能这样不讲道理,平笙坐着,越想越气,他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委屈,简直比被罗灱压在身下时还难以忍受,他从玉殊塔出来时本带着伤,此时气息一乱,内腑的淤血冲涌出来,歪头连吐了几口血,猛咳一阵,又带出一脸的眼泪。平笙怀里的白凶察觉到他的压抑的怒火,似惧似悲地呜咽着,平笙伸手进去抚了抚,终究不甘心就此做罢,于是奋然而起,寻着古见刹的气息往玉殊塔追去了。

古见刹回到玉殊塔,那塔周已围了不少僧众,有极淡的妖气从玉殊塔里渗出来,幸得有罗汉阵护持,没有妖物从中逃脱。

见古见刹回来,便有穿红色袈裟的僧主上前去迎他,那人称古见刹为“方丈”,稽手念佛之后说玉殊塔中怕是出了大事,古见刹问是什么事?那人却又说不清,只道昨日深夜时听到玉殊塔万妖齐呼,感觉玉殊塔基震了两次,但塔中到底发生何事并不知晓,妖氛弥重之下,也不敢轻易入塔察视。

古见刹道:“怕是我的金身毁了。”他自顾说完,越过罗汉阵进到塔中去,那门在他身后重新合上,片刻之后塔中佛光袅袅而起,雪女正坐在几丈之外的地上,抬眼温柔地看他。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算是进来看我一次。若不是那罗灱作祟出了这样的事,我死了也不见得你会进来看我。”雪女道,“我倒是托了那名唤平笙的妖物的福。”

古见刹未回答的话,只走上前去低头看她,问:“你受了伤?”

雪女闭眼,轻道:“我中了一刀,是你的刀。”

古见刹眉目清淡着,仰头往塔顶看,那高处一片漆黑,他的佛身已化为轻烟不见踪影。地宫中的妖灵燥动,贴着冰面不停拍打,即使古见刹身立于此也不见平静。塔墙上到处可见细小的裂缝,无佛气镇压,这些妖物破塔而出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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