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 中+番外——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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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由你去。若不能,你二人立刻离开北华山,从此以后不准再踏上半步。”

他自觉韩轻嗣是名高手,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然而他又有些自信,五招之内韩轻嗣决计胜不了他。

韩轻嗣淡然看着他:“你失了双手,是我占了便宜。三招罢。”

卞安微诧。

江颜逸微不可见地蹙眉,附身上前耳语道:“他武功不弱,五招你有把握,三招险了。”

韩轻嗣漠然道:“话已说出去了。”

卞安挑眉:“到我石坛来,那处场地宽敞。”

韩轻嗣翻身下马,对江颜逸道:“你在此地等我。”

江颜逸眼中泛过一道凛冽的流光,微笑着摇头道:“我随你进去。”

神情温和,语气却是不容商榷的坚定。

韩轻嗣不理他,径直向天域派中走,江颜逸翻身下马,将两匹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也跟着走了进去。

卞安与韩轻嗣两人站上石坛,一个双眉微蹙,一个神情冷漠。

韩轻嗣抽出青雪剑道:“你用什么武器?”

卞安空空的衣袖一荡:“我不须求胜,不用武器。三招之内你的剑割断我的衣袖便算你胜。”

韩轻嗣颌首:“可以。”

卞安提气,道:“那便开始罢。”

韩轻嗣将剑锋一转,一招蛟龙甩尾逼上前,竟是朝着卞安腰腹处去的。

卞安丝毫不敢懈怠,足间点地跃起,一个空翻踩上韩轻嗣的青雪剑,抬脚向他面门踢去。

韩轻嗣身体后仰,青雪剑向下一撤,复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囫囵,横劈过去。

空中无借力点,卞安闪得有些吃力,勉勉强强躲过这一剑。

一招完毕。

韩轻嗣使出蛇舞九势,剑法快而不乱,连连刺他身上九处大穴,卞安冷汗涔涔,脚底生风地左右闪躲,衣服被划裂

三道口子。

这一招剑势是根据九龙门的鞭法所改,韩轻嗣融会贯通各式武功,在他手中剑又何止是剑?

卞安意想不到韩轻嗣招招杀机,全不是冲着斫他衣袖的目的去的,不由心头一凛。

第三招,韩轻嗣剑锋上挑,卞安猛地仰起脖子躲避,却依旧被他削去一片胡须,并在颈上划出一道血口。

比武点到为止的规矩,到了韩轻嗣此处尽成了废章。

卞安处处遭他掣肘,这才发觉自己小觑了这名年轻剑客,更集中起精神注意着他的动作。

韩轻嗣剑锋向下一拐,眼见能斫下他的衣袖,卞安抬脚猛蹬剑身,狠力如虎,竟将青雪剑的行进改了轨迹,只堪堪

划破了他宽大的衣袂。

比试规定,割断衣袖才算胜,若仅是划破,韩轻嗣便要输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颜逸掷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叶片,恰巧打在青雪剑剑柄尾端。

那强大的内力一震,布料割破的声音兀的变得刺耳,一片衣袂应声而落。

三招毕。

两人停下动作,卞安神情复杂地瞥了眼江颜逸,咬牙道:“我输了。”

韩轻嗣将青雪剑一收,冷冷道:“不,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卞安,连江颜逸都是微微一怔。

卞安正欲开口,却见韩轻嗣手腕一转,泛着寒光的剑尖已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那年轻剑客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神冰冷,稍嫌单薄的嘴唇一翕一张,缓缓道:“可惜——我不是君子,输了又

怎样呢?”

卞安略嫌苍老的心脏搏动缓了一拍,耳中传来的声音似是隔了千山万水,打破他数十年来深入地下生长的根脉。

“摆阵吧。”

第十九章

卞安恍惚看着眼前人,忽觉他有些眼熟。

什么时候也曾有这么一个人,骄傲中带点慵懒,永远是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韩诩之是你什么人?”

韩轻嗣略一怔,神情并无什么大的波澜:“你认得我叔父?”

反应更大的却是江颜逸。他身形猛地一颤,那个许久未听闻过的名字突然再次从别人口中念出,陌生而又熟悉,心

脏被人猛地一击,钝痛并酸涩。

在那人死后有近七载的岁月里,这个名字只许他自己提起,但凡有别人念出这三字,都会被他一剑斩杀,无论亲疏

卞安的神情迷茫中夹杂着一些恍然:“你叔父?……你不如他。”

韩轻嗣微不可见地蹙眉:“那又如何?”

卞安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罢……那样的人物又怎会有人能取代……”

江颜逸瞳孔猛地一缩,双拳瞬间握紧,几可听见骨骼碰撞发出的声响。

韩轻嗣心中更为不悦,冷冷地看着卞安,手中抵着他脖颈的青雪剑一动未动:“废话少说,摆阵吧。”

卞安将他的青雪剑缓慢而沉稳地推开:“好。”

两人走下石坛,来到一处随意摆放的乱石前。

卞安沉下心,催动石阵。

韩轻嗣手腕一翻,提剑入阵,只听卞安大喝:“此阵名为‘蛟龙入海’!”

只见数块巨石首尾相连,从空中俯瞰,巨石连为龙身状。

韩轻嗣嗤笑:“海在何处?”

巨龙长尾向他甩来,韩轻嗣侧身而避,轻易躲过了巨龙沉重而笨拙的一击。

然而石龙尾势不散,石间翕张变幻,竟将他圈入龙身之中。

巨石迅速并拢,欲将他夹得粉碎。韩轻嗣蹙眉,不敢大意,迅速从石间空隙跃来跃去,堪堪躲过夹击。

他恍然道:“入阵者方为蛟龙,此阵为海。”

巨石变幻极快,若是常人在石阵中早已迷失了方向,只知一味闪躲。韩轻嗣亦有片刻的迷惘,然而他迅速定下神,

眼观耳听,步伐竟是丝毫不乱。

卞安大喝:“困杀蛟龙!”

韩轻嗣四处巨石两两合拢,迅速向他立身之地飞袭而来。

这一势仅靠躲是躲不过的,然而若要硬闯,又须迅速找准石阵的破绽一剑而出,若耽误了须臾则势必重伤。

韩轻嗣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蓄足了力气向正北飞剑而去,只听石块碎裂的巨响声,霎时碎石尘土漫天。

卞安一晃眼,韩轻嗣已提着剑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面前。

卞安怔怔道:“你……”

韩轻嗣气息不乱,声音慵懒而冰冷:“天域派中可有女弟子?”

卞安愣了许久方才讷讷道:“三十年来,从未收过一名女弟子。

韩轻嗣蹙眉:“此石阵师承何人?“

卞安道:“三十年前,是我自创。”他顿了片刻,又道:“韩少侠遇到何人何事要来试我天域派石阵,不妨直说,

老朽或可帮到一二?”

韩轻嗣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此石阵你还曾传过何人?你派中弟子可曾向外传授?”

卞安缓缓摇头:“我天域派派规,阵法武功不得外传……”他顿了片刻,又道:“除了弟子,老朽的确曾将阵法秘

籍抄过一份交予他人。”

韩轻嗣眼神一肃:“什么人?”

卞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十五年前,韩门韩诩之。”

“……”

韩轻嗣狭起双目,缓声道:“你的阵法困不住我。我遇到的那人阵法虽与你同路,细节上却有差别。你的阵法意在

杀,她的阵法意在困,要找出你的破绽轻而易举,然而她的阵法着实难破……”

卞安被“轻而易举”四字激的嘴角一抽,既而惘然道:“当年你叔父竟是说过类似之言……”

“他说大抵阵法之窍在正北,此阵虽极易迷惑人的方位感,然而要记准北方却不算太难。如此一来,此阵便如蛋壳

一般脆弱……我参悟了二十五年,却想不出改进之法……能精通此阵,又能将其改善,除你叔父外,我实在想不出

其他人……”

韩轻嗣蹙眉:“你和我叔父究竟是什么关系?”

卞安神情迷茫:“甚么关系……友人……?”他复又自嘲一笑:“是我单方面的景仰……思慕罢。”

当年韩诩之偷师各派武功,卞安恰好在藏经阁中撞见了他,欲对他大惩小戒,反被他打了个落花流水。

事后卞安对其敬佩不已,主动将阵法秘籍奉上,反被韩诩之指点了数处不足。只可惜,数十年来,他依旧参不悟。

韩轻嗣目光瞟过他一双空荡荡的袖子,卞安看穿其心中所想,主动道:“我教他阵法,他授我箭法……十年之前,

我听闻韩门……你叔父亦未幸免于难,我此生再无法握弓,这双手留着亦是无用,便自行废了。”

韩轻嗣双眼微狭,嘲道:“你喜欢我叔父?”

说到此处,他不由瞥眼向江颜逸看去,却见他从头至尾始终失了魂魄一般立在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卞安。

卞安六十岁的老者竟是面皮泛红,撇开眼道:“是我痴枉。”

韩轻嗣挑起嘴角冷笑:“的确。”

线索到了此处骤然明朗,却又猛然断了,再无迹可追。

上一代的恩怨韩轻嗣并未关心过,他心心念念记着的仇人都只有一个白蔚。

然而自从出了江南以来,数月之间,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如画卷一般缓缓在他眼前铺展开来,那些过往的潮涌欲语还

休地将他侵吞,却偏偏少了一处关键。

郝伍少此番被劫,似已并非夺去龙皿之血如此简单,这其中牵扯,疏也疏不清,理却理还乱。

韩轻嗣眉结越收越紧,头疼欲裂。

究竟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就要呼之欲出了……

第二十章

白蔚每日去石洞中看望郝伍少,常常是一言不发放下东西就走。

偶尔她也怕郝伍少一人憋出甚么毛病来,故每隔三五日会多留一阵陪他说说话。

白蔚是郝伍少溺水时唯一能捉住的一根稻草,哪里管她是好是坏,甚么身份来路,逮着了就滔滔不绝,生怕再憋几

日就该忘了怎么说人话。

白蔚掏掏耳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几日都没说过话么?”

郝伍少委屈道:“我对谁说去?”

白蔚向洞穴深处努嘴:“鳄鱼……”她见郝伍少面色有变,又笑着伸手拍了拍石壁:“对它说也不错。”

郝伍少翻了个白眼:“好姐姐,你有没有和轻嗣说过我平安的消息?”

白蔚冷哼:“你既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凭什么要告诉他?”

郝伍少为筌中之鱼,自知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悠悠叹了口气,心中想着韩轻嗣如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既希望韩轻嗣找他找的要发疯,又担心果真如此,心中矛盾不已。

白蔚见他脸色数变,起身道:“走了——”

郝伍少沉浸在思绪中,难得不赖皮留上她一阵。

白蔚走后,郝伍少心中百转千回计较了许久,终于咬牙站起身,向石穴深处走去。

如白蔚所言,石穴深处连接涡水,走出数百步郝伍少便瞧见一汪银潭,在昏暗的石穴中泛着诡异的光华。

郝伍少打了个寒颤,默念三声阿弥陀佛,仔细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缓缓向潭边靠去。

“滴答。”

水珠从石柱上滴入潭中,激起一阵极小的涟漪。

郝伍少如惊弓之鸟一般,听见声响背脊一紧,险些拔腿就跑。

他大喘了几口气,见不是鳄鱼等野兽,绷紧的肌肉总算放松下来,然而一颗心还是余波未平地狂跳不止。

他走到水边,伸脚点了点潭水,见那涟漪波动间似是寒气凛冽,不由打了个寒颤。

郝伍少身体虽已不惧冰寒,然而心中始终有着难以克服的阴霾,那时濒死的感觉尤历历在目,一想到要入水就已浑

身寒毛竖立。

他阖上眼,努力平复情绪,缓缓踏出第一步。

脚踩入浅水之中,冰冷的潭水旋即浸湿了布鞋,似是要渗入每一个毛孔。

郝伍少只觉头发都要竖立起来,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缓缓迈出第二步,水淹过了脚踝,凉意顺着小腿向上蔓延攀爬,连手指都颤了起来。

他越走越慢,脑中不断闪过各种过往的画面。

他赤着脚将睡得正香的韩轻嗣踹醒;他被韩轻嗣抱着攀岩走壁,无尾熊一般扒着韩轻嗣不放;他寒毒发作蜷在韩轻

嗣怀中汲取热度……

一幕一幕,历历在目。

潭水已淹过膝,郝伍少睁开眼,突然释然一笑,轻骂道:“娘希匹的,怎么跟临死前回忆一生似的。”

他转身向岸边走,笑骂道:“就算要死了,也不能想着你这混蛋去死。”

空洞静谧的石穴中只有水声哗哗,伍少行动间溅起的水花落回潭中,像是风拨动树叶时发出的声响,悠扬而缠绵。

郝伍少临近踏上岸的一刻,忽听身后一声巨响,他身体一僵,扭过头去,只见一只墨绿色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迅速

逼近,猩红的口腔令人作呕,银色的尖牙似能撕碎一切硬物。

郝伍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韩轻嗣在卞安处再问不出什么,满怀心事地随江颜逸下了山。

江颜逸道:“还去铁虎帮么?”

韩轻嗣缓缓摇头:“不了。那人既与天域派有关,应不会和铁虎帮扯上什么关系。”

江颜逸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心中微疼:“那我们现去何处寻人?”

韩轻嗣犹豫了片刻,眼神迷茫地看着江颜逸:“思暇……”

江颜逸心中一动,恍然有种时光溯洄的错觉。

韩轻嗣嘴唇干裂,声音沙哑:“白蔚……究竟为何要灭我韩门?”

江颜逸瞳孔猛地一收,尘封了十年的记忆瞬间泄洪而出,大有将他冲垮湮灭之迹。

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隔世:“诩之与白蔚本是故交,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是一对金童玉女

……然而长大后,诩之却与我两情相悦,相约待我成为星宿宫宫主,再不受制于人后便一起退隐江湖,再不过问武

林之事……”江颜逸说到此处已是神情恍惚,目光涣散。

“……门隔流水,十年无桥……便是我与他的约定……”他一身光彩似是转瞬枯萎,颓败如凋花。

韩轻嗣蹙眉,淡淡道:“然后呢?白蔚喜爱叔父,因爱生恨?”

江颜逸垂下眼,缓缓摇头:“白蔚喜欢的人,是我。”

韩轻嗣怔住。

江颜逸阖上眼,沉默片刻后再度睁开,双眸清澈如婴孩:“子凡……你曾问我是否见过白蔚,我知道你与她有血海

深仇,那日我一时担心……便骗了你……”

韩轻嗣沉默不语,双眸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江颜逸苦笑:“她恨的人也是我……你可记得我曾说过青雪剑是魔剑,会噬人心魂,令人坠入魔道?”

韩轻嗣颌首:“如何?”

“他武功境界越高,便愈发迷失本心……他发狂之时六亲不认,连我也伤……走火入魔之人功力暴涨,那时我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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