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未婚妻,何家的大小姐何琼霜。”
蒋冠礼很冷静地问:“我未婚妻?”
“是的。”
“我为什么不认识她?”
……能把自己未婚妻都忘了的人,果然非比寻常。
苏蕴犹豫了一下,说:“就是跳楼自尽的那位……”
“哦,我想起来了。”蒋冠礼平静地说。那语气就好像跳楼的是什么阿猫阿狗,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一样。
蒋冠礼问钟无道:“有电脑吗?”
“有是有。是已经用了好几年的老爷爷了,内存还是256兆的,没有升级资金……”
蒋冠礼不耐烦地掏出一张支票,签了个数丢给他,对电话里的苏蕴说:“把这个何琼霜的照片和详细资料发到我邮
箱里。”
钟无道眼睛笑得眯起一条缝,无声地对钟小天示意:看,我说要他留下来有好处的吧,大风刮来的财神爷啊!
钟小天只能报以无聊兼无奈的白眼。
几分钟后,蒋冠礼的邮箱显示一封新邮件,是苏蕴发来的。点开右键,何小姐笑靥如花的脸和摔得粉身碎骨惨不忍
睹,脖子磕到栏杆断成两截的惨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无道砸砸嘴。好大的怨气哪,隔着显示器都能飘过来似的。
蒋冠礼不记得何琼霜,其实怪不着他。他每天忙于工作,再加天性凉薄,对于父母定下的这个媳妇,也仅限于认识
而已。何琼霜从本市最高建筑跳楼自杀的案子,在当时轰动一时,他却是隔了好几天,家人打电话来才知道的。知
道是知道了,可对于和他没有利害关系的人,他向来不会多花一分心思在上面。管她是跳楼跳河跳地铁,听过就算
了。
钟无道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蒋冠礼。这个跳楼案他听说过,就是上半年的事。和眼前这人联系到一起,猜也猜得出
是怎样的狗血电视剧剧情了。不外乎这位何小姐对蒋冠礼动了真情,可是蒋某人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大小姐受不
了这样的委屈,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这么惨烈的死法。姓蒋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负心汉,还是怨念满满的那种
。
所以说孩子的心理素质培养很重要嘛。现在的人为什么都这么脆弱,动不动就想不开呢。自杀可是违逆命数的大罪
,死后不会得安宁。只要活着,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钟无道欣慰地摸摸儿子的头——看我家小天,强悍得全世界
的猪都撞栏自杀了他也能活得好好的。钟小天不给他面子,嫌恶地把头撇开。
一直专注屏幕的蒋冠礼抬起脸来:“我有一个问题。”
“啊,请讲。”钟无道笑得很殷勤。
“……电脑为什么死机了?”
“所以说嘛,老爷爷了,偶尔身体会不中用一回……”
蒋冠礼站起来,拿起桌边的烟灰缸,毫不犹豫地把电脑砸了。钟无道哀嚎:“我的老电……”蒋冠礼丢了张支票给
他,钟无道瞬间变脸:“您老人家安息吧。贫道会好好为你超度的,阿门。”
钟小天斜睥他:“你是道士,不是牧师。”
蒋冠礼活动活动身子,对钟无道说:“去把这个何琼霜给我找出来,劳务费双倍。”
啧啧,今天真是碰着金主了,没见过砸钱跟扔砖头这么随便的。他笑眯眯地问:“如果找不出来呢?”
蒋冠礼看他一眼:“一个星期是吧?”他突然很有深意地笑了一下:“俗话说好事成双。就算是死了,有个人做伴
应该也挺有意思的吧?”
钟无道脊背一凉——做惯了发号施令的有钱人,这气势就是不一样啊。
蒋冠礼低头沉吟了一下。不成功的概率毕竟是客观存在的,很可能他的生命就剩下这一个星期。他开始拨电话:“
苏蕴吗?迪东公司的并购案进行的怎么样了?嗯嗯,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再加一个百分点……什么?天合那边不是已
经解决好了吗,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嗯……还有,关于慈善募捐的事……”
蒋总裁完全将钟家视作临时办公室,对苏蕴布置工作。钟无道对钟小天说:“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处理善后事宜啊…
…”
惹祸上身的钟小天没有理由阻止他爹把蒋总留在家里住。因为他也明白,女鬼随时随地会再找上魂魄不全的蒋冠礼
,他们必须全程监督,不能错过机会。蒋冠礼经历了人生中最思议事件,为自己生命考虑,不得不暂停其它,安安
稳稳住在这里。一个流氓成性的纯良娃娃脸天师,少年老成冷静腹黑的天师儿子。以及一个魂魄不全高高在上的大
总裁……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同居组合。
第6章
“怎么会这样!”清晨,蒋冠礼从卫生间冲出来,气急败坏地叫嚷。
“怎么啦怎么啦?”钟无道啪嗒啪嗒的拖鞋声传来,嘴里含糊不清叼着牙刷:“素不素吕鬼粗来勒?”
“她敢!”
钟小天正在做早餐,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她敢。别忘了你的魂魄还在她肚子里呢。”
“到底什么事啊?”钟无道睡眼朦胧。都是因为这个蒋冠礼,一早起来劈里扑通,害他早觉都睡不好,被迫起床。
“你们家为什么没有剃须膏?”
“要剃须膏做什么?”
“你难道不刮胡子的?”
“刮胡子做什么?”
“……你难道不长胡子的?”
“长的啊。”
“那为什么不刮胡子!”
“……刮胡子做什么?”
蒋冠礼彻底疯了。
“哎呀刮胡子哪儿用得着那种东西,直接用肥皂擦一擦就可以了嘛。”钟无道把蒋冠礼从卫生间挤出来,自己进去
漱口:“有钱人就是穷讲究。”
穷讲究的有钱人强压怒火,去翻衣柜。又是一声惊叫:“谁把我的西装压到柜子底下了?”
钟无道套上T恤衫:“你又不用出门,在家呆着穿什么西装。”
“品味!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品味?”
“那还不是钱多烧的。”
蒋冠礼发誓,把自己的魂魄找回来之后,绝对不要再和这对父子再有任何联系,绝不!
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蒋冠礼铁青着脸在厨房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事务。因为客厅在白天的时候,是作为事
务所接待处使用的。而卧室……别忘了,钟无道最响亮的称号可是流氓。
“嗯,不要啦……”
“姐姐,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不能不要啊,不要会要命的啊。”
“可是,人家是来算命的……”
“不上床怎么算命啊。”
“……这有必然联系吗?”
“在我这就有嘛。姐姐,你难道不相信人家?”
“……”
听着越来越少儿不宜的声响,蒋冠礼脸色铁青。握着鼠标的手终于受不了的一捏,冲进卧室,砰一脚踢开房门:“
你到底是抓鬼还是招妓?”
女孩子尖叫一声拉过被子盖住身体,可是尖叫在看到蒋冠礼的一刹那停止了,就像打鸣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满脸
羞愧变成了满脸花痴——天,好帅好man好有型的男人啊……
钟无道被扰了好事,不满,骂骂咧咧地下了床,穿上那双标志性的夹脚拖鞋:“你好好做你的事,降妖捉鬼的事交
给我处理就好了……”
在床上咿咿呀呀的降妖捉鬼?我看你就是个大色鬼!蒋冠礼背过身,对女孩子命令:“穿好衣服,走人。”
“姐姐,您还没给钱。”诱拐人家女孩子上床,还反朝人家要钱的,钟无道恐怕是天师界独一份。
女孩子穿好衣服,经过蒋冠礼身边时满眼桃心:“先生,我可不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
早觉没睡舒服,好事又被打扰,钟无道憋了一肚子的火,撅着嘴倚在沙发上。危机,让这个男人住在家里绝对是个
危机!有这个男人存在一天,他就多一天被抢生意的危险……虽然自己是很讨女人喜爱的类型,但这个高大英俊充
满危险性和掠夺性的男人根本就是全年龄通杀型啊!
蒋冠礼冷眼瞧他。明明年纪一大把了还装嫩装清纯,张口姐姐闭口姐姐的。明明是个天师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相
,一看到钱就两眼放光,说话奇奇怪怪真真假假,总是在儿子面前撒娇耍赖,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不过说实在的,他也必须承认,钟无道长了副骗死人不偿命的皮相。清秀水嫩得不像个九岁儿子的爸爸,想要扮诚
恳的时候,是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不了解真相的人百分之百会被他的外表所蒙骗吧?
“我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蒋冠礼问。早解决一天,他就早离开这里一天。他的生活应该是忙碌而现实的
——家族,公司,生意,每天围着这些打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住在一个乱七八糟的天师家里,摊上这些莫名其
妙的事。
“什么时候解决不取决于我,取决于那位女鬼姐姐。她不来,我也没办法啊。”
蒋冠礼皱眉:“你不是天师吗?没有什么办法把她引来?”
“就算我是天师,也只是抓鬼驱鬼,哪有引鬼上身的道理。”
“那就是有办法了?”
“……上次女鬼从我家厕所爬出来,淹了一地的水,洗衣机烧短路了。现在衣服满满堆了一屋子洗不了。”
蒋冠礼再没有生活常识也不可能蠢到连洗衣机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本就是靠水来运转的东西会因为淹水而短
路,这种白目的理由也只有钟无道想得出来。
习惯性掏出支票夹,填一张扔给他:“这些够你买一百台洗衣机。快点把那个女鬼召出来!”
“你不怕?”钟无道问:“这只女鬼怨气很重,没准会把你其它的魂魄也一起吃掉。”
蒋冠礼盛气凌人地笑了:“活到今天,我只有这个‘怕’字不知道怎么写。”
钟无道吐吐舌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怪不得百毒不侵活这么大。
凡世间一切精灵鬼怪,冤魂妖孽,最怕的正是人身上的正气。气势越强,就越不容易近身。女鬼小姐会挑中蒋冠礼
,也真是仗着自己怨气深重,艺高鬼胆大了。
“这是你说的啊,后果自负。”钟无道跳下沙发,笑嘻嘻地说。
第7章
卫生间,钟无道手执符纸,念念有词:“天地神明,听我召魂。彼女鬼者,速速现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若论
猪肉,十五一斤……”
蒋冠礼问:“什么时候又涨了五块?”
钟无道说:“我以为像你这种人不可能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
“天华最近新投资了肉食品加工类……你确定你念的是咒语?”
“这个无所谓啦,咒语之类的不过是形式,装装样子唬人的。重要的在于道行,道行懂吗?如贫道这般道行高深者
,是不需要这些表面功夫的。”
……蒋冠礼终于理解为什么钟无道手里的符纸是他从钟小天作业本上扯下来的,上面还画着小人,以及为什么符纸
上鲜红的鬼画符实际上沾的是番茄酱。
“不过有一句话倒还满管用,”钟无道眼神凛冽起来,浑身上下突然充满了不寻常的气势。他微微眯起眼,上下左
右挥动符纸,划出八卦的图案,嘴唇快速翕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拧不紧的水龙头的滴水声,抽风机嗡嗡的轰鸣声。小厕所里一切如常,女鬼姐姐一个头发丝儿都没破出来。
蒋冠礼目不转睛盯着钟无道。后者尴尬地干笑两声,挠挠头,动作十分可爱:“唉,好奇怪哦,怎么会召不来捏?
女鬼姐姐,给个面子嘛,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恨的人是这个蒋冠礼又不是我,好说
好商量嘛。”钟无道用他特有的,撒娇时才用的恶心声音恳求。
……这样要是能把女鬼商量来,我把剩下的魂魄免费送她。蒋冠礼暗暗发誓。
“不是我不想出来,马桶上坐着人怎么出来?”嘶哑凄厉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出——就是从地底传出的。蒋冠礼已
经可以感受到马桶盖的蠢蠢欲动。
居然真的商量出来了……天华公司总裁蒋冠礼一言九鼎,对象仅限于人,鬼魂不在范围之内。
只是他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誓是绝对不可以轻易发滴,发了的誓就要兑现滴。不然滴话……
如果蒋冠礼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相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随便发誓了。
当然,马后炮多去了,不然人世间哪儿来这么多有趣的事?
这都是后话。此时此刻,他们共同面对的,是被闷在钟家马桶里的女鬼小姐。顺便提一句,钟家的马桶从钟无道接
手使用起就没刷过。
“啊!姓蒋的你怎么能坐在马桶上?”钟无道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叫嚷。
“……是你让我坐上去的!”蒋冠礼忍无可忍:这个半吊子流氓天师非说什么怕女鬼再从马桶里爬出来淹了卫生间
,非让他这么有格调,有品味,西装革履气质高贵的人坐在马桶上!
还是不知道几百年没刷过,里面闷着一只女鬼的马桶上!
“等等等等!你先不要起来。”钟无道慌忙阻止蒋冠礼,慌忙跑出去翻箱倒柜:“唉我的朱砂笔呢?我装狗血的
hello kitty饼干盒呢?不会被老鼠偷吃了吧……”
马桶里风起云涌,盖子上下起伏,蒋冠礼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压不住了:“你快点!”
“哎呀就好了就好了!来都来了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女鬼小姐你等会儿再出来啊!”
总算找齐了设备的钟无道冲进卫生间,踩到地上的水,脚下打滑摔飞出去,正撞在蒋冠礼身上。两人四仰八叉,双
双扑倒在地。
“噗”,马桶盖被掀翻,水柱窜起老高,直射在天花板上。
钟无道爬起来,仰头喃喃自语:“老婆,出来看喷泉……”
“喷你老母!那可是马桶里的水!”被喷了一身湿的蒋冠礼再没有一点绅士风度,破口大骂。
喷泉渐渐低了下来。水柱的前端,渐渐露出何琼霜小姐那颗恐怖的人头。咧开血盆大口,磔磔怪笑着:“呵呵……
姓蒋的,你也有今天!速速纳命来!”
钟无道极度怀疑何小姐生前电视剧看多了,尤其是古装鬼怪剧。
“何小姐,你想要蒋先生的命,先得过了我这关!”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哼,就凭你?本小姐还没放在眼里!”何琼霜大嘴一张一合,口吐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