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样鲜活存在的人,一早风流云散,而这些冰冷的石头,却能一如既往。
或许做神仙,也得有这样花岗岩一般的脸皮和心肠才好。
我在那儿立了良久,直到月光轻泻,人影西斜。估摸着再晚寿宴就要错过了,才轻轻叹口气,重新跃回崖上。
这一下,人又恍惚了。
依旧是明月如霜,松间闲照,
依旧是白衣少年,挺若修竹。
我摸摸怀里,只有小青,没有碧落酒。
那眼前这人这景,并非是因为喝酒,误回了失落的时光。
却也不是那些雕刻在心头的情绪剪影。
我呆呆看着这人,他一样默默回望着我。
眸光清澈,一如往昔。
半日,我方笑了一声。“宴席将开,不如跑着去?我们比赛。”
他干脆应声道:“好。”
话音刚落,我就蹿了出去,这家伙的腿脚我知道,不占点便宜如何抢先?
风声呼啸,他绵密悠长的气息,衣袍翻飞猎猎的响动,那如山林幼豹一般矫捷优美的身影。
历历在目,声声入耳。
我们几乎并肩而行,跑过思过涯,跑过练功场,跑过弟子厢房,跑过五棵松西院小筑,跑过多少年青葱岁月,跑过千万万相思惆怅。
最后几乎同时赶到宴会场。我俯低身子,大声喘气,他也一样胸口起伏。
回看他一眼。“当了帝君,锻炼也落下了么?”
他浅浅一笑,春风轻度。
伸出一个手,帮我把头发撸到脑后。“跑得乱了。”
我有些失神,忙抓住他手。“走吧,去喝酒,我给嘲风带了佳酿,可不能白便宜了他。”
据招摇史官记:嘲风两万五千年,暮春之初,适逢帝五万寿辰,宴客于招摇神仙台。群仙毕至,兄弟咸集。崇山峻岭,瞿罗飘香,丝竹管弦,同觞共咏。席间甘渊涧伏羲仙君敬献碧落酒一坛,帝甚喜,招黑齿睚眦帝与其偕饮,畅叙幽情,三人俱大醉。岂不快哉!
这一醉,我在甘渊涧直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时候,头痛欲裂,五识不明。
摇摇晃晃坐起身子,却见竹舍门不知何时开着。
再一眼,整个人仿似石化了一般,隔夜陈酒立时化作玉液琼浆。
一个翩翩青衣少年,斜倚着门栏,抱手而立,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竹条。
晨起的日光淡淡散落在身上,一张面清珏流辉,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你醒了?”他眼角弯起,又是风流又是俏皮,步履悠游,朝我走了过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