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记 上——小白非白
小白非白  发于:2012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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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起得再晚一些,饭菜就被丑阿师兄吃完啦!”

我正想着,一贯勤劳的子卿宝贝怎么也会起晚。

寅淼再次不负众望地嚷了起来:“咦,子卿师兄,怎么你跟丑阿师兄一样,也穿错了裤子呢?”

我这会嘴里含的是口粥。桌子又小,这一喷,不光是众人的碗,一桌子人的脸上,都米露均沾。我又大声哈哈干笑了两声。“大家快吃啊!”

没有人理我,他们一个个站起,面无表情地用袖子蹭着面皮,动作那叫一个齐整。

我再看子卿,他小脸红扑扑的,真是可爱到让人心花怒放。

等赶到练功地点,众人早已站好一圈在祝余身边。

整整老脸,挤出笑,找个位置站了,子卿自然也挨着我站了。

我们两个一到,众人的表情就有些奇怪,本来进行中的话题,也停滞了。

我嗓子有些痒,就咳嗽了两声。

寅淼关心地问:“丑阿师兄,你是不是着凉啦?一早上听你咳嗽很多次。”

爷爷的,要你这个死胖子多事。

我咬牙切齿地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换了床不习惯,过两日就好了。”

这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哪里知道习惯两个字说出去,会有那样的效果。

就听我家子卿突然叫了我一声。“阿丑。”

一看到他俊俏的小脸,我就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月亮,不敢多看,又不舍得不看。

然后他噘着诱人的小嘴说:“阿丑,我想到了,昨日夜里的习惯不对。”

我被他的话吓一跳。“什么不对?”

宝贝啊,你能不能不要说什么夜里不夜里的,人家听了很可能会误会的。

(作者:既不是可能,也不是误会……)

我不敢看那些人的脸,只盘算着怎么找个话题把他刚才那句话糊弄过去。

那是因为我不曾料到他下一句会说:

“亲就亲了,你作甚要把舌头也伸进来?”

一圈人,哪怕再努力假装没听见我们谈话的人,也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掩耳盗铃。打个哈哈,看着祝余傻笑一声。

“大师傅,今日我们练什么法术?”

祝余瞟我一眼。“今日传你们石甲术,练成后,可修得一身厚厚的铜墙铁皮。”他特意在厚厚的三个字那里加重了语气,然后突然很温和地笑了。直笑得我心里发毛。

“不过丑阿,我觉得你基本都不用练了,尤其是脸皮。”

第十七章:涧澡

我只能说,我与土系法术八字不合。

这一日祝余教授的石龟术,虽说是土系二级,不过是入门型法术,只是实战中使用频率较高,所以专门选了特别训练。

寅见师兄照例非常标准地完成了祝余的要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子卿这个嚣张的家伙,之前一声不吭,轮到最后演示的时候,连咒语都不念,只一瞬周围幕影重重,城墙鳞立;他站立其间,其色森森,仿佛暗夜天神一般,倒是叫我一阵恍惚,这还是我的乖乖小子卿吗?

(作者:他什么时候是你的乖乖小子卿了?)

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子坤。他倒没搞子卿那么大阵仗,只是给自己整了一身铠甲。只是这铠甲,用得上头戴闹龙垂首紫金盔,身披套大叶龙鳞乌金甲,最后材料还是浮玉山特产汉白玉那么夸张吗?您这是唱戏还是施法啊?

最叫我憋气的,就连最不济的小黄圆寅淼,也能在念念有词后,自身上长出嶙峋棱角,虽说看着像只长满了土豪的箭猪,好歹也有几分威风。

只有我……

“丑阿,”祝余已经笑不出来了,“再来一次。”

我瞥他一眼。“大师傅,还用再试吗?”

嫌我丢的人还不够多吗?

祝余面无表情。“当然,勤能补拙是良训。”

爷爷的,你才拙呢!

我一边肚里暗骂,一边只得乖乖取出天书,乖乖合在手里,乖乖闭眼诵诀。

是的,因为表现实在太差,我一切从头做起。

然后一阵黄沙漫天,我第十八次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看着祝余。

祝余默默瞟我一眼。“今日就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一句多余话也没有,抬脚走了。

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连数落一声都懒怠了是吧。

“噗”地一口,把嘴里的灰合着唾沫吐了出去。

这什么土,真是苦。

此时听见子坤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掏出把扇子摇了起来。

“其实丑阿师弟你别丧气,你也算唤出了石甲,”他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我,“只是这甲,着实薄了些。虽说假以时日,必能有成,但这次五山少杀会么,多半是赶不上了。”

这家伙自那夜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不再谨言慎行,也不再对我回避关注,一有机会,必然狗嘴喷香,让人牙根咬断。

“那是,我丑阿一界贫民,哪来恁多花里胡哨的嫁妆甲胄。”

我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有人抓住了我手。

却是寅见师兄。

“琼安,子坤师兄说的对,假以时日,你必定可以的,别气馁。”

看着那边子坤含笑得意的臭脸,这话听得我直憋气,但又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只得忍下。

“嗯”了一声。

寅见师兄呆呆看我两眼,突然轻声道:“原来你眼珠这么黑,眼白还是浅蓝色的。”

我愣了一下,他头一低,已经放开我手走到一边。

师兄,你的重点总是这样飘忽。

“丑阿师兄,你这个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洗洗?”寅淼兴冲冲地跑过来。

“你看我有那个意思吗?”我尽量摆出一个温和的笑。

人人都当我是口沉井了是吧?一人丢一块石头。

下一秒,一股水箭兜头袭来。

我啼笑皆非,木然站着,任脸上灰土混了水化为泥浆,在身上涂抹。

“寅—淼—师—弟!”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叫他。

“师兄有何吩咐?”他还是一脸忠厚外加殷勤。“水要再大些吗?”

我突然泄了气。算了,谁叫我自己矬呢。

“没事,劳烦你了,不用冲了。”我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得快,心情也不是很好,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也懒得管。

“我不是成心的,我真的以为丑阿师兄有那个意思啊!”

走了几步,没见子卿跟上来。

奇怪,以他的脚力,十个寅淼此时也踹飞了。

心里突然有些忐忑,我回头,走了几步,越想越怕,就跑了起来。

正看见子卿一脚把见情势不对上去劝架的寅见师兄踹飞了。

我一个突跃,在空中接住了寅见。

这一脚力道真不小,落地连打两个滚才消解了那股势头。

我低头问一句。“师兄你没事吧?”

寅见脸上似惊似喜似迷糊。看来被踹晕了。

“还好。”

我见他没事,放下人,赶紧走过去拉子卿。

地上的寅淼已然身上青肿成片,嘴角甚至漏出几丝鲜血。

这是子卿打的?

我从旁抱住子卿的腰,使了真力,才拖开了他。

拽着他手,不敢相信。

他眼眸深处那绺红色此刻变得鲜明,一贯冷漠的脸更有几分淡淡的狰狞。

“子卿!”我低喊一声,“你作甚这样踢他?”

子卿好不容易把视线转回来我身上,挑着眉毛,连那只眇了的眼,都满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我知道你看不顺眼他嘲笑我,但是他的嘲笑并不过分,而且说到底,是我自己笨。大家一场师兄弟,这么点子事,至于下那样狠手?

看看地上的寅淼,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或者,是被此刻凶神附体一般的子卿吓到了。

一直在边上摇着扇子看热闹的子坤笑了笑。“看来暂时没戏看了。”伸个懒腰,款款作势要走。

子卿一甩手挣脱我,直接冲着他背影就过去了。

我心想不好,这要打起来了,吃亏的不知道是谁,而且动静会太大。真到师傅那层面,别说道理上讲不过去,子卿的背景都没人家硬。

扑过去想从后背抓住他,可是这家伙身手快得紧,又是一意要教训子坤,这一下人没抓到,“刺啦”一声,只将他背上半幅衣裳撕裂下来。

我看着他的背,张大嘴,呆在当场。

子卿被我这么一阻,顿住身形,怒而转身,很不耐烦地闷喝一声:“你干什么?”

走在他前面的子坤此时正好回头,然后人也像僵住一般,一样瞪大了眼。

此时子卿的背正对上他。

原本光洁遒劲的白皙肌肤上,现出一片庞杂繁复的青色花纹。

是一条龙。

他以前背上并没有这个图案,我偷看过他洗澡。

(作者:……)

“蟠龙印……”子坤面色大变,声音发颤,“你居然是龙神后裔!”

我看着子卿,此时他的眼滚着阵阵血红情绪,狠狠瞪了我一眼,两袖一拂,身子就飞起来,大步流星地消失在空中。

“什么是蟠龙印?”我忍不住问子坤。

他看我一眼,脸色还是煞白。“龙神后裔修炼成龙需五个阶段。背上出龙纹身,此为蟠龙;幻化龙形,但未长角的,此为螭龙;长了角以后称虬龙;长出鳞以后称蛟龙;最后是长翼,称应龙。”

“可是按子卿的年岁修行,不该是蟠龙吧?”寅见此时也醒过神,走上前插了一句。

子坤点点头。“没错,以他现在的年岁,根本不可能修成蟠龙,”他看看我们两个,淡淡道:“惟一的解释,就是封印。”

“封印?”我有些迷糊了。

子坤点头,很肯定地说:“对,封印。有人用高级策轮法封印了他体内的龙神之力。”

寅见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子卿师兄一直学不成心法,而一旦学成就有如斯威力……原来如此。”

我想起之前子卿曾说过,他突然能放法,是因为嘲风殿下给他施了法术,莫非就是他封印了子卿?

子坤犹自皱着眉头。“若说是龙神后裔,又怎会身负残疾?而且他分明无父无母,乞罗大地除了白帝夜帝两支,却也未曾听说过有别系龙神族……”

我只听得心中萧索。“龙神后裔,为何不能身负残疾?”

子坤看看我,轻蔑地摇两下扇子。“龙神后裔是何等身份力量?怎会被人打成残废?若说是天生,更不可能,龙神乃天命贵族,最崇尚美与力量,仙力越高,地位越尊崇者,样貌就越完美,怎可能眇目瘸腿,除非是什么先天不足的邪龙旁支,为天所谴……”

我不待他说完,一掌拍向他肩头。“讲话莫要过头。”

子坤微微侧身避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句实话都听不得么?”

我看他一眼,眼神或者不甚友好。

他身子顿了顿,如有所觉,突然低头看向之前差点被我拍到的地方。

“嗖——”一声,一团火苗蹿出,他“啊”地一声低呼,赶紧偏头,却也差点被火烧眉毛。然后两指迅速点向那起火处,一个凝冰决,止住火势,但肩膀处衣裳已然烧化一块,露出里面晶莹肌肤。

“你居然会三昧真火?”他哑着嗓子道。

我袖手而笑。“嘿呦,想不到我这下等小民的萤火手段,也差点烧到我们先天很足的神君后裔,真是意外啊!”

这一次,子坤没有反唇相讥,只将一对琥珀流光双瞳直直看着我。

我目光下扫,瞥见他烧化的衣裳下露出的凝脂样浑圆肩头,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摸了一把。

“果然神君后裔,美丽得紧呢。”

子坤眉毛高挑,脸上乍红乍青。“你,好大的胆子!”

我凑近他,又低声说了句:“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在他回过神之前,赶紧溜之大吉,临走前转身看一下一边皱着眉头默默看着我的寅见师兄。一脸不以为然的忧虑。

我冲他吐下舌头。“寅见师兄,帮忙照看下寅淼师弟!”

撒丫狂奔。

子卿,你去了哪里?

什么邪龙作祟,天命残废,什么无父无母,注定孤独,我可不管那么多。

你只要有我陪着就行。

找遍西院,练功场,五棵松,甚至思过崖都去了,并没有看到子卿身影。

回想起他离开时愤怒受伤的眼神,虽然不知缘由,总是莫名揪心疼痛。

子卿,这种时候,只要被我抱着就好了。

是谁封印的你,日后总能查出来,我们封回他就是。

再不够,将他五花大捆,压到招摇山下。

谁害你瘸腿眇目,即使是天命,我也要逆天教训一番。

直奔得满身臭汗,只见空山寂寂。

我站在一处断崖,烦躁地擦把汗,低头看手,泥痕道道。

头先施法搞得满身尘土,及后又是水又是汗,此时念及,方觉浑身粘腻异常,痕痒难当。这会子招摇山上浴室早关了,却到哪里寻个地方洗个澡?

光冲不过瘾,最好是有一池子水给我扑腾。

心念一转,对了,这崖上望仙涧,不正有一潭子碧波清水,反正我也习得了飞升术。

一念及此,更不多想。低头默默回想祝余教授的飞升口诀。果然异气流荡,两腋生风,整个人飘了起来。我不敢过于欢喜,只静静凝神调息,慢慢地手脚并用,向头顶云层游去。

等脚终于踩到飘渺境底层山土,一块石头落地,不由欢呼一声。

抬头看向望仙涧。

此时已是入夜,冰轮高挂,照耀飞流溅玉,闪烁澎湃炫目光华,那池碧水更似宝石诱人。我心里暗悔,怎的不早生想到这个宝地。

一路快跑,一路等不及地脱着衣裳,扔在沿途。

等到了池边,已经一身精光,直接一跃。

奇怪奇怪,我明明不会水,为甚会这般大胆跳下池来?

这水虽则碧透,但望之难辨深浅,我居然就这么跳了下来。

而跳完站直身子,才发现水只到自己胸口。

刚才不及细想,总觉这动作熟极而流。

算了,碧水当前,洗濯为快。

我掬水泼面,又将整个人没入水中,直到憋不住气,才又探出脑袋。用力甩甩头发,飞珠溅玉。

到招摇山这么久,要属这个澡,洗得最是畅快。

我这毛病在渔村里就有了。

我那娘总说,琼安啊,看你这么爱干净,哪想到你是我们的娃呢。

老四他们则笑我女人一样,正经游泳不会,偏生这么爱美。

“明明是个丑八怪!哪里来这样高贵脾气。”

是啊,哪里来的呢?

只记得有人说过:“我就喜欢你香喷喷的,摸着舒服。”

为这一句,我一直都要香喷喷的。

我洗得差不多了,选个水更浅的地方,将背倚靠在一块涧石上。

山涧寂静无风,只水声涓涓,自池中望天,夜色空茫。

不由发起呆来。

子卿身上摸着也很舒服,香不香么,下次定要抓来闻一闻。

唉,也不知道这小子去了哪里。

心里一时放松,一时收缩,正怔忪间,听到一人的脚步声。

咦,这么晚了,却是谁和我一样,来到这里?

我只是屏息静听。

那人脚步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走进人心里,光听着就威仪十足。

我捧着胸口,听得他走到涧边,听着他悉悉索索脱去身上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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