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记 上——小白非白
小白非白  发于:2012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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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跳,假作自然地笑:“怎么?”

祝余盯着我的眼睛。“有没有……”

我看着他的嘴唇,心跳得更快了。

眼看他就要启齿再说什么,却听到寅淼声如洪钟的大叫。

“快看啊!子卿师兄!是子卿师兄!”

子卿师兄怎么你了?叫什么叫?

我心里腹诽,一面却赶紧循声望去。

碧空如洗,招摇山青。

少年眼眸如星,白衣蹁跹,身姿杳然,脚踩点点祥云而来。

我的子卿,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飞升?

第十六章:暗册

子卿翩然落地。

我高兴地迎上去。“子卿,你怎么说飞就能飞了?”

他看看我,“嗯”了一声。

我有些呆。就“嗯”一下没了?

见我的表情异样,他想了想,加一句:“嘲风给我施了个法术,我就能飞了。”

我于是更糊涂了。“那是什么法术?”

早知道给我也施一个,刚才也不用那么九死一生的。

“不知道。”子卿摇摇头。

我看他是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这里面透着古怪。

作为一个招摇山弟子,子卿对嘲风,还不如对祝余恭谨,而嘲风,似乎也不大介意。

那一次探仙会,五位殿下齐至,所有弟子跪成一片,除了不懂规矩的我,只有子卿,独个站着。所有人对此也安之若素。

算了,看他们对子卿并无恶意,我只需学好仙法,只需好好站在他身边就是。

“子卿的飞升术,又比丑阿进阶得多。”

祝余看我们走近,颔首赞许。

寅见和寅淼看着子卿,眼神都有些古怪。我知道他们想什么。

这么多年,没见子卿施展过仙法,今日却亲眼见他这般翩然飞来,如若其他法术也有这样造诣,又为什么一直藏拙不发?

我看他们的时候,子坤也一样在打量两人,一会又若有所思地看看子卿。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久了些,他立刻注意到,视线与我对撞了一下,居然笑了。

然后我就说了一句。“子坤师兄,我还没见你飞过呢,不如让师弟们开开眼吧?”

子坤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笑:“不过比你们先学几日,哪里谈得上开眼。”

寅淼一脸崇拜地凑上去。“子坤师兄,你就演示一个吧,师弟们都很想瞻仰一下。”

我瞟他一眼。师弟们?我有说要瞻仰吗?

(作者:不是您先提的要开眼吗?

子坤还待说什么,子卿突然哼了一声。

“到底会不会飞?”

我瞪大了眼。子卿宝贝今日这是怎么了?

平时爱摆张冷脸是没错,但他只是不耐烦与人周旋,并不是个爱主动惹事的人。

这是哪里憋了火来?

一时众人都与我一般,大眼小眼看着那两个。

子坤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半晌,终于轻笑一声:“那子坤就不才请教了!”

他走开几步,低头沉吟。

金线白衣,雅静如莲。

然后,就这么一举脚,仿似空中有一步无形的云梯。

一步,又一步。

款款而上。

我看得呆了。

如果说子卿刚才的飞升仿佛谪仙之姿,那子坤这样,闲庭信步的优游,又是另一种风采。

绝对,不遑多让。

反正都比我差点狗吃屎强。

突然就有些沮丧。

还说我有仙缘,再有,又如何?

先不说跟那些真正的仙家高手比,即使自己的师兄弟,我的子卿,明明什么法术也不会的,一朝开窍,就是这样水准;如果子卿一直这样厉害,如果子卿不曾眇目瘸腿,我琼安,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他又何须我的保护。

至于公子坤,公子就是公子,无论从根基,人才和风度,都是我骑着马也追不上的。

那不只是五百年的距离,不只是从小渔村到长留山的距离。

我死不肯跟他做朋友,真的只是为了卯丁吗?

不是的,我只是,打心眼里排斥这些得天独厚的公子哥。

我假装看不起他们,其实,只是看不起自己。

甚至连我看不大放在眼里的寅淼和寅宕这样的师兄弟,单从某个法术来说,也比我强多了。

法术课后,一同晚膳,又各自回房歇了。

这期间,子卿没说过一句话,子坤没说过一句话,我也没有。

只有寅淼不停找些话题跟所有人打着交流,但除了寅见师兄偶尔回他一个“嗯”,或者一个“哦”,几乎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自从到了这山上,我很少这般沉默。

即使是思过那段日子,到底还有卯丁,每日陪着我插科打诨。

但这样的沉默,其实我并不陌生。

我在小渔村的时候,常有。

没有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睡不着的时候,我通常会跑去海边,与夜海交谈。

他深沉吟哦,我脉脉私语。

只觉有一种寂寞,深入骨髓。

好比思念什么到极致的寂寞,但是,我根本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思念着什么。

我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

翻身下地,轻轻推门而出。

水银般月光,洒满一地。

我站在小院,痴痴看着子卿的房间。

即使站得这般近,却觉得今日的子卿,离我很远。

他的人,他的话,都是陌生的。

说起来,我又真的了解他多少呢?

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吧,在别人眼里看来,大抵像个无理纠缠的丑角。

村子里曾经来过一个戏班子。

里面的丑角画了最浓的油彩,人们一见他出场,就笑个不住。

“真丑,真傻!”

我跟弟弟们,还在下面冲他扔沙子。

他也还是嘻嘻笑着,好像不懂得疼痛。

那人卸妆的时候,我看见油彩下,是一张非常疲惫的脸,一丝笑容也没有。

他转过头,目光扫到我,仿佛死了一般。

我当时看得心里烦躁,回去就把那几个小子一顿好揍。

半晌,我回过头,却见前进的某个房间,还透着光。

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

一灯如豆,黄黄欲昏。

光下白衣少年背向而坐,正翻看着什么。

我走进去,四处打量,周围书架林立,摆满各种卷册。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一笑,就随意捡了书翻起来。

“你也睡不着么?”子坤的声音淡淡的,却有隐藏的热切。

“嗯。”我只是随意翻着书。

天晓得,我根本斗大的字都没学过几个。可是这些书,我全看得懂。

我抓起一本,翻两下,又抓起一本。翻两下,扔掉,再抓下一本。

子坤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吗?”

我摇摇头。但是自己也无从解释这种行为。

匆忙地不停地翻拣,分明是在找什么。

子坤不再说话,但也不再看书,只是好奇地注视着我。

我从这个架子,翻到那个架子。

越翻越着急,开始乱放书册,一会,就遍地狼籍。

子坤挑起半边眉毛。

我也不管他。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然样子古怪。

翻到某个书架,见到那上头摆了只青铜镏金酒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突然伸双手握住这爵,往左边旋了几下,书架后的墙上立时无声显出一个暗格来。

“啊——”身后的子坤同学实在忍不住,惊咦了一声。

我只是默不作声地把里面那个紫檀木盒子捧了出来。

然后几步走到书桌前。

桌上摊着纸笔砚墨,还有一个凰竹根雕的大笔架子。

我抓起笔架,翻倾,将里面东西都倒了出来。

一个黄铜色的物事从一堆大小不一的狐毫笔里滚将出来。

是一把钥匙。

我拿起钥匙插进盒孔。

“咔嗒”一声,机簧撬动。盒子应手而开。

里面是一本绢册。

深紫封皮,平平无奇。

我拿到灯下,坐低,将它摆在面前。

心里有一个感觉,一旦我打开这本东西,有些东西将永远改变,而且再也不能挽回。

我甚至明明知道,很多年以后我可能会为这个举动后悔莫及,但现在,没有人能阻挡我打开它。事实上,也没有人来阻挡。

我慢慢捧起这本绢册,翻到第一页。

上面只有四个字。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子坤此时又低叫一声:“这不是乞罗文!”

他惊惶地看着那册子。

我知道他的惊惶,不仅仅因为这文字不是乞罗大地通用的乞罗文,而在于它是昆仑文。

那是千年前就已被白帝禁用全毁,历令永远不得再重新出现于乞罗大地的文字。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就是知道。

我翻到下一页,一片空白。

再下一页,仍是空白。

合上书,很自然地揣在怀里。

“等等……”子坤咬着嘴唇,“琼……丑阿,这书你不能拿。”

我看着他,面色平静。“怎么?”

“这书上的字,不光不是乞罗文,还是,还是昆仑文。虽然我不认识,但我在母亲的专属用书里见过,当时被打得很惨……这不是重点,你知道,在十日国收藏昆仑文字的书,是死罪。”

他带着琥珀色泽的瞳仁望着我,里面有些些急切。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感动。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告诉我。

点头。“我知道。”

我把暗箱整理回原样,然后开始收拾被我翻检一地的卷册。

“凡私藏昆仑文书者,地上人,灭九族;天上仙,诛元神。”

身后传来子坤低沉缓慢的诵咏。应该是他见阻止不了我,拿这句法谕来吓唬人。

我笑着说:“我琼安目下,不是人,也不是仙,所以,我不怕拿。”

作势要走,衣角一窒,又被他拖住。

“琼安,我叫你琼安,就这一次。我以朋友身份提醒你,这太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子坤的声音低而急切,并时时看向门外。

我看着他白如片纸的面,脸上微微漾开一个笑。

“我知道,多谢子坤,琼安心领了。”我拿出那书,翻到第一页,手指着那四个字,对着他说,“我知道这是昆仑文,不但知道,而且,我还认识这四个字。”

伏羲记事。

我不知道伏羲是谁,我只晓得,我命该拿到此书。

子坤慢慢松开了我的衣角,眼神变得幽深。

“你究竟是什么人?”声音都变了。

我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是我想,这书会告诉我。”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拿到它。

它想我拿到它。

我一进这屋子,它就召唤我,引着我拿到那个钥匙,引着我打开那箱子。

它想我这么做,自然有它的理由。

而我想那么做,也有我的理由。

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又到底,有什么样的仙缘。

不管喜缘孽缘,总得给它个机会了结。

我重新走出这间书房,这次,他终于不再劝解。

我的房间门口,早立着一个人。

墨发白衣,瘦高身影。

明明是一样的造型,但没有人会把他们两个弄混。

那绢册贴着我的皮肤,安抚了这一日所有莫名的情绪。

这一刻,看着子卿的背影,我心里只泛起一阵甜蜜。

几步上前,从后面,抱紧这个人。

招摇山上,因为有你,所以才来了一个我吧。

我只想相信,子卿,你就是我的仙缘。

年轻的身体,柔韧有力,生涩的线条,分外美丽。

紧紧贴着他,两个的心也靠得很近,几乎同时跳跃着。

我掌下的胸膛在压抑不住地起伏,忍不住就把手从他衣服缝隙里摸进去。

皮肤滚烫。

我轻轻叫了一声。“子卿。”

“嗯。”

“这么一会不见,就想我了吗?”

他哼了一声。

子卿,你是担心我了吧。

我笑,手慢慢在他胸膛打圈。

“你今日,话很少。”他突然加了一句。

我手一顿,心里却激荡起来。

子卿,你留意到了啊。那么粗糙的人,都留意到了。

“你不是一直嫌我啰嗦?”

“你不说话,我更难受。”

他的声音难得的柔和,还有一点点委屈。

我不由将他抱得更紧,身体里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你,你拿什么顶我?”子卿挣扎了两下。

我吃吃笑起来。我的宝贝子卿啊。嘴里嘟囔:

“没事,日后慢慢你就习惯了。”

我把脑袋在他背上蹭啊蹭,手却徐徐往下摸去。

子卿的腹,紧致有弹性,比上面更加滚烫。

我有些受不了,嗓子深处漾出了几丝呻吟。

“别顶了,不舒服。”子卿的嗓音也变了。

我知道再这样下去,的确会顶不住,鼻尖早已阵阵发热。

而且,以子卿的脾气,我吃到的必不是子卿,而是拳头。

深吸一口气,依依不舍松开他,然后掰过他身子。

“那做些你已经习惯的事吧。”

我说着,直接覆上他的嘴唇。

子卿的话被我用舌头顶了回去。

我将那中烧的情欲化为食欲,只是啃咬撕磨,吞咽吮吸。嗯,好生美味。

(作者:这不还是情欲!)

半晌,子卿终于还是推开了我。

月色冷冷,映照他脸上一丝荡漾春情。

墨发有些凌乱,菱角般的嘴唇微微肿着。

眼色迷离,胸口轻轻起伏。

下巴的弧度秋水一弯,整个人,无处,不销魂。

我直看得痴了。“子卿……”

“我,我走了……”子卿含糊了一句,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等着空气里他的味道完全消散,躺到床上,一遍遍地回味。

要到第二日被人叫门起床,才发现自己回味得多么彻底。

小半个枕头被我口水浸透。

但这不算最尴尬的。

我坐起穿裤子的时候,摸到大腿那冰凉一片。

即使外面的寅淼看不见,我的老脸皮,也还是红了。

“你先去吃,我一阵就来!”

一听到门口人走开的脚步声,我赶紧地脱下裤子,一面急得打转,这要洗,必然来不及,可直接扔在屋子里,万一被人看到……啊!爷爷的,我安少也是会害羞的。

磨蹭了半日,我只得将那脏裤子随便一团,往床褥子下面一塞,另换了一条裤子穿了。

虽然颜色不是一套,也顾不得了,反正应该没人会注意这些。

我进到会客厅时,众人已经吃上粥饭了。

寅见一见我就伸手招呼。“又起晚了啊,来我这里坐吧。”

我依言坐下,看了看桌面,居然有炒鸡蛋。

登时很欢喜,伸长了手赶紧夹了两筷子。

“这么好,有鸡蛋吃!”

说完周围看看,还好,朱厌不在。

(作者:吃个鸡蛋,为啥要看朱厌?琼安:他们毕竟是亲戚。)

正吃得高兴,却听此时寅见师兄柔声问道:“琼安,你下次早些起,就不会穿错裤子了。”

我一口鸡蛋正在嘴里嚼着,没含住,喷了出去,桌子小,一桌子盯着我看的人碗里,都分到了一些。我打个哈哈,“吃吧,吃吧,不客气。”

众人都不作声,一起默默放低了筷子。

因为一路有些心神不属,要到这时我才发现,子卿居然不在座。

正想着他,听到有人叫。

“子卿师兄!”

寅淼热情地招呼着刚刚出现在厅口的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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