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辨认不出他的年龄，只觉得至少有四五十岁了吧，男巫鸢蓝色的眼睛先是惊喜，然但在看清比尔的脸之后，迅速变成了失落。

很显然，他大概以为翻开盖子的会是双面镜的原持有者吧。

想了又想，比尔还是决定博得先机，“您好，先生。”

“……你好。”对面的人敷衍地点了点头，显然在发觉打开双面镜的人不是原持有者，他已经兴趣缺缺了。

他的英语虽然很标准，但口音中还是有种怪怪的腔调。

“呃……我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在学校的一个旧杂物间里捡到这个双面镜的，它上面蒙了一层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被人发现了，请问这是您的东西吗？我该如何还给您？”

双面镜上当然没有灰尘，有求必应室里似乎有着永久防尘咒，或者时常有人打扫擦拭（比如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们），每一件东西上都纤尘不染，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的保护咒语失效之后，这些魔法物品也逐渐被时间所损毁。

但如果像比尔说的那样，双面镜是在一个普通旧杂物间里发现的，那么应该是布满灰尘的吧？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彻底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找到了这面镜子，也彻底堵死了对方会发出的类似“你是谁”“为什么会得到这面双面镜”“双面镜的原主人怎么了”“在哪得到的”这些问题。

比尔急于快点解决这件事，在他看来只要快点把这面镜子还给对方就足够了，反正只有一面的双面镜毫无作用。

只要解决了这一点，那个人自然没有立场管他是怎么得到这面镜子的事情。

然而听了比尔这席话，对方原本一脸颓然的表情却变了，鸢蓝色的双眼略微眯起，突然拉开一个诡秘的笑，“你在撒谎，格兰芬多的男孩，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比尔心里一突，懊恼之下，下意识想拉下自己脖子上金红色的领带，平时严正的着装成了此刻的败笔，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真的把领带扯下来。

只是比尔想不明白，他怎么肯定他在撒谎？他确认对方并不是在用话诈他。

不可否认他的话是急切了一点，但配上比尔格兰芬多的身份，这点急切完全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虽然不太喜欢说谎，但活了那么多世，至少脸上是绝对让人看不出破绽才对。

“让我想想……你不希望我问双面镜是怎么得到的，不希望我知道你的身份……不希望我刨根问底？”

——完全命中。

比尔开始今天第二次后悔，他实在应该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合上盖子，然后把双面镜扔掉的，哪怕那样要被追查到自己，而不是觉得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而擅自搭话。

虽然心中动摇，但比尔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他明白，自己越是沉稳，对方恐怕越会对自己自己产生怀疑和城府深沉的感觉，但既然被戳穿了，虽然比尔已经是个被夺走了勇者称号的人（其实他更愿意称自己为退役的前勇者），原本的骄傲却不会减少。

“先生，请问我要如何将双面镜还给您。”这一次，比尔完全是面无表情地陈述了，潜藏的意思不管是他还是对面的男巫都很清楚，【不还我就直接扔了它，再也不会翻起】。

“……不，既然双面镜已经到了你手上，那么它就已经是你的了。”金发男巫突然放缓了语气，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完全不复存在。

这算什么？

打一大棒再给个甜枣吗？

比尔嗤之以鼻，再说，只有单面的双面镜有什么用？就算它很值钱，那也是在一对齐全的情况下，既然如此，他留着这面镜子还有什么用？等着对方找上门来当做罪证？

他很想就这么直接扔掉它算了。

但理智不断地在给他浇冷水，这并不明智。

第一，他特征明显的相貌已经被看到了，想追查到他并不困难；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对方看上去只是一个颓废的中年人而已，但通过这短短几句话的交流，比尔就可以判断对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只是有钱的贵族。

那么等着这么一个明显不是泛泛之辈的巫师找上门来？比尔自己倒是无所谓，那韦斯莱家的其他人要怎么办？

所以他也稍微放缓了一点语气，“……好吧，先生，您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这就算是服软了。

“这面镜子的原持有者是我的一位好友，但我们在战争时期断了联系，而它也再也没有发亮过，他或许已经……男孩，不管你是怎么得到这面镜子的，现在它已经在你的手里。拿着它，就只是陪我这个失去好友的老人说说话而已。”

很合理的理由，很感人的故事。

姑且不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但是不行。

跟他接触得越多，自己越危险。

而且说话是假，恐怕想套话才是真的。

比尔真的想指天发誓他真的只是想隐瞒他从哪里拿到这面双面镜而已，对双面镜的原主人怎么了一无所知，不过既然在这个地方，恐怕还是主人将它遗失了吧。

但是没有用，很明显对方是属于那种多疑性格的人，就算比尔那么说了，恐怕也要他自己摄神取念过才会相信。

“对不起，我现在还忙于霍格沃茨的学业，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我也无法解释这双面镜是从哪儿来的，不能正大光明地使用它。”

“学业？嗯……”对方沉吟了一下，“那么，我来教你吧。”

“什么！？”比尔的话音之中难得戴上了一丝错愕。

“我来教你，无论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对方说得很认真，说真的，这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诱惑，但比尔不敢——让来历不明的人教他？

同时心里对对方的防备又加深了一层。

如果对方不是在说笑，也不是觉得以自己的水平教教一个孩子足够了的话，那么就是他对自己的魔法能力有莫大的自信。

——而且不是偏向某一方面的，而是全面性的。

所以他只能粗略而随意地点点头，“好吧，先生，不过我现在必须要回去了，我的室友快要醒来了，我该如何称呼您？”

“路格。”

“路格先生，您可以叫我……罗伊，很高兴认识您，再见。”虽然假名未必有用，但能瞒过一时就是一时吧。

他可以担保，对方说出的也一定是假名。

“再见，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一只变异的小狮子。”

比尔听他说完这些，就飞速地合上双面镜。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现在感觉很累。

视线所及的那顶拉文克劳冠冕，虽然不知道是真品还是仿制品，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或许是因为太累的关系，比尔现在已经失去了去探究它的兴趣。

第二十四章

比尔看了一下时间，他倒也不是真的在说谎，现在已经是早上7点多了，这个时间的自己应该已经用了时间转换器回到四个小时前。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双面镜带了回去，至于那个不知真伪的拉文克劳冠冕则仍然被留在了有求必应室。

倒不是他不想查探冠冕的秘密，而是双面镜事件已经花去了他太多的心力，而且和体积较小、可以随身携带的双面镜不同，那么大一个冠冕他就算带出去了，也不知道要能藏到哪里去。

格兰芬多的寝室，存放行李的柜子是公用的，他不能保证寝室里的其他人不会翻出来，而假期时间带回家也不可取，他不在陋居的时候，自己房间时常都有莫丽来打扫，以免沉积灰尘无法使用，也不能保证安全。

他心力交瘁地回到寝室，三个室友都没有醒来。

事实上比尔也想不管不顾地躺在床上睡它一天算了，但饥肠辘辘的肚子在不断向他发出抗议。

没办法，把三个人都叫起来，然后一起去吃早饭。

今天开始起正式上课，比尔的课表堆满了各种课程，时间转换器虽然能保证他赶上每一节课，但却不能缓解他的精神疲累，还好下午的魔法史可以用来补眠。

魔法史之后就没有课了，其他三个显然也很不适应，一下子从放松的假期转变到节奏紧凑的上学时光，无论是谁都会受不了，更何况他们的课表满得异于常人，于是尽管他们都睡了一整节魔法史，但还是决定要回寝室补眠。

比尔虽然也很想回去睡觉，但他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双面镜表壳上银色华丽的花纹简单地罗织着一个套着圆形的三角形，中间还有一条竖线。

比尔不认为这只是普通的花纹，它应该代表着某种意义。

具有魔法力量的古代魔文、炼金术标志，家族纹章，或者别的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恐怕就要去图书馆挨个翻找了，但现在他有有求必应室，在他看来这间具有魔法的密室最有价值的地方并不是“有求必应”，而是筛选和翻查。

他小心注意着，确认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在，心里想着“我需要有关于那个古怪标志的书籍”，在挂毯和花瓶之间来回走了三回，然后打开有求必应室的大门进去。

房间里果然只有一个小书架，上面堆着一些书。

看样子提到这个标志的书籍还为数不少，出乎他预料，这些书籍里并没有关于古代魔文、炼金术标志或者家族纹章之类的书，反而大多是历史类的。

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套精装版的巴希达·巴沙特著《魔法史》，这就是宾斯教授的魔法史教材，比尔的那一套是莫丽妈妈曾用过的简装版。

其他还有《二十世纪重要魔法事件》、《近代巫术发展研究》、《二十世纪的大巫师》、《现代魔法史》、《黑魔法的兴衰》、《当代著名魔法家名录》等等。

出于个人的爱好问题，比尔变出了一张椅子，首先选择了那本《黑魔法的兴衰》，开始认真地读了起来。

比尔很快就找到了线索——既然是《黑魔法的兴衰》，自然很快提到了两代黑魔王，而这个古怪图案正是前代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和他属下圣徒的标志。

实际上魔法史课程上也已经教过这一段历史了，只是比尔的简装版《魔法史》书上并没有插图，只有相应的描述，所以他记的并不是很深。

得到了答案，比尔把那个双面镜拿出来，拎着链子，盯着表壳上那个标志，双面镜在空中因为震动而转来转去。

魔法史课上有教过，因为畏惧邓布利多的缘故，格林德沃的触角从没伸进过英伦三岛，所以圣徒成员之中并没有英国人，这也可以解释之前那位“路格先生”的古怪英语发音。

（那么……那个人是圣徒的一员？）

——以他的自负和那句“无论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来看，他的魔法实力不俗，或许还是地位相当高的一位。

比尔突然灵光一现，这个想法让他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或许……可以让他教我黑魔法。）

既然是那位前黑魔王的属下，想必黑魔法造诣不会差到哪儿去。

一旦这个想法出现，比尔就很难把它压下去。

比尔一直都想学黑魔法，但这并不是一种只要看看书就能学会的东西，这些魔法邪恶又危险，如果没有老师指导，一旦出了什么事故可就完了，姑且不论自身会受到的损伤，被人送去医疗翼或者圣芒戈，检查出是因为“不当地练习黑魔法导致受伤”，那他可真的百口莫辩了。

他很明白，那个叫做路格先生的人并不怎么值得信任，但是如果错过了这一次，那很可能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一个凤凰社核心家庭的长子能接触黑魔法学习的机会并不多。

（错过了这一次就不会再有下一次……）

在他回过神来之前，他发觉双面镜的表壳已经被打开了——当然，是他的手自己干的。

他的心里不由得充满了懊恼。

镜子里出现的金发男巫有点惊讶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再次联系他，“……你好，罗伊。”

比尔愣了一下才醒悟到罗伊是他上次自己报给对方的假名，“你好，路格先生。”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想那些多余的东西了，瞻前顾后并不是他本来的性格，如果不是太过顾念韦斯莱家，他大概在上次谈话末尾就答应了。

“路格先生，请问您上次说可以教我任何东西是真的吗？”

“没错，”或许是已经猜到了这只红发小狮子接下去的意图，他有点愉悦地眯起眼睛，“既然答应了你，我不会背弃自己说过的话。”

“那么……你能教我黑魔法吗？”比尔直视对方的眼睛。

“黑魔法？”这次路格先生是真的有点惊奇了，他对英国魔法界的现状很了解，一个格兰芬多学生居然说他想学黑魔法！？

“——是的，您所会的所有黑魔法，我想学这个。”

“我所会的所有黑魔法……”金发男巫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一句，笑了起来，这个格兰芬多小狮子恐怕自己都不会明白自己所说的这句话，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吧……

“好，我答应你。”

那以后，比尔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就算可以使用时间转换器换取更多时间，但疲劳感却是一直在积累的。并且由于过多地使用时间转换器，他看上去比同龄人大一些。

课程、作业，周末和朋友去霍格莫德，和查理一起去看魁地奇，还有路格先生的魔法指导。

虽说最开始只是说让路格先生教他黑魔法而已，但逐渐地他也会教导他一些别的东西，在学业的表现上就是他的黑魔法防御术和魔咒学水平突飞猛进。黑魔法防御术还没什么，反正教授每年都在换，魔咒学的弗立维教授完全把他视为了得意门生，几乎就想叫他转院去拉文克劳算了。

路格先生对于他选了全部课程的行为很不解，但也不得不承认比尔或许是个天才，基本上他只要教一遍，比尔就能领会七八分。

黑魔法的练习不像普通魔法，必须要有施法对象才能看出具体效果如何。

比尔不得不时常去禁林夜游，他发觉里面有为数不少的八眼巨蛛，大概是海格养的，正好可以当做他的练习对象，反正它们的繁殖速度足够快，只要小心不要深入它们的领地以免被包了饺子就可以了。

作为教导比尔的代价，路格先生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注意邓布利多的动向——好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的主人就败在邓布利多手里，想要知道自己的敌人情况是很自然的事情。

为了不让过于忙碌的生活把自己拖垮，比尔仍然会挤出时间去天文塔上观星，当做放松心情。

比尔也经常会在那里遇到斯图尔特·扬，每次天文课后需要画星图的时候，他一定会带着羊皮纸来这里。

顺理成章地，两个人也逐渐熟悉了起来，从最开始的互相沉默渐渐变得能够说几句话了，就连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遇到，虽然有时候仍然会打起来，不过经常对上的比尔和扬基本上都是出工不出力，看似打得很热闹，真正有威力的咒语却没几个。

一次对战结束之后，图尔斯把他拉到一边，“……比尔，你是不是跟那个扬有什么？”

“有什么？”比尔笑了笑反问。

“嗯……你们两个……总觉得……”图尔斯仔细想着，努力想找出一个词语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