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惹年少——淡水马克思
淡水马克思  发于:2013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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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他是隐忍软弱的一个,没想到,他比我要勇敢得多。我不知道将来我是不是也会为了爱奋不顾身,但是在那一刻,我嫉妒他的勇敢,真的。

我为他上下打点了一些关系,好在我老爸的面子还算是硬,那帮人没怎么为难许老师。一个星期之后,他辞职去了另一个城市,才算是彻底从流言的漩涡里挣扎着出去了。

处理完许老师的事我也已经是一身疲惫,那天回家的时候心里想得也有点多:如果被发现的是我,我会怎么样?我能忍得住这些流言么?也许我和涂宇那点微薄的感情,比起他们来,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吧。

我攀着楼梯上去,在拐角处碰到了涂宇。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我早就预见到他会来找我一样。

我和他一起上楼,开了门让他进去。

他一进来,门就给他“砰”地踢上,接着,他什么都没有说,把我推进了房间,狠狠地压了过来。

“苏全景,你可真狠。”他依然咬着牙,恨恨地说着。

我笑了一下,心里有点凄惨。我是真的累了。

我没有力气去挣扎,就由着他脱去了我的衣服,他像是故意要我羞耻一般在曝白的灯光下看着我的身体,有点暴力地将我的刘海拨到头顶去,强迫我睁开眼睛看他。

那天晚上他像是快要疯了一般地要着,我们之间静默到连喘息都没有,也许,我们真的只剩下这一种方式可以证明彼此那点经不起考验的关系。我忽然觉得胸口很痛,我开始扯他的头发,等他凑过来的时候又狠狠地咬他的耳朵。他在我的牙齿下抽着凉气,更加不客气地在我的身体里挥霍着过于旺盛的欲望。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他了,我喜欢早晨起来看到他在我枕边的样子,喜欢他为了我嫉妒吃醋的表情,喜欢他用疼痛标榜着我们关系的方式。我很在乎他,和小黎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会乱想,和他冷战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意识到自己的意志比纸还要薄弱。我想,也许不是我们认真不起,而是,从来不敢认真吧。

我们都变得那么贪婪,是因为,我们真的爱了。

到后来,他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体。但我们谁都没有睡着。

他坐起来,看着我,眼睛里有我不熟悉的表情,也许是轻视,也许是比轻视要严重的恨意。

他说:“要是被发现的是我们,你肯定把我卖了,我被开除,你继续当你的受害者和清高的人民教师。”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一丝不屑的表情,黑色的茂盛的头发过于艳丽地覆盖着他表情的阴郁,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他眼睛里留给我的深深的刺痛。不管我们是因为什么而爱,因为什么而憎,因为什么而痴缠,都不重要了。在那一刻,我在心里说:

如果我们真的被发现了,那么,不管怎么样都要在一起,真的,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没有多大的改善,我们终于还是在起床之后就形同陌路了。我觉得有点悲哀,也有过前所未有的迷茫,但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只有守着平淡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在涂宇高二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这种平淡终于被打破了。

那天下午我听说涂宇打人的消息时一点都不相信,他是有点冲动,还不至于会用暴力去解决问题。但是那次的事是真的,而且闹得很大,对方是一个高干的孩子,追究起来没完没了,再也不是打坏几块玻璃那么简单的事了。

我跑去政教处问清了事情的缘由,打架的原因不过一点口角,涂宇却几乎打断那个高干孩子的腿。那孩子的家长已经来过,并且扬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件事情追究起来真的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也许重则被开除甚至是关进去,轻则要背处分,高中都不能毕业。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涂宇输得起的。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涂宇的爸妈却没有来,联系过了,但没联系上。我虽然对涂宇的冲动很生气,但此时此刻,却只觉得他有点可怜。

那天下午我请了假,找了小黎一起回家,先把气氛暖热,然后叫我爸去了书房,小心翼翼地跟他提起这件事,让他帮忙求个情。

我都三十二岁了,还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求老头子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但在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真的。

好在我爸虽然有点古板,但还是肯听我的话的。加上那天我主动找了小黎过去,讨了他欢心,所以在我动之以情地说了一番之后,终于答应试试看。

在我爸的帮助下事情解决得很顺利,涂宇最终记过,赔了医药费就没事了。我去领他出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听到可以走了的消息,有点不敢相信。

他跟在我身后,气氛有点静默有点尴尬。于是我只好说:

“你要不要吃饭?”

已经是晚上的九点,我们就近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他饿坏了,吃了很多,看得我有点心疼,心里一点想责备他的念头都没有了。他不过年轻,真的,年轻到做什么事情都不是错的,不仅是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责备他。

从饭馆出来我们又陷入了静默,我知道他不想回学校,也不管他,就自顾自地朝家里走去。

他几步追上我,艰难地开口:“那个……苏全景……今天……谢谢啊。”

我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轻重就好。

我们还是一起回家了,他比我还先进门,一边套上自己的拖鞋,一边把校服脱下来:

“我用一下浴室啊。”

说着忙忙地跑到浴室里去关上门,过了几秒水声就下来了。

我在浴室门口听着水声,突然觉得有点羞耻的冲动,说实在的,冷战这么久了,我还怪想他的。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非常丢脸,只好自己跑去喝了一杯水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从浴室里出来,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观音从颈口露出来,发着淡淡的光。他的耳朵还是洁白柔软的样子,给乌油油的头发衬得更加让人有想咬的冲动了。我第一如此相信自己的审美,他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我躺着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蹭过来了,半干的头发蹭上我的颈窝,手臂环过来搂着我的腰,我身上一下子全都填满了他的气息。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我怀里撒着娇,说:“苏全景,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他说的是冷战的事,其实,我哪里谈得上是在生气呢。只是此时我真的很想为自己自私一把,我不能放开他,一点都不能。

于是我把手伸到床头柜里摸出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喏,给你,以后我晚回来了,别在外面傻等。”

他的眼里一下子填满了惊讶,接着又被满满的感动占据了。他握着钥匙搂着我,埋在我的怀里,我第一次觉得他是这样温和柔顺的一个孩子,他只是需要被爱,仅此而已。

第二十章:言与默(八)

暑假到来,涂宇即将高三,前一个月有比赛,后一个月要补课,没能回家去,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搬到我这里来住。

他不大收拾,每次都是我跟在他后面捡他丢下来的东西。有时候我不耐烦了会骂他几句,他老老实实听着,可下一次又是一样,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对于有些事情还是很小心的,比如说他就从来不会在我用浴室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我贴身用的一些东西他也从来不碰,就为这,我忍了他其它所有坏毛病。

当然我不是没有顾忌,爸妈或者是小黎来了怎么说?婚期给我推了快两个月了,那边的牢骚简直要飞上天。我要防着他们的突击检查,偏眼前的小孩一点顾忌都没有,要是我爸妈推门进来看着他光着在客厅里跑来跑去,非杀了我不可。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日子让我感到很心安,甚至还有一点单薄的幸福感。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看球,粗着脖子喊到快打起来,然后由我哑着嗓子去给邻居们道歉,道过歉之后该喊的还是喊,喊到快打起来。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某一个电视节目,他揽着我,看得非常入迷。我不专心,偷偷抬眼看着他的下颌。他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硬挺挺的鼻子线条,好看的唇形,下颌连着脖颈温和的皮肤,离我那么近。如果是刚刚洗过澡,还会散发着比我体温要高一点的年轻的热度,让我很想一口咬上去。

有时候我会捣乱,在看到节目正精彩的地方故意说:“涂宇,我口渴,给我倒点水来。”

“哦。”他应着,只是盯着电视机,却舍不得起身。我要是不再问他,他就忘了,我若是坚持赶他去倒,他就会撒开长腿跑到厨房里,把整个水壶都给我拎过来,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碰他,手指一直从他厚实的耳垂向下,探到他的睡衣里,抚摸他身体上结结实实的凹凸,或是干脆用亲的,在他颈窝里喷吐着热气。他有点怕痒,一边盯着电视机,一边就伸手推开我的脸,说:

“苏全景,别闹。”

我觉得有点扫兴,只好转过脸去自己呆着。过了一会儿,他把我揽紧了一度,抓着我的手贴到他的胸膛上,仍盯着电视机说:

“苏全景,你还是闹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爱上了这样安稳的生活,还是爱上了眼前的人。他实在太过年轻,像一颗没有成熟但是诱惑饱满的果实,我站在树边,看着他或是触碰他,却唯独不能伸手将他摘下来。

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个国外的电影,里面车祸的镜头拍得很真实很惨烈,最后女主角在太平间里看到男主角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让我印象很深刻。看到最后我很想跟涂宇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隔天他有比赛,熬不得。我把他架起来往卧室的床上丢,他可真沉,睡得也沉,被我扔下来还没有醒。我在他身边躺下来,却莫明其妙地没有了睡意。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走了,我没有全醒,窝在枕头里跟他含混地道了别。等我完全醒来的时候意识到他出去了,心里竟有点空。他去别的市里比赛,一去就是三天,我发觉,对于他的离开,我竟然有点舍不得。

那天过得有点没意思,当晚我一躺下就开始做梦。梦里梦见他像电影里面的人一样被车撞出老远,血从他的后脑流出来,一直淌到我的脚边,我吓坏了,也不敢去踩,一直发着抖直到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我去太平间看他,看到他全身都白惨惨的,像是血流干了一样,我去捏他惨白的脚踝,像冰一样冷,于是我开始哭,抱着他,亲吻他石头一样硬的脸颊,像是要用自己全身的温度去暖热他一样。

然后我惊醒,冷汗从背后渗出来。我忙拧亮了灯让梦魇慢慢散去,心里却感到真实的害怕。

他出去比赛,天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也许真的是车祸呢?也许会在比赛的时候受伤呢?也许会挨教练的骂挨教练的打呢?也许又是一个冲动就打断别人的骨头呢?我心里越是有不确定的后怕的感觉,就越感到慌,于是我穿好了衣服,去了车站。我想去找他。

我买到了凌晨一点的火车票,因为晚点在候车室里多等了一个小时。凌晨的火车里空极了,歪着三三两两睡觉的人。我多么希望,涂宇只是在房间里安稳地睡着,跟我可怕的梦不要有丝毫关系。

我一直瞪着眼睛直到下车,神经的紧张让我没有丝毫睡意。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天蒙蒙亮,我打他的电话,问了他旅馆的位置。他没有全醒,迷蒙着一直问我怎么了。我让他在那里呆着不要走,忙忙地打车去找他。

等我终于推开了他的房门,看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他时,四肢立刻涌上了一种虚脱的感觉。

我扑过去亲吻他,抱着他,抚摸着梦里他肢体残缺的部位。他胸膛里传来真实热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我感觉到他是活着的。他温热的肢体还涌动着像以往一样的热情,眼睛里全是惊讶,或者是惊喜。一瞬间我脑中汹涌着晕眩的幸福感:真好,他没有事,真好。

“你怎么了?”他小声地在我耳边问,声音温柔到不真实。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于是只好揽着他,把手绕到他的后背悄悄地擦掉了不受控制的眼泪。

我们一起躺了一会儿,我紧紧地搂着他,倒让他有点不习惯了。可我不想放手,他好好地在我的身边,他一点事也没有,这让我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当然能够抱多紧就抱多紧。

天亮的时候他要出门去比赛,我要跟着,他不肯,他的教练也是我们认识的人,我们俩突然出现在一起一定会被发觉。可是我舍不得。

于是他看着我,认真地问:“苏全景,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

我在乎你,害怕失去你。这些话我只是自己明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于是我摇头,又摇头,心里强迫自己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愣了一会儿,说:“那你等着,我一比完马上就回来。”

我点点头,他走了出去。

我窝在旅馆狭小的房间里,躺在他睡过的床上,渐渐心安。我想我真的是太过紧张了。他那么年轻,理当受到荫蔽,那些意外,不应该找到他的身上来。我庆幸他还是完完整整在我身边,也庆幸我已经彻底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爱他。

那天他比完赛果然就马上回来了,一进屋就忙着收拾东西:“我跟教练说了比完赛后的活动不参加,我们回去吧!”

我有点懵,没有动。于是他一手拎着行李袋一手拉着我跑出了旅馆。我们坐上了当晚的火车回家,车里的人还是很少。他一直紧扣着我的手指没有放开,一如我心里同样想要珍惜他的感觉。

夜晚的车程显得特别长,窗外只有偶然的不分明的灯一掠而过。车厢里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我根本逃不开他的声音。

他转过头来,淡淡地亲吻我的额头,说:

“苏全景,我爱你。”

第二十一章:言与默(九)

苏全景,我爱你。

车厢里黯淡的光线遮挡了他的半个脸颊,我从窗玻璃的影子里看到了自己淡淡微笑的脸,也看到了他脸上非常认真的表情。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非常清楚,像扑面而来的风,让人有点无处可逃。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最先想到的人,居然是许纪元。我很想见他,抱着他转上三圈,说是庆贺也好,说是炫耀也罢,我想告诉他,我终于和他一样,找到了一个自己认为“值得”的人。

我也很想亲吻眼前的人。涂宇,你不会明白你的这句话有多么珍贵,好像我一直平淡麻木的生活,只是在等待着这一句话的到来。我和他相爱,这多么好,刹那间我突然有了就算是天地倾覆都不会害怕的勇敢。

那个晚上,我们是怎么回去的、又是多晚到家的我一点都顾不上了,我们在寂静的街上牵着手走回家,我的脑袋像是喝醉的人一般有点迷糊。夏夜的风有些燥热,他的手很热,热得他有点烦,于是我伸手抚平他微微皱着的眉头,这不是一个该烦恼的时刻。

八月,学校开始补课,我们又恢复像以前那样秘密见面的生活。

此时我虽然感到安稳,但是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扰之中。我不能再安然面对小黎,我根本不想和她结婚,涂宇说的对,我不能拖着她不放。但是我无从开口,我知道她连结婚礼服都看好了,上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她还兴高采烈地问我喜欢什么样式的请柬。

于是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有话要跟她说。我打电话的时候涂宇也在我身边,他没有刻意听,但我想他是清楚的。

小黎在电话里笑了:“好啊,你要说什么啊?刚好开开门,我进来你再说啊。”

我一下子慌了,忙看向门口,只几秒钟,门铃声就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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