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同志孩儿——藕姨
藕姨  发于:2012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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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很多人这样,可实现起来很难,需要付出一定的精力和金钱。您在兵团呆过,我妈妈也在兵团呆过,对我来

说您也是我的长辈了,看得出来您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相信美好的生活也会热爱您的,祝您平安快乐!!!!!我

也会继续支持您的!

莲姨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个大小伙子直白地告诉你说他落泪了,肯定是自己的话触动了他

内心深处的伤痛,才会引起他心里如此大的震动。所以抱着对这个孩子的爱怜,赶紧到他的博里回访。就这样,一

来一往,来来往往,莲姨和额尔敦就成了好朋友、忘年交。

莲姨是个热心肠的人,在相互的博客拜访中无意中注意到,额尔敦写博客或写留言都是在十二点以后的凌晨时分,

所以就问关心地他:你是不是有失眠症?他给回复说:谢谢阿姨的关心,我确实睡眠不好,老有失眠的毛病,没办

法改变。很多时候躺下来就开始想今后的生活该怎样去继续。

这句: “很多时候躺下来就开始想今后的生活该怎样去继续。”再一次激起了莲姨作为一个母亲的怜爱之心,觉得

很是心疼。虽然未曾谋面,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自此,对他的生活,他的心情开始给予了更多

的关注。那段时间去西安玩,还给他买了一个勋做礼物,因为那个勋的图案是两匹彪悍的并驾齐驱的马。莲姨并不

知道生活中的他姓甚名谁,是干什么工作的,这礼物何时能送到他手中。但是,这都不重要,她只是希望额尔敦能

按照他自己的愿望生活,能像这匹马儿一样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能共同撒着欢儿地奔向自己的幸福。

说实话,这时候,莲姨对同性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一无所知。只是出于一种母爱的表达,这就是:这个孩子

没招谁没惹谁,他只是不想和异性结婚,孩子的心里苦,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理由诋毁他们的性取向。再从广义上

来说,人与人之间本就应该理解互相尊重。

莲姨万万没想到,从她看到额尔敦那篇博客起,自己的生活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11

一天上午,莲姨拿着一袋垃圾要扔到楼外面的垃圾站去。刚打开一楼的单元大门,就被一个低头匆匆闯入楼门的小

伙子撞个满怀,垃圾撒了一地。小伙子赶快从墙角拿起一个破笤帚帮助打扫,一边一个劲地道歉。莲姨说:“你撞

了我还问题不大,我身体还禁得起,你要是撞了三楼的张爷爷,可就出了大事了,最起码得住进医院。小伙子以后

……”莲姨一边说一边抬头看那个人,突然说:“咦,我看你眼熟,你不是刘小丽的儿子小亮么?有两三年没见到

你了。”刘晓莉是莲姨的同学,就住在附近的小区。“阿姨,是您呀?对不起,我现在在真有点急事,回来取点东

西马上就去火车站接个人,就先不帮您收拾了,晚上我到您家看您。”说完,就急匆匆奔地下室冲去。

第二天晚上,莲姨正坐在电脑前,小亮来了。莲姨赶忙从饮水机里接一杯冰水端过来,让小亮坐下。

“阿姨,真对不起,我昨天有急事,也没帮您收拾就走了。”

“没关系,谁没点急事,跟阿姨不用客气。你到我们楼地下室干什么来了?”

“我住在地下室两个多月了,可一直没碰见过您。”

“啊?这地下室挺潮湿的。怎么不和你爸爸妈妈住一起?”

“我爸妈搬走了,这里离我上班近。”

“搬走了?干嘛搬走?买新房子了?我有半年没到你们家去看看了,真是的,成天的瞎忙。”

莲姨发现小亮面露难色,说起自己的爸妈也有点支支吾吾,就打住了话头。

“阿姨,您家电脑开着,谁在上网?”

“我呀,一天反正也闲着没事。”

“哇塞,您真行!您上网都干什么呀?打麻将?”

“呵呵呵,我注册了一个博客。”

小亮笑嘻嘻地说:“您真行。您博客昵称叫什么?”

“叫莲姨。”

“莲姨,听着真亲切。阿姨,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好么?”

“看吧,看吧,不许笑话阿姨呀。”

小亮在电脑前坐下,正巧看到莲姨刚写完还没来得及发上去的一篇博文。

《朋友是个左撇子》

我原来有个朋友叫额尔敦,爱屋及乌,对所有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先入为主地有好感,那天无意中走进了另一个额尔

敦的博客,我意外地发现,他是个“同志”。

我对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因为他与大多数人不同就大惊小怪抱有偏见。“同志”无非就是和大多数人的性取向不

同罢了,和左撇子习惯用左手的道理没设么不同。这种性取向的不同,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生理构造有一点点的不同

,也可能是生活环境或心理环境造成的。这和人身材的高矮胖瘦,和全国人民的饮食口味分成南甜北咸东辣西酸是

一个道理,都是客观存在无可厚非的事。植物界雌雄同株、动物界雌雄同体也是很普遍的正常现象,并没有人大惊

小怪。(当然同志并不是两性人)。我的客户公司里有一个美国人,我陪他在北京做过入户访问,一米九多的大个

子,中国话说得不比大山差。很阳光,很风趣幽默的一个人。他就是个“同志”,访问中与他合作很愉快,没有任

何异样的感觉。

但是看了额尔敦的博,我知道我错了!事情远不如我想的那样简单。

在如今的社会里,他们是个被人忽略了的弱势群体。他们的生活太难了,他们的心太苦了,哀,莫大于心死。

可以设想,一个异性恋的小伙子,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中,若三十左右岁没结婚,父母张罗,七大姑八大姨的帮忙,

在男女比例大体相等的情况下,找个心仪的对象尚且这么难,这些同性恋者,一般都瞒着父母,现在大多数是独生

子女,父母想抱孙子,会给他们多大的压力。为了掩人耳目,还要不停地接受相亲……他们与情人间的悲欢离合、

甜酸苦辣……唉!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尊重别人的选择就是么难吗?

在他的博里,我看到了一群那么善良、为了孝顺父母宁肯苦着自己的小伙子。他们甚至比一般人更聪明(左撇子好

像就比用右手的人聪明)。他们最可爱的是,不抱怨不诉苦,大度地谅解着别人对他们的不理解。

他们的性取向招着谁了?影响谁了?人生苦短,青春苦短,让他们高兴,让他们幸福不好吗?

小亮看完这篇博文,刚才脸上笑嘻嘻的神情不见了,久久没有吱声。搞得莲姨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想问问他怎么了

,是不是对自己的这篇博文有看法。没想到小亮站起来说:“阿姨,天不早了,您先休息吧。过两天我再来看您。

”看也没看莲姨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莲姨心想,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忙忙叨叨,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呢?

12

小亮匆匆走出了莲姨的家,回到了自己那阴暗潮湿八平米的地下室。灯也没开就躺在了床上。本来就凌乱不堪的心

,刚刚看了莲姨的博客就更乱成了一团麻,理不出个头绪。

小亮昨天早上匆匆忙忙跑进跑出,是急着要到火车站接一个人,接他被关押在拘留所时认识的男友肖。

在大家眼里,小亮从小是一个特别的乖孩子。家长、老师叫他干啥他干啥,每天除了上学放学两点一线,哪里都不

去。前几年莲姨她们那些同学到他家里去做客,他都上高中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见了

面就热情地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书做作业。莲姨和同学们都夸小亮的妈妈教育

有方,小亮妈妈不无骄傲地说:“这社会多复杂呀,就是个大染缸!孩子就得管紧点,我们家孩子,放了学就回家

,哪儿都不许去。”

小亮高中毕业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刚进学校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与陌生人打交道。两个月过去了,看到别的男

同学交了女朋友,成天亲亲热热的,他也很羡慕。于是就暗自下决心:如果班里哪个女孩子第一个和我说话,我就

让她做我的女朋友。但是,那个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女孩子没同意,小亮是个在家里关得太久了的 “笼中鸟”,这下

被放出来住在了学校宿舍,他看什么都新鲜,玩什么都兴奋,K歌、蹦迪、上网吧联机打游戏,把课余时间塞得满满

的,小亮也就没再去追求别的女孩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的功夫大学就毕业了。毕业后因为学业优秀,被北京一家知名公司录取,在会计部

门做出纳工作。

在单位里,同一个办公室的大哥大姐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他,业务上进步很快,时间不长就能独立顶一摊工作了。大

家觉得他跟同龄人相比真的是单纯。虽然长得很高,四肢很长,但是肩背却不那么厚实,就像一个还在成长中的高

中生。跟谁说话之前都咧着嘴笑,成天嘻嘻哈哈没什么心眼,办公室里的零碎活他都包了,谁有什么私事找他帮忙

他都绝无二话。

表面上看起来小亮很快乐,其实,小亮有小亮的苦恼。从小听老师家长的话听惯了,长这么大,在这个城市里,除

了与大学时的少数几个同学有些来往,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工作以后,觉得单位里人际关系那么复杂,更不

敢和同事们走的太近。他甚至有一种孤独感,一种不属于这个社会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一片从树上飘落的叶子,一

个人在空中飘荡。感情是空白,工作上有压力,挣来的工资都交给了家里,业余时间也没有钱和朋友们一起吃吃喝

喝,有一度他处在了一个很郁闷的状态。

有一次,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会计告诉小亮,他所负责的那一部分工作,流程环节中有一个漏洞,善意地提醒他他不

要被别人钻了空子。没想到,天生胆小的他,辜负了同事的好意,反而利用了这个空子,开始贪污公款。为的就是

能像别人一样,下了班请朋友们吃吃喝喝,能在朋友们面前有面子。

刚开始还是小量的挪借,发了工资该快给补上。后来看也没被人发现,胆子就越来愈大。也没什么计划没什么步骤

,把公司的保险柜当成了自己家的,想拿就拿。钱来得容易,就大肆挥霍,请狐朋狗友到高档酒店大吃大喝,疯狂

的K歌,买高档手机、笔记本电脑,频繁四处旅游,飞机来飞机去,去趟海南就像去趟颐和园那么容易。他的巨大变

化一下子就引起了同事们的怀疑。几个月后,当他感觉东窗事发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贪污了好几十万。没给家

里一分钱,自己也没留下一分钱,大难当头时,那些酒肉朋友已作鸟兽散,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一个人肯帮他。

在失去思考能力的情况下,他就像个没头的苍蝇似地仓皇出逃了。能逃到哪里去呢?怕被在车站抓到,不敢坐火车

,不敢坐飞机,雇了个出租车没目标地乱跑,先逃往了西安,然后又逃往了广州,最后想到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看一

看,花完最后一点钱,就死在那原始森林里算了。结果刚到昆明就被北京警方追捕归案。宾馆的房间被警察打开的

那一霎那,心里的那种感觉小亮一辈子也忘不了。好像特别紧张,又好像放下了一副重担。其实认真分析一下,小

亮不是一个从本质上恶劣的人,他从思想到身体始终就是一个没有成熟的孩子。他成长的权利和过程,被父母剥夺

了、代替了。

从昆明飞往北京的飞机晚点了,登机的时候已经快下午4点了。登机后飞机很快起飞了。在昆明上空盘旋的时候,小

亮看到了滇池,虽然污染很严重,但是小亮还是看到了想看的地方。他看到了蓝蓝的天空,红红的云贵高原,看到

了昆明很美的东西。当这一切消失在云层中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鼻子有点酸。没有想到,最后的一次长途旅行就这

样结束了。“先生,喝什么?”小亮被空姐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旁边的两个化妆成便衣的警察看了他一眼。小亮虽

然口很渴,也只好对空姐说: “我,不喝什么,谢谢。”因为小亮答应过警方,为了避免上厕所,在路上不喝水。

警察满意地点点头。小亮闭上眼睛假寐。一个怪异的想法突然进入他的脑海: “如果飞机失事了,多好!这样,就

可以为父母留下一笔钱了。”哈哈。他竟然有点高兴起来。“可是,似乎不太可能。几率太低了,但是还是有希望

的。”由于这几天太疲劳太紧张,小亮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着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经快到北京了。舷

窗外天空很昏暗,看得出空气很浑浊,一副沙尘暴前的迹象。 “还是昆明的天蓝。”小亮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突

然他眼睛一亮,他看到了长城,他最爱的长城,还看到了这尾逶迤的长龙身上镶嵌一方方的烽火台,这冬季里苍凉

的景色让他一下子清醒了,感到了一丝丝悲壮。想到从此就要失去自由,将在那电网围拢的四面高墙里度过自己的

一生,现在看到的所有景象可能都是最后一眼了。小亮几乎要落下泪来。飞机落地的一瞬间,他很紧张很期盼,因

为好多飞机事故都是在落地的时候发生的。可是飞机平稳落地,一切都很安全。小亮叹了一口气。

13

小亮刚被抓回来的时候被关在炮局,后来就被移交到某看守所。他头脑里每天浑浑噩噩,搞不清曾经的花天酒地和

现在的四面围墙到底哪个是在梦中。他最大的痛苦,不是失去了肉体上的享乐,而是心里总仓皇无措,总希望能有

一个人来告诉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自己下一步应该应该怎么办。他需要的是一个精神上的的支柱。

管教带着小亮走过两道铁门,穿过长长的通道,在一个门前停下来。这是一间坐北朝南的房间,房间的门开在北墙

的正中间。正对着的南边凉台门。走进号里的时候,小亮看到,右手边是一个大通铺,贴墙码放的一溜被褥都军事

化地叠放的有棱有角。所有的人都面向北墙坐在大通铺上,他们正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台电视中播放的法制节目。这

些人三人一排,一共有五六排的样子,坐得很整齐,都剃着光头。小亮感觉,他一进门,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

自己,又好像在偷看又好像直瞪瞪。后来才知道,其实不是他们故意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而是长时间关押着的人,

眼神都会发木。

管教把一个新疆人叫到小亮的面前,对小亮说:“这是肖,他已经判完了。明年1月份就要出去了。让他好好带带你

。”小亮一抬眼,竟吃了一惊,眼前这个人,虽不高大,但身材匀称,栗色的头发,两条剑眉下鼻梁挺直,一双深

棕色色的眼睛镶嵌在微凹的眼眶里,明亮、热情、野性,和其他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小亮从被抓到的那一刻起就

像掉到无底深渊里的那颗心,此时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丝丝光亮,找到了一种依托。管教让小亮也到大通铺上去看电

视,并且坐在第一排,而肖回到了他最后面一排的位置。时间长了小亮才知道,越往后坐的人,说明他们的入号资

历越老。刚进来的人都坐在第一个。

肖比小亮小两岁,是个新疆人。因为贩毒被判处1年6个月,明年初他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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