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等小覃回来,你好好对他就是了。”
“他,还肯回来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总觉得,你们之间,还不能就此结束。”
“但愿如此吧。”
“惊澜,你现在太过年轻,很能承担起这份爱。希望等小覃回来后,你会成熟一些,不要再让我失望。”
‘你还太年轻’,这句话笙姐以前说过,艾朴说过,艾覃好像也说过,可是,直到今日,自己才真正明白过来。年
轻的感情,果然是很难托付终生的,那么,就让这段感情在离别的沉淀下,多一份厚重感吧。
“笙姐,我明白的。”
“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笙姐转身,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脸来,“惊澜,以后不要来‘一夜笙歌’
了,我把店关了。”
“笙姐,为什么?生意不是很好吗?”
“钱赚够了,我要回家养老去了。待在这个城市可怪累人的。”
“笙姐,走的那天我送你吧。”
“不必了,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所以今天也没来送小覃。”
“那笙姐您多保重。”
“多谢。你也多保重吧。我走了。”说完,笙姐袅娜的黑色身姿钻入深秋的寒风中。
李惊澜直了直肩,随后也出了机场。
车子的窗户半开,冰冰的风吹散脸颊的温度。眼前是湛蓝的天,偶尔飞过几只寒鸦;枯黄的木,偶尔落下几片干叶
;清冷的街,偶尔走过几个低着头的行人。清秋之景,徒悲寂寥。
回到公寓,李惊澜把自己扔在落地窗边上的躺椅上。
窗外,蓝天洁净,灰楼凝重。艾覃当日所见,也是这样的景吧。他有恐高症,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发现。不过,就算
当时自己之下,狂愤之下,事态没准更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而且现在自己还失去了‘不知者不怪’这个借口。李惊
澜,真是可笑啊。你的爱,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你心中真正所想,并不是艾覃的幸福,而是自己的幸福吧。可悲
啊,这自私的感情。
李惊澜就这么躺着,胡思乱想着。
夜幕降临,几点寒星明灭可见,风敲打着窗户,是寂寞在敲门啊。
李惊澜静静躺着,把与艾覃之间短短的回忆重温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聚少离多,悲多乐少。回忆的末梢,是今日艾覃的一句再见。
‘再见,再见。’李惊澜麻木地重复这两人章节,仿佛生命凝结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可是,何时还能相见?
第二十章:七年
七年,人生的十分之一,绝不能只是一片空白。
飞机飞翔在白云上端,艾覃看着窗外云海。浮云往事,真的能随风而散吗?
三年里,艾覃忙得不亦乐乎。
刚到时,艾覃因为英语还不过关,恶补了几个月。虽然有语言环境让艾覃事半功倍,不过几个月下来,艾覃还是累
得眼前发黑,看到英文就想吐血。
随后,艾覃顺利地在加拿大这边交流,学习,讲课,认真的态度,扎实的基础再加上灵活的思维,艾覃所受好评颇
多。
日子太过充实,也就没也空闲想李惊澜,相思的煎熬不再苦苦折磨艾覃,艾覃的生活还算比较惬意。
三年,飘飘忽忽地就过去了。
加拿大这边的学校给了艾覃一个继续留任的名额。
徘徊在十字路口,艾覃没法儿像三年前一样不加思索地抉择。
三年了,自己好像已经把李惊澜忘得差不多了,还是就不要回去了吧。
想到机场上自己曾对李惊澜说过如果自己三年未归,就不要再等下去了。一想到要与李惊澜彻底决裂,艾覃的心有
种被撕扯的痛。
好不容易难忘记了,难道还要回去跳回那个爱的旋涡吗?往事云烟,该过去的就过去吧。艾覃最终还是加拿大这边
的学校又签了四年的协议。
七年,总共七年,七年后,一切该都会变了吧。
签下自己的名字,艾覃的脸下子苍白了,心在钝钝地痛,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后悔了。
三年,地球另一端的李惊澜在大动土木,拆了那扇落地窗,契上厚厚的墙壁,镶上两个小小的窗户。虽然艾覃的恐
高症愣是被自己‘治好了’,但这个落地窗,毕竟是一个不好的回忆,李惊澜不愿意这扇落地窗时刻提醒自己那不
好的回忆。
艾覃说过,若他三年不回,自己便不必再等。或许,今年他会回来的。
春去秋来,冬天厚厚的雪覆盖着小区的草坪,洁白的世界一尘不染,冰冷地仿佛凝住了时间。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恨幽幽。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又想起你的温柔……’周华健深沉的声音回响在屋内
。
李惊澜关掉了音响,歌声却似还缭绕在耳边。
情缘已尽,难再续。艾覃,我们果真如此吗?四年了,你再不回头了吗?
多想说声真的爱你,多想说声对不起你……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再多一点点问候,不要一切都带着,就请你
给我多一点点空间,再多一点点温柔,不要让我独自难受。
艾覃,想说的话恐怕没机会对你说了,你意如此,我夫复何言呢?
四年的旅途啊,孤独的人,寂寞的景,湿湿的想念,记忆中你淡淡的笑脸。
四年来,我的心一直在原地等待。等待再没尽头,尽头处风景何等不堪。
七年后,合约满期了,加拿大的学校决定正式聘请艾覃。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艾覃却毅然拒绝了。
签下四年合约的那一刻,艾覃终于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痛与不舍。再不要犹豫了,那些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回去吧,回到中国,回到那个城市,回到李惊澜的身边,如果李惊澜的心还愿意包容他的话。
捏着手里的机票,艾覃心里有些忐忑。七年了,也不知,李惊澜还能否依旧爱着他,等着他。
李惊澜的七年也不能是白纸一张,也许,在四年前,三年的承诺一满,他就放弃了。
现在,人家也是奔三的人了,说不定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想到这儿,艾覃心里五味俱全。艾覃,都七年了,你才想回去,是不是太晚?都七年了,你还回去干什么呢?
艾覃无法回答自己心里的问题。只知道,自己很想见到李惊澜,又很怕见到李惊澜。
李惊澜说过会不管多久,都会等自己的。不管怎么样,回去总算还有希望。
艾覃的目光坚定了,朝登机处走去。
第二十一章:但愿与君长相守
近乡情怯,这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拖着行李箱,艾覃出了飞机场,脚步有些迟疑。
情怯,不只是因为近乡。一到这座城市,艾覃似乎又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情怯,大概是因为害怕七年后那个人会
改变。
二月份的气温还很低,艾覃拉紧领口,拖行李箱的手很可就冻得发干,发白。
叫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的声音有些生涩。
很快,久违的灰楼出现在眼前。艾覃下了车,坚难地挪动自己的脚步。
草坪上,枯草覆新雪,晶莹的雪闪着微光。
艾覃扎进一幢楼,等来电厅,按亮了21。
2101,看到熟悉到有些陌生的门牌,艾覃要按门铃的手有些发抖。
‘叮咚’,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两张脸上的表情都凝住了,一个惊讶,一个泛着激动。时间在此刻静止很久。
“你回来了。”惊讶之余,李惊澜的脸色如常,话说得很淡漠。
艾覃心里‘咯噔’一声,垂下眼。
“嗯。”
“进来吧。”李惊澜伸手拉走了艾覃的行李,放在客厅的一个角落。
艾覃进入屋中。七年后,除了那扇落地窗被拆了,屋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动。
艾覃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阳台那两扇新修的窗户上。
“什么时候换掉落地窗的?”
“四年前。”
李惊澜果然还是等了自己三年。拆了落地窗,自己却没回来,他当时一定很失望吧。
“怎么突然回来了?”李惊澜看到艾覃冻得脸色发青,递给他一杯温开水。
艾覃握住水杯,温暖传递手上。
“就是突然想回来了。”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放不下我呢。”
艾覃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惊澜见状,柔和地一笑。
“果然如此。四年前你没回来,我就该明白你的意思的。放心,既然这样,我也不会纠缠不放的。”
“我……”艾覃欲言又止,“算了。”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能有什么打算,接着教我的书吧。”
“笙姐已经回老家了,你今后预备住哪儿?”
“我去学校附近租一间公寓吧。”
“那这段时间就住我这儿吧。”
“好,谢谢。”
“那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咱们出去吃饭。”李惊澜说完,钻进了书房。
艾覃独处站在空落落的客厅,寂寞的滋味泛上心头。
终究还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艾覃,四年前你为什么不回来?现在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你真是傻,傻到家了。人心是
会变的,怎么可能永远静止在原地,守着一个冲动的诺言。
‘不管要多久,我都等你。’
这么冲动的话,却让自己傻傻地回来了。艾覃笑着摇摇头。
七点钟,艾覃坐上李惊澜的车,看来和以往无异,实则大不相同了。
李惊澜开车到一家酒店。
那顿饭,主客不欢。两人都闷着头,找不到共同的话题。
迅速吃完饭,两人‘逃’出酒店,心中一松。
打开车门,李惊澜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艾覃说:“这里离‘莫离’很近,要不要去看看?”
提到‘莫离’,艾覃心中又别有一番滋味。
“你想去就去吧。”
李惊澜关上车门,艾覃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看起来却特别有默契。
‘莫离咖啡厅’字迹尚在,霓彩却不再闪亮。
“今天是大年十五,‘莫离’不开业,我倒是忘了。”
“大年十五?”艾覃感到很陌生。在国外的七年从来是不过春节的,回来后,城市里的节日气息也并不浓厚,所以
,自己竟然不知道今天是大年十五。
“在国外不过年吗?”
“嗯,没有那个气氛,每次都会忘了。”
“噢。这七年来,我也都是一个人过年的。”
“你不回家吗?”
“家里人总提成家的事,心烦,不回也罢。”
“对不起。”艾覃苦笑着说,“要是碰到合适的,就结婚吧。”
“那是当然的。”李惊澜心头微怒。
冬天黑夜来得早,此时,陆陆续续有爆竹热热闹闹的响声,空中也时不时燃起美丽的烟火。
艾覃看得呆呆的,在看烟花。
李惊澜也看得呆呆的,却是在看艾覃。
烟火发出绚烂的光芒,印照在艾覃苍白的脸上。艾覃的脸变着颜色,不变的是那淡淡的哀愁,微微的倔强。
李惊澜心中一阵绞痛,忍不住轻轻搂过艾覃的腰。
艾覃有些吃惊,忘记了挣扎,也不去回应,傻傻在站在原地,接受李惊澜越来越紧的拥抱。
李惊澜的身躯暖暖的,目光柔柔的,这,难道是幸福的预兆吗?
艾覃回过神来,双手环到了李惊澜的后背。一个拥抱,怎么填得满七年来空虚的想念。艾覃的心在上下翻腾,声音
可怜地打着颤儿。
“惊澜,别离开我。”艾覃把头埋在李惊澜胸脯,“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晚回来,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腰上的力道一松,李惊澜已经放开了自己。艾覃抬起头,李惊澜面无喜色,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却什么也不表示
。
果然,一切都来不及了吗?失望噬咬艾覃的心,艾覃咬了咬唇。这里的幸福,我终于还是抓不住。
“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很不容易地,艾覃嘴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李惊澜就这么看着艾覃,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目光深深的,有些灼人。
“你这算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直说,这么看着我干嘛?”艾覃终于忍不住,凶凶地吼了一句,像一只暴怒的小兽
。
李惊澜轻轻笑了一声,笑中,全是宠溺的味道。
艾覃听了却会错意,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瞪了李惊澜一眼后,艾覃头也不回地走开,也不管要去哪儿,能去哪儿
。
李惊澜抓住艾覃的手臂,轻轻一带,艾覃整个儿被李惊澜圈在怀中。
艾覃挣扎着,口中恨恨地说:“李惊澜,你别欺人太甚,放开我,听到没有。”
李惊澜笑意更深,用一个长吻慢慢安抚怀中躁动的人。
艾覃被吻傻了,张大眼,茫然地数中李惊澜眼中丝丝情意。良久,才隐情其中,开始回应。
深吻引得不少人侧目,目光或鄙夷,或淡然,或惊羡。不过,两人都不去理会。这场爱情长跑,耗尽了两人的体力
,此刻,两人只想在对方的温柔下沉沦,沉沦到迷失自我。
法式长吻过后,李惊澜拥着艾覃上了车,艾覃软在椅子上,脑子还有些发晕。
“芹菜,能听你一句真心话可真不容易。”李惊澜嘻皮笑脸,俨然原先的那只变色龙的模样,不过,打趣的话中,
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沧桑感。
‘芹菜’,这个熟悉称呼自己很久没有听到了,艾覃心里暖暖的,笑也变得暖暖的。
“我平常很爱说谎吗?”艾覃不知怎么去答,却又害怕无声时的寂寞。
“你才知道吗?”李惊澜冰冷的表情瓦解了,“七年了,你害我苦苦等了七年,你说吧,以后怎么补偿我?”
“给你做饭。”
“不够。”
“那怎么办?我又不会做其它的。”
“嗯?把自己贡献出来给我吃怎么样?”
“去死。”艾覃脸一板,“好好开车,别多说话。”
此时,轰隆隆几声,一个巨形的烟花缩放在两人面前的那方天空,璀璨火花如流星火雨,照暖冬季的一片天空。
艾覃侧过脸去看李惊澜,烟火的光芒在李惊澜眼中闪烁。七年不见,李惊澜的脸更加轮廓分别,硬挺的鼻子衬得这
张脸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艾覃看得如痴如醉。
“艾覃,你要再这么看着我,我可难保自己不会想歪。”
“你就不能闭嘴吗?”
“又怪我,明明是你不对,害人家心猿意马。”
变得还挺快,马上就开始装可怜了。这变色龙变脸的本领也长进了嘛。七年来,想必他修出不少花色,想到以后要
跟这么只‘善变’的动物同居一室,艾覃的脸黑了下来。
“芹菜,七年来,有没有女生追你。”
“没……没有啊。”李惊澜突然问这些,艾覃有些窘迫。
“都结巴了,一定是在骗我。”
“要是有那怎么办?”
“有就吃了你。”
“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