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感 上——dubedu
dubedu  发于:2012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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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放揉了揉眉头,犹豫了一会儿,仍然打下了那两个字“矫情”。又自嘲地笑了笑。矫情的,分明是自己吧,明明这段话,刺透了自己的盔甲,伤到曾经受伤的地方。

每一个字,说的都好像是自己,从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只不过废柴写的是担心,而在自个儿这里,却是明明白白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对邓帆的爱恋,也就这么绝望着却又满怀着希望。告白的那一日,几乎将两个人都推入了深渊。好在,终于爬了起来。只是,对另一半的寻找,再也没有开始过。

辛力的成功出乎意料,可谓是一鸣惊人。他对歌曲的把握和拿捏,简直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假以时日,就算辛力仍然冲不上一线,至少在摇滚界,也可以算得上是大腕了。之所以能够有突破,要感谢废柴的博客。

那一拳打下之后,辛力似乎琢磨到了什么。只是仍然不够透彻。楚放跟着乐队磨了两天,心力交瘁,却还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楚放便拿着废柴的博客做消遣。娱乐八卦档看完了,他接着翻到了心情栏目。

这里的博文都很短,跟八卦栏目中的博文风格很不一样。关于娱乐事件的看法,废柴往往写得比较温和,很客观,旁征博引,对留言也不回复,支持他的,反对他的,羞辱他的,任凭那些话挂在那里,好像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心情栏目的文章就不一样了,简短,哀怨,甚至有点晦涩。

楚放却看得懂,而且越看越心惊。就好像一人的两面,八卦那边是阳光的,骄傲的,自信的,心情这边,多半是沮丧的,含糊的,自卑到好像那个人生活在臭水沟中,或者说是,边缘生活中。

废柴毫不遮掩地说出了他的gay的身份,但是更多的有关他的个人信息,无从查探。心情栏目,写的就是心情。好,或者不好,并没有具体的事情。

两边栏目这样看下来,楚放觉得,废柴那家伙在绝望中挣扎着,顽强地,拼命地挣扎着。八卦是给他理智的工具,而心情,却是那个人的阴暗面。

楚放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篇篇博客看下去,一个个留言,都是“矫情”两个字。心中,却起了涟漪。他找来辛力,一起看这个博客,慢慢地聊着,试图去弄懂gay这种边缘人物的困境和艰难。

楚放并没有在gay圈中流连过。跟邓帆没戏之后,他静下心来,努力地跟邓帆一起打点着他们的前途。作为组合,他们在北京这块地儿基本上没有什么奔头了,他们有才能,却不拔尖。刚好邓帆有了女朋友,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女朋友,于是开了个韵律。这两人,万事都得从头学起。对于另一半,楚放既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加上楚放的父母基本上放了楚放一马,他对于gay的处境,不说了解不多,最起码,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你所谓的尝试一下gay生活,就算真的是尝试了,也走不进真正的边缘人物的内心,最多不过是体验生活,就好像古时候皇帝或者大官的微服出巡,时间一到,自然回到主流的社会中。所谓的边缘人物,都是那些没有办法脱离的,走不出来的,要迈步子都不知从何迈起的。”楚放对辛力说。

之前,楚放对自己的认识,是gay,不错。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对邓帆的感情。他放下放不下,都是对一个人的感情而已。没有试着去寻找新的爱侣,他便也没有能够体会到,即使他再爱上别人,结果,仍然是个没结果。爱上个直男,势必跟爱上邓帆一样没有出路,就算是爱上同道中人,最终,社会的压力,没有合法的婚姻,不能养育后代,或者孤苦一生,或者醉生梦死……

什么跟女人尝试过,那都是一派胡言,楚放用来让父母死心的借口。邓帆要跟他介绍女朋友,被断然拒绝。男朋友,楚放冷笑道,如果一定要他有了伴侣,邓帆才会放心的话,他也不妨去找找。

邓帆被吓住了。

楚放要的不是邓帆的内疚。现如今,友谊,足够了。

所以,虽然是个gay,楚放倒没有多想过gay的处境。他有的,只是对某一个人的感情挣扎。不挣扎了,便放弃。至于以后,他还真没有太想。或许是不敢想吧。

废柴的博客,把楚放从个人世界中拖了出来,让他去看看同类的生活,以及同类的苦闷。

楚放带着辛力查阅着资料,惊恐地发现,男人与男人的性生活的高发群体,除了学生和军人之外,第三个,就是民工。他们背井离乡,到城市做最辛苦最卑贱的工作,性生活无从提起,因而只有从同性身上寻求安慰。他们不是gay,却借同性发泄欲望。他们的地位最低下,到了干完了活,还很有可能拿不到微薄的薪水。

楚放带着辛力走了几个建筑工地,看到的那些人,怀揣着希望,却在日复一日的没有希望中消沉。工棚中的条件,比他们最艰难的时候还要艰难,工人们的伙食,比他们当年果腹的方便面和盒饭更加简陋。正巧还让他们碰到了工人讨薪水,明明是劳动所得,老板们好像是施舍,可怜的那点钱,还要被克扣再克扣。

如果可能,楚放都打算带辛力去黑砖窑参观参观。只是没有那个时间,辛力似乎也越来越承受不起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你们乐队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理想还在……”楚放觉得心里格外沉重。他也离开那段苦闷艰难的日子很久了,其实他跟辛力一样,早也麻木了。

“呐喊……是要唤醒什么吧?”楚放抑郁地说,“唤醒他人的关注,也唤醒边缘人群心底的希望……这个人的博客很有意思。你看心情这一边里,死沈死沈的。而八卦那边,却洋溢着热忱。你要唤醒的,应该是这种热忱吧?所以到了旋律的最后,应该是高昂,是用尽全身力气的挣扎。所谓边缘,也许是物质生活的匮乏,也许是精神层面的压抑……”

短短的十天时间里,楚放带着辛力跟他的乐队,好像走过了十年的历程,那种心路历程。不仅仅是掌声,不仅仅是粉丝,不仅仅是音乐的畅游,其实还有那种,那种责任,或者说是义务。

辛力挠了挠他那摇滚的长发,叹息:“摇滚精神啊……其实都差不多要丢光了。”

“重新捡起来就好了。”楚放淡淡地说:“其实,我还是最看好你。他们能给人带来快乐和享受,我希望你能给人们带来更多的。求安逸,最后也许丢了梦想。”

楚放有种很滑稽的感受。那个叫废柴的,那么矫情的东西,居然帮助辛力走出了低谷,同时让自己想了很多以前都不考虑的事情。似乎这几年自己都浑浑噩噩的,然后突然一下子,深沉了,成熟了……这不是活见鬼吗?

所以当他看到农济锋的留言的时候,毅然拿起了电话。废柴也许就是农济锋,也许不是。但是不去寻找的话,就永远都不知道。他当然没有想要在博客上询问废柴的身份,也不可能问农济锋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废柴。只是,反正要做宣传,农济锋没什么名气,好打发,试试看,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农济锋的邮件很快就收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夹杂其中的,是关于北京音乐节辛力的那一段独白。问题很尖锐:那段独白,是有感而发,还是炒作?

楚放想了想,给辛力发了个短消息。其它问题都是小菜,这个问题,是焦点。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说是炒作,关键是有感而发,要说到什么地步。

其实也要看农济锋要追问到什么地步。

废柴博客的八卦栏目的新文,是关于辛力的。楚放仔仔细细看了,之后忍不住微笑起来。那恰到好处的谄媚,拔高了视野,无不表现出废柴急于推荐辛力的用心。果然下面就有人在拍砖,仍然围绕着娘娘腔。

楚放放声大笑起来。有些人就是那么执着,明明说服不了别人,偏偏还要这样坚持着断章取义,再加上人身攻击。自己不淡定了,以前跟这样的人争辩。可是看着废柴不回应,他又忍不住要帮腔。楚放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自己对自己说,如果废柴跟农济锋就是同一个人的话,倒是要好好结交一下呢。

不过那家伙有暗恋的人了。

楚放自然有被人骚扰过。晓莺就是其中一人,不过因为gay的身份,楚放一点都不困扰。至于其他的,用眼神和语言对他实施性骚扰的,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也不是绝无仅有。楚放的对策一向是不回应……

啊,其实自己跟废柴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或者不止这一个相似之处吧?至于那个农济锋到底是不是废柴,楚放也决定不在多想。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事实总归会要摆出来的。到时候再看吧。

看着这篇博文,楚放摇了摇头。那个家伙的讨好,不晓得别的读者看不看得出来。当然也许是楚放的错觉。因为废柴仍然是老套路,娱乐事件摆出来做个引子,然后是针对边缘人群的地位和心态做进一步的阐述。

但是这个引子也未免太长了吧?

楚放把这篇博文打印出来给辛力和他的乐队成员看。那几个家伙看得汗流浃背。他们的形象被拔得太高了,太理想化了。其实说到底,就算深刻地了解了边缘人群,完美地演绎了那首歌,骨子里,他们仍然只不过是音乐人。这个废柴要干嘛?期待他们成为领袖,成为边缘人物的救世主吗?

“这种东西就不要深入了。”楚放深谙他们的心理,他自己,也觉汗颜。笔头功夫好的人,真的不仅仅能棒杀一个人,也能够捧杀掉被称颂的对象啊:“从音乐方面着手。至于高度,别攀得太高。就好像捐款,如果只能捐一千,千万别说打算捐一万,否则就是诈捐。攀得越高,摔得越惨。”

于是在长沙橘子洲头摇滚音乐节的头一天,他们乘飞机赶到了长沙。上飞机前楚放跟农济锋留了条短信,说明到达航班,并进一步核实了专访的时间。四月三十日上午到长沙,下午要去橘子洲头看舞台,专访的时间就定在了当天晚上,在宾馆。楚放记得农济锋的截稿时间是晚上的,如果专访能够在五一的晨报刊登的话,连续三天的摇滚音乐节,辛力的乐队就能够先声夺人。

当然这个只是一个好的意愿。楚放不敢指望这篇专访就一定能够登出来。但是如果农济锋真的就是废柴的话,上不了报纸,也可以上博客,或者更好,上其他的知名网站。

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一条短信蹦了出来。农济锋的:“我去接机。”

楚放栾心冲了一下,摇头笑。那家伙真是给他一点阳光就灿烂啊。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就捧出十分的努力和诚心。

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在出站口,辛力他们就被接机的场面给镇住了。外头吵吵嚷嚷,很多的人,似乎是粉丝,拿着大大小小的海报,然后还有闪光灯闪个不停,有人尖声地叫着“辛力辛力,”机场的保安好像多了许多,拦截着几十个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以便留个通道让乘客们出机场。

楚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场面他见得多了,不过欢迎辛力的,还真是不多,毕竟他不是偶像派歌手,也不是一线的实力唱将,就算在北京一飞冲天,在长沙这么个小地方,这种状况,不至于吧。

辛力停住了脚,看到粉丝们举起的海报,愣住了。海报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舞台上弹着吉他,猛扬头,头发飞扬,嘴巴大张着,嘴巴前面几个气势磅礴的英文字“LET’S GO”,这是《行走在边缘》中仅有的一句英文。

粉丝们的声音逐渐整齐响亮起来:“辛力!LET’S GO!辛力!LET’S GO!”

怎么出去?楚放愁了。他还真没有想到辛力已经到了该配保镖的地步了。这样子,辛力会被粉丝撕碎的。更要命的是,他们都随身带着乐器,乐器,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万一摔坏了,或者碰伤了粉丝,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然后看到一个人鹤立鸡群,那个穿着蓝色牛仔衬衣和低腰牛仔裤的男人站在了凳子上,手上拿着扩音器,大声地喊着:“辛力的粉丝们,请听我说一句话!请大家冷静,把海报交给粉丝团的团长收集起来,然后我们再跟辛力的经纪人联系,请他帮大家签名。明天就是音乐节,我们喜欢的歌手和乐队正拿着乐器准备去音乐节报道,然后他们要走台,为音乐节做准备。如果我们真的从心底喜欢辛力的话,就请拿出实际行动来,不要让辛力因为我们的热爱而受到困扰。我们围在这里,会影响其他乘客的进出,进而也会影响别人对辛力的看法。我们喜欢辛力,是因为热爱他带给我们的音乐,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那么,就请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音乐节以完美的表现来报答我们对他的支持吧!”

男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也有几个随声应和,很快,粉丝群往后退,散开了,笑着看辛力等人从他们中间穿过。

辛力咧嘴露出白牙,点头示意,扛着大包小包快步地从粉丝群中走过。楚放在最后,推着行李箱,侧头看那个男人抱着大捆的海报对着他冲过来,对他呲牙一笑,把海报放在行李箱上。

楚放摇着头,轻轻地笑了,加快步伐,跟上辛力。

农济锋剪了头发,短寸,显得精神头饱满,兴致高涨。眉眼间带着些得意,还有讨好的笑容。其实虽然不是个帅哥,那家伙也并不会让人看着不顺眼啊。

17.

快到约定的时间,楚放的手机响了,接听,是农济锋,问他们现在有没有空,专访要到哪里做?楼下酒吧也行,或者租个会议室也行。楚放想了想,说还是在客房吧,到他的客房就行。

不到两分钟,门铃就响了,打开门,农济锋急切地看着他,满脸的笑容:“楚哥,这边宾馆的饭菜还行吗?晚上请你们吃夜宵去。”

楚放忍不住想笑。这个人,怎么就那么惦记着吃啊?或者除了请客吃饭,就没有别的讨好的法子了?让农济锋进来,楚放又收拾了一下房间,从旅行箱中掏出打印好的采访提纲说:“今天不吃了,改天吧。他们还要再磨一下歌……你弄了那么大的架势来接机,辛力他们自然要做得更好,才能报答你们的支持啊。”

农济锋涨红了脸:“那个,我是怕害得你们出不了机场才那么说的。而且这些粉丝都是精挑细选,不会那么疯狂啦……海报都签了名吗?”

楚放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辛力很感动。他很少来湖南,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粉丝团……”

“哦。”农济锋有点手足无措:“其实是临时网上召集的……我们这边有个长沙通论坛,人数不少,我在那边发帖说了音乐节的事情,也发了他的视频……不是我召集的,是他们版主弄的,然后QQ群上……其实是差不多能出动的都出动了……”农济锋尴尬地说:“还怂恿学生逃课来着……”

楚放右手抬起,掩饰性地挡住了上翘的嘴唇,这人讨功劳也太明显了,不过也好,最起码给了辛力他们信心。而且这种音乐节演唱,没有固定的粉丝群,很难在气势上压过别人。

其实娱乐圈搞名堂的多的是,比方说职业粉丝什么的。楚放不是不屑去搞,而是用不着。手下艺人出道外出做节目做歌友会,招聘职业粉丝,不归他管。他只要管好艺人就行了。而农济锋作为一个跟他没有太多交情的娱记,这么费心费力地帮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既然他有暗恋的人,从自己这里图谋的,也许就是独家内幕吧。

楚放心里涌出一种复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跟农济锋再核实了一下专访的内容,楚放就把辛力先喊了过来。

辛力对农济锋印象很好。当他得知这个是娱记而不是粉丝团理事时,非常吃惊:“现在娱记也会加入什么粉丝团吗?”辛力问:“还是因为你是粉丝,所以做了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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